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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二章 吞得神髓藥,披戴霸王甲

  大凌河前,熾烈磅礴的一抹赤光沖霄而起,肆意鯨吞草頭兵聚攏而成的殺伐威勢。

  紀淵端坐于馬背,胯下的呼雷豹發出長長嘶鳴,好像應和著主人。

  鬃毛飛揚,頭角崢嶸,隱約凝成龍形,托舉著那襲大紅蟒袍。

  這位年輕千戶眸光平靜,命格如被江河沖刷,牽動四面八方的無邊風云。

  三足兩耳的一口革鼎噴薄滾滾紅焰,好似侵染半邊天!

  “好強盛的氣血!好雄渾的真罡!”

  申屠元勒緊韁繩,忍不住退開些,以避開那股撲面而來的炙熱勁氣。

  仿佛靠得近了,皮肉便像貼在烘爐上,足以燙得發焦。

  他屏住呼吸,眼底不由掠過一絲欽服之意。

  作為遼東有名有數的四重天大高手,申屠元再明白不過。

  躋身宗師的那一步,想要跨過去到底有多難!

  不僅僅是氣血真罡的苦熬積累,筋骨皮膜的打磨淬煉。

  更關乎到道則法理的交織交融,參悟感受。

  用人身之血肉,烙印銘刻大道紋路,以全形體,以蛻凡軀,以成仙神。

  便如同把自個兒當成一塊鐵胚、一座泥胎。

  受寰宇劫波的千錘百煉,經天地雷火的轟打交擊。

  為何十類當中,五仙比五蟲更尊?

  原因就在于前者近道,獨受天意青眼。

  后者想要得道、成道、乃至于入道。

  須得走過諸多坎坷難關。

  當然,五仙同樣亦要過五衰劫。

  這也算有得有失。

  申屠元武道境界止于四重天,遲遲未曾更進一步。

  便是忌憚劫波雷火之可怖,自忖難以功成晉升。

  可這位年紀輕輕的紀千戶尚未及冠,就已經走過天下武夫終其一生都難以望其項背的艱難道路。

  橫壓白山黑水的偌大名聲,實在當之無愧。

  “哪里是半步宗師,分明與那些當世超拔的天驕奇才一樣,能入而不入,皆有意欲問鼎絕巔之雄心!”

  申屠元感慨,心想還是東宮慧眼識英才。

  所派來巡狩遼東的欽差天官,把郭鉉老賊逼到無路可退的境地了。

  相隔一條大凌河的定揚侯緩緩起身,揚肩抖落那襲抵御寒氣的千金裘。

  魁梧的身軀屹立穩固,龐大得如同山岳,死死鎮壓住關寧鐵衛的軍心士氣。

  他踏出一步,那桿大纛獵獵飛揚,地面響徹起悶雷似的隆隆轟響。

  塵土翻涌,好似劇烈的波浪,蔓延籠蓋數十里地。

  三萬余鐵騎凝聚而成的氣血汪洋,搖晃震顫。

  隨著定揚侯五指張開,宛若一口鋒芒無匹的長槊,被持拿于掌中。

  長空之上,罡風呼嘯!

  臨安郡主抱劍而立,足下白鶴橫渡浩瀚云霄。

  垂眸俯瞰而下,把大凌河的對峙情形盡收眼底。

  “亂云槊!連山勢!兵家宗師的外景天地!”

  臨安郡主心中微凜,作為天底下屈指可數的兵家五重天,郭鉉只差半步就可入武廟。

  這位定揚侯并非以攻城拔寨見長,而是守御堅壁聞名于世。

  其人凝練的兵家武道,便為“連山勢”。

  取自地脈之連綿,如金城高聳一字排開。

  縱然鋒芒蓋世,亦難摧撼之!

  當年關寧鐵衛破山伐廟,郭鉉用一桿亂云槊掃平長生府!

  一座連山勢聚攏五萬軍士,正面抵擋大宗師沖陣,將其硬生生圍殺耗死!

  此戰震驚天下!

  若非爵位功勛相差不少。

  定揚侯郭鉉險些就要取代涼國公楊洪,成為景朝兵家第一人!

  “老賊動真格了!亂云槊、連山勢的威名,放在遼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破山伐廟后,足有八九年未見其厲害了!”

  申屠元面皮一緊,神色凝重至極。

  無論武道境界、兵力形勢,郭鉉都要勝紀淵一籌。

  后者唯一占優勢的地方,只在于氣血強盛底蘊深厚。

  外界都傳言定揚侯因為纏綿病榻的緣故,年老體衰,江河日下,已無五重天的宗師戰力。

  哪怕亂云槊橫壓白山,連山勢蕩平黑水,恐怕也難長久!

  “你想錯了,郭鉉沒有傷勢,而且正當巔峰!”

  紀淵眸光蘊含金紅之色,洞徹幽微,消弭平息宛若狂瀾平地起的暴烈氣機。

  他輕嘆一聲,正如先前所料。

  定揚侯為盡全力贏這一局,不惜錯過孕育完全的神髓大藥,將其吞服下去。

  通過金色命數火眼金睛,紀淵能夠窺見那具魁梧的軀殼下。

  寸寸血肉都涌動著璀璨光華,條條如龍蛇飛揚的道則法理,交織成一座兵家天地。

  萬軍沖殺,刀槍齊鳴,宛若層層黑云肆虐蜂擁,形成一片片尸山血海!

  那股極為強烈的殺伐之念,好似一口口長劍迅疾穿刺。

  驚得眾人毛骨悚然,忍不住冒起寒意。

  這就是兵家宗師的可怕之處!

  動輒聚攏萬千兵卒的氣血與意念,灌注于外景天地當中。

  一經發動便石破天驚,鬼神辟易!

  因此,尋常的武道高手面對兵家中人。

  往往等若以一人之身,抵擋成千上萬勢。

  根本無法阻擋!

  “我這草頭王,雖無萬軍之威,卻也能千騎之烈!”

  紀淵眸光一閃,如同霹靂急掠,那道赤色命數熠熠生輝,與封王氣運的旒冕相合。

  眾多草頭兵皆感到全身一震,心神無比凝實,宛若薪材投進爐中,焚起熾盛紅焰。

  “真真是后浪推前浪!未來不可限量!四重天大圓滿,就把底蘊積累到這個地步,連本侯都難看透!”

  郭鉉踏出來到大凌河畔,看到紀淵怡然無懼的平靜神色,就知道此子不可能輕易拿下。

  “可惜了,終究差一步。

  卒子過不了河,絕難走到對岸。”

  白發蒼蒼的定揚侯仰起頭,如龍抬首,使得冥冥虛空炸起激蕩漣漪。

  強橫至極點的心念意志,像是一串串驚雷滾走十方。

  四周氣機暴動沸騰,如同滾水攪弄。

  郭鉉昂然而立,成為天地的唯一。

  他眉鋒揚起,滿是殺意的眼眸落在那襲大紅蟒袍上。

  十分之一個剎那,其人就縱身而起,跨過滔滔大河!

  似如雷光橫空,踏出地龍翻身也似的轟鳴爆響!

  炙熱的氣血沖散茫茫水氣,那桿亂云槊直如一條百丈蛟龍,怒吼著沖向對岸!

  整條大河像是要被攔腰截斷,完全擋不住定揚侯的武道威勢!

  再沒有任何多余的話語,一條大凌河所隔的兩卒相遇。

  皆是有進無退,唯戰而已!

  “宗師而已,又不是沒殺過!”

  紀淵冷笑一曬,衣角翻飛間,人影霎時騰躍而起。

  宛如一顆赤紅大星逆流而上,抬手迎上郭鉉的亂云槊!

  五臟神庭煥發光澤,如同神靈長駐于體內,使得脊柱大龍節節貫通,將氣力灌注于指掌。

  有如翻天覆地的拳鋒蕩盡風云,將震驚百里的轟鳴悶雷推向更遠。

  這一刻,眾人眼中好像升起兩團驕陽大日,綻放極盡升華的奪目光彩,讓整個天地都黯然失色!

  仿佛茫茫風雪覆蓋的白山黑水,只余下那兩位的身影。

  申屠元面皮抖動,他感覺將定揚侯的對手換成自己,只怕一招就要敗下陣來。

  宗師之威,著實恐怖!

  那桿亂云槊橫于天際,仿佛把厚重大地都給壓塌了。

  道則法理如燃燒的神鏈,不住地崩飛瓦解。

  踏破五重天,煉道為己用!

  一個又一個蘊含“殺”與“伐”真意的道文轟鳴破碎,形成實質也似的各色虛影,好像龍象搏擊,又似蛟蟒撕咬!

  “紀千戶擋得住么…”

  大凌河前,連武道境界最高的申屠元都開始產生動搖。

  未與宗師交手前,實不知其真正的威勢!

  便如沒見到巍巍綿延萬萬里的祖山龍脈,就難以揣度它的龐大絕倫一樣!

  申屠元的心念升起還未落下,便看到紀淵打出的那一記翻天覆地的拳鋒,竟然迸發前所未有的熾烈紅焰!

  意欲踏滅龍象,斬卻蛟蟒,徒手硬撼那桿亂云槊!

  就好像天穹搖落,卻有人只手補缺!

  “混沌帷幄,包容天地!”

  紀淵眸中泛起金紅光華,五臟神通極盡綻放。

  那一拳如拿捏赤日,煌煌浩大,碾壓萬方!

  重重真罡如雷霆推動,繼而炸裂,直似無窮盡!

  一道驚天動地的炸響綿延,好像千百聲相連。

  可怕的音波轟碎山石,擊穿河床,壓過萬軍千騎之勢!

  翻天覆地的無匹拳意,與兵家殺伐的亂云槊猛然碰撞。

  宛若一口千錘百煉的蓋世神鋒,受到萬鈞之重的大錘轟打,濺出暴雨也似的斗大火星!

  關寧鐵衛的扛纛大將,仍然是典折沖。

  他看到侯爺橫槊沖天,紀九郎舉拳懸空。

  雙方皆傾力而為,絕無半點留手的意思。

  典折沖還沒來得及感慨或者擔憂,兩手緊握的那桿大纛頓時一沉。

  沛然無匹的氣力施加,硬生生將他胯下的烈馬壓到筋骨斷折!

  緊接著,萬余精銳聚攏而成的氣血汪洋。

  宛如山岳下墜,砸進其中。

  轟然塌陷出巨大的痕跡!

  “侯爺…”

  典折沖陡然升起一個不敢置信的駭人念頭,抬頭去看。

  鏖戰長空的兩人,氣血真罡雄渾無盡。

  皆如驕陽璀璨,不可直視。

  可就在剎那,其中一條如大蟒騰飛駕馭風云的雄壯身影,瞬息便從天際落下!

  幾如雷火般狂暴絕倫,震得冥冥虛空垮塌凹陷,顯出觸目驚心的皸裂紋路!

  下一刻,大浪拍打,水氣彌天!

  已是兵家宗師的定揚侯郭鉉,竟被一拳砸翻?

  結成陣勢的關寧鐵衛數萬余人,皆是瞠目結舌,駭然失神!

  四重天逆伐宗師?

  且還是殺伐最強的兵家?

  縱使遍覽當世天驕,也可堪稱絕無僅有!

  長天之上,再度響起狂雷轟鳴。

  如鼎落大地,沉悶的巨音席卷大凌河,蕩開澎湃的水氣。

  紀淵亦是重重墜下,萬千斤的泥沙揚起。

  又被炙烈氣血沖散燒融,化為烏有。

  他連退八步,方才平息打入五臟神庭內翻江倒海的霸烈真罡。

  “亂云槊!名不虛傳!”

  紀淵挺身而立,紫綬仙衣變幻而成的大紅蟒袍鼓蕩不已,卻未有半點破碎。

  相比起被壓進大凌河,有些狼狽的定揚侯,他似乎還占了上風。

  “拳怕少壯,誠不欺我。”

  河水如被煮沸,蒸發成大片白煙,郭鉉踏浪而起,白發飛揚。

  “以血肉之軀,撼動本侯的神兵,你這體魄放眼古今三千年,也是稀罕!

  可宗師五重天,較量的是道與理!比拼的是氣和力!

  后者你確實是雄厚絕倫,更勝本侯!

  但前者…終究差一線!”

  郭鉉語氣平靜,他帶兵打仗向來以守代攻,徐徐而進。

  一件事若無七八成的把握,絕不冒險。

  跟涼國公那種孤軍而行的戰法可謂截然相反。

  所以那樁追至捕魚海,絞殺百蠻皇族的潑天大功。

  才會落到楊洪的手上!

  “也因此,最后封國公得殊榮的從龍之臣,并非本侯…”

  郭鉉短暫閉目想了一瞬,眸光復又歸于沉凝。

  其心念意志,好似千山屹立不可撼動。

  “本侯這一生,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只行一次險,絕然不走回頭路!”

  白發亂舞的定揚侯神色冷冽,周身泛起赤金之色,如同片片龍鱗覆蓋寸寸血肉。

  諸般真意凝聚的道則發出崩響,散發太古洪荒也似的狂莽氣息。

  一枚龍眼大小,灼灼放光的圓坨坨,好似含在郭鉉的喉嚨處,連接四肢百骸,澆灌五臟六腑。

  “原來,你還沒有完全煉化真龍寶穴的神髓大藥…只是借它恢復傷體!”

  紀淵心思何其敏捷,立刻反應過來。

  郭鉉之所以與他約在大凌河相見,正是為了借自己鼎盛至極的濃烈氣數,淬煉霸王卸甲孕育而出的神髓大藥!

  以盡全功!

  “我占得靖、曇二州,讓你失了地運,又挾東宮旨意,足以轄制關寧鐵衛。

  再拖下去,于你不利,所以破釜沉舟,服下神髓大藥,強行鯨吞遼東龍脈…的確是行險!

  一旦失敗,不僅遭受真龍寶穴反噬,還有白山黑水的鎮壓!

  說是永世不得超生,比做鬼更凄慘也不為過!”

  即便紀淵猜到這種可能,等到印證的時候,仍然不免覺得意外。

  定揚侯此舉,相當于通過霸王卸甲,粗暴手段抽取遼東地氣龍脈加諸于身。

  成則裂土封王,敗則萬劫不復。

  “本侯扎根白山黑水六十年,卻還是讓你這晚生后輩奪去兩州地運。

  只能說董敬瑭、裴東升這些人太無能,皆為酒囊飯袋,無法給本侯分憂,還要拖后腿。”

  郭鉉腳下的浪頭不斷拔升,直沖數十丈高。

  他周身金鱗開合,與呼吸吐納趨于一體,宛若披戴一件形似大龍的鎧甲。

  本就霸烈的武道意志,好像浩大到遍及遼東每一寸土地。

  恰似神靈巡視凡塵,無不受其號令,無不對其臣服。

  “紀九郎,你輸在太自負,若不來大凌河。

  僅憑快要跌墮五重天的傷體,本侯未必煉化得了神髓大藥。”

  此時的郭鉉,仿佛龍首人身的太古神靈,氣勢強橫到天地都在顫抖。

  儼然已經要躋身當世絕巔的行列!

  他充滿自信,意氣風發。

  心與神交匯,武與道齊鳴!

  這一瞬仿佛回到六十年前,鐵馬金戈征戰四方的壯年之時。

  哪怕坐關圣女峰的聶吞吾此刻前來。

  恐怕也無法擋得住吞得神髓藥,披戴霸王甲的自個兒!

  遼東一地,究竟何人為王?

  已見分曉了!

  (本章完)

夢想島中文    神詭世界,我能修改命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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