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有事做,唯有王波,既沒有工作,也沒有被委任工作,于是默默的掏出手機來,拍了幾張照,發到了工作群里。
工作群里的痕檢、現勘等技術員,早都好奇要死了。
這時候看到有消息,還是新發現了指紋,卻是瞬間進入到了震驚模式。
有指紋,就意味著有可能直接鎖定兇手,這么重要的證據沒有發現,以及發現,都不免讓人詫異萬分。
李元亮:「江遠找到的指紋嗎?在什么位置,是我們掃不到的?王波」
王波于是將指紋的照片位置又發了一張。那是窗框的底部,應當算是比較明顯的位置了。李元亮:「這沒有掃到?開玩笑的?」
王波:「是一個迅速按壓的指紋,特別不明顯,江遠用激光打印機的墨粉,混合著磁性粉,刷了好幾遍才刷出來的。我剛看的時候,也覺得很神奇,它和普通的刷粉還不太一樣。」
王守明:「刷粉還能刷出花來?」
王波:「就是第一遍的時候還是沒什么表現,然后第二遍顯出一點點的指紋的印子,要用勘探燈照才行,再著重刷兩三遍,才漸漸的變的明顯起來。第一次見這樣的刷粉。」
正常的刷指紋,就是粉撒上去,指紋顯露出來,有時候不太清楚,其實就是粘粉沾的不夠多,那就再補一點粉上去,然后就差不多了。
用打印機墨粉混合磁性粉的指紋,卻是要刷三四遍,四五遍,還是逐漸清晰的模式,這是王波既沒有見過,也沒有學過的東西。
長陽市的工作群安靜了下來。
好一會,才見有人再發言:李元亮:「我問了位專家,說是激光打印機墨粉具有接近銅粉和鋁粉的輕度,比重介于鋁粉、銅粉與磁性粉之間,且具有比磁性粉稍弱的磁性,主要是本身的靜電磁性,除了可以單獨使用外,還可以根據季節和環境變化按不同比例與磁性粉混合使用,及時彌補了磁性粉在長期刷顯中的小顆粒丟失現象…什么鬼,還要根據季節和環境刷顯的?」王守明:「假的吧,要是這么有用,直接給我們勘察箱里配上唄,至于嗎?」李元亮:「我原話復述一下專家的話,不是我說的啊,提前說明。人的原話是:不是高手,用打印機墨粉只會弄巧成拙,能熟練用到墨粉的,你們跪下喊萬歲就行了。
王守明:「哪里有專家這么說話的。
李元亮:「我叔說的。」
王守明:「…叔叔說的真的對,萬歲萬歲萬萬歲!」
王波已經看的腦門都發脹了。
雖然工作群里聊天的都是同事,而且有領導在里面,王波還是忍不住斟酌著語句發言。
王波:「我上學的時候,教授教的都是不要多次刷顯,說是一兩次刷顯滿意還好,如果不滿意的話,多次刷顯,很容易將已經出現的紋線拖蹭破壞,或者呈現漆黑一片,只有極干燥的環境下,才允許多次刷顯…」
王守明:「小波,雖然我也不懂,但咱說一句,理論這種東西,聽聽就行了,看大佬做事,喊666最保險。」
李元亮:「別教壞年輕人。這個問題是可以探討的,我剛才也查了點資料的…
江遠用的這個辦法,比例配置很復雜的,別想了,我倒覺得問題的關鍵是,他為什么會多次刷顯窗臺,是發現了什么?王波」;
王波:「發現了足跡。」
王波于是又將江遠抵達后的情況描述了一遍。工作群里的技術員和非技術員都沉默了。江遠發現的足跡是不需要刷顯的;應該說,它就在那里,但大家看到的足跡太多了,根本沒人想到窗口那里往下看。
彩鋼房的二樓跟正常的二樓差不多,有3米左右的高度,正常的勘查人員到二 樓的房間去勘查,也不會想著兇手離開的路線是跳窗而走。
何必呢?到目前為止也沒有報告有目擊者,大門就是敞開的,兇手正正常常的走了進來,正正常常的砸死了出納,為什么不正正常常的走門?李元亮:「一定是有意外發生了。否則,兇手正常走門的話,既不會留下指紋,也不會留下腳印,至少讓人無法分辨。」
高龍:「打死出納就是意外吧。正常應該也不會想著打死人的。」
李元亮:「情緒過于激動了?」
王守明:「情緒激動屬于正常,任誰參與搶劫,都得腎上腺分泌加速吧,習以為常就太恐怖了,現在應該沒有這種梁山人了吧。」
「小波。」何國華喊了一聲,將沉浸在手機中的王波給喊醒了。
「哎,我看看群里怎么說的。」王波趕緊給師父笑了一下。
何國華嚴肅的道:「你帶江哥去勘查車那邊,把電腦給打開。」
「好。是用后臺嗎?」王波連忙問。
江遠自己道:「我想在電腦上比指紋。」
他剛剛在手機上標了一次特征點,沒有比中,再次刷顯之后,再次拍照,就準備用電腦去比了。畢竟,屏幕的大小還是很重要的,用手機看指紋,很多細節都是看不太清楚的。
王波連忙應著,將江遠帶下了彩鋼房。
兩人順著亞克力的板橋緩慢的走,王波走了一截,忍不住小聲道:「江哥,那個,兇手為什么要從二樓跳下去?」
江遠從王波的語氣里,聽到了濃濃的好奇。江遠看了王波一眼,想想道:「我們可以等找到兇手了,再問他?」
「這…只能問出來嗎?」王波覺得渾身癢癢的,并有一點點的失望。問出來的案情,能叫偵破嗎?江遠能夠察覺王波身上的那骨子別扭,笑了笑,問:「一定要猜嗎?」
王波果然興奮了:「您猜是什么原因?」
「懶得猜。沒興趣。」江遠直言相告,道:「我就愿意做技術,對我來說,找到足跡,比中指紋,又或者找到DNA,更有趣。」
王波「啊」的一聲:「不能吧,就算咱們是做技術的,可就這樣,可就這樣…」
他連說兩遍,大概率就是在用禮貌的語言闡述:就這?
江遠道:「省廳的柳景輝柳處,大概更符合你的這種要求,他是喜歡玩推理的」
「他是純猜的那種…不是,純推理的那種,我也不喜歡。」王波說完,有點不好意思,忙道:「我不是說工作方面的,也不是說他的方式不好,就是個人興趣方面的愛好不同。」
江遠表示理解,人就是多種多樣的,做案子,看案子做的多了,更能體會這一點。有的人就喜歡權,有的人喜歡錢,有的人喜歡女人,還有的人喜歡日狗,也有的人喜歡玩推理,又或者像王波這樣,喜歡技術和推理的…
江遠在案件上有了大突破,王波再看江遠,感覺就不一樣了。
這會兒說著話,王波也漸漸放開了,不禁道:「咱們單純用技術破案,我覺得也有局限性。」
江遠道:「那肯定。」
王波:「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不是您判斷出了兇手的動線,或者,他跳下去,落地的地方不是土地,而是干凈的水泥地,沒有留下腳印,或者留下了,他直接給清掃了,咱們這個案子,是不是就做不下去了?這樣一想,就覺得好難。」
江遠搖頭:「會變難,但不會做不下去。」
「還有別的辦法做?」
「當然。最直接的方案,就是把整個房間全部掃一遍。把所有足跡都取下來,然后跟外面的足跡的動線做比較。」
「這個工作量很大 吧。」
江遠瞥了眼王波,道:「那么多人都閑著呢,怕什么工作量,做命案,只要有方案就可以了,人力支出是支隊長的事。」
「啊…這…」王波不得不承認,這個方案還真的有可能將兇手給莽出來。
別看工地里的足跡那么多,會進到出納辦公室里的還是少數,估計也就是10人左右的足跡。再將這些人的足跡都找出來,紙面作圖,畫出動線來,肯定會有幾個足跡是嫌疑度很低的,有幾個足跡的嫌疑度是較高的。這樣的話,也能一定程度上的縮小兇手的范圍。
江遠接著道:「這樣子,再倒查足跡,就有可能會發現有一組足跡,是從出納的窗戶下方開始的,這樣的話,窗戶處的指紋,還是有一定的概率被發現。」
王波下意識的點頭。確實,用這種方式的話,只要足夠細致,那在出納的窗戶下方發現了足跡,肯定得要懷疑。
「房間內的足跡,如果好好的整理出來,也有可能發現兇手的動線。反而是兇手的這個指紋,要發現出來,得費一番功夫。」江遠自己也在總結。王波深以為然:「用墨粉混合磁性粉的方案,大概很多人都不會吧。」
「往好處想,兇手當時要是戴了手套,也一樣留不下指紋。」
「對啊,那怎么辦?」
「所以多掌握一點技術總沒錯。」江遠頓了頓,自己也因此而思考著,道:「如果能確定足跡的話,找一下兇手過來時的交通工具,也有可能有突破。」
王波一愣:「對哦,之前找不到交通工具,是沒有抓手,那現在有足跡了,就可以找交通工具了,這是不是應該給領導匯報一下?」
「你打電話匯報吧。」有新線索,理所應當的要查下去。
當然,江遠現在更在意的還是指紋。
不過,就像他剛才說的那樣,這么多人呢,順著交通工具查下去,多一些線和證據,總不是壞事。來到工地門口的勘察車,江遠得到了電腦,再連上內網,就自己查起了指紋。
差不多時間,更多的刑警和技術員們,也都動了起來。
余溫書對于新的線索和偵查方向,果然很感興趣。指紋也不是一定就能出結果的,他肯定是愿意擴展偵查方向的。
留在勘察車里的對講機,也時不時的就響動兩聲。工地內外,此時全都運作了起來。
里面是正在固定足跡的技術員,外面是奔波尋找交通工具的刑警們。
工地出去沒多遠,就有逐漸繁華的街市和店鋪,警方的監控視頻沒照到的地方,被躲開的地方,說不定就在被誰家的視頻籠罩著呢,只不過,這就需要一家家的詢問查看了。
江遠就拉出指紋,仔細的做了特征點,再仔細的比對一番…
「唔,還是屏幕太小的原因。」沒多長時間,江遠就將指紋給比中了。
不出意外,嫌疑人齊鵬虎是一名逃犯,曾經因盜竊和搶劫入刑,還參與到了黑會組織案件中照片里的齊鵬虎,短發,短鼻,大嘴,皮膚粗糙,眼角有刀痕…
兇悍的外形,是那種想要找份正常工作都不容易的樣子。
江遠在系統后臺做了提交,伸了個懶腰,順便打量打量四周。
工地名為「濱湖春天綠化景觀項目」,就在長陽市的老城區,附近多的是繁華地帶,有路過逛街的人,或者遛彎的本地居民,都會好奇的看看這邊進進出出的警察和警車,還有些膽子大又無聊的,直接站在不遠處圍觀。
江遠扭頭就看到一位長相特殊的男子,三十歲左右的樣子,短發,短鼻,大嘴,皮膚粗糙,眼角有刀痕…
江遠再低頭,默默的看一眼筆記本上的照片,有點后悔這次來的太 急,都沒把牧志洋喊過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