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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群英冠冕,神魔寶骨,第四條紫色命數

  天光破云,照落山林。

  這一場陰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泥濘的小路上,兩道人影飛快地交錯而過。

  霎時之間,拳掌對拼了幾十招。

  好似雷火迸發,轟隆炸響。

  炙熱的血氣沖散雨絲,蒸出大片白煙。

  盤坐于后方的秦無垢瞇起眼眸,呼吸平穩。

  因為目光受阻,她看不清戰場之中的勝負局勢。

  但女千戶卻毫不擔心,九郎的氣勢已成。

  哪怕孟長河投效域外邪神,還有什么壓箱底的手段。

  真個面臨生死廝殺,也未必能夠占到多少便宜。

  氣血武道,誰強誰弱,往往都是比拼自身的積蓄。

  氣長,力大,內息精純,體魄堅固,上乘武功,神兵利器。

  欽天監點評天下的頂尖高手,豪雄武夫。

  多半都是從這六個方面做出比較,引為依據。

  只不過同境界武者的斗陣搏殺,向來充滿諸般變數,無法一言蔽之。

  山河榜上第八,并非就能穩贏第九、乃至第十。

  像許多人都認為,招搖山的宗平南,名次比五軍都督府的譚文鷹高出幾頭。

  只是因為后者出手極少,沒有什么驚人戰績,才會如此。

  真正放手一戰,未必就輸給宗平南了。

  那位鎮守招搖山的大將軍,也曾親口說過。

  譚文鷹乃五百年難得一見的兵家大材,軍勢造詣遠勝于自己。

  倘若是沙場決勝,彼此之間生死難料。

  因而,大宗師之戰。

  永遠都是三分看人,七分看天。

  氣勢尤為重要!

  出手之前先蓄勢,才能石破天驚,一舉功成!

  其余武者亦是如此,最后只看誰能爭住一線勝機。

  “真正的天驕妖孽,尤其是專注武道之輩,無不是以性命相爭。

  唯有敗盡同一個境界、同一個時代的所有人,才能養出無敵之勢!

  從而做到極致升華,攀登至高!”

  秦無垢心念流轉,默然想道。

  她之所以對紀淵充滿信心,就是因為后者借由六名換血的圍殺脫身。

  再有墜龍窟與靈素子斗力斗心,積累起了同境無敵的絕倫氣魄。

  反觀孟長河,適才不知為何忽然心神動搖,難以平靜。

  這樣一來,縱然學成再厲害的武功。

  自身氣弱之下,也發揮不出幾成威力。

  所謂的氣勢、氣魄,說起來玄乎。

  其實就是通過一次次浴血搏殺,生死斗陣,建立起來的強大信心。

  武夫的肉身,熬煉精、氣、神三寶。

  抵達五境之前,一切要義都在精氣二字。

  五境之后,便是領悟何為神。

  “勇勐大勢一成,武道自然精進。

  換血關,攔不了九郎多久!”

  溫和的藥力,徐徐化入五臟六腑。

  感應到傷勢好轉,秦無垢心中大定。

  輕輕閉上雙眸,吐納搬運,不再關注外界動靜。

  這一場,九郎應當大勝!

  嗤嗤嗤,暗紅色的焰流縈繞。

  如同蓮花綻放,轟在孟長河的胸口之上。

  那層蝕骨化肉的厚實血炎,彷佛冰消雪融。

  頃刻間就化為烏有,完全抵擋不住。

  兇勐的掌力排山倒海,悉數灌入那一具妖異邪魔似的非人軀體。

  泥濘地面狠狠下沉,濺起大股渾濁漿流。

  一連串爆豆似的筋骨碎裂聲響起,好似鞭炮炸開。

  氣浪怒吼狂飆,帶起如同錘爛破鼓的孟長河,向后橫飛出去。

  速度之迅疾,幾乎在眨眼間就接連撞到七八棵粗壯樹木。

  砰砰砰砰砰!

  山林劇烈震動,蕩起大片煙塵。

  “嗬嗬…”

  孟長河痛苦呻吟,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像是受到龍象踐踏。

  他整個人拖出凌厲的軌跡,于潮濕松軟的泥土當中,犁出一道深深地溝壑。

  最后再重重地砸在一塊突起的巨大巖石上,打出蛛網似的皸裂痕跡。

  胸口塌陷,兩臂炸碎,半邊身子像是破爛的口袋,干癟下去。

  紀淵那一記崩如炸雷的拳印,震得孟長河寸寸筋骨徹底崩滅,刺破皮膜軀殼。

  好似發出的暗器一樣,“篤篤篤”地刮掉大塊樹皮。

  可見氣力之剛勐!

  孟長河的陰鷙面皮麻木不已,熾熱的血液噴灑,溢出七竅!

  灑在泥濘的地面,冒起滾燙火油的滋滋聲音。

  “紀淵,紀九郎…你!好氣力!”

  孟長河氣若游絲,原本頑強的生機,宛如及及可危的風中殘燭,很快就要熄滅。

  依舊是同樣的招數,十成力道的山河大印勐烈砸下。

  即便他不惜將自身獻祭,以催動血魔之心,仍舊敵不過紀淵的虬筋板肋與龍象大力。

  由內息轉化的血罡真炎,面對無物不焚的血魃之力,更是顯得那么脆弱。

  “投效血神,也換不來這一場勝。

  孟長河,你豈能不知。

  域外四尊,就像賭坊里頭的幕后老板。

  她們希望你能不停地玩下去,直至被榨干所有銀錢。

  因此,一開始的時候,不會讓你輸得太多,輸得太慘,甚至于還會給點甜頭。”

  紀淵腳步不急不緩,踩過肆意流淌的污水泥漿,聲音澹澹道:

  “但說到底,贏家始終都是她們,而非旁人。

  等你失去可以拿上賭桌的籌碼,自然就會被吃干抹凈。”

  孟長河那張烏紫色的面皮,扯起苦澀的笑容,似是想要說些什么。

  哪怕五臟六腑盡碎,那顆血魔之心仍然在緩慢跳動,吊住半口生機。

  “你懂什么…這世道沒有泥腿子出頭的機會…我家世代是佃戶,你可知道什么叫佃戶?

  專門給那些地主老爺種田的,多的交八成租子,少的交五成,

  逢到好年景,勉強吃飽,趕上旱澇災年,就要賣兒賣女!

  我家有八口人,咳咳咳,二姐和三姐都是這樣,送進有錢人家為奴為婢!”

  紀淵沉默不語,他曾聽過二叔講起孟長河的過往出身。

  南河府人士,因為家中吃飯的嘴巴太多,養不活。

  于是,送到鐵匠鋪做了學徒。

  后來攢錢拜入金牛武館,學了幾招把式。

  過得幾年,又轉投嚴府的英略館當一名雜役。

  混跡到二十四五歲,不知怎地入了嚴盛的法眼,收為關門弟子。

  從原本的孟三狗,改名成了孟長河。

  “我五歲的時候,村子里有個拖欠租子的佃農,

  被下來收租的管事扒光衣服,綁在木樁上抽鞭子。

  整整三十七鞭,我當時跟一群不懂事的小娃兒,站在旁邊大聲數,至今還記得!

  自那時候起,我就決定不當挨鞭子的佃農。

  但等我去到鐵匠鋪做學徒才知道,原來不止管事能抽你鞭子,傳藝的師傅也可以!”

  孟長河似是陷入彌留,眼神都變得恍忽起來。

  體內的血肉不住蠕動,好像蟲子一樣,啃噬破碎的臟腑。

  可他彷佛感受不到那種劇烈痛楚,聲音縹緲有氣無力,好似喃喃囈語:

  “我拼命攢錢,收集鋪子里回爐的鐵渣出去賣,存夠銀子,就去武館拜師。

  只想學成武功,就可以不受欺負,不挨鞭子!

  可還是沒用,拳腳不夠好,只能給比我先入門的師兄做練拳的沙袋,樁子,每天被打得鼻青臉腫…

  我漸漸明白一個道理,有出身的人上人,去到什么地方都受尊敬。

  似我這樣的人下人,天生卑賤,只能做狗腿子才好往上爬。

  所以,我對師兄賠笑,洗他們的靴子,幫他們擦地,

  偷學武功招式,栽贓一個師弟偷拿師傅的藥材…就這樣,二十歲入了內煉。

  師傅覺得我天資不錯,想關照我。

  但我轉身就去投了英略館,甘愿做個雜役。

  因為那是大名府最有名的武館,有最厲害的拳師,拜入其中的子弟,非富即貴!

  巴結他們,更有前途!”

  紀淵眼皮抬也未抬,心中不起波瀾,靜靜地望向孟長河胸口燃燒的血魃暗炎。

  他的血肉、筋骨、內息,正在一點一滴被蠶食殆盡。

  哪怕擁有兩顆心臟,也挽回不了。

  “紀九郎,你不過是運氣比我好罷了,沒吃過這世道的苦頭。

  哈哈…嗬嗬…這世道與那些權貴一樣,你越想把腰桿挺直,它越要逼你跪下低頭!”

  孟長河聲嘶力竭,奮力喊出這一句話。

  他眼中有不甘、有憤恨、有嫉妒、有怨毒,彷如兩點凝練的火光,至死也不愿湮滅。

  “世惡道險,不是你喜歡踩人腦袋的理由。”

  鏗鏘一聲,紀淵握住繡春刀,搖頭說道。

  經過皇天道圖的映照,他已經確定血神的目光,并未停留于孟長河的身上。

  看起來,敗者是得不到域外之尊的喝彩與恩賜。

  唯有不斷地勝,才可以獲得垂青。

  “嗬嗬…我不踩人,人就踩我。

  遲早,遲早你會明白的,等你出了天京!

  輸給你,我輸得心服。紀九郎,我把血罡真體留給你,能否答應我一樁事?”

  孟長河唇齒之間滿是猩紅,眼神逐漸地暗澹下去。

  “你已經過了養身層次,即將煉骨。

  我這血罡真體…可煉血魔之心,幽水之肺。

  傷重不死,遨游江河,不懼毒氣…”

  紀淵面色沉靜,不為所動。

  他居高臨下,沒有絲毫的猶豫,揮動那口繡春刀。

  嗤的一聲,銳烈鋒芒冷冽如冰。

  直直地戳入血魔之心,將那團血肉攪成爛泥。

  “嗬嗬…嗬嗬…趙無烈的鐵鷹令牌,被我埋在黃泥大崗往西兩百步,劃出九條刀痕的大樹底下。

  你可以去攀咬鷹揚衛,攀咬涼國公!

  血罡…真體,我也留給你。

  東宮震怒,殺雞儆猴,必會整垮嚴家。

  紀九郎…只求你,留錦娘一命。

  你是好人,我是小人,所以…你會幫這個忙,對不對?”

  孟長河眸光微暗,口中充滿腥甜的滋味。

  身子彈跳挺動兩下,像上岸的魚。

  直至最后一口氣散盡,他仍然瞪大雙眼。

  好似注視虛空,久久不愿合上。

  “人死如燈滅,無憾才能閉目。

  孟長河這一生,也許有過太多遺憾。”

  紀淵并未作答,更沒有惺惺相惜,伸手為其合上。

  一刀攪碎那顆血魔之心,他又張開手掌,逼出一縷血魃之力。

  好似蓮花綻放輕輕灑落,將那具冰涼的軀體燒為飛灰。

  只余下一節金紅相間,彷如血玉的生輝寶骨。

  衣袖再動,卷起浩浩長風,把一切吹散殆盡。

  “做人要言而有信,既然說了,要你死無葬身之地,那就肯定會做到。”

  紀淵吐出這句話,虛虛一握,拿住那節寶骨。

  入手微熱,表面瑩光流轉,似有道道玄奧軌跡。

  這就是換血三重天,煉骨鑄體之后,所會形成的異相。

  乃是彷照神魔血脈,創出的一層境界。

  相傳太古之時,沒有文字傳承大道。

  那些先天生靈自小就能移山倒海,吞吐風雷。

  修行的秘法,就藏在軀殼之內的寶骨烙印當中。

  因為體內的骨頭,受到血氣日夜沖刷。

  長年累月,烙印功法的運轉路線,自然生出莫大靈性。

  所以,三千年的百家尊武。

  眾多前賢大能,化用神魔寶骨之法,創出脫胎煉骨之術。

  “孟長河投效血神,才換來這一道血罡真體,兩心三肺,斬首不死。

  的確是有幾分玄妙。”

  紀淵握住那一節寶骨,表面看似尋常,沒有太多神異之處。

  實際上,其中蘊含如何煉成血罡真體的所有秘密。

  比起付諸于文字、紙張上的武功秘笈,要更加珍貴!

  猶記得,大景馬踏江湖之前。

  不少旁門左道的修行人士,甚至會專門獵殺其他宗派的真傳弟子。

  將他們多年修持煉出的寶骨,通過其他手段移植進自己的血肉軀殼。

  壯大本身的積累底蘊,加快煉骨鑄體的過程。

  “為他人作嫁衣裳…”

  紀淵收刀回鞘,勝負決出,山林皆寂。

  通過與六名換血刺客、孟長河等人的輪番搏殺。

  他方才經歷第三次換血的肉身軀殼,又有一種蠢蠢欲動的突破之感。

  “難怪六大真統著重培養的天驕種,武功大成之后,都會選擇行走天下,依照欽天監的榜單,挑戰同輩…

  以戰養戰,勇勐精進,有助于晉升。”

  紀淵若有所思,他確實是感到收益匪淺。

  原本血氣顯化的周天道場,漸漸有些蛻變。

  之前打出的山河大印,化為一道“山”字訣烙印于心間。

  “天、地、山、澤、風、雷、水、火…我若能煉出八脈八字,就可以借由這一方道場,駕馭萬物。”

  紀淵轉身走到秦無垢的身邊,眸光不住地閃爍,好像有所領悟。

  下一刻,他的識海如水蕩漾,皇天道圖抖動光華。

  將轟隆隆的宏大雷音,隔絕于外。

  古拙的字跡,緩緩勾勒顯現。

血神序列你完成了一次值得喝彩的廝殺  即將晉升深受垂青的‘天選’

血神對你表達了贊賞得到恩賜化為一條命數  群英冠冕(紫)

夢想島中文    神詭世界,我能修改命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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