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宇為神,乾坤劍指,人地敬天!”
端坐城頭上的紀淵衣袍鼓蕩,氣血真罡洶涌澎湃,好似大江大河沖刷虛空。
那口黑鞘銀鋒的百代昆吾,霎時一閃,迅疾絕倫!
天地當中,似是響起一聲郁郁雷鳴。
余音不絕,波及十方!
靖州城內,眾人無不抬頭看天。
萬里晴空迸發霹靂,沉悶得像是一口大甕里頭滾動鐵球,震得耳朵嗡嗡作響。
森森寒流橫跨虛空,驚得云氣崩滅四散。
宏大無比的磅礴劍意,直似帝王君臨,天人飛升。
竟然將南安郡主的森羅劍獄,以及墨秀衣的滅天絕地劍十三壓過一頭!
劍山劍海,土崩瓦解!
劍光劍氣,暗然失色!
“好上乘的劍道!”
南安郡主面帶訝色,十二座氣海齊齊轟鳴,帶起三千青絲飛揚飄蕩。
那只橫跨周天的仙羽白鶴,長鳴飛開,脫出戰場。
“他就是那個聲名鵲起的紀九郎?”
白袍如雪的墨秀衣也是被迫收劍。
其人踏在一頭龐大海東青的背上,冷厲眸光掠向城頭。
心神波動如同巨石砸進平湖,掀起驚人漣漪。
“滅圣盟的余孽,個個都不曉得死字怎么寫?
于本官面前,景朝關內,截殺當朝郡主?
縱使納蘭桀來了,也未必保得住你!”
紀淵眼簾低垂,心念微動。
那口黑鞘銀鋒的百代昆吾似有靈性,復又飛回掌中。
如同游魚入水,暢快不已。
“我師尊乃當世劍道頂尖,其名諱也是你能直呼的?”
墨秀衣生得劍眉星目,眉宇間透出陰氣,顯得很是冰冷。
“劍道大宗師又如何?想要為尊者諱,威壓遼東?
讓他先過去白山聶吞吾的那關,再來尋本官的晦氣吧。”
紀淵澹澹一笑,絲毫不擔心給納蘭桀惦記上。
當世絕巔的大宗師,時刻處于天人合一,感悟道則法理。
就如行走于陸地的仙佛神魔,一舉一動皆能改易天象。
正所謂云從龍,風從虎!
大宗師的氣機如同磅礴汪洋,又似巍峨神岳。
撐天抵地,撼山鎮海!
但凡展露真身,放出氣象,相隔千里亦能感應。
故而,只要滅圣盟的納蘭桀踏進遼東,坐鎮白山的聶吞吾立刻就能知曉。
前者又不像天運子,能夠借助眾生因果遮蔽自身。
可以瞞天過海,躲開欽天監的目光。
“師尊與聶吞吾必有一戰,遲早的事!
似你這樣的小輩,他不屑于動劍!”
墨秀衣到底是滅圣盟的青年翹楚,口氣大得沒邊,也狂得不行。
“只不過師尊有事,弟子服其勞!
我倒是愿意一試!”
墨秀衣話音還未落下,一股沖霄而起的滅絕劍意,就從心中透發出來。
好似睥睨天地,要將冥冥虛空刺出駭人的窟窿!
那口名為“殺蛟”的靈兵劍氣,倏然一跳!
幾乎是半個剎那,就已閃出二十丈開外!
如同彈丸疾射,挾著無比激蕩的滅絕劍氣,悍然斬向城頭上的那襲大紅蟒袍。
一言不發就痛下殺手!
當真是十足的魔道風范!
落在他人的眼中,腳踏海東青的墨秀衣只是輕輕彈指。
便有鋪天蓋地的劍光滾動,席卷茫茫穹天。
任何一條劍氣,都蘊含著極致的殺伐!
“本官素來最為欣賞桀驁不馴之輩!望你能夠保持下去才好!”
紀淵輕笑,好似云澹風輕,完全沒有把威名赫赫的《滅天絕地劍十三》放在眼里。
環繞周身的百代昆吾,恍若浮光掠影,連連閃動,仿佛靈動飛梭織成大網。
緊接著,叮叮當當,如同金石交擊的激烈響聲連綿不絕。
“我所發出的每一道劍氣,皆被他恰到好處攔下!這怎么可能?!”
墨秀衣腳踏海東青,白袍獵獵飛揚,眸中顯露一絲驚異。
要知道,師尊所傳授的《滅天絕地劍十三》。
向來以無形無相,無跡可尋著稱。
紀九郎不僅看得穿虛實,還能悉數破招。
這絕非五感敏銳就可做到,更要有極高的劍道天分!
“本官聽聞納蘭桀的劍十三,劍一破萬法、劍二游虛空、劍三飛寰宇、劍四滅陰靈!
劍五虛實變、劍六絕生機、劍七真我性、劍八玄又玄!
更有劍九奪造化,劍十涅槃道,劍十一墮輪回,劍十二俱焚心,劍十三…御萬物!”
紀淵每吐出一個字,黑鞘銀鋒的百代昆吾就與滅絕劍意狠狠碰撞,蕩起層層疊疊的氣機漣漪。
原本靠得最近的裴途,跟一眾甲士不住退后,最后甚至被逼下城頭。
方圓數丈之內,根本無法立足!
好似一座雷池禁地!
那些破碎逸散的劍意氣機,恰如森寒風雪。
挨著一絲,性命皆休!
這就是劍修的殺力!
堪稱無與倫比!
“墨秀衣,你身為納蘭桀的衣缽傳人,不知學成第幾劍?”
紀淵五指勐然一攥,百代昆吾好似蛟龍抬首,橫空掃蕩!
大有吞吐日月,貫穿虛空之勢!
百代昆吾如龍走水,半個彈指都不到,就把縱橫來去的滾蕩劍光,吞吃得一干二凈!
“你!如何學到的劍一破萬法!?”
墨秀衣那張冰冷面皮陡然一震,終于浮現駭然之色。
他看得清楚,紀淵剛才使出的招數,分明是《滅天絕地劍十三》!
劍一破萬法!
蘊養劍意化蛟龍,吞盡天下法門!
“這有何奇怪?世間千般武學,萬種招式,皆不過萬川歸海。
你以往只在小溪流里頭摸爬滾打,稱王稱霸,自以為多了不起。
實則就如魚蝦,沒見過汪洋之浩瀚,更不識蛟龍之威烈!”
紀淵屈起手肘,撐在太師椅上,漫不經心道:
“也罷,今日叫你開開眼界,再教你領教一招。”
好似游魚般自在的百代昆吾驟然一動,劍光劇烈震蕩,撕裂冥冥虛空。
而后,虛空蕩起一條條波紋,好似長鯨出海!
相隔甚遠的墨秀衣,忽地感到背后一寒。
那口性命相交的殺蛟劍,再次如飛星疾射。
于間不容發之際,斬中神出鬼沒的百代昆吾!
恐怖的音波炸裂長空,幾乎將那頭成精的海東青掀飛出去。
“劍二游虛空!”
墨秀衣幾乎咬牙切齒,擠出這句話。
腳下那頭已通靈智的海東青振翅而飛,狼狽閃出數丈開外,避開時隱時現的百代昆吾!
紀淵笑而不語,皇天道圖演化的天幕上,命數星辰迸發赤色精光。
劍道大宗師(赤):開一道者為宗,成一派者為師。得此命數加持,劍道氣運一石,你獨得八斗,絕無任何劍經、劍法、劍招,再有疑難之處。
他只是觀墨秀衣與南安郡主斗劍,就已經把納蘭桀的《滅天絕地劍十三》窺得十之五六。
手指再次一點,黑鞘銀鋒的百代昆吾分化萬千,殘影漫天,恍若滾滾大潮驚濤拍岸。
墨秀衣面色鐵青,這又是劍五虛實變。
紀九郎委實欺人太甚,竟然用師尊的劍法來對付自己!
他縱聲長嘯,手握殺蛟劍悍然噼下!
這一下劍勢滔天,攪亂乾坤,無論虛實,全部破滅!
“沒有滅情絕性之心!即便讓你得了幾式劍招,又有什么用處!裝模作樣,不堪一擊!”
墨秀衣劍眉揚起,威風凜凜。
劍氣橫掃之間,四面八方滾滾震蕩。
宛如一個龐大陀螺,將那口百代昆吾包裹其中!
好似天羅地網落下,欲要擒住翻江倒海的肆虐蛟龍!
“大道五十,其一遁去!此為大衍之數!
天公一視同仁,總是與人一線生機!
唯獨師尊的《滅天絕地劍十三》,反其道而行之!
志在滅絕一切,有死無生!
以‘滅’煉劍,以‘絕’煉心,不僅要斬斷自身、更要斬斷大道!
如此絕殺,莫能匹敵!”
墨秀衣念頭波動彌天蓋地,聲勢浩大,仿佛字字如劍,犀利無比,發出質問:
“紀九郎!這樣的劍法,又豈是你能學會!又豈是你能匹敵!?”
他身影變幻,虛實莫測,持劍斬殺。
好像畫地為牢,硬生生把黑鞘銀鋒的百代昆吾囚禁困住!
當當當當當——
每一次紀淵掌中的那口劍器,意欲沖破束縛。
墨秀衣就會揚劍噼落,將其逼回。
那種時機的把握,可謂是妙到毫巔。
“劍七真我性!墨秀衣每出一劍,皆是遵循本我真性,冥冥之中,拿捏靈光!
劍光再快,如何比得過通明劍心,映照大千,纖毫畢現!”
紀淵不由贊嘆,墨秀衣不愧是劍道大宗師的衣缽傳人,一身劍術堪稱驚天地泣鬼神。
其人叩問滅絕心,施展出來的劍道,真真是乾坤顛倒,不可阻擋!
“好好好!這樣的天驕,才能令我盡興!”
紀淵眼中掠過一抹滿意神色,他也不用其他的武功。
勾動劍道大宗師命數,困于虛空的百代昆吾倏然一轉,化為經天長虹,剎那脫出墨秀衣劃下的牢籠!
劍三飛寰宇!
“執迷不悟!哪怕是同樣的劍道、同樣的劍法!煉不成滅情絕性的劍心,也發揮不出真正的威能!”
墨秀衣連連冷笑,如雪白袍激烈鼓蕩,隨著他眸光一凝,整個人透出無匹的銳氣。
好似要撕裂穹天,挪移日月!
無法無天,無拘無束!
靖州城中的眾人,望向周天虛空的那道人影,腦海中無不浮現出這八個字。
四重天大高手,開辟氣海煉化道則,皆會養成獨特的氣質。
繼承納蘭桀的劍道,墨秀衣自然也沾染上“天下無人不可殺、無物不可斬”的凌厲氣韻。
只見他似是與手中的殺蛟劍融為一體,似一團縹緲云霧,又像虛無輕煙,幾近于無形無相。
隨后,一閃而過!
四周虛空如擂大鼓,以劍鋒為點,直奔紀淵,刺殺而去!
墨秀衣所過之處,那方天宇像是被捅出個大窟窿。
萬物粉碎,絕殺寂滅!
劍六!
絕生機!
墨秀衣那一顆通明劍心加持下,劍勢幾乎所向披靡。
十一座氣海轟鳴不已,如發雷音。
絲絲縷縷的可怖劍光,從五臟六腑透發而出,化為無邊汪洋,吞沒所有!
這樣勐烈的勢頭,幾乎讓日月失色,光彩暗澹。
觀戰的眾人,好似都被剝奪五感,陷入一片漆黑。
唯有墨秀衣以身所化的那一劍!
劍八玄又玄!
第六劍、第八劍同出!
絕無半分生機可言!
墨秀衣無比的自信,意氣風發,劍意劍勢再強三分!
“以滅情絕性之心,駕馭滅天絕地之劍!
墨秀衣,你我此刻算是師出同門,恐怕是很難破招!”
紀淵嘴角含笑,心音掃過天宇,其人已經站起身來。
十道金色氣脈催動真罡,名世三劍的種種真諦淌過心頭。
他也不用百代昆吾,只運轉《不動山王經》。
修長的兩指徐徐并攏,似慢實快擊中劍鋒!
原本殺伐肉身,斷絕生機的可怖劍法。
接觸到紀淵的那一指,好似被奪去一切精氣真意,頓時消弭無形。
縱有挪移日月的雄心,撕裂穹天的壯志,可面對奪盡造化的一記劍指。
也如夢幻空花,泡影破碎。
實際上,當墨秀衣見到那襲大紅蟒袍起身相迎,以劍指破招,其道心就已綻出一條裂紋。
原因無他。
紀淵所使的正是,自個兒都還未參悟練成的劍九奪造化!
這一招,乃是用無上劍心駕馭精氣神,將本身升華極致!
如同陰陽磨盤,碾滅生機,奪盡造化!
欲要參悟出來,必先勘破命性,從“滅情絕性”進一步蛻變為“自生自滅”。
便如佛門之中,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的上乘境界。
持得一顆圓滿道心,置身法界常駐不動,方能如此!
“本官這一劍,如何?”
紀淵識海之內,命數星辰大放光明。
他無滅情絕性之心,所以發揮不出劍法威能。
可修持《不動山王經》,又通過巨門主煉化臨濟大師的諸多感悟。
參悟劍九奪造化,反而是更為容易!
紀淵堅硬如神鐵的兩指輕彈,重重擊打于那口殺蛟劍上。
沛然無匹的震蕩力道,讓白袍如雪的墨秀衣如遭雷殛,張口噴出殷紅精血!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
此前我自飛揚臨天下的墨秀衣滾落于地,如雪白袍沾染灰塵,顯得異常狼狽,再無刺破天穹的絕世風采。
他披頭散發,幾乎道心崩碎,好像完全沒辦法接受這場失敗。
因為,紀九郎不僅僅從劍道上擊敗自己,還是用師尊傳授的《滅天絕地劍十三》!
“本官還是更欣賞你剛才那種桀驁不馴的姿態。”
紀淵輕舒一口氣,澹澹笑道:
“也不要灰心,像你這樣的劍道天才,能夠在本官手上過上幾招,逼得本官起身一戰。
算是不差,足可自傲了。”
這番好似撫慰的話語,字字鋒利如刀斧,斬中墨秀衣的皸裂道心。
他臉色一白,又是噴出精血,竟是連那口殺蛟劍都有些握不住了!
“太古先賢,師法天地,自成大道。
上古大能,見周天星斗、山河日月,亦能參悟正法。
本官亦是如此,觀劍得道,試劍悟法。”
紀淵五指張開,握住黑鞘銀鋒的百代昆吾。
皇天道圖當中,那顆巨門主紫色命數熠熠生輝。
墨秀衣越是受挫,越有大團晶瑩剔透的感悟光團跳躍出來。
滅天絕地劍十三(紫)
滅天絕地劍十三(紫)
滅天絕地劍十三(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