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兄,那藥香都快散了。”
紀淵輕飄飄的一句話,提醒了洛與貞,面如寒霜的俊俏臉蛋緩和了幾分。
他廣邀各坊年輕俊彥,不是為了借著皇親國戚的名頭顯擺壓人。
拉攏少數出挑的將種勛貴,在九州擂上給楊休一點顏色看。
這才是主要目的!
當然,如果能打動紀淵。
說服他愿意出手,那就最好不過了。
“方才是我有些失禮,本來一樁好事平白攪弄出這等風波,稍后開了酒席自罰三杯謝罪。”
洛與貞收拾心情,拍了拍手掌,示意諸位入座。
“這盤中玉瓶是豹胎生筋丸,小盅里是熊膽大力酒,瓦罐內虎骨玉髓膏,各有百份任憑各位取用。”
紀淵眸光一亮,隨即感嘆于洛與貞的闊綽手筆。
七八千兩雪花銀子,宛如流水般灑了出去,眉頭都不帶皺一下。
這位洛家三少爺忒豪爽了!
也不知道林碌那狗賊冒大風險賣一個百戶空缺,究竟能從中賺到多少?
想必也就三四千兩吧?
人比人、氣死人啊!
“洛三公子當真是大方,這趟沒有白來!”
風度文雅的云思秋微微動容。
在場眾人,除卻那位遼東泥腿子。
皆是非富即貴,自小不會差錢的主兒。
但隨手一甩,砸個幾千兩銀子。
這份魄力、能力,沒個國公、侯爺當靠山,尋常的世家子弟、將種勛貴委實學不來。
他們家里有錢有權是不假,可眼下還沒輪到當家做主的時候。
“這三種大補之藥可有什么說法?”
張公子坐在右邊下首,從玉瓶里倒出一枚龍眼大小的豹胎生筋丸。
濃郁的藥香散發而來,令人精神微振,一看就是上等成色。
“我之前說過,諸位家世不凡,練武練功不會缺少大藥、補藥。
但這三張藥方乃是千金堂聚集眾多藥師,從四十年前盛極一時的鼎王門殘篇內總結提煉,效用之強,絕對不輸給皇宮大內最上品的靈藥。
唯一的缺點,可能是…藥效有點過于猛烈,若自身筋骨根基不夠扎實,容易反受其害。
所以千萬不要強撐,小心消化不及,傷了五臟六腑。”
洛與貞特意提醒道。
他敢將這場武會用“小丹”二字命名。
可見對那三樣大藥很有自信。
轉而,洛與貞又指了指桌上的三樣大補之物,解釋道:
“豹胎生筋丸壯骨,虎骨玉髓膏強身,熊膽大力酒提升氣血…分別都有不同的好處。
還是那句話,貪多嚼不爛,服用要慎重。”
眾所周知,內煉功夫到了深處。
五臟藏神,六腑化氣。
一個是養,一個是煉。
這兩層,如果都能做到大圓滿。
其人根基之深厚,積蓄之雄渾,相比六大真統的天驕種子也不遑多讓。
而這一場所謂的“文試”,考驗的就是各人內煉層次深淺強弱。
二十幾張座椅桌前,整齊擺著三樣大補之物。
眾人也沒有急著服用,都在考慮自己最適合哪一種。
萬一不小心“吃撐”了,出了洋相,豈非丟人現眼。
見到場面忽然冷清下來,洛與貞眉頭微沉,不由看向坐在左邊的紀淵。
后者難得地主動一回,拱手說道:
“承蒙洛兄盛情款待,我也不好推辭,卻之不恭了!”
此話一出,立即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從進門到現在,這個傳聞中桀驁不馴,氣焰囂張的紀九郎一直沉默得很。
只知道躲在洛與貞的身后,始終沒有出聲。
怎么這時候卻開始急于表現了?
莫非看到滿桌的大補藥物,把持不住了?
“到底是小家子氣!”
定遠伯家的張廷張五郎低頭冷笑了一下。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縱然百份大藥全部給你,又吃得了多少?”
云思秋嘴角勾起,露出幾分看好戲的玩味之色。
“好!紀兄做事果斷爽利,難怪能壓得住楊休!先取十份大藥,以紀兄你的本事應當無礙!”
洛與貞頗為驚喜,撫掌笑道。
他剛才還在想,紀淵到了拙園之后一言不發。
是不是被這幫將種勛貴排擠冷落,以致于收斂了鋒芒。
“腹中正好饑渴難耐,我就不客氣了。”
紀淵實話實說。
他大早上就被青衣小廝接到拙園。
連一口熱乎的吃食都沒碰過。
如今桌上擺出來的三樣大補之物。
每一種最少都價值好幾十銀子。
“吃到就是賺到,誰又能抗拒得了白嫖的誘惑?”
紀淵如此想道。
也不在乎吃相怎么樣。
揭開小盅的蓋子,直接把熊膽大力酒一飲而盡。
喉嚨里像是一條火線滾落,爾后猛地炸開。
那股強勁的熱流,“轟”的一聲沖入四肢百骸。
體內的內氣自行運轉,帶動氣血肆意噴薄!
剎那之間,紀淵的面色赤紅。
周身宛如火爐一般,冒出沸騰熱力。
“好酒!”
紀淵眼睛一亮。
緊接著,彈開玉瓶捏出幾枚龍眼藥丸,仰頭吞服而下。
好似烈火澆油!
澎湃的內氣再度壯大幾分,像是蓄滿水的池塘,幾欲盈滿溢出!
“再來!”
紀淵當即催動虎嘯金鐘罩,筋骨皮膜嗡嗡顫鳴,八尺有余的挺拔身軀震起一圈氣浪。
原本已經足夠堅韌的肉身肌體,似乎變得更加緊實了。
瓦罐內的虎骨玉髓膏,更是一點也沒放過。
眨眼之間,
五份、十份、二十份!
端上來的三樣大藥全部都被吃個干凈。
紀淵端坐如山,冷峻眉宇之間透出一抹滿足。
他能真切感受到,每一份落進六腑的虎狼藥力,都被完全煉化,藏入五臟養身。
爾后,一呼一吸,
各處筋肉如大蟒絞纏,氣血奔騰似大江大河,聲勢端的駭人!
離得比較近的云思秋睜大雙眼,仿若看見了一頭猛虎橫臥大崗,吞吐天地精華。
雷音不絕,回蕩廳堂!
“這人是什么妖魔轉世、異獸投胎不成?!二十份大藥吃進肚子,”
定遠伯家的張廷雙手按在桌上,身子前傾,似是不敢相信。
兩宜廳內氣流滾滾,勁風呼嘯,吹得那些青衣小廝、素裙婢女站立不穩,東倒西歪。
“吐納導引,竟有這等異象!紀兄的臟腑內息之強大,簡直如龍似虎,近乎非人!”
洛與貞眼光更高一層,景朝最拔尖的天驕種子他都見過好幾個。
那些人,要么自小就被六大真統選中,耗費巨量資糧,認真仔細培育武骨;
要么便是氣運驚人,命格特殊,際遇不俗,才能從微末之中橫空崛起。
這等天驕種,哪怕顯露出不凡之處,也叫人覺得理所應當。
可紀淵來自遼東,既無家世支持,也無錢財撐腰。
卻有如此表現!
當真是匪夷所思!
“紀兄這樣的大材,哪怕出身差了一點,只要遇到賞識的明主,必然能一飛沖天,成為第二個宗平南大將軍!
干脆找個時間,將其介紹給太子爺認識,他和燕王倒是最喜歡收攏寒門貧戶,提拔重用。”
洛與貞眼神微微變化,心中打定主意。
“云公子、張公子…”
眾人見到紀淵霍然起身,以為他已經到了極限。
要知道,二十份大藥,足夠一個內煉大成層次修持半個月之久!
這位紀九郎風卷殘云一般,一口氣吞了進去,旁人看著都有些害怕!
真就不怕撐死?
“你們兩位這一時半會應當也沒有服用大藥的想法,介意挪給我么?”
紀淵走到云思秋、張廷面前,宛如一座火爐立在那里,滾滾熱力打在他們臉上,讓人很不自在。
“我這里有十份,張公子那里也有十份,你若還能吃下,我等今日就認了紀兄是天京三十六坊的第一頭名。”
云思秋面皮一抽,他坐在椅子上,抬頭看向站立的紀淵,莫名有種平白矮了一截的屈辱意味。
“云公子說笑了,什么頭名不頭名的都無所謂,我只是覺著這幾樣大藥的味道不錯,想要再品嘗一二。”
紀淵語氣淡淡,手上動作很快,屬于云思秋的十份大藥頃刻見了底。
吃完之后。
轟隆隆!
一節節骨節擠壓摩擦,竟發出雷鳴般的炸響!
眾人屏住呼吸,不約而同露出震駭之色。
他們看到紀淵體內的那股雄厚氣血,幾乎要沖出頂門,化為實質!
可這人依舊面不改色,轉頭看向定遠伯家的張廷張五郎。
“你不要過來…拿去、拿去!”
那熊熊氣血如火光繚繞,加之那雙冷厲眸子,恰似火獄里的一尊閻羅,驚得張五郎往后一仰,連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