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帛動人心,自古皆然。
眾人心中因為方才谷范的威脅所產生的那一絲絲不快,此刻早已飛到九霄云外。
三個月五十萬兩銀子,如果按照在場八個人均分計算,每人可以分到六萬多兩,而且這還只是三個月的收入。
裴越再加了一把火:“煤餅不光可以取暖,還能替代柴火,當然其他季節不會像冬天的用量那么大。不過只要我們能平穩發展,諸位世兄應該能估算出這門生意的價值。”
眾人大腦中開始飛速運轉起來。
冬天一個月兩萬多兩,平時就算打個半折也有一萬兩,那么一年就有十五萬兩銀子的干凈收入。雖然在場的權貴子弟都不缺錢,但也僅僅是相對而言,譬如那位外號叫做莽子的陸成就只能看著七寶閣那匹價值五千兩的貴種馬駒流口水。
這還只是裴越最保守的推算,只要利潤稍微翻一翻,最后的數字都足夠驚人。
陸成興奮地說道:“這生意我干了,究竟要如何做,麻煩越哥兒給個章程!”
其他人也出聲附和。
裴越見時機已經成熟,微笑道:“我已經成立一家商號,名叫祥云號,煤餅生意便是祥云號的第一項產業。諸位世兄皆可入股煤餅生意,但是需要提前說明的是,大家是花銀子購買股子,每年年終的時候會關賬,按照你們持有的股子進行分紅。在除去這一年所有的成本支出后,所有的利潤都會拿出來分紅,商號不會扣留半分。”
孫琦皺眉問道:“依裴賢弟的意思,我們只投銀子,然后拿分紅,卻不參與這門生意的具體經營?”
裴越點頭道:“不錯。”
眾人便有些遲疑,顯然是覺得這樣不太符合自己的設想。
他們的目的不僅僅是賺銀子,更想通過這件事彰顯自己的能力,進而在家中長輩心里占據更重要的分量。
裴越繼續說道:“生意做起來之后,我會請老道的掌柜負責日常管理和銷售,至于煤餅的制作則由我的人負責。當然,諸位世兄不會閑著,你們也有一個很重要的職務。”
陸成問道:“什么職務?”
裴越答道:“連朝廷都有監察御史,我們這邊總不能什么都由我一個人說了算,所以諸位世兄除了享受分紅之外,還要擔任我們商號的監察御史。任何時候你們都可以查賬,此外還要監督我的具體運作。若有不妥可以大家一起商議,只要你們七人意見一致,便可以罷免我的運作之權,換你們中的一人來做。”
這話看似說的大公無私,實際上因為谷范的存在,這個監察委幾乎不可能形成統一的意見。
但是對于孫琦等人來說,他們和谷范的交情也不淺,自信不可能輸給裴越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白身庶子。
裴越之所以要這樣做,不是故意耍心機,只因他很清楚創業之初必須高度集權,否則讓這些權貴子弟爭起來,你要往東我要往西,最后可能什么都做不成。
他可以將監管的權力完完整整地送出去,也不能讓別人來影響和干涉自己的決策權力。
否則費盡心機弄出這么大的盤子是為什么?
他又不是沒辦法賺到一些零用銀子。
孫琦大致猜到裴越的心思,驚訝之余不免有些佩服,要知道裴越的想法幾乎是踩著他們的底線,如果換成那些只知爭勇斗狠的紈绔,他的想法不可能實現。
沉默片刻后,他鎮靜地問道:“裴賢弟,聽你話里的意思,商號將來不止煤餅生意這個產業?”
裴越頷首道:“是的,如果煤餅生意能夠順利做下來,將來我還會開拓一些新的商道。”
孫琦不緊不慢地說道:“煤餅生意我跟了,不過我有一個小小的條件。”
裴越挺直身軀說道:“孫世兄請講。”
孫琦微笑道:“既然四少特地將我請過來,無論如何都要給他一個面子,所以我代表善國公府購買祥云號煤餅生意的一成股子。就依裴賢弟所言,我只投銀子然后享受分紅,至于監察之權我可能沒時間管,到時候會派一名管事來查賬。等這門生意鋪開后,祥云號要做別的營生,得先跟我名下的商號合作。”
他頓了一頓,加重語氣道:“是合作。”
裴越心中贊了一聲,面色鄭重地說道:“世兄如此看得起我,裴越自然求之不得。不過關于煤餅生意的股子,我必須先跟諸位世兄說清楚,一成股子作價五萬兩銀子,每人最多只能購買一成,且日后如果要轉手,必須我們八人在場全部同意才能作數。”
他看向其他人問道:“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陸成大聲道:“越哥兒做事厚道,五萬兩不貴,我要了!”
于同則笑道:“相比之下,孫大哥就有些不厚道了。”
孫琦問道:“這是何意?”
于同看了一眼裴越,嘆道:“裴賢弟手中肯定不止這一個方子,只不過是因為煤餅生意方便做,而且見效快罷了,我相信他肯定還有別的好方子,說不定拿出來就能賺來銀山銀海。孫大哥不愧是我們當中最聰明的那個,不光是談成煤餅生意,連后面的路子都占了。”
其他人這才恍然,陸莽子更是拍著大腿直言孫琦太雞賊。
于同繼續對裴越說道:“這一成股子我也要了。裴賢弟,我家也有商號,門面鋪子也不少,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將來合作的機會不能少了我們于家。”
都不是簡單的角色啊。
裴越心中感慨,這些人雖然沒有在蜂窩煤的事情上得寸進尺,卻將目光放得更長遠,而且言語之間都是合作,也就是說他們從來沒想過要成為裴越的附庸,靠他的施舍度日。
裴越會拒絕嗎?
他當然不至于那么蠢,之前堅持在煤餅生意上的獨斷之權是他的底線,這些人也能理解,而且頂多就是談不攏,不至于傷了和氣。可等他們買了股子,意味著雙方的關系發生變化,這時如果再拒絕,那就是不給他們體面。
一個勛貴失了體面,莫說有谷范坐鎮,就算是谷梁在這里,裴越也沒法消弭這些人的怒火。
“于世兄說笑了,我不是那種沒有分寸的人。煤餅生意是祥云號的第一項產業,所以我必須要自己操持。以后如果要做別的事情,那么肯定會請諸位一起合作,模式也不會與煤餅生意相同。”
裴越的承諾讓眾人臉色好看許多。
經過簡單的磋商,谷范、孫琦、于同和陸成各自認購一股,其余三人合起來認購兩股。
當然,事情不是這么隨口一說就能確認,必須要簽訂正式的契書。裴越作為祥云號的主人,其他人則代表各自府邸,中人則由廣平侯谷梁擔任。
聽到中人的名字,眾人不由得愈發高看裴越一眼,原本他們以為這少年只是和谷范親近,如今看來恐怕沒有那么簡單,否則以谷梁的身份和性格,怕是谷范都沒那個膽子請他來做這個中人。
不過如此一來,他們對這件事的信心愈足。
裴越則與他們約定,后日在京中相見,屆時他會請谷梁親自到場,然后簽訂契書。
將這些略顯興奮的權貴子弟送走之后,裴越輕輕地吐出一口濁氣。
谷范沒有走,他看著裴越眼角的倦色,問道:“這件事你有多大的把握?”
裴越思考片刻后說道:“沒有十成的把握,但也不會有什么損失。”
這件事最麻煩的地方在于首陽山那塊地,只要能順利拿下來,后續都不會有太大的麻煩。實在做不成,只能將那些人的銀子退回去,雖然有些丟面子,卻也不至于讓他一蹶不振。
只是那樣的話,祥云號就會胎死腹中,或許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會再考慮商賈之道。
谷范不解地問道:“為何這么急?”
按照他的想法,裴越大可以在莊子里好好謀劃幾年,等時機成熟后再去做。
裴越看了一眼陰沉的天色,搖搖頭說道:“冬天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