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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殺得那狼蟲虎豹,無處躲

  “我的九成努力,加上九竅石人的一成天資!足以比肩萬古長河,任意一位無上天驕了!”

  紀淵眉宇之間充滿自信,適才那種頓悟的感覺。

  比起燃髓命數消耗壽元,更為來得直觀。

  就好像,他真的閉關潛修,苦心鉆研。

  為之耗費數年、數十年的光陰歲月。

  然后將其融會貫通,了然于心。

  “燃髓是灌頂,終究隔了一層。

  九竅石人是‘我’自己參悟,所以消化接受,全無滯礙!”

  紀淵閉目思忖片刻,果斷將皇覺寺的不動山王經,化為龍蛇文字,烙印識海。

  這一次,那種感悟變得慢了。

  像是潺潺流水,緩緩流淌心間。

  禪唱之聲,若隱若現。

  似有高僧點撥,對于諸般佛經的透徹理解,點點滴滴浮現出來。

  “不動山王經是皇覺寺六大神功之一,為世間武學之頂峰。

  我平時打坐練功,認真參悟‘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密如秘藏’這十四字,從中領會精義。

  如今,借助九竅石人,比起之前確實要快上許多!”

  紀淵大概估算了一下,如果說,把這門佛門神功每一層,都簡化為熟練度。

  那么,他本尊日夜不休苦修三十日,只能漲上一點。

  而九竅石人只需潛心鉆研三日,就可以做到。

  “天資之間的差距,竟然有如此明顯…不過我已經煉化血肉胚胎中的那點真靈。

  這座九竅石人,就是我的身外化身!

  既然,它與我不分彼此,換而言之,我已成為不折不扣的萬古天驕!”

  紀淵緩緩收回心神,不再關注存于識海的九竅石人。

  反正任由它每天打坐練功就是了,日積月累的努力之下,自己遲早把所有武功都推到大圓滿。

  試想一下,倘若天底下有一位不眠不休,時刻都在參悟武學的無上奇才。

  那該會有多么恐怖!?

  “不出甲子百年,我也許就能博覽眾家之長,貫通三教六統天下各脈的武功傳承。”

  紀淵內心有些憧憬,思緒飄飛。

  輕輕吐出一口氣。

  恍如大風起兮。

  這一道由五臟六腑擠壓收縮的精純內息,放在十步之內,就是一口切金斷玉的利器。

  梟首斬殺,不在話下!

  剝落的石皮,崩碎的石塊,受此無形吹拂。

  陡然噼啪炸開,化為一蓬齏粉!

  毀去痕跡后,紀淵收攏周身勃發的磅礴氣血。

  彷佛烘爐封蓋,將熊熊烈火阻絕于內。

  那輪蓋過天光的熾烈“大日”,就這樣消斂下去。

  隨著異象不見,把守于別院門口的縣衙捕快、差役,也都松了一口氣。

  氣血武道,每一重天的境界突破。

  都會帶來明顯的提升,以及巨大的壓迫。

  用臨濟大師的話說,一尊五境宗師,面對四境之下任何武者。

  像什么服氣、通脈、換血,根本不用動手。

  只需看上一眼,自會讓人肝膽俱裂。

  同樣的道理,紀淵這種積蓄深厚,難以用常理判斷的換血三境。

  哪怕收斂氣息,也會對那些外煉、內煉層次的捕快、差役,帶去無形的威壓。

  彷佛大岳橫亙,大江奔走,有種不敢大口喘氣的心驚錯覺。

  “不知不覺,第三次換血就成了。

  下一步,就是接引天地精氣,淬煉武骨了。”

  紀淵招呼門口的差役,讓他命人打掃庭院。

  又遞出百兩面額的寶鈔,作為弄毀假山花木的賠償。

  那個差役戰戰兢兢,拒絕不過,只得接過。

  臉色頗有古怪,小聲滴咕道:

  “六品的官老爺,練功打壞點東西,居然還會主動給錢…天京的大人,何時變得這么平易近人了。”

  紀淵剛回到屋內,就見到秦無垢如飛燕掠空。

  化為一道金芒,倏地坐在椅子上。

  “九日換血三次,紀百戶好生了得。”

  秦無垢嘴角含笑,既高興又有些服氣。

  紀淵橫空崛起之前,她曾被稱作北鎮撫司第一天驕種。

  若非沾染龍子血脈,早就踏破四重天。

  只等敖景退位,就會接過指揮使的位子。

  可惜造化弄人,成了半人半龍之身。

  要知道,世間龍種的修煉之法,與太古神魔有些相似。

  都是追朔血脈,不斷返祖,由此變得強大。

  秦無垢化為龍女,武道境界突破越快,體內血脈影響越大。

  倘若就此晉升四重天,遲早沉淪欲念洪流,再難自拔。

  所以,她寧愿停留于三重天。

  不惜耽擱數年之久,強忍突破的沖動。

  也正是因此,才有了此前孟長河與其他千戶。

  彼此各立山頭,爭奪指揮使大位的那樁糾葛。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沒什么好說。

  換血三境,放在朝廷不過是中堅之流。

  真正算得上一方人物,還得開辟氣海,凝練真罡,晉升四境!”

  紀淵神色坦然,經過一念入主九竅石人,從而體會先天宗師之威。

  他不但眼界變得開闊,氣度也有所不同。

  以前的自己,鷹視狼顧,桀驁凌人。

  如今卻是重劍無鋒,刀背藏身,有些叫人捉摸不透。

  “你竟已看得這么長遠?沒錯,四重天、五重天,才是武道有所成就。

  前者稱得上高手的‘高’字,后者當得起絕頂的‘絕’字。”

  秦無垢仔細摩挲腰間的玉佩,轉而道:

  “咱們在墜龍窟待了好幾天,又于黃粱縣休整了兩日。

  過去這么久,東宮未必還瞞得住六部、內閣。

  此時的朝堂之上,大概都知道有一座上三品洞天現世了。”

  紀淵瞇起眼睛,手肘微屈撐在桌上,輕聲問道:

  “千戶的意思是,咱們這一趟返程不會太平?”

  秦無垢娥眉蹙起,澹澹道:

  “顯而易見。太子監國二十年,威望遍于朝堂,的確如此。

  但那是中下層,內閣、勛貴、國公,這些未必真心誠服。

  別的不說,就六部之中,太子殿下才握其三,工部、禮部、吏部。

  其余,戶部掌財政之權,卻未真個投效東宮。

  所以,太子殿下將通寶錢莊抬出,削弱黨羽勢力。

  刑部尚書章慶靈,則是寧王心腹,還有姻親關系。

  兵部更復雜,足有一半為涼國公舊部。

  至今姜歸川姜尚書也沒能掌握大局,因此太子殿下又把譚文鷹扶上來。

  但這位五軍大都督,乃燕王的異姓兄弟,八拜之交!

  這些都是你與我說的,紀百戶。

  故而,你心里應該再明白不過。

  朝堂黨爭,最是兇險,也最不講道理。

  怎么爭?無非你支持什么,我反對什么,你抬誰上去,我踩誰下來。

  而你,名動天京的紀九郎,正是目前東宮最看重,太子最欣賞的少年奇才!”

  紀淵眼瞼低垂,頷首笑道:

  “千戶最后這句話,講得不錯,我很愛聽。

  太子監國二十年,將景朝打造得如鐵桶一樣。

  縱然私底下有些洶涌暗流,可明面上始終不曾有人膽敢違逆。

  燕王、寧王、懷王,皆如此。

  就連譚文鷹那樣的大宗師,也要收起氣焰,恭敬以對。

  許是,千戶多想了。

  刺殺北鎮撫司六品百戶,等同造反。

  一旦事發,滿門抄斬!”

  秦無垢搖頭道:

  “我知道太子殿下做得好,東宮大位不可動搖。

  我擔心的是,墜龍窟的消息傳出,外人都以為洞天落在你的手里。

  加上之前得罪國公府,殺楊洪座下客卿。

  搗毀鹽、漕兩幫,惡了戶部。

  上門捉拿羅龍,又牽連上半個兵部。

  如此種種,累加之下。

  萬一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鐵了心要除掉你。

  返程回京的路上,就是最好的機會。

  至于滅門大罪?未免小瞧了那些勛貴門閥,專門養士的手段。

  你信不信,只要楊洪一聲令下,威武衛、鷹揚衛、豹韜衛,不少人都愿意為他效死!”

  紀淵神色依舊澹定,好像沒有聽進去。

  秦無垢其實還少說了一樣,那就是四神爪牙。

  潛藏于天京腳下的孤弘子、余東來、何愁飛等人。

  都是被他識破身份,揪了出來。

  如今天京還有十一座鼎爐,可以供滅圣盟和奇士驅使。

  “我若是涼國公楊洪,或者四神爪牙,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徹底絕了后患。

  沒有欽天監,沒有東宮,殺一個初入換血的武者,并不算難。”

  紀淵心頭閃過一連串的念頭,面上卻噙著笑意,反問道:

  “既然這么危險,千戶覺得該如何做?”

  秦無垢娥眉蹙得更緊,不假思索道:

  “自然是等!留在此地,發信回京,請東宮調動衛軍,來黃粱縣接應!”

  紀淵玩笑道:

  “會不會有些過于興師動眾?容易落人話柄?

  區區正六品的百戶,讓精銳衛軍護送?兵部尚書都未必有這個待遇。

  況且,怎么就能擔保,太子身邊不會有其他藩王安插的諜子。

  殺了我,栽贓嫁禍給楊洪,或者兵部、戶部,讓東宮與之對立。

  也不失為一條好計策。”

  秦無垢鳳眸流轉,似是反應過來。

  這小冤家分明早就想到,已有主意。

  卻在這里故意調戲,真是可氣!

  “你若曉得這一趟出京危險,為什么還要答應太子殿下?

  以你的本事,日后遲早接掌北鎮撫司,何必一門心思去投東宮?”

  秦無垢好像心生惱怒,輕哼一聲問道。

  欽天監和黑龍臺,都是只奉圣人之命。

  即便太子監國,也無權直接下令。

  “千戶怕是誤會了,我沒有投靠東宮,更不打算尋太子做靠山。”

  紀淵笑了一下,直截了當道:

  “我入墜龍窟,一為踏破換血關,煉化靈機成異象,

  二為元天綱的半部煉字訣。

  至于楊洪要伏殺,亦或者戶部、兵部要報復,

  甚至其他幾位藩王黨羽,想要渾水摸魚,挑起東宮怒火。

  放馬過來就是!難道你我攀登武道高峰,見到有狼蟲虎豹擋路,就不往前走了?或者遠遠避開?

  提刀殺得它們再也無處躲藏,方是正理!”

  今時不同往日,他已經煉化那座九竅石人。

  雖然精神念頭不夠強大,暫時駕馭不了。

  但真要遇到無法勝過的大高手,也可以作為保命之物,強行動用。

  天底下的五境宗師就那么多,無論是楊洪,亦或者四神爪牙,都不可能憑空變出一位。

  “好個殺得狼蟲虎豹無處躲!這才是武道中人,該有的心氣!”

  秦無垢眼中浮現激賞之色,迎難而上四個字,說起來簡單,做卻極難。

  回顧這小冤家一路走來,所經歷的風風雨雨,確實是無比貼合。

  “不瞞千戶,我也很想知道。”

  紀淵望著識海內的九竅石人,皇天道圖的二十多條命數,以及體內的十道氣脈,凝聚的周天道場。

  心頭升起一絲莫名的期待與冷冽,而后說道:

  “這京城之中,究竟有多少座山頭,有多少位大人,想要將我殺之而后快!”

  “那個遼東泥腿子,我恨不得親手殺之,以泄義父的心頭之恨!”

  京州城外,軍帳之內,身披精金山文甲的趙無烈遺憾道。

  “可惜,不能做成。”

  這位好似勐虎兇惡的鷹揚衛大統領,立于大纛之下。

  他身邊站著一位頭戴儒冠的中年文士,輕輕捏著頜下三縷胡須,笑道:

  “此事牽連太深,干系太大,大統領沒必要卷進這趟渾水。

  太子表面寬仁,可真要動了雷霆怒火,多少顆腦袋都不夠砍!”

  “周大先生說得對,殺人,尤其是殺有背景、有靠山的朝廷命官,最好是借刀!

  關于孟長河勾結嚴盛,竊取調兵手令的罪證,可弄好了?”

  趙無烈輕聲問道。

  “已經準備妥當。孟長河與紀九郎有深仇大恨,于是請托岳丈嚴盛,伺機伏殺。

  并且還從帳中,盜走大統領的調兵手令…人證物證俱在!”

  中年文士慢條斯理答道。

  “那遼東泥腿子,若是死得不明不白,

  東宮、黑龍臺、六扇門,會一直查下去。

  拿孟長河和嚴盛去頂罪,可以消一消太子的怒氣。

  哪怕之后這位殿下把帳算在鷹揚衛上,算在我的頭上,也沒什么大不了。

  朝堂之爭,無論怎么斗,最后遭殃的、受罪的,

  永遠都是那口刀,而非握刀的手!”

  趙無烈眺望西北方向許久,翻身上馬,冷笑道:

  “義父不倒,國公府這桿大旗也不會倒。

  我的大統領之位,穩如太山。

  太子要整頓九邊,要肅清勛貴,注定是做不成的。

  沒有我等武將撐著,景朝這片天都得塌掉一半!”

  中年文士拱手笑道:

  “大統領所言極是,九邊軍鎮尾大難掉,尤其以遼東為最。

  無論太子是治罪也好,殺頭也罷,一旦穩不住局面,遼東局勢大亂。

  承平一甲子的景朝,就要舉起烽煙。

  最好的情況,是圣人出關,平定天下。

  這樣一來,太子失去監國之權,地位及及可危。

  最壞的情況,是圣人不出,兵部上書請燕王鎮遼東。

  手握兩大衛軍,再加上五軍都督府,太子還能睡得安穩么?”

  趙無烈聲音澹澹,卻有殺伐之氣。

  “所以,一個百戶的死活,根本無足輕重,若非那泥腿子得罪國公府的話。

  未來十年的天下大勢,在于遼東。

  遼東亂,九邊動,烽煙就起,燕王趁勢,二龍相爭…義父亦有起復的可能。

  天下太平,對于我輩武將而言,不是好事。

  也是時候該讓朝廷,再聽一聽大涼龍騎的馬蹄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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