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軾晚上沒吃飯,一個人待在房間里不出來,也不點蠟燭!”
聽猴子這么說,云崢放下手里的筆,用指頭揉揉自己的太陽穴若無其事的道:“不要緊,他現在已經很胖了,餓幾頓不要緊。{”
猴子見少爺重新拿起筆起草文書,給茶壺換了新茶,撥亮了油燈,就出去了。
走出少爺的房間,路過蘇軾的房間時一下子就被人拖進去了,蘇軾左手那著一只雞腿,邊吃邊問:“先生怎么說?有沒有心軟的意思?”
猴子苦笑道:“你既然要絕食,就干脆不要吃好不好,做戲也要有點樣子啊,一邊啃雞腿,一邊說自己絕食,說出去誰信啊,我家少爺又是一位頂聰明的主,想要騙他您這點道行可不行,這不,少爺說了,您現在太胖了,少吃幾頓把身子瘦下來。”
蘇軾怒道:“就知道是這么一個說法,云二和小轍兩個一頓飯不吃,飯桌上見不到人他就要親自問問,我不吃飯他總是不理不睬的。”
猴子無可奈何地道:“您和另外兩位爺不一樣,他們很少去廚房找吃的,就您一個巴不得一天都守在廚房里,您不在飯桌上,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早就吃飽了,我也認為沒有問得必要。”
蘇軾把身子撂在鋪的厚厚的床上,嘆息一聲把雞腿放在床頭的桌子上,也不管滿手的油將雙手抱在后腦勺上,小聲的問猴子:“你是見過趙迎春的。說說看,那是一個什么樣的女子,如果還能說的過去,老子也就娶了!”
猴子找來了毛巾把蘇軾的手拽出來一邊擦,一邊道:“找老婆這種事簡單,只要娶回家,自己想干什么事就干什么事,你家老爺子和我家少爺總不會追到閨房里去問吧?
那位郡主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不大可能撒潑咒罵的,所以你放心。老爺子和少爺這么做都是為你好。不會害你的。”
蘇軾一把抽掉猴子手上的毛巾隨便在后腦勺上蹭幾下,把毛巾扔給猴子恨恨的道:“最討厭打著為我好的旗號干涉我干事情的人了,那個趙迎春,一天到晚扳著一個死人臉。在皇宮里待的都不會笑了。我和宮女多說兩句話。她就拿眼睛瞪我!”
猴子笑嘻嘻的道:“不愧是師徒啊,我家少爺跟狄帥也這么說過。不過我家少爺比你厲害,所以你沒法子對付他。乖乖地等著娶老婆吧,上了床她就乖乖地聽你的了,這是經驗之談。”
蘇軾的眼珠子轉了一圈子立刻揪住猴子的胸口道:“好啊,我去告訴師娘,你已經把小蟲給禍禍了,這種未婚先上床的事情你也敢干?”
猴子嘿嘿笑道:“你不知道就不要胡說,看在都是爺們的份上教你一個乖,我和小蟲已經定親了,如果不是高繼宣捅出簍子,這會我們早就成親了,上個床有什么大不了的,小蟲長得那么漂亮,咱家里的餓狼又多,這叫做先下手為墻,如果我回去之后小蟲的肚子要是大起來才好!憨牛的命比較好,回去之后就能當爹了。”
蘇軾瞪大了眼睛道:“憨牛也把人家的小姐給禍禍了?”
猴子大笑道:“周家的小姐也是個識文斷字的,既然已經和憨牛有了婚約,就時不時的邀請憨牛去她家里做客,據說是談論談論詩文…談論的結果就是周家的小姐有身孕了,周家人臊的沒臉,以為咱家會退婚,準備把他家小姐弄死,誰知道憨牛親自登門把周家小姐從佛堂里救出來了,買了一個院子,將周小姐安置在那里,還強行給周家給了聘禮,告訴那位周家家主,他以后就是云武的老丈人了,等孩子出生之后,滿月禮不能少!”
“哈哈哈。”蘇軾大笑一通,他發現憨人有時候干出來的事情特別的暖人心。
不過笑了半截子他就不笑了,緊張的問猴子:“萬一那孩子不是憨牛的豈不是大大的不妙?以憨牛的性子到時候會殺了周家滿門。”
猴子憐憫的瞅瞅蘇軾道:“你真的以為咱們家很好進?你真的以為咱們家對將要進門的人不設防?憨牛雖然笨,可是少爺聰明啊,少爺說周小姐沒問題,那就一定沒問題!”
蘇軾長嘆一口氣無力的道:“這本來是我最后的一著棋子了,想用趙迎春進我家沒安好心這個借口,聽你說了憨牛的事情,這法子行不通啊,你以為我不知道家里的事情?好多的密語都是我擬定的,趙迎春的一舉一動恐怕都逃不出先生的法眼,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先生說沒問題,那個趙迎春就真的沒問題。
也罷,娶老婆而已…算不得大事!”
蘇軾想要抗爭,寫了家信問自己的父親,父親的回信只有簡單的一句話:“從雁門關回來之后就立刻把趙迎春娶進門!”
當蘇軾見到這句話之后,就絕了退親的心思,把自己的全部心思用在雁門關的防御工事上,再也不說什么不想成親的廢話了。
終于,一場鵝毛大雪在雁門關落下,這是一年中最冷的時節,無論是工事,還是軍兵的操演,全部都停了下來,天地間一片靜謐,寒冷似乎把一切都給封凍了起來,即便是最不怕冷的麻雀都消失不見了,巡城關的銅鑼聲遠遠地傳了出去,讓這個死寂的世界顯得更加的蒼涼。
戈壁,雄關,鐵甲,白雪成了雁門關上永恒不變的色調…
在遙遠的江南水鄉吳州,一只小船在細雨中吱吱呀呀的劃破了青綠色的河水從伍子胥懸掛腦袋的吳州水門鉆了出來,一個面色枯黃的漢子舉著傘,站在船頭欣賞這難得的美景。
這是一個非常奇怪的人,身體瘦峭,卻長了一個大肚子,整個人顯得極不協調,如果非要形容一下,只能用蛤蟆這個詞來形容。四肢纖細,卻長了一個大肚子不像蛤蟆像什么?
呂惠卿用厭惡的眼神瞅瞅前面的半山堂,在那里已經擠滿了人,都是些庸俗的商賈和中人,以前的時候,呂惠卿是不愿意和這些穿著粗布衣衫的粗俗之輩打交道的,但是現在,自己是吳國公主府上的賬房,為了隱藏身份這次降尊屈貴的出現在這群人中間,即便是如此,呂惠卿在看到穿著鴛鴦鞋的中間人還是不由自主的皺皺眉頭。
一個胖胖的管家笑呵呵的從船艙里鉆了出來,身后還跟著一個衣衫凌亂的船娘,管家拋給船娘一把銅子就對呂惠卿道:“楚先生,您千萬莫要看不起這些人,咱家里想要發達,離不開這些人,給些好臉色就是了。”
呂惠卿笑道:“楚中天乃是糟了天罰之人,過了今日,不知明日的事情,那里有資格笑話他人。吳中的絲綢乃是公主府的大進項,楚某焉敢輕視之。”
胖管家憐憫的道:“駙馬爺常說您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只是身患重疾,否則您下科場,定會一舉成名天下知啊。”
呂惠卿笑道:“楚某也就剩下一身的學識了,否則也不敢揭駙馬府的招賢榜單,蒙駙馬爺不棄,這才有了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敢不為公主府效死力!”
說話間,小船輕輕地靠岸了,撐船的船夫將跳板搭好,小心的將呂惠卿和管家送上岸,呂惠卿也就罷了,那個胖胖的管家似乎剛剛和他的妻子在船上不干不凈的他也不在乎。
管家上岸之后又扔給了艄公幾文錢笑道:“你家娘子不錯,細皮嫩肉的莫要操勞了,回程我們還坐你家的船…”艄公大喜,接了錢就在樓下等待。
呂惠卿只是笑笑,王貽永娶了吳國公主本身就已經是不孝了,所以他的家風也就蕩然無存了,孝悌不見,人非人。
娶了公主后果很嚴重,王貽永原名克明,其父為王貽正,尚主升行改名,名義上與其父成了兄弟;駙馬與父輩同行,提高了其在宗族中的地位,進而連公主所生子女也亂了輩分。像王承衍的兒子世隆,“性驕恣,每坐諸叔之上,人皆嗤之。”但亦無可奈何。
云家和皇室結親,這是一件大事,皇帝自然會昭告天下,呂惠卿原以為這會成為云家的一個大笑話,他云崢,云鉞,父母雙亡,一旦秦國公主下嫁云家,他很想看看云崢喊自己弟弟為叔叔的樣子,可是他翻遍了文告,都沒有發現秦國公主駙馬有漲一輩的說法,文告上秦國公主和云鉞依舊稱呼云崢為兄,云崢的旗子云陸氏為嫂嫂,也就是說皇家為了籠絡云崢連最基本的規矩都不顧了。
看不到云家的笑話,讓呂惠卿極為難過。
踏上半山堂,呂惠卿立刻就換上了另外的一副面容,焦黃的面孔上竟然浮現出一絲絲的精明氣來,這種變臉之術對他來說很容易,管家也早就不奇怪了,這個人見到駙馬都尉的時候表現出的卻是一副滄桑,懷才不遇的悲涼模樣。
好奇的駙馬考校了幾句,立刻驚為天人,大呼這樣的大才淪落民間乃是宰相的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