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知道,神梟王的本體并非飛禽,而是一頭偶然開啟靈智的人面山趟。
因為長得色彩斑斕,形同鬼魅。
又加上性情兇猛,時常成群結隊出沒。
放在深山老林,亦是不遜色豺狼虎豹的一方霸主。
后來恰巧被伏靈宗的一位長老捉去,豢養在山門獸欄之內。
它不僅通曉人性,還頗有上進之心,極為渴求修行之術。
但自古以來,法不可輕傳。
更何況是對于異類!
這頭人面山趟心知肚明,卻也不氣餒。
每每宗門當中有弟子過來,借用豢養的靈獸。
它總是主動請纓,而且頗為盡力。
還時常學著人族生靈,穿著麻布衣袍。
遇到長老、真傳,便就拱手行禮,像是老學究一樣。
如此模樣,很是滑稽,逗得許多人捧腹大笑。
漸漸地,伏靈宗將這頭人面山魍,當成仰慕人族教化的靈獸。
不僅派出長老傳法,教授識字,煉化橫骨。
甚至還允許它隨意走動,出入內外。
只不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句話確有其道理。
伏靈宗內并沒有哪個長老看出,這頭人面山趟表面溫良恭順,
實則野性未脫,而且極為擅長偽裝隱忍。
它所作所為,皆為故意。
為的就是討長老歡心,降低弟子戒心。
數年之后,初步化形的人面山趟與一眾弟子尋覓機緣之時。
只因有人拿出身取笑,便被暗中打殺。
此事做得干凈,始終未曾暴露馬腳,也沒有誰懷疑到它頭上。
這不禁讓人面山魍變本加厲,專門尋那些無甚朋友的邊緣弟子。
以獲取修煉之資糧,滿足口腹之欲望。
也許是氣運正隆,本來照此發展下去。
失蹤弟子數量一多,遲早會被刑堂察覺。
可誰能料到,沒過多久,伏靈宗慘被魔門覆滅。
這頭人面山魑抓住機會趁火打劫,不止盜取諸多功法、丹藥。
更把鎮壓山門氣運的一尊重器,圖謀騙走,逃出生天。
躲藏于深山老林,修成伏靈宗上乘法門,《真靈九變》。
以人面山趟之身,煉化梟龍雙翅、避水獸金睛、天神蟻力…等等。
憑借諸多兇獸、異獸之能,完成九次蛻變!
這才有了日后縱橫天下的神梟王!
縱然,上古劫滅沉淪陰世。
它也只剩下一縷陽魄、一縷陰魂尚存,算是半死之人。
自個兒的一身修為法力,也因為靈機枯竭,儼然所剩無幾。
堪稱虛弱無比。
但剛才吃下徐懷英的三魂七魄,消化入腹。
神梟王也對氣血武道有了一定了解,心念急轉之間。
五指合攏捏成拳印,硬生生轟開堅硬如銅墻鐵壁的層層氣浪!
「這爛臭的消水味道雖然不好,但積累底蘊倒不算差,能讓本王發揮出來。」
他這一記,招式取自真武山神宵道書的「九天雷動」,然后化用本身縱橫幾十余載的精氣神意。
竟然也格外厲害,威力無匹!
其勢正如大鵬展翅九千里,遮天蔽日。
悍然俯沖而下,瞬間撲殺長鯨!
腳下步伐連連踏動,身形好似大梟翱翔,絲毫不受影響。
簡直有種天穹之下,惟我獨尊的磅礴霸氣!
「來得好!」
紀淵反應也快,冷然一笑,三魂七魄緊守不動。
攥緊的五指猛然張開,由拳變掌,向上迎擊!
招式一變,原本橫亙長空的龐然大鯨。
突然仰天一吸,扯動滾滾陰云洶涌而來。
數丈方圓的滾滾氣流,不由自主劇烈震蕩。
好似彌天帷幕倏然升起,籠罩寬敞的廳堂。
吹得那些案幾翻倒,杯盞散落,發出噼里啪啦的一連串雜音。
隨著這般浩大的氣勢席卷,紀淵那一掌像是推動四方風云,似緩實快,猛然打出!
「便是蒼天在上,又能如何豈能壓住我的斗、戰之心!」
既然神梟王要以硬碰硬,那么紀淵也不懼之!
大鵬展翅,雙翼如垂天之云,遮蔽日月 那他就以長鯨行空,吞納四海八荒,扯落周天星斗!
識海之內,盤坐的九竅石人似有靈性,睜開雙眼。
額頭當中的牟尼寶珠熠熠生光,極為兇狂的氣焰凝聚。
好似即將撐裂石殼,沖天而起!
「這人…練的是什么武功」
神梟王眼皮重重一跳,如同置身汪洋大海。
每踏出一步,都要承受莫大的重壓!
它形同大鵬展翅、梟龍出水的迅疾身影微微一頓,像是有些僵硬。
不僅僅是因為,紀淵純粹而無匹的強橫拳鋒撲面而來。
其中裹挾風聲銳嘯,陰風漫卷!
更是被那股扯落蒼天,踏碎凌霄的超拔心意,刺激到本身的三魂七魄。
「本王縱橫天下數十余載,所積累的信心與意氣,居然還不如一個后生晚輩這如何可能!」
神梟王不愿意相信,眸光冷酷無情,身形縱掠,直直跨過數十丈!
一個眨眼的功夫,恍如疾風厲電,瞬間迫至紀淵身前!
它毫不憐惜、毫不心疼似的,拼命催動三魂七魄的氣機,皮囊之中的精元。
整個廳堂既是搖搖欲墜,風雨飄搖,又像虛空凝固,僵硬如鐵。
張奇山不住地喘氣,好似一尾卷入大江大河的溪中小魚。
根本無法掙扎,只能隨波逐流!
「紀爺的武功修為,究竟達到哪一步了居然跟上古妖仙都戰得不落下風!」
張奇山念動之際,紀淵扯落穹天的霸烈一掌,與神梟王遮蔽日月的一拳,于剎那間轟然相撞!
好似洪鐘大呂連綿回響,又如同大音希聲寂靜無比。
這座挖空山腹打造出來的上古洞府,像是凝成一塊的琉璃鏡面。
氣流、煙塵、陰風、一切陳設…都陷入霎時的靜止。
而后,下一刻。
兩股皆是強橫無匹的暴烈氣機,像是隕星墜地,轟的砸出巨大的坑洞!
拳掌交接之處,滾滾陰風崩裂飛散,化成無數細碎的風勁,撞向四面八方!
平整的墻壁脆如紙板,頃刻就被波及,震得垮塌粉碎。
數以十幾萬斤的砂石泥土,好像潮浪翻涌一波又一波向外倒卷,將宛如迷宮般錯綜復雜的狹長甬道蠻橫夷平!
地動山搖!
「這真的是換血三重天,能夠擁有的實力么「
張奇山連忙向后急掠,催動禁忌法器黑血葫蘆,護住三魂七魄,不被可怕的余波卷入進去。
大袖之內,數張冥紙抖落漫天,化為一條栩栩如生的陰鱗紙蛇,背著他飛快逃出正在坍塌的山體。
轟隆隆隆 守在梟神山外的木鬼老頭仰頭去看,宛如地龍翻身,驚起大片煙塵。
好似半座山都要垮了,落下雨點似的磨盤巨石,不停地砸落下去。
煌煌天威,
「那位正神大人…莫不是陷在里面「
木鬼老頭心驚膽戰,倘若真給那頭上古妖仙勝了。
到時候,絕無自個兒的活路。
「可惜,真是可惜!你這人…三魂七魄堅韌,心意更加超拔!
完全可以說是生錯時代,倘若放在上古,像你這樣的天資根骨,練氣入道不在話下!
如今靈機枯竭,就連本王逆轉生死,都只選擇化身慰魔,而非再次重修!
哈哈哈,你們這一世,橫貫三千年所創出的氣血武道,縱然再強,也不得長生!」
神梟王仰天長嘯,其聲穿金裂石。
那襲烏金長袍獵獵飛揚,化為一道殘影。
咻咻咻!
只見那道高大的身形,宛若電芒激射。
腳下連連踏動,每一次落下,都能踩中墜落的重重落石,飛掠而起!
」執迷于肉身存在,魂魄變化,殊不知,薪盡火傳,大道長存,遠遠要比茍延殘喘之鬼物來得令人欽佩!」
紀淵亦不甘示弱,人如強弩發箭,筆直地沖天而起。
與此同時,周天道場憑空浮現,凝出一方山字大印。
任憑磨盤大小的巨石崩落,還未靠近三尺身前。
就已受到勁力摩擦,剝落成為大片粉末。
轉瞬之間,一烏金長袍、一大紅蟒衣。
這兩道身影遠遠望去,像是顏色各異的凌厲線條。
彼此你追我超,毫不相讓。
差不多同時抵達,另外半邊還未垮塌的山巔絕頂。
居高臨下,陰風凄厲。
幾乎是滴水成冰,凍石成粉。
滾滾寒流化為慘白霜氣,覆蓋住方圓數百里。
宛若江河大洋,潮漲潮落。
嘩啦,嘩啦啦!
陰氣涌動間,紀淵那襲大紅蟒衣,頃刻結滿一層薄薄冰霜。
換成張奇山之流,不消一時片刻,只怕三魂七魄都成凍得崩裂。
他眸光一轉,磅礴氣機仿若滄海橫流,猛然沖散蜂擁而來的陰煞之氣。
那方周天道場徐徐旋動,水字大印如同明亮大星,驀地騰空升起。
竟是自行吸納陰氣,化為滾滾濁流,滔滔黑水,于身前環繞一圈!
「你這武功之精妙,已然不輸上古正宗的煉神還虛之法了!
后生,咱們打過照面,也交了手,也該讓本王曉得你姓甚名誰,何方神圣吧」
神梟王立足于好似劍尖般突出的險峰之上,雙手負后。
那雙倒豎的眸子冰冷無情,終于顯出幾分大妖魔的風范。
「景朝,北鎮撫司,紀淵紀九郎。」
紀淵云淡風輕,悄無聲息將氣息提到巔峰,恍如渾圓無瑕的一枚寶珠。
呈現于他人眼中,宛若圓坨坨,金燦燦,散發璀璨之精芒!
「你毀本王的洞府,又壞了梟神奪食風水反局,引來陰世的道則雷劫…紀九郎,你接下來,
是繼續與本王斗殺于絕巔,亦或者退走日后再爭鋒芒」
神梟王瞇起狹長眸子,徐懷英那張俊逸面皮,于他用來,顯得是邪異盎然。
「你我其實無仇無怨,你是上古縱橫妖仙,我是今世朝廷命官。
咱們本該八竿子打不著…誰想得到,造化弄人,偏生撞見。」
紀淵仰頭望向茫茫穹天,濃云密布,烏黑一片。
像是粘稠到化不開的深重墨色,隱約醞釀著大恐怖。
「我之法體行將鑄成,欠缺幾分神意。
徐懷英、虞卿飛、玄明和尚…他們終究都是現世之人。
真個斗殺起來,未必好下狠手。
唯有你,身為上古妖仙、四神爪牙…可為一塊上好的磨刀石!
道則雷劫,還要十息才來,足夠了。」
神梟王臉皮抖動幾下,怒極反笑大聲說道∶
「好得很,真是…好得很哪!
本王剛才也在想一件事,你這后生氣數這般濃烈,命格這般貴重。
日后說不定能夠封王裂土,甚至登基坐殿。
假如奪了你的三魂七魄,披上你的皮囊人身。
這陰司降下的道則雷劫,度過去的把握便有十成了!」
神梟王雙手負后,長袍緊貼于身。
隨后,慢慢地瞇起眼眸,儼然是殺機畢露。
想它于上古年間吃人無數,其中不乏十大正宗的真傳種子。
尤其是成道之后,就連佛門羅漢、魔道巨擘,
照樣沒有放過,一口吞入腹中,咀嚼滋味。
誰曾想,今日卻遇見一個狂妄無邊的年輕后生。
竟然大放厥詞,將自己當做磨刀石。
還說要在十息之內,斬殺自己!
泥人還有三分火氣。
更何況是一位吃人不吐骨頭的上古妖魔!
」斗、戰…、勝…」
對于神梟王的怒氣沖天,紀淵像是絲毫不覺.
隨著氣機如江河洶涌,沖開三魂七魄的心神關隘。
他的識海之內,皇天道圖抖動如浪,蕩漾大片光華。
數行古拙字跡勾勒顯現,浮現于眼前。
忠誠的行者,你再次得到血神的青睞所謂,弱者易怒如虎,強者平靜如水請完成這一場絕妙的搏毅,并活下來將能攫取一條新的命數 心勝于物(紫)
「心勝于物,超凡入圣…這就代表著鑄成法體,人身圓滿。
從此…就有了成為仙佛神魔,高踞云端的一線希望。
不動山王經的這一道法體,乃是要斗、要戰、更要勝!
我要把握自身的每一絲心力,將其不斷地壓縮,與此同時,保持內心的平靜,直至…出手的那一刻。」
紀淵三魂七魄空前的凝實,一顆顆堅硬如鉆石的念頭閃爍。
自身對于武學的理解、武道的理念,統統都在這一霎,化為薪材投入氣血火爐,猛烈燃燒起來!
周天道場,身前三尺,似有一方全新的大印緩緩聚攏,即將成形。
「心猿如火,無比的暴烈,想要降伏,極為不易。
如果我只一昧的鎮壓,內心的戾氣、殺戮的渴望、毀滅的沖動,遲早堆積到難以想象的那一步。
正所謂,堵不如疏…難怪臨濟大師說,隱脈傳下的神功,不僅僅難以入門,更難以大成圓滿。
殺生,沾業力、沾因果,不知不覺間,就墮入魔道了。
沒有足夠的心力,足夠的法道,怎么守得住!」
看似漫長,實則短暫一瞬,紀淵勘破斗戰勝佛體的個中關竅。
仿佛頓悟一樣,自身的修持更上一層樓。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無聲想道 」元磁武道,第一式是殺鯨霸拳,
那么…第二式,
就叫,無極震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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