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們查出來銀子是倭銀,那么說那些少年郎都是被倭國人弄走的?”云崢看著笑林拿過來的密報問道。
笑林疑惑的道:“倭國人極度的謙卑,斷然不敢做出這樣天怒人怨的事情來得,東京城中倭國銀子并不在少數,所以難以確定,不過奎木狼已經在盯梢那艘黑船了,為此,奎木狼已經誅殺了三群販賣人口的混蛋了。現在,那艘船已經有半個月沒有人上去過了。“
云崢坐下之后笑著問笑林:“五溝在干什么?我聽人說他整天捧著缽盂在東京的大街小巷奔走,卻不接受別人的布施,這是為了什么?”
“我去看過,他似乎處在一種癲狂狀態里,對于出家人來說這樣的狀態非常難得,被他們稱之為”悟道”,五溝多年苦修就要結出善果,我們應當為他慶賀。”
笑林雖然褪去了道袍,換上了俗家的打扮,整個人看起來儀表堂堂,胡須都被休整的絲毫不亂,不下一定的功夫可不成,最可笑的是他竟然給胡子上涂了一點油,所以坐在陽光下,黝黑的胡須似乎在反光。
臘肉上過兩回茶,已經快要笑死了,看樣子還打算上第三遍茶葉好好地研究一下全新的笑林,端茶倒水的事情本來不是她的事情,從他第一次出現就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陸輕盈和葛秋煙都不習慣俗家打扮的笑林,以前穿一身爛道袍的時候。就是出家人,出入云家后宅自然問題不大,但是換了這一身,讓她們很不習慣。
“丫頭快要笑死了,”云崢對笑林說。
“我道心不堅如今還俗了,被人笑話也屬常情。”
“可是你的樣子變的非常古怪哦。”
“有什么古怪的嗎,都是花娘給我收拾的,她讓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
“花娘為什么不來我家了?以前的時候她最喜歡到家里來,我這里還存著她的一大筆錢,靈犀閣被曹家接手了。她怎么不過來結清財物?”
“給你了。我家不要那種錢了,花娘以后會專心在后宅相夫教子。”笑林大度的揮揮手道。
云崢疑惑的道:“自從我認識花娘的時候,她就是一個鉆到錢眼里的女人,我當時窮困的時候想占她一些便宜都無比的艱難。每回拿分紅我都需要從她手里往過奪那些交子。你確定她真的轉性子了?”
笑林大度的揮揮手道:“那是自然。花娘早就轉性子了,不復從前的舊模樣,錢財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多少是個夠啊?”
云崢搖頭道:“你一定弄錯了,花娘早就說過,她死了之后要在身下鋪滿金錠,銀錠,好確定自己死了之后去陰曹地府都不再受窮,我不信她會改變,你還是把屬于她的東西拿走的好,我不想花娘打上門來和輕盈撕扯。”
隨著云崢的話,笑林也不敢肯定了,正在猶豫的時候,臘肉終于過來第三遍換茶水了,小聲的對云崢道:“夫人已經專門下了帖子邀請花娘姐姐和笑家大小姐到家里來作客,至于錢鈔上的一些事情,夫人說她會親自和花娘姐姐談的。”
云崢愣了一下道:“看樣子是我失禮了,我總以為花娘到家里來根本就用不著什么帖子之類的東西,就當是自己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忘記了禮儀,笑林對不住啊。”
笑林煩躁的撓撓腦袋道:“這都成了什么事啊,當了一個破官,什么都改變了,反倒沒了往日里的熱絡情分,我是打死都不會做官的。”
見笑林煩躁嗎,云崢也有幾分惆悵,地位果然是最好的感情冷卻劑,如今生分的不光是花娘,和笑林,連五溝也和云崢變得似乎有些隔閡了,得失之間恐怕很難計算。
家里面的陸輕盈正在將云家整理成一...
整理成一個大世家,除了臘肉她不敢下手之外,家里里里外外的人都已經被她操練的如同百年華族一樣。
性格大方爽朗的葛秋煙也不知道中了她的什么毒,左一個規矩,右一個倫常,以前夫妻敦倫的時候葛秋煙最喜歡跨坐在丈夫腰上,現在打死都不這么干了…
云二正在被陸輕盈教育的向大宋士子性格嚴重靠攏,除了對臘肉的感情陸輕盈沒辦法之外,云二如今竟然知道晨昏省定了,總覺得家里好像不對勁,現在終于知道哪里不對了,云家已經被封建禮教瘋狂的入侵了。
送走了笑林之后,云崢就看什么都不順眼,自己洗臉的時候,陸輕盈就恭敬的站在一邊伺候,以前不這樣的,云崢洗臉會濺起好大的水花,撒的滿世界都是水,還喜歡把臉埋在臉盆里咕嚕咕嚕的吹一會泡泡,只有這樣洗臉,云崢才會覺得是在洗臉。
現在倒好,一個穿的花枝招展的貴婦人往邊上一戰,自己都不好意再放肆的那樣洗臉,即使是自己的老婆也不好意思,好像已經很久都沒有痛快的洗過一個臉了。
“我要洗臉了,你最好離我遠點,小心水減到你身上我可不管。”說完不等陸輕盈反應過來,就把臉埋進水里,首先是憋氣,而后就是一口氣全部吐了出來,再拿云家自己做的澡豆洗臉,滑溜溜的涂滿,在用雙手撩起清水沖刷沫子,這一番折騰下來,總算是覺得真正洗了一把臉。
擦完臉才發現陸輕盈委屈的站在一邊,接過云崢手里的毛巾擦拭自己臉上的水珠子。
“告訴你不要靠近了,我以后洗臉就去花園的臺子上洗臉,那里洗才痛快,再告訴你啊,云二你不能過于嬌慣了,大小伙子每天用涼水洗臉沒問題,早上早起也沒問題,跟著家將練武更加的沒問題,用不著安排丫鬟專門照顧他的起居,閨女嬌養問題不大,男子漢將來注定是要吃苦的,你要是給我養出一個脂粉紈绔來我可不依。”
這可能是自從成親一來云崢和陸輕盈說的最重的話。陸輕盈聽出丈夫似乎不高興,眼淚都在眼眶里打轉,不明白自己到底錯在那里。
“輕盈,你嫁過來已經四年了,我從來沒有給你說過我想要一個什么樣子的家,你是一個聰慧的人,或許你早就看出來了,云家似乎都是一團糟,下人不像下人,主人不像主人,確實不符合規矩,可是,這樣亂糟糟的家,我卻覺得舒坦,云崢出身鄉村野店,向來無拘無束慣了,最受不得的就是規矩。
你可知道云崢之所以比別人聰慧些,最重要的就是占據了無理兩個字,這世間的規矩對我來說就是一種束縛,我會渾身不自在。
我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你做的對,還是我做的對,我不喜歡云二每天來給我請安,我喜歡他趴在我背上撒嬌,我不喜歡看見猴子和憨牛見了我就施禮,最近還學會了自稱奴婢,老廖每天見我都要彎腰敬禮,我也不喜歡,反倒不如他往日里歡喜的拿著馬尾刷子幫我撣去灰塵。
還記得我給你講過孫猴子的故事嗎?我自己就是那只猴子,我希望我身邊的人都能和我相親相愛到地老天荒,只有這樣我才會認為我是真實存在過的。否則,就算云家誕育出一個最龐大,最恢弘的家族對我來說也是失敗的。”
陸輕盈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道:“夫君,您今天哪里不對了?”
云崢眨巴半天眼睛才道:“不知道,好像是鬼上身了,總之你以后看著家,千萬不敢變成那些大家族的樣子,如果成了那樣子,我可能會點火燒房子。”
見老婆很失落的去了后宅,云崢又覺得自己純粹是吃飽了撐的,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活法,那些大家族之所以會那樣過,那也是有道理的,都是用了好幾百年總結出來的經驗,說不上對錯,自己一句話就否定掉了,自然會讓她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