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
凝練如電弧的念頭閃爍,好像一顆顆被震裂破碎的水晶球。
剛勐絕倫的偉岸大力,好似涵蓋四方天宇,超脫于萬事萬物。
將天運子那道碧色元神,好像裂帛般撕裂!
哪怕他所修的《萬業尸仙論》,貫通佛道魔。
攫取“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流”的虛無縹緲。
使得神魂念頭,介于有形與無形之間。
宛若鏡中花,水中月一樣。
看得見,卻摸不著。
可謂萬法不侵!
尋常的殺伐道術,亦或者武學真意。
根本無法洞徹變化,從而對其造成傷害。
但是!
當紀淵的那一記拳印緩緩遞出!
喀啦啦!
冥冥虛空像凝固的鏡面,蕩起肉眼可見的激蕩漣漪。
宛若巍峨大岳砸落平湖,掀起千萬丈高的山洪海嘯!
仿佛要將其擠壓破碎,碾出層層可怖的褶皺。
無量的佛光從指掌間透出,乍一看,紀淵好似徒手捏住一輪熾烈的煌煌大日!
霸道絕倫的氣力與浩蕩十方的梵音,瞬間充斥著整方天地!
若虛若實的金色巨掌,亦是寸寸凝聚,重重按向天運子的尸解仙元神!
“佛光初現?”
天運子滿心駭然,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自個兒好像顛簸于汪洋的一葉輕舟,顯得無比渺小。
要知道,大宗師的身心圓滿,神意交匯。
氣海道則與天地法理彼此相映,宛如駐世的神佛。
因此,每一尊當世絕巔。
無論所修之法,所行之道為何。
其心志皆無比堅定,近乎不可撼動。
可面對六字真言所演化的如來神掌總綱。
天運子罕見地升起一抹濃重懼意,甚至有種頂禮參拜的強烈沖動。
“世尊說法,三界震動,自是神通廣大!
縱然佛光萬丈,卻也難以度我!”
到底是破而后立,先后兩次踏進大宗師,天運子眸光閃動,斬去無形纏繞的驚季懼意。
聚散不定的碧色元神,倏然合攏,凝成人形。
“萬業尸仙!煉我元靈!”
天運子面露狠色,琉璃般破碎的心神念頭,宛若燒盡的蠟燭,冒出大股朦朧的清光!
他于剎那間,就把三分之一的念頭生生煉化,凝出神鏈交織也似的道則法理,照亮周遭深邃虛空。
這座五行小界,像是出現雙陽同天的異象。
兩輪煌煌大日彼此爭鋒,好似燦然長虹經天墜地!
轟然碰撞!
“這就是大宗師的強絕意志么?”
紀淵周身一震,融合九竅石人的筋骨皮膜,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好似金鐵交擊鏗鏘有力。
可怖余波傾瀉而出,直要把四方穹天扯得崩裂。
嘩啦啦!
漫天云氣如同浪潮倒卷,滾滾橫空,擴散開來!
伴隨著驚天動地的轟鳴大響,條條漣漪掃過莽莽群山。
霎時間,草木俱折,峻嶺倒塌!
方圓千里,盡數沉陷!
“紀九郎!”
天運子仰天長嘯,折損三分之一的心神念頭,讓那條碧色幽幽的陰寒元神略顯暗澹。
這位滅圣盟的右護法披頭散發,衣袍飛揚。
俊美如道的形體,遍布著蛛網也似的裂紋。
好像破碎之后再復原的殘缺瓷人!
“你區區四重天!螻蟻也似!
自身沒有足夠的‘道’,如何接住世尊的‘法’!
你可還能再出一招?!”
天運子長舒一口氣,那條碧色元神收縮鼓蕩,吸扯千百里地的沸騰元氣。
以此彌補巨大的消耗,避免心神潰散。
盡管這樣,仍然是入不敷出,難以填補。
“我是否還有余力,天運子你一試便知。”
紀淵駕馭周天氣流,緩緩踏步。
右掌平直伸出,如同托舉一盞佛燈。
他的心神與肉殼相互交融,感悟著六字真言的佛法妙諦。
氣血真罡如同大江大河肆意沖刷,凝練出有形有質的磅礴真意。
漸漸地,紀淵感覺自個兒的三魂七魄,好像都被那股霸道無邊的剛勐意志侵染充塞。
欲要化身成為一尊現在大佛,如來至尊!
指天踏地,唯我稱雄!
這就是如來神掌的真諦精義!
以強絕之力,把握住現在,直抵超脫彼岸!
“請接第二掌!金頂佛燈!”
紀淵眸光平靜,于電光火石間,幾乎沒有任何的遲疑,再次推出一掌。
他不僅要滅殺天運子,更希望借這位道武雙修的大宗師,助自己演練如來神掌!
氣血武道如雄關橫亙,隔閡上下。
四重天再如何強絕無匹,斗戰無雙,也極難跨越天塹,逆伐五重天!
更別說,天運子還是立足絕巔的大宗師,遠非泛泛之輩可比。
若不是紀淵手持鎮壓五指山的金帖,再用皇天道圖映照本質,將六字真言煉成如來神掌總綱。
任由他的手段再多,也不可能將天運子逼到生死一線!
冬冬!
冬冬冬!
磅礴真意迸發無匹氣力,撼動五色交織的浩瀚汪洋。
一尊大佛金光璀璨,撐天抵地,偉岸絕倫。
橫壓八百里的那只巨掌上,穩穩托起那襲大紅蟒袍。
即便紀淵這一具經過重鑄的肉殼強橫無比,尤其是在融合九竅石人后,遠超此前軀體。
可打出第二記如來神掌,仍然極為吃力!
皇天道圖諸般命數,赤紫氣運封王旒冕,悉數垂流而下,如同華蓋覆身。
方才做到!
紀淵立于大佛的掌心,轟轟烈烈的氣血真罡噴薄而出,好似一座烘爐焚燒天地!
又宛若佛光交織,點成一盞燃燈!
“紀九郎!你瘋了!”
天運子又驚又駭,憑四重天之身,催動兩次如來神掌。
這無異于用命相搏,賭誰先死!
他那條碧色元神飄然閃爍,頓時生出遁走之心。
這一場大好布局,已經教紀淵壞得支離破碎,再難繼續下去。
倘若斗個兩敗俱傷,實在不合算!
遼東大變近在眼前,豈能錯過成道機會!
心念疾閃,天運子當即打定主意,不欲再跟紀淵糾纏下去。
那條碧色元神震蕩虛空,轉眼就要撕開一道裂口。
“逃?死在這里吧!”
紀淵一掌橫擊,從臨濟大師那里收獲到的佛法精義,統統攢到一爐,醞釀出一點心燈明光。
不比佛光初現之剛勐霸道,照徹三界。
金頂佛燈乃是般若深長,無休無止的綿綿掌力,覆壓萬千封禁周天。
天運子縱起的元神,瞬間就被定在原地,微微凝滯了一刻。
“紀九郎,你真不怕油盡燈枯?!”
這位滅圣盟右護法感應到冥冥虛空,傳蕩而來的堅定殺意,以神魂發出拷問心音。
“你焉知我沒有第三條命?”
紀淵完全不為所動,那尊金色大佛橫推巨掌,與他本身相合。
燃得一盞燈,佛焰照虛空!
“這筆賬,貧道會讓你償回來的!”
天運子嘆息一聲,他能擋住佛光初現已經殊為不易。
那條碧色幽幽的元神倏然一震,好似虛幻的煙霧風流云散。
僅剩不多的顆顆念頭,皆被紀淵以肉殼、氣血所化的燃燈,燒個一干二凈。
徹底化為飛灰!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紀九郎,咱們終有再見的時候!”
天運子那條碧色元神被一掌打滅后,徐瓊空洞的眼眸忽然閃亮。
他專修五仙之一的鬼仙,把《萬業尸仙論》推演到十九層。
胎光、爽靈、幽精三條神魂,煉成三尸也似的元神。
既能一氣化三,也可聚攏合體。
天運子通過身外化身的道術,頃刻占據徐瓊的女體軀殼,隨后直奔聶人英所在之處。
這個刀王莊少主本欲突破五重天,可卻沒料到五條靈根匯聚而成的巍峨大岳,陡然垮塌崩碎。
引得元氣沸騰暴動,好似一鍋燒開的滾水,令他只鑄成第六座氣海,沒能更進一步,嘗試晉升宗師。
“徐姑娘…”
聶人英見到斗戴帷帽的曼妙身影,朝他急掠而來,還以為有危險。
不等這位刀王莊少主詢問情況,徐瓊眉心勐地跳動,當即撲出一條陰寒元神。
好似一股鳥鳥青煙,鉆進聶人英的七竅當中,侵襲三魂七魄。
“只能退而求其次,奪你的骨血,填補貧道虧空!”
天運子聲音冰冷漠然,不帶絲毫情感。
他的《萬業尸仙論》十九層,本來就是從《空殛十災經》、《十重唯我識》中參悟出來,堪稱佛魔合流,精妙玄奧。
從此煉成第三道本命術,身外化身!
那條布滿陰寒氣的元神,如同附骨之疽,一瞬就如千百毒蟲,爬滿聶人英的五臟六腑。
“倒也不差!你欠缺火候,身意與心神難淬煉真性!
干脆讓貧道幫你一把,再鑄兩座氣海,沖開五重天!”
天運子元神轉動,頃刻就把聶人英的三魂七魄凍結住。
待到雙眸一暗再亮起。
這具肉殼就已換了主人!
天運子揚手一揮,陰火噴發,把徐瓊那具無用的肉身燒成飛灰!
“紀九郎,這一局沒結果,咱們下次再戰…”
天運子深刻領教到,祿命深厚的大氣運者有多可怕。
分明都置身死地了,還能通過機緣化解。
若不是如來神掌總綱,正好落到紀淵手上,對方必死無疑!
“不過有身外化身的本命道術,加上十惡大敗命格,掠取祿命更加方便!
將六大真統的天驕嫡傳,統統都作為資糧,氣運總能壓過紀九郎一頭!”
天運子并無氣餒之意,占得聶人英的肉殼后,他沒有急著煉化。
反而取出半張靈符,脫離這座五行洞府。
再尋個安穩的地方,好吸收這身雄厚的骨血與魂魄。
“天運子,我觀你烏云蓋頂,劫數濃重,離開這方小界,只怕要身首異處。”
紀淵連續打出兩記如來神掌,氣血真罡消耗一空,也無力追殺元神遁逃的天運子。
他沉下心神勾動皇天道圖,照見千里之外的那點殘影。
魂消魄散(黑)
一條墨色濃郁的命數顯現。
“可笑!貧道十惡大敗命格,每次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天運子冷冷一曬,渾然沒把紀淵所言當回事。
“反而是你,紀九郎,前后兩次都未能除掉我!
事不過三,氣運流轉,天意未必還會站在你那邊!”
十惡大敗:十惡者,犯十惡重罪,在所不赦,大敗者,譬兵法中,與敵交戰,大敗無一生還,喻極兇也。得此命數者,往往為空祿之人,命理當中,祿之一字,代表財氣、福氣、運氣等等,因此空祿之人不得內求只能外求,就要食天下人之祿,才能延命。
故而,十惡大敗者,本身越兇越惡,才能鎮住破敗空亡之氣,才能奪人祿命,奉養己身。
注:氣數不足,傷其性命,如同打蛇不死,自遺其害。
天運子思忖之際,一腳踏出,就已遁出五行洞天。
萬里碧空澄澈如洗,好似透明的琥珀。
無風無雪,遼東難得的好天氣。
可天運子只來得及邁出一步,所占據的肉殼都像墜入冰窟,血肉好像被凍僵,再也無法動彈。
緊接著,他聽到冥冥虛空落下一道平靜心音。
起初好似石子入水,蕩起輕微漣漪。
漸漸就如壯闊波瀾,層層推高化作滔天大浪,席卷八方!
“因果劫數再難纏,也無非一刀兩斷罷了。
英兒,好好看清楚!”
天運子元神暴跳,抬頭上看,只見無邊穹天似作一刀,朝著他當頭斬下。
“聶吞吾!他怎么會…”
這一刀無形亦無色,宛若滄海一粟,并不起眼。
但有當世刀道第一人聶吞吾的身意心神為支撐,虛空長天相隔萬里,亦是橫跨而過。
“有法是見自己,無法是見天地,有法暗含無法,渾然合一,便是見眾生。
讓刀如龍飛九天,如蛇潛地深,無譽無毀,不滯外物。
這就是父親所求的道。”
天運子心海當中,陡然炸開一段聶人英的兒時記憶。
以道為刀!
聶吞吾!
一念閃爍,無形無色卻能斬天裂地的無匹鋒芒,貫穿聶人英的肉殼。
軀體毫發無傷,但天運子的陰寒元神寸寸崩裂,顆顆念頭無不縈繞龍蛇也似的縱橫刀氣,根本沒法彌合如初。
只一剎那,這位滅圣盟右護法就像挨了千刀萬剮之刑,發出凄厲的慘叫!
瞬間死得不能再死!
五行洞天,紀淵盤坐于垮塌陷落的低矮山丘,吞納著茫茫無窮的精純元氣。
兩式如來神掌,險些把他這具堅固肉殼掏空榨干。
幸好九竅石人融入筋骨血肉,不然真有可能遭受反噬。
“適才所見,天運子霉運這么重,也不知道會落到誰的手上?
他樹敵之多,不比我少了。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本來想著念在道友一場,這才提醒他。”
紀淵眸光低垂,嘴角含笑,并不擔心天運子殺個回馬槍。
半張靈符用完自焚,出去了就再難進來。
只可惜沒能再薅到些好處。
斬殺奇士天選,不知道能夠換到血神什么樣的恩賜?
正想著,他眉心莫名一跳,藏于牟尼寶珠的易命寶匣,驀地震動起來。
從中似有若無,傳出極為低弱的聲音——
“厲飛魚!厲兄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