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遠這邊將飯給做好了,喂到了侯樂家嘴里,侯樂家也是不得不自己嚼著咽下去了。
那些原本被派出去找人的隊伍,一支支的開始找“道上”的銷贓人。
隆利縣的刑偵能力,實在是乏善可陳。江遠最開始做指紋的時候,就是拿隆利縣的案件開葷的,如今看來,也不是沒道理的。
總體來說,隆利縣刑警隊里,除了警犬黑子出挑優秀長的帥以外,其他人的業務能力,是妥妥的中等偏下的。
當然,這也沒有什么好說的,排名總會有先后,只是教育可以快樂,現實并不快樂罷了。
而且,一旦警隊組織起來了,開始動用組織力量了,什么“道上人”都只是小流氓罷了。
就是隆利縣這種弱雞刑警隊都有上百名警員,可以申請調派上百名的武警戰士,還有基層單位的配合…以強權論,道上人是沒有任何抵抗能力的。
只幾個小時的功夫,就有一名常年做銷贓生意的店主,被拉回了刑警隊。
說是說,隆利縣的刑警隊,搞老一套的排查追蹤倒是有中等偏上的水準,大概也跟侯樂家的性格和做事方法有關。
他的中隊長都普遍是年長型的,就目前的環境來說,不會翻墻的警察,破案能力都要打折的。
不過,這種主要就體現在自我覓食的能力上,一旦食物送到嘴邊了,他們嚼起來是很狠的。
長相也兇惡。
不長時間,第一個捕獲的銷贓店主,就如數交代起來:
“我自己就喜歡騎行,然后就開的有自行車店。然后,現在的自行車店都要組織騎行活動的,就認識這個李強了。”
“他告訴我叫李強,我就這么記著了,我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我們也不能查人家身份證。”
“騎行活動就是私人活動,不用身份證啊…就是大家聚到一起,約個時間,一起騎自行車。現在的自行車店都要搞這種活動的,你不搞活動,大家都沒有用車場景了,現在誰還騎自行車上班啊。”
“這個李強有時候就帶自行車過來賣給我,有時候帶的是配件。有時候說是他的,有時候說是他朋友的,我也沒多想…真的…”
“玩自行車的都喜歡換配件的,有的人每個月都換,換的比李強還頻繁呢,我真沒想…那換了牙盤的,換個鏈條多正常,速度快起來了,不得換卡鉗、碟片、花鼓啥的…換一圈下來,得,換前叉后叉了,又得重新換牙盤啥的…”
負責審訊的刑警全程繃著臉,聽到這里忍不住了:“你們這是殺豬盤吧?非法的吧?”
店主連忙叫屈:“就是換裝備而已,露營的比我們還過分…”
“都這樣宰客戶了,你們還收贓?”
“我真的不知道他給我的是贓物,他騙我說,他有一個車隊啥的,幫人換裝備,賣車子…”店主越說越小聲,他當然知道有問題,但他有錢賺,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李強,李偉斌有沒有賣自行車以外的東西?”
店主遲疑了幾秒,道:“我有跟他買過一個顯卡,那時候顯卡買不到,我就說我愿意多花錢買個30系的顯卡。李強說他能給我找到…后來拿過來了,我就買了…”
“把伱知道的收贓的店說出來…”
刑警像是一臺沒有感情的榨汁機,將店主榨的干干凈凈的,再丟去看守所放著。
牽扯到這種級別的案子,看守所沒有不給關押的道理了,所以,哪怕是平時不起眼的小案子,這會兒也是連帶著一起要進去。通常會另案起訴,但跑是跑不掉了。
一名店主審完,另一名店主就又送了進來。
很快,大家就弄明白了李偉斌的銷贓模式。
他其實就是將物品拆散了,送到各種專門店去。而他盜竊的時候,選的也都是各種二手貨流通比較頻繁的品類。
就好像自行車、顯卡一樣,他還經常喜歡盜竊奢侈品包,奢侈品鞋,以及各種寵物用品,電腦和手機配件,各種釣魚佬的裝備,露營佬的裝備,養魚佬的裝備,照相機,樂器…他甚至還偷過一條龍魚,就因為聽說這東西值錢,可惜沒能賣掉,之后就不再偷了。
這些店主,有的是有銷贓的想法的,有的沒有,但李偉斌給的價格夠便宜,他們也無所謂。當然,也有純不知情的。
但不管哪種,接下來都得跟檢察官博弈一番了。
總之,在銷贓方面,李偉斌是有一定的自己的想法的。而他也確實在“道上”,闖出了偌大的名氣。
審訊室。
佘副隊在李偉斌面前,擺出一張張的照片。
照片是店主們的頭像,身上還穿著囚衣。
李偉斌的表情,也從漠不關心,漸漸的變的震驚起來。
“因為你的原因,這些店主都已經被逮捕了。”佘副隊的聲線很深沉的樣子,穿透著李偉斌的心:“不算已經送進看守所的8位,我們還在順著這條線抓人,你在江湖上的名聲,一下子就叫響了。”
李偉斌低頭看看桌子,8張大照片,上面4張,下面4張,都是熟悉的店主的樣子。
李偉斌從南到北,從西到東,像是一只遷徙的燕子似的,來來回回的耕耘數年,認識了一些個店主,這原本是他在本行里的差異化競爭優勢。
李偉斌也挺驕傲這個事的,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些人竟然全都進來了。
“你們不能平白無故的抓人啊!”李偉斌突然鳴不平了。
佘副隊笑了一下,道:“他們都有幫你銷贓的經歷,怎么就叫平白無故了?”
李偉斌一時卡殼,過了幾秒,才道:“就是銷贓而已,銷贓算什么事?我樂意賣,人樂意買,怎么就不行了?”
李偉斌說的話,不怎么講邏輯,但其實有他自己本人的邏輯在。
用稍微高情商一點的語言來解釋,李偉斌就是典型的沒有融入社會的個體,對于一些社會通行的規則乃至于法律,既不了解,也不認同,總是按照自己的情緒和想法在做事。
用低情商的語言來說,李偉斌就是沒文化,遇事就瞎的胡扯。
佘副隊手里過過的犯罪分子多了,李偉斌這種不算稀奇的。
他等李偉斌發泄似的喊了幾句后,抬斷他,道:“刑法第三百一十二條: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處或者單處罰金。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
佘副隊看著李偉斌,問他道:“知道情節嚴重的,指的是什么嗎?”
“我哪里知道。”李偉斌不爽的扭著。
“‘情節嚴重的’是指案件涉及到盜竊、搶劫、詐騙、搶奪的機動車五輛以上或者價值總額達到五十萬元以上的。”佘副隊用手一指李偉斌面前的照片,道:“這些人,要因為你的原因坐三年以上的牢,你猜猜你在道上的名聲,會怎么樣?”
佘副隊做出一個煙花爆炸的動作。
李偉斌一愣,接著使勁的掙扎起來:“你陷害我,你整我?”
“你要是不說劉依依的下落,我們就繼續抓人,把跟你交易過的店老板,一個接一個的抓起來。而且,我們會說,他們都是你供出來的。”佘副隊知道李偉斌想要什么,現在,他就摧毀給李偉斌看。
江湖名聲這種東西,有的人渾不在意,有的人卻會為了證明它,剖開自己的肚子給人看,是不是一碗涼粉。
李偉斌知道自己殺了人,沒有好下場,所以,他就堅持著想要留一個好名聲。至少是他所認為的,他所知的世界的好名聲。
然后,他看到這些打碎在了自己面前。
“我說了的話,你能把人放了嗎?”李偉斌猛然抬頭。
佘副隊緩緩搖頭:“我可以幫他們替檢察官求情,放人是不可能的。你現在不交代,后面抓進來的人只會更多。”
“那你們…”
“別討價還價了,你早點交代,后面進來的人還少點。”佘副隊順著李偉斌的思路說話,將之死死的釘在了墻邊。
低頭沉思了幾秒鐘,大約是李偉斌此生沉思最久的時間,他開口道:“小孩子我交給一個黑坑老板了。那人對小孩子挺不錯的,我之前和他聊過天,他們村子里有人想要個孩子,自己沒法生的那種,這種買家是最好的,我也是想幫他們…”
“黑坑老板叫什么?”佘副隊腦門上的筋都在抖。
“我就叫他老王,王哥。建設路最頭頭的那家,6號。”
佘副隊立即起身,出門將情況報告給了領導。
極短的時間里,兩隊人馬就點齊了出去了。
佘副隊再回頭,坐到審訊椅對面,隔著鐵柵欄問:“你怎么認識這個黑坑老板的?”
“就去釣魚唄。他還開了個農家樂,我偶爾有偷到的干貨,就干鮑魚,干海參,魚膠啥的,就送他那里去…”李偉斌交代著兩人間的聯系。
通過監控聽到里面供述的侯樂家,人都是傻掉。
他一邊安排警員去抓人,一邊惡狠狠的道:“把黑子運回來,不值當。”
回過頭來,他還想給江遠說句話,卻見江遠已是不見了。
走廊里。
江遠接起電話,問:“柳處?”
“老柳出了車禍。我是高強,咱們見過面的,記得嗎?”電話另一頭自報家門。
“記得,您是省廳的三級高級警長。柳處情況怎么樣?在哪里出的車禍?”江遠本能的感覺不對。
高強“恩”的一聲,道:“在紫峰山煤礦出的事。右前輪爆胎,摔下山了,氣囊全部爆出,有點破相,人沒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