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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白發白眉陳貂寺,營關墜龍小洞天

  皇城內廷,以乾清宮、交泰殿、坤寧宮為中心。

  東西兩翼分別是東六宮和西六宮,本為圣人與后妃居住之地。

  日夜都有禁軍巡視,外人不可擅入。

  自從太子監國,奉旨搬入內廷東翼的長陽宮。

  時常于此處召見群臣,商討國事。

  至于西翼的儲秀、鐘粹、麗景、長春、咸福、萬安。

  則為皇后娘娘統攝的后宮。

  除了太子時常過去問安。

  平日只有幾位皇親國戚的女眷、或者宗室郡主等,方可暢通出入。

  “太子殿下召見,紀百戶請跟小的過來。”

  駕車的內侍小太監彎腰說道。

  “麻煩公公帶路。”

  紀淵頷首道。

  殺生僧乃是出家之人,皇覺寺的佛門宗師。

  接到皇后懿旨,親自入宮說法,于情于理合規合矩。

  但紀淵身份不同,卻是不好隨便行走內廷重地。

  只能跟老和尚分道揚鑣,往東宮而去。

  “徒弟,你等下若遇到一個白眉毛、白頭發、紅袍子的老怪物。

  記得好生與他說,你年僅十五就是虬筋板肋的體魄,六條氣脈的積蓄,沖開換血關,必將成就一等一的異象。

  問問他那些臭魚爛蝦似的干兒子,又有什么能耐!”

  殺生僧認真囑咐道。

  “啊…這,未免有些過分囂張了。

  大師,我怕到時候豎著進來,躺著出去。”

  紀淵嘴角扯了一扯,殺生僧口中的“老怪物”,乃是一個位高權重的大內巨宦。

  號稱皇城以內,圣人之下的第一高手。

  跋扈自傲如涼國公,見了那位白發白眉、自詡家奴的陳貂寺,也要收斂幾分囂張氣焰。

  “怕個什么,為師罩你,諒他不敢如何。”

  殺生僧神氣抖擻,信心十足。

  “陳貂寺可是大先天…大師,逢人就換命,哪有這種打架的法子。

  出家人火氣小一些,凡事心平氣和。”

  紀淵沒有搭理老和尚,他好不容易認了一位師傅,自然希望對方能夠長命百歲。

  萬一真個遇到不怕死的大先天,豈不是騎虎難下。

  “那就聽徒弟的,為師不與那老怪物比較。”

  殺生僧面皮舒展開來,眼神柔和道。

  他持著銅缽,隨著另外一位紫袍的老太監,直往西宮而去。

  “公公莫要當真,這人年紀大了就喜歡胡吹大氣。”

  紀淵望向帶路的內侍小太監,順勢打了下圓場。

  內廷重地人多口雜,保不齊就有亂嚼舌根,煽風點火的好事者。

  “百戶大人言重了,小的剛才什么也沒聽到。”

  內侍小太監生得面皮白凈,低眉順眼道。

  一身嶄新的青色袍服,胸口是少見的蝙蝠補子。

  兩手交疊于腹下,行走之間悄無聲息,好似成精的貍貓一樣。

  “氣息似有若無,腳步輕盈如棉,身法功夫練得很精深。”

  紀淵跟在后頭,眼中閃過一縷赤芒。

  他發現太子殿下很喜歡用年輕人,之前傳信的藍袍宦官,還有現在的青袍小太監,歲數都不大。

  而且個個身懷武功,境界不低。

  “外界都說太子不像燕王那樣,有私兵、部將可用,也是無稽之談。

  宮中宦官,多半都被白含章收在手里。”

  兩人走過一座重檐廡殿的城門樓,數丈高的紅墻三面聳立。

  幾架床弩寒光爍爍,披甲禁軍來回走動,戒備極為森嚴。

  片刻后,紀淵來到正門南向的二進宮殿。

  入門見到一座石影壁,上有九龍環繞。

  斑駁日光照落而下,栩栩如生的細致浮雕。

  竟然如魚得水游動起來,宛似活物,頗為神異。

  繞過九龍影壁,前院正殿就是長陽宮。

  面闊五間,黃琉璃瓦,歇山式頂,檐角安放五個走獸。

  下方施以單翹單昂五踩斗栱,飾龍鳳和璽彩畫,異常的氣派。

  “百戶大人請在此稍后。”

  內侍小太監彎腰行了一禮,快步進入屋內稟報。

  “不愧是皇城內廷,龍脈、氣運無處不在。”

  紀淵昂首挺胸站在院中,沒有貿然勾動皇天道圖。

  他的五感敏銳,隱晦察覺到了一股似有若無的磅礴氣息。

  那身官袍補子無風自動,橫在胸口的白蟒怒目張須,顯得越發有神。

  “一國之氣運、一朝之氣數,乃是天下萬民的心念匯聚,如此大勢之下,什么仙佛神魔都要退避。”

  紀淵心中有些體悟,對于域外四尊神降臨天京的無端揣測,不免多出幾分懷疑。

  都說奇士狡猾莫測,詭計萬般,既是希望也是絕望。

  祂當真會愚蠢到,把全部身家壓在賭桌上么?

  “百戶大人。”

  很快地,青袍小太監退步出來。

  正好打斷紀淵的思緒,將他領了進去。

  室內琉璃彩窗,方磚墁地,屏風張開。

  一青一白兩道身影穿過東間的兩間屋子,見到身著明黃常服的白含章。

  他右手執筆,站在一張雕龍畫鳳的檀木大案后面,低頭琢磨著什么。

  似是聽到腳步聲,這位太子殿下將頭一抬,笑道:

  “紀九郎,你來得正好。”

  紀淵于十步之外站定,余光瞥見大案之上筆畫簡單的圖紙。

  像是某種軍械,隱約有種熟悉感。

  視線一放既收,轉而回到白含章那張笑容隨和的儒雅面龐上。

  也就是他才會這么大膽,換成六部尚書、內閣大臣都不敢如此。

  直視圣人、太子,乃大不敬之罪。

  御史臺最喜歡借題發揮,動不動就拿這個說事參人一本。

  “殿下召見臣,不知有何事?”

  紀淵眼觀鼻口觀心,平靜問道。

  這一次再見白含章似乎要更為輕松,他的腳踏七星命格。

  有一條便是周天氣數無可過之,周天命數無可壓之。

  北斗居于天中,縱然當世的真龍,大運加身的天命之子,也不可能位列更高。

  “幾日不見,你武功沒什么長進,氣勢倒有些不同了。”

  白含章瞇起眼睛,并未看出什么端倪。

  只是覺得紀淵鷹視狼顧的凌厲面相,好像掩蓋住了本來鋒芒,有種藏刀于鞘的沉靜意味。

  “殿下謬贊。”

  紀淵拱手以對。

  不受群龍舞首命格的壓制,他看待白含章的眼光亦有變化。

  少了之前的霧里看花,多了幾分從容淡然。

  這是因為擺脫命數施加的無形影響。

  儒門有居移氣養移體的說法。

  位子不同,個人的氣勢和氣數都不一樣。

  為官有官氣,為將有殺氣,為儲君有龍氣。

  史書之上的不少明主、圣君,乃至于梟雄、雄才。

  他們或多或少都有虎軀一震,引得各方奇人異事納頭就拜的野聞逸事。

  其實就是命數賦予,形成濃烈氣數。

  常人遇之心神受到禁壓,造成震懾之感。

  “坐吧,紀九郎,本宮奪了你的講武堂會試,心里也別怪罪。”

  白含章放下手中狼毫,離開檀木大案,坐到旁邊的座椅上。

  “朝堂里頭的許多事,有時候不看一個理字,只重一個利字。

  那袁柏暗中施術害你,被殺是自作自受,本不該責罰太過。

  但涼國公帶兵幾十年,舊部眾多,勢大根深。

  如今被北鎮撫司一百戶落了面子,倘若不給個交代,恐怕兵部要非議本宮苛刻老臣了。”

  “區區小事罷了,殿下無需掛懷,臣本來也沒想過參與殿試。”

  紀淵面色如常,并未計較講武堂會試被奪。

  他當初為了求個武舉功名,避免上官打壓,方才走了一遭。

  然后結仇楊休,意外勘破宋、周二人私煉外道邪功,進而卷入奇士門徒的陰謀計劃。

  如今回頭再看,自己這一連串的麻煩和際遇,好像都是從講武堂開始。

  真個因緣巧合,難以言說。

  “以你六條氣脈的深厚積蓄,大名府應當無人能及。

  摘得武狀元可謂十拿九穩,委實有些可惜。”

  白含章輕嘆一聲,遺憾道:

  “你如今行將沖擊換血大關,洛三郎贈你一顆大丹。

  他家底厚實,出手闊綽,本宮比不了。

  由通脈過換血,全身血液煉精化氣,凝聚異象。

  不止需要服用大丹,填補劇烈消耗的虧空。

  還得吸納靈機,避免攝入雜質,使得精血不純,降低異象品質。

  正好黑龍臺挖掘出了一座上三品的小洞天,靈機頗為充足。

  你若選個好地方坐關突破,應該有機會沖一沖上等異象。”

  紀淵心頭一動,他曾聽聞敖指揮使提及過小洞天。

  末法時代靈機枯竭之后,最適合修行的地方,莫過于那些上古洞府、殘留遺跡。

  其中靈機還未完全流失,苦修一日,堪比外界數月、乃至數年。

  是絕佳的閉關之處。

  “對了,你們北鎮撫司好像也有一處。

  不過只是中三品,喚作‘碧水宮’。

  采納水元精氣,療傷比較管用,坐關差了點意思。”

  白含章眉毛挑起,輕淡說道。

  “黑龍臺剛掘出的那座小洞天,叫做“墜龍窟”,保存極好,品相很好。

  距今不遠,七百年前大業朝的風貌。

  早已沉入陰世,欽天監說是黃泉改道,將其沖刷出來。

  那些藥田、器物之類,都給太醫局和天工院打包帶走。

  還有不少地方沒有探查明白,有些危險。

  比起碧水宮少了幾分安全,你自個兒好好考慮一下。”

  紀淵低頭思忖,所謂的小洞天都是上古修士開辟出來。

  并不存于這方天地,而是如須彌芥子般嵌入虛空。

  若不得出入之法,外人難以闖進去。

  故而末法時代到來,數千年潮起潮落,其中仍然存留靈機。

  沖關之時,吸納靈機入體。

  可以滋養肉身氣脈,洗髓伐骨壯大積蓄。

  歷來的武道天驕,皆用此法提升潛力。

  “氣血武道,有五境三關的說法。

  換血關、凝罡關、先天關,每一步都至關重要。”

  幾個念頭閃爍,紀淵就敲定心思,望向白含章問道:

  “殿下可有墜龍窟的記錄卷宗,臣欲借之一觀。”

  白含章似是早有準備,兩指輕動攝來一部密封文檔,輕聲道:

  “經過欽天監的練氣士考據,墜龍窟不是尋常的小洞天,非后天開辟,乃先天形成。

  里面夜長晝短,常年電閃雷鳴暴雨滂沱,傳聞是七百年前,大業朝發生過一次龍降釀災。

  一條禍龍墜于今時的攀州田家莊,約摸千丈之長,壓死數千人,掀翻房屋不計其數。”

  紀淵去掉卷宗封口的火漆,一邊仔細傾聽,一邊認真看了起來。

  按照殺生僧所說,虛空如鏡,反照大千。

  除了實實在在的這方天地,還會孕育須彌芥子也似的小界洞天。

  此為先天形成,不同于后天開辟,價值也更高。

  甚至像是太古神魔隕落,上古大能坐化。

  精氣神烙印虛空,過于強烈,也能造就類似秘境。

  這種乃是絕品,現世極少存在。

  傳聞圣人坐關之處,便是皇城龍脈蘊化的一座絕品洞天,名為“封神臺”。

  “欽天監和黑龍臺原來還負責考古。”

  紀淵眸光飛快掃過卷宗,里面的內容比較零碎,更像是一種隨行的記述。

  把每天發生的大小事情、諸般細節,統統寫了下來。

  “大約是一月之前,墜龍窟初現于大名府內營州黃粱縣。

  每到晚上子時,村民就會聽到巨獸嘶吼。

  后來陰風越盛,吹倒數間茅草屋子。

  村民驚懼,上報縣官。

  用三牲祭祀,請城隍鎮之。”

  紀淵手指劃過這段文字,眉頭輕輕一皺,繼續往下看去。

  “大名府內慶州定河灣,有七八名漁民親眼見到通體漆黑,頭生雙角,鱗巨如葵扇的一條大龍,仰頭長嘯。

  那道墨色影子掠過河面,驚得眾人棄船逃生,倉皇游回岸邊。”

  “大名府內慶州陳家圍子,五日之內連起三次妖風,吸走牛羊若干,死傷六人,另有兩名孩童下落不明。”

  “大名府內營州臨崖縣…”

  紀淵心緒浮動,似是陷入沉思。

  “墜龍窟一月之內于營州、慶州兩地,先后造成不小動靜,這才引來欽天監和黑龍臺的注意。

  結合各地上奏的公文,是一條黑龍,四爪,長約千丈,聲如牛嚎…”

  他手指輕輕叩擊,似是念頭不停地閃爍,翻到卷宗后面。

  “欽天監派三名四品練氣士,黑龍臺命南鎮撫司出五人,共一位百戶、一位總旗、三個緹騎,北鎮撫司出兩人,皆為總旗,再帶兵丁數百,復又來到黃粱縣。”

  “根據數次測試,必須等到子時一刻,從井口、洞口、以及有水橋上跳下,方可由現世抵達墜龍窟。”

  ------題外話------

ps:四千字,第一更ps2:第二更也許會晚點,不過肯定有ps3:乾清宮和坤寧宮,明朝已經有之,跟清朝沒關系哈,不要對號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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