第三十六章 唯刀百辟,唯心不易
敖一清的父親敖光正是六扇門的一名捕頭。
武藝不俗且嫉惡如仇，在北地小有名氣，算是一位名捕。在敖一清十二歲那年，敖光正帶他去刑場看犯人斬首。
“清兒，你可知為什么那些人殺人，人人唾棄，而我們殺人，則人人叫好？”“為什么？”
“因為我們是官，他們是賊！”
敖一清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血腥的場景讓他覺得害怕和惡心，但他立志要成為父親那樣的名捕，所以努力睜大眼睛看著，嘴里重復著父親說的話：
“我們是官，他們是賊！”
回去的路上，敖一清突然開口問道：“爹，那萬一我們殺錯了人呢？”
敖光正聞言笑了起來，摸了摸他的頭：
“清兒，你要記住，唯刀百辟，唯心不易。只要你的心沒有遲疑，你的刀就能一往無前！我們是官，他們是賊，官殺賊，天經地義！”
這個時候的敖光正在敖一清心中是無比高大的。
直到有一天，敖一清看到父親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中，坐在院子里一言不發，像丟了魂似的。
之后有兩家人找上門來，在門外又哭又罵，罵了很多難聽的話。
敖一清這才知道：父親在一次追捕行動中殺錯了人，誤殺了兩名無辜者。那天，那兩家人在敖家鬧了很久很久，鬧得街坊四鄰人盡皆知。
再之后，敖光正被降了職，從捕頭降成捕快。
但這件事沒有就此結束，從那以后，各種風言風語不斷，敖一清走在街上都會被人指指點點：
“聽說他爹殺錯了人。”“對，殺了兩個沒罪的。”
“哼，我看啊，這些當官的沒幾個好人，他爹這些年當捕頭殺了那么多人，指不定有多少是你我這樣的無辜之人。”
“對啊，說不定他爹的捕頭就是這樣殺出來的呢。”
敖一清的母親因為受不了街坊鄰居的風言風語，想要讓敖光正申請調到別的地方去，但敖光正死活不同意。
為此，兩人大吵了一架：
“老子走了才是心虛！我敖光正光明磊落，有什么好怕的？”“難道就因為老子做錯了一件事，老子就成壞人了？！”
“老子偏不走！老子要證明給所有人看！”最終敖家還是沒有搬走。
而沒過多久，敖一清的母親就病倒了，最后郁郁而終。
敖光正從此一蹶不振，成了一個酒鬼，嗜酒如命，再也不會說什么“唯刀百辟，唯心不易＇”，甚至連刀都沒有再摸過了。
敖一清因為母親的死而對父親懷恨在心，再加上父親整日酗酒，于是他決定離家出走，自己去闖蕩江湖。
那一年，敖一清十六歲。
一年后，他遇到了自己的師父，第一次接觸到了“神武不殺＇的理論。
“如果當初爹能不那么極端，能學會神武不殺，是不是就不會有后面的那些事？娘也就不會死？”
敖一清如此想道，在心中有了決斷：
他要證明給敖光正看，證明對方是錯的，神武不殺才是對的！于是幾年后，江湖上出了一位＇無鋒大俠”。
他會不厭其煩地將每一個抓到的馬賊，強盜和綠林都送往官府，會讓人們知道這些人到底犯了什么罪，看到這些人是什么下場。
當他徹底在北地打響名頭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家鄉，找到了敖光正。
有一肚子話想對父親說的敖一清在看到臥病在床，滿臉皺紋的敖光正后，最終什么都沒說，只是平靜地陪父親渡過了最后的時光。
臨終前，已經神志不清的敖光正口中一直念叨著八個字：“唯刀百辟，唯心不易.”
李行緩緩收起變天擊地大法，松開了捏住敖一清喉嚨的右手，神情復雜地看著對方。
對方的記 憶中最深刻的有兩段，其中一段是和父親敖光正有關的記憶，另外一段就是中了血癮之毒后，為此痛苦掙扎的記憶。
而在獲取了敖一清的記憶后，李行知道自己沒法將對方一殺了之。“尚來成對我提起過你，說無鋒大俠是他最佩服的人。”
李行對敖一清說道。
敖一清緩緩回過神來，臉上閃過一抹痛苦的神色，他搖搖頭：“無鋒大俠已經死了。”
“唯刀百辟，唯心不易。看來這句話你是真的忘了。”李行如此說道。
“你”
敖一清睜大眼睛，驚訝地看著李行，不明白對方為什么會知道自己的往事。“就這么放棄，你甘心嗎？”
李行看著他。敖一清咬牙道：
“你以為我沒反抗過嗎？血癮之毒無解，除非我修煉煉血大法，成為赤血宗的人，否則我就會一次又一次失去神智，會殺死更多無辜之人，最終成為一個殺人魔頭！”
“我的氣血之力能稍微緩解你的渴血之癥，只要你待在我身邊，就沒有機會害人。”
李行說道。
這話讓敖一清一怔，遲疑了一下，問道：“你的氣血之力是怎么來的？”
李行：“放心，不是吸收他人血練成的，你應該能感覺到我的這股力量和赤血宗的血之力不同。”
敖一清沉默了片刻。
剛才他已經體會過氣血之力的效果，雖然不如柳天恒給他注入的血之力，但確實可以稍微緩解他的渴血之癥，最重要的是李行的武功深不可測，能夠一擊秒殺方翔，要殺他自然也輕而易舉。
跟在這樣的人身邊，他確實不用擔心自己會再次作惡。“我可以繼續堅持下去，但我有一個請求。”
“你說。”
“如果有一天確定我再也無法恢復神智，請你一定殺了我！”敖一清抬起頭，對李行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李行和他對視良久，緩緩點頭：“好！”
于是當李行繼續殺向北地聯盟的其余人時，身邊跟了一個戴著面具的黑袍男子。
“你不是中毒了嗎？！”賀無生凄厲地喊道。
他的腹部被劍氣貫穿了一個大洞，已經離死不遠。
在他的周圍，遍地都是尸體，全都是北地聯盟的人敖一清神情復雜地看著倒在地上的賀老鬼。
他跟著李行跑了沒多久就遇到了開始聚集的北地聯盟成員，然后就見李行砍瓜切菜一般地展開了殺戮。
對北地聯盟的成員們來說，李行簡直就像是個怪物：擁有不可思議的感知能力，沒有誰能夠偷襲成功！
擁有不可思議的劍技，無論對上誰都能夠瞬間以招破招！
擁有不可思議的群戰能力，根本不懼圍攻，哪怕十幾名黑榜高手聯手也傷不到對方分毫！
最讓人崩潰的是李行的內力仿佛無窮無盡一般，根本消耗不完！
所以北地聯盟的眾人和李行交手不到十分鐘就徹底崩潰了，各自逃散，而李行則專挑利害的先殺。
賀無生就是受害者之一。
這位賀老鬼在黑榜上的排名比方翔還要高出一名，是黑榜第三。結果李行殺他并沒有費多少手腳，幾招之后就找到機會破招，一式逆星河破掉他的殺招，洞穿其腹部。
賀無生臨死前最不解的就是為什么李行明明中了藥老的毒，看上去卻像沒事人似的？
難道不是應該大半內力都用在壓制毒性上嗎？
可惜李行完全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甚至連看都沒有多看他一眼。
于是縱橫北地多年的大魔頭賀無生就這樣帶著強烈的不甘和不解死去。
他不知道的是，李行確實中了毒，也確實消耗了部分內力用來壓制毒性，但哪怕李行只剩下一半的內力，
其數量也遠超他的認知極限 “這個柳天恒，跑得倒是挺快。”
李行掃視了一圈，因為沒有找到柳天恒，有些遺憾。對方應該是提前就開溜了。
一個衛印，一個柳天恒，在先后獲得了苗康和敖一清的記憶后，這兩人就上了李行的必殺名單！
“走吧，剩下的人應該不會再成立什么北地聯盟了。”李行對敖一清說道。
這一戰，死在他手里的人接近兩百，全都是各方黑道勢力的銳，其中黑榜高手更是有二十多個！
經此一戰，整個北地的黑道勢力至少二十年內都恢復不了元氣，自然不可能再搞什么北地聯盟，只能夾著尾巴做人。
其實按照正常劇情”，赤血宗弄出的這個北地聯盟最后應該會和中原正道聯盟對上，寧小檸等武星想要破夢的話，大概率需要配合中原正道解決北地聯盟。
但李行沒有按“正常劇情”走，而是直接跳到了關底，把關底“boss＇給滅了，讓寧小檸等人的破夢難度直線下降 “接下來去哪兒？”敖一清問道。
“去和小尚他們匯合，然后去滅掉赤血宗。”李行輕描淡寫地說道。
“小尚.”
聽到這個名字，敖一清身體一顫，立刻對李行說道：“前輩，懇請你不要告訴小尚我的真實身份。”
李行看著他：
“只要你自己不暴露就行，我不會多說什么。”“多謝前輩。”
北地，赤血宮。
這里是赤血宗的老巢，處于一片密林之中。
這片密林綿延于群山之間，范圍極大，而且到處彌漫著毒障，遍布沼澤地，所以哪怕外界查到了赤血宗的老巢在這里面，想要準確地找到也無異于大海撈針。
赤血宮是一座地下建筑，終年不見天日，這里除了少數幾名赤血宗的高層外，就只有被豢養的藥奴和負責看管和運輸藥奴的仆從。
當柳天恒一路逃回赤血宗后，第一時間找到了正在閉關的衛印，然后將北地聯盟的遭遇以及萬沙幫收集到的和李行有關的情報都告訴了對方。
“有這樣的事？”
一名穿著墨綠色長袍，氣質儒雅的中年男子驚訝地看著柳天恒。他就是赤血宗宗主，北地黑榜第一的衛印。
“宗主，此人絕對是至境修為，而且比當年的＇文圣人＇傅光啟還要強，否則不可能讓佛宗低頭！”
柳天恒對衛印說道。
當他得知李行殺了個回馬槍后，就果斷選擇逃跑，而且沒有通知其他人。也正因為這樣，他才撿回了一條命。
“這么強的人怎么可能進來？”衛印喃喃道。
“宗主？”
柳天恒愣了一下，沒有聽明白衛印這話的意思。衛印收斂心神，看著他：
“對方極有可能已經知道了這里的位置，你去準備一下，我們立刻撤離。”“什么？！”
柳天恒聞言大驚。
赤血宗培育藥奴的地方不是隨便選的，除了對隱蔽性的要求，還有對環境的要求。
這里的濕氣極重，而且附近有幾味草藥剛好是培育藥奴所需的關鍵藥材，一旦離開這里，想要再找到一處這么合適的地方就很難很難了。
“宗主，對方怎么會知道我們的位置？“
柳天恒不解地問道，他不愿意放棄這個老巢，因為這里就是赤血宗能夠強大下去的根基。
哪怕北地聯盟被李行滅掉了，但只要這里沒出事，赤血宗能夠繼續源源不斷地 培育出藥奴，就早晚有一天能夠稱霸武林！
“萬沙幫獲得的情報上說，對方先去了一趟佛宗，指名要見苗康，然后就直接來了北地，你不覺得奇怪嗎？”
衛印看著他。
“苗康是個聰明人 他應該知道只有赤血宗還在，他才有活著的價值，出賣我們，他也只有死路一條。”
柳天恒搖搖頭，并不覺得是苗康會將赤血宗老巢的位置告訴李行。
“不一定需要苗康主動出賣我們，這世間有一些武功能直接涉及神層面。”衛印說道。
“可是這樣的武功佛宗也有，但佛宗抓住了苗康那么久也沒能獲取到情報，還要通過開屠魔大會來引誘我們出手。連傳承千年的佛宗都沒能做到，他憑什么能做到？”
柳天恒反駁道。
但衛印只用一句話就讓他啞口無言：“因為他贏了佛宗。”
“可是.”
“好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人還活著，赤血宗的傳承還在，我們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人死了就什么都沒了。就算對方沒有找到這里，我們出去避一段時間，過段時間再回來就是。”
衛印態度堅決地說道。
“好吧，我這就去準備。”
柳天恒被衛印說服了，轉身去準備撤離時要帶的東西。等他離開后，衛印才重重吐出一口氣。
他就是此境的夢魘！
在他的認知中，三星級夢魘境不可能存在擁有至境戰力的深層體驗者，李行的情況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為了以防萬一，他決定立刻撤走。
反正這次是長期型夢魘境，在夢魘感應出現之前，他還有時間去重新布局。“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衛印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