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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圣人出,宗師俯首

夢想島中文    神詭世界,我能修改命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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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閣之內,忽然陷入無聲的靜謐。

  白含章給出的回答,背后蘊含太多深意。

  僅憑一塊鷹揚衛的令牌,就要做實涼國公暗中刺殺朝廷命官的罪狀,甚至讓統領衛軍的趙無烈償命?

  太難,太難了!

  就算是入主東宮,監國二十年的景朝儲君,也不可能一舉拿下。

  原因無他,太子終究沒有登基,還未徹底把內閣六部握在手中。

  像圣人在位時,只要一聲令下。

  任憑什么權勢滔天,執掌兵權的國公、郡公、大將。

  連半點反抗都不能有,當即束手就擒,受旨領死。

  這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

  能夠做到這種地步,除去圣人的武道通神,乃當世絕頂。

  足夠碾壓一切,懾服袞袞諸公以外。

  還有極為關鍵的一點。

  圣人乃得到皇朝龍脈、人道氣運認可的天下共主。

  凡是歸于景朝的文武百官,除非超脫天地桎梏的大宗師。

  或者命格獨特,既貴且重,扛得住帝王威壓。

  不然的話,孤身面對口銜天憲,一言九鼎的皇朝之主。

  必然會心神搖晃,戰戰兢兢,升不起任何反抗之心。

  但太子沒有登上至尊寶座,他的大權,全部來自于圣人。

  縱然氣運隆重,可始終欠缺幾分天子威儀。

  無法令宗師低頭,讓國公俯首。

  更何況,下罪于楊洪。

  其中牽扯的干系之大,造成的影響之深,絕非表面上那么簡單!

  鷹揚、威武、豹韜三支衛軍,皆為涼國公舊部義子把持。

  兵部的門生故吏,更是占據半壁江山。

  加上淮西勛貴,多以楊洪馬首是瞻。

  可謂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九郎,你若不急著回府,本宮還有一樁事要麻煩。”

  白含章笑容澹澹,輕聲道:

  “稍后由你去一趟涼國公府,宣一道旨意,如何?”

  紀淵垂下眼皮,舉起酒杯,淺酌一口,點頭道:

  “殿下有心了,臣自當遵命。”

  他懂得白含章話中的意思。

  那些死傷的云鷹緹騎,都是自己麾下的一干兄弟。

  還有同行的秦無垢,貴為北鎮撫司的千戶。

  因為這場刺殺身受內傷,至今還未好轉完全。

  這一樁樁、一件件,總要有個交待。

  否則,不止是北鎮撫司失了臉面,紀淵也等于被人踩了一腳,難免叫外人取笑。

  因此,白含章讓他前往涼國公府宣旨。

  為的就是揚眉吐氣,把場子找回來。

  換成旁人,明白此中關節。

  怕不是要對太子殿下感激涕零,投身效死。

  畢竟,尋常的六品官員,年輕英才,哪有這么濃厚的圣卷!

  “你把本宮的旨意帶過去,但別走得太快,等一等涼國公的回信。”

  白含章輕嘆一聲,偏了偏頭,望向敞開的窗外。

  “本宮估摸著,另外一道旨意,這時候也該到京州了。”

  京州,五鹿郡。

  官道之上,一騎當先。

  急促如雷的馬蹄聲,轟動四野,揚起滾滾煙塵。

  那些護衛車馬的鏢局,過往出入的客商,身披甲胃的守城兵丁。

  見到之后,不約而同讓開一條道來。

  并且,個個都伸長脖子,似是看到了不得的場面,張望那道怒馬如龍的疾馳人影。

  更準確來說,他們是驚奇震駭于插在驛卒背后的那面旗子。

  金線刺繡,五爪真龍!

  “天京皇城的諭旨!”

  “足足二十年沒見過了!”

  “東宮來的吧?圣人都不上朝好多年了!”

  “國公爺前陣子還去過天京,

  據說沒過城門…”

  “慎言!可不敢亂說…”

  眾人議論紛紛,涌現各種猜測。

  東宮諭旨入京州,這是許久都未發生過的大事了。

  踏踏!踏踏踏!

  等到午時一刻,日頭懸掛中天的時候。

  那個騎乘快馬,路上沒有一次停歇的中年驛卒,翻身下到涼國公府邸的門前。

  嘴唇干裂,大口喘氣,好似干渴到嗓子冒火。

  他半跪于地,雙手捧著木盒,舉過自己的頭頂,高喊道:

  “東宮有旨!”

  這一聲如同炸雷,驚動無數道目光。

  氣機浮動變幻之下,竟有種風云色變的古怪錯覺。

  “快去報信!”

  守門的家丁衣衫鮮亮,眼神銳利,顯然都是練家子。

  他們看到插在驛卒背后的那面龍旗,自然不敢有所怠慢。

  立刻派人往府內跑去,稟告管家。

  至于看熱鬧的行人,似是曉得國公府的厲害,紛紛散開躲遠了。

  尋個近點的茶館酒肆,作為談資討論起來。

  過了片刻,一名身著綢緞長袍,黑發長須的中年男子快步邁過偏門。

  他的雙目炯炯有神,太陽穴高高突起,儼然武道有成。

  確認過驛站的勘合火牌,以及東宮的大印。

  這人連忙躬身作揖,畢恭畢敬接過那方木盒和一封信件。

  再吩咐門外跪倒的家丁,拿些清水和吃食給予驛卒。

  然后,神色凝重往內院行去。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

  被國公爺賜姓為“楊”,單名一個“忠”字的大管家,并非沒有見識的淺薄之人。

  恰恰相反,他每日迎來送往的那些人物,非富即貴。

  像是本地三四品的大官,兵部衛軍的參將統領,富甲一方的豪紳巨商。

  再加上府內設置的鷹寮,時刻都有大名府、乃至于外面各州的線報發來。

  所以,這位大管家對于朝堂的局勢,各方的爭斗,算得上了然于胸。

  即便見到東宮諭旨,也并沒有幾分驚慌。

  “不是東宮的內侍宦官親自傳旨,代表太子殿下并沒想把事情鬧得過大,難以收場。

  所以走得是驛站傳信,加急公文的路子。

  由此可知,這道旨的內容,可能為國事,而非私事。”

  楊忠兩手捧著朱紅木盒,上有一道東宮的黑龍符印。

  “既然諭旨是國事,那信件就是私事了。

  太子殿下這是先禮后兵,要對國公爺施壓?”

  關于鷹揚衛大統領趙無烈派人刺殺遼東泥腿子,楊忠是知道的。

  其中幾封調動死士的隱秘來信,還是他負責銷毀處理。

  所以,東宮那邊會有所反應,尚在意料之中。

  “依照太子殿下的制衡手段,諭旨可能是試探和怪罪,信件是安撫穩住…國公爺早有準備,敷衍過去便是,沒什么大不了。

  就算痕跡抹得不夠干凈,難道東宮還能為了一個出身卑賤的泥腿子,對國公爺興師問罪!”

  楊忠想了一想,捋清楚思緒。

  原本緊鎖的眉頭緩緩舒展,顯得從容起來。

  身為奴仆,只要主子家大業大,辦什么差事都有底氣。

  倘若接到東宮諭旨,就表現驚慌失措,他也沒本事坐穩國公府大管家的位子。

  內院占地寬廣,其中有一方青山倒映的大湖,可以泛舟賞玩。

  聽聞乃是彷照皇城的萬歲山、太液池的模樣形制,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建造而成。

  說是寸土寸金,亦不為過。

  自從打道回府后,楊洪就常在此處垂釣,有時候一坐就是大半天。

  穿廊過道,走得許久。

  等靠近這座大湖,楊忠凝神屏息,放輕腳步。

  相隔二十步左右,便就停下,恭聲道:

  “老爺,不出您的意料,東宮來旨了。”

  楊洪耷拉的眼皮,微微抬起。

  像是打了瞌睡,突然醒轉過來一樣。

  他后背靠在一張寬大的黃花梨木椅上,右手捏著精鐵澆鑄的沉重魚竿,面無表情道:

  “這事沒辦好,不怪無烈。

  是那泥腿子大勢已成,初入三重天,就能力戰六名換血,可見積蓄深厚。

  應該成了七條、或者八條氣脈。

  老夫若猜得沒錯,太子必定下了血本栽培。

  說不得還從武庫里頭撥了一枚地元大丹,用于壯大氣血。

  再加上一座上三品的洞天,這是打算再扶持一個宗平南出來?

  也對,東宮已經有了王中道執掌飛熊衛,掣肘燕王邊軍。

  前幾年,姜贏武進入兵部,估計是日后制衡譚文鷹。

  咱們這位殿下,實在把權術制衡玩得精通。

  老夫雖未見過那個遼東的泥腿子,但大概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出身卑賤的軍戶,偏生又有幾分武道天賦。

  這種人往往性情偏激,乖張桀驁,傲上凌下,極為喜歡彰顯自身。

  太子的眼光一向很準,正好利用起來,作為削弱勛貴的一枚棋子。”

  楊忠似是不忿,彎腰道:

  “國公爺對朝廷忠心耿耿,為大景南征北戰,立下汗馬功勞!

  太子表面寬仁敦厚,對待老臣禮遇有加,

  背地里卻暗自使些上不了臺面的手段,諸般打壓…真真是飛鳥盡良弓藏!”

  這種話,只要落入御史臺、或者北鎮撫司的耳中。

  妄議儲君,指摘太子,當得起抄家流放的大罪。

  可是楊洪卻心無波瀾,并未制止管家鳴不平。

  他本來也是這樣認為,太子對待從龍功臣、開國老臣,確實過分苛刻了。

  要知道,十七支衛軍尚未成立的時候。

  景朝只有晏人博的龍象軍,何鼎臣的先登軍,以及自己的大涼騎。

  靠著他們三人摧城拔寨,戰無不勝,方才打下如今的萬萬里江山!

  “成千上萬個兄弟的白骨堆成山,換來老夫位極人臣,一世富貴。

  縱然,老夫要得多一些,又有什么關系?

  難不成,這世上只許他白家獨享至尊大位,

  卻容不得我等占些田地,好生養老么?”

  楊洪于心中冷笑,他何嘗不知道,東宮是在等香火情分耗盡的那一天,尋個由頭把兵部大權收回去。

  但那位太子殿下,未免有些高估自己。

  儲君獨坐朝上,就想壓住遼東、淮西,乃至于九邊?

  妄想罷了。

  大景承平六十年,看似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鼎盛至極。

  可實際上暗流洶涌,倘若遼東一亂,淮西生變,九邊必定動搖。

  頃刻之間,就要烽煙四起。

  而且,還有三位藩王虎視眈眈。

  只等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撼動儲君之位!

  念及于此,楊洪更是眸光冰寒,好似發怒的勐虎。

  自古以來的歷朝歷代,哪個皇族不是跟公卿王侯休戚與共,同享富貴?

  “太子不能容人,并非明君氣象,今日拿我開刀,明日保不齊就會宰割其他郡公、勛貴。

思路客  不放兵權,不放財權,還見不得袞袞諸公貪污盤剝。

  只因為國公府多收了一些田地,他就來了多少封信?

  話里話外無非就是,讓老夫少拿些。

  可這位居于深宮的殿下也不想想,本公闔府上下七八百口人,

  每天的吃喝穿戴,金銀賞賜,難道都是天上掉下來?”

  楊洪搖了搖頭,嗤笑一聲。

  “老爺說得是,太子殿下怎么知道咱們的疾苦。

  再說了,國公府雖然拿了許多良田,不還是要雇傭佃農?

  那些泥腿子交些租子,照樣繼續種地,也沒見到誰被餓死。”

  楊忠捧著那方盒子,誠懇說道。

  “不瞞老爺,我每年都會下到郡縣的莊子。

  上半年風調雨順,咱們仍舊只收六成租子。

  佃農們都說,老爺寬厚,體恤他們,感激得很呢。”

  楊洪頷首,自古錢糧二字最為重要。

  有錢,才蓄得起兵馬。

  有糧,才養得了奴仆。

  太子殿下數次來信,旁敲側擊要求國公府退回良田,那就是想掐住自己的喉嚨。

  其心可誅,用意險惡!

  “楊忠,你把東宮的諭旨呈上來。

  讓老夫瞧瞧,這一次,太子殿下想怎么為他麾下的那個泥腿子出頭?

  莫說刺殺一個正六品的百戶,就算打死正五品的千戶,正二品的指揮使,又能如何?

  老夫帶兵打仗的時候,百蠻的皇族都敢梟首示眾,嬪妃都敢收入房中,賞給屬下。

  猶記得,北征南返的那回,守關的總兵瞎了眼,沒有大開城門迎接,老夫直接下令攻城破關…御史連參十二本,圣人知曉之后,也沒有問罪。”

  楊洪右手仍舊握住那只釣竿,左手五指張開,目不斜視。

  無形的氣機如潮如浪,裹住管家雙手捧住的那方木盒與火漆信件。

  這位當朝國公先拆了來信,掃了幾眼,冷笑道:

  “還算懂得禮數,尊稱老夫一聲叔伯…”

  楊忠嘴角勾起,他猜得果然沒錯。

  東宮下旨,無非是走個章程。

  雷聲大雨點小,掀不起什么風浪。

  自家老爺的地位與聲望,擺在這里。

  太子還能如何處置?

  上一次。

  沒有成功進京。

  那是平白冒出一個厲害的老禿驢攔路。

  可如今。

  身在京州。

  老爺只需一道手令,uu看書就可調動八千精騎,數萬步卒。

  縱然大宗師過來尋釁,不死也得脫個半層皮!

  “欺我太甚!”

  楊忠得意之際,耳邊忽然響起轟隆巨響,好似晴天霹靂,震得氣浪翻涌。

  勐烈無匹的炙熱罡風撲面打來,將早已換血大成,只差一步凝練真罡的大管家,硬生生吹成滾地葫蘆。

  接連翻了幾個跟頭,跌得狼狽不堪!

  轟轟轟!

  可怖的音波砸在湖面,激起數十道幾丈高的粗壯水柱!

  原本靠在大椅上的楊洪,倏地起身。

  右手的精鐵釣竿寸寸崩裂,化為一團團碎片。

  篤篤篤,打穿腳下幾層厚實木板。

  “要老夫從義子、親子當中,任選一個,為那些狗屁緹騎償命?白含章以為他是誰?已經登基坐殿,成為九五之尊了嗎?”

  楊洪看完那封信,簡直怒火滔天。

  森寒的氣機攪動風云,令天地為之一暗。

  大手按在那方木盒上,抹去那道符印。

  沉重的聲音,彷如炸雷碾過虛空,蕩起無邊漣漪。

  “老夫倒要看,東宮的諭旨有多少分量,能夠嚇得本公殺子謝罪…”

  楊洪甫一抹掉東宮的符印,木盒露出縫隙,綻放毫芒。

  璀璨至極的金光垂落,宛如實質一般,照亮這方天地。

  喀察,喀察。

  原本挺立如山的涼國公須發皆張,臉色頓時漲得通紅。

  彷佛大槍刺天穹的筆直腰身,一點點向下彎曲!

  好像萬水千山,一朝國運,統統壓在肩膀上!

  只能!

  俯首,低頭!

  “圣人…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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