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我,命賤
西疆事情，韓牧野沒有太多參與。
定下西疆宗門精英聚會，他就離開九玄山巔的大殿。
拓跋成之力，足以鎮壓西疆。
九玄劍門，能鎮西疆。
回到劍閣，將十三柄極品靈器交給柳宏之后，韓牧野的神魂化身便灌注入神獸分身。
此時的神獸霸下分身已到青游界域之內，循著當初顧千山逃離的路線，往一處星辰世界去。
“在下顧月寧，乃是辰月星晚明城顧家子弟，今游歷歸來，剛好遇到諸位道友。”一身白衫，身背劍匣的韓牧野立在十丈巨龜的背上，笑著拱手。
前方虛空，數位劍修抬手回禮。
這些人有人緊張，有人疑惑，有人欣喜。
韓牧野抬手一揮，幾柄半靈器落在身前。
“家祖顧千山是煉器宗師，這幾件不入品劍器是月寧親手煉制，算是點小禮物，不成敬意。”
“不知諸位能不能護送顧某回晚明城？”
青游界域的風氣，雇傭之道盛行。
幾柄劍器雖然不入流，也能價值上萬靈石。
反正都是游歷，順便賺點靈石未嘗不可。
“顧公子豪爽，在下這邊應征了。”
“好，公子放心，此去辰月星，某家護你一路。”
“顧公子大方，此事定了。”
不過片刻，韓牧野就在七八位劍道修行者簇擁下，往辰月星方向過去。
螢火島玉蘭街御景劍鋪二樓，韓牧野出關時候，已經是第二日晌午。
他走下樓，見曾大牛和邵天一有些無奈的立在柜臺前。
店里啥也沒有，有顧客來，除了預約評劍，他們什么都做不了。
“掌柜，一上午——”
曾大牛見韓牧野來，忙將一本書冊遞過來。
這是邵天一登記的，前來求評劍之人的訊息。
韓牧野擺擺手，將一卷書畫遞過去。
“將這些送去街口家具店裝裱了。”
見到這些字畫，邵天一眼睛一亮。
他就怕自家掌柜沒有字畫了。
沒了字畫他如何領悟劍道？
曾大牛接了書畫，小心的抱著去裝裱。
之前不覺得，昨日將店鋪中劍器和字畫賣光，才發現，那些字畫，比劍器還貴好幾倍。
這抱著的哪是字畫，分明是一堆靈珠嘛！
店鋪之中，韓牧野轉過頭，看向邵天一。
“你去周邊的劍爐劍坊，就說我御景劍鋪要一批好劍器。”
韓牧野抬手將一份自己寫好的名帖遞給邵天一。
以他昨日在評劍會上打響的名氣，想來不會有人不給面子。
邵天一一早上應付了數十位來求評劍的劍修，早知道自家掌柜現在名聲，聽到韓牧野的話，他笑著接過名帖就走。
他雖然沒有曾大牛那般渴望劍鋪生意火爆，卻也希望御景劍鋪能受到重視。
這樣，他的性命就更多些保障。
奪命樓對于暗殺碎星島上聲望高漲之人，也會掂量。
畢竟碎星島的規矩，是無盡天尊定下的。
邵天一去尋劍鋪，韓牧野將那記錄拜訪之人訊息的書冊往柜臺上一丟，又將一份只評中品靈器以上劍器的告示貼到門口。
回過身，他走到空蕩的木架前。
一揮手，木架上多了幾柄劍。
不是品級多好的劍器，最上等的也就中品靈器。
掌控劍閣，怎么可能將上好的劍器拿出來售賣？
要不是在宿衛世界得到不少好劍，韓牧野連這幾柄劍都舍不得拿出來。
放好劍器，標上價格，他又拿出幾幅字畫掛在四周墻壁上。
這些都是天玄大儒的手筆，都是儒道至寶，每一件，他都標價千萬靈石。
這可不是瞎出價，比如言真輕的寶塔帖，韓牧野只留了喜詢兩個字，這是看這碎星島上沒有什么儒道傳承，怕沒有識貨的人。
這等圣人親筆，根本就是無價的。
才將字畫掛好，店中便已經有幾位身背長劍的劍修到來。
韓牧野笑著相迎，這些劍修倒是忐忑起來。
剛才門口處看到告示，御景劍鋪只評中品靈器以上。
眾人也能理解。
一來求評劍的人多，二來，對于御景劍鋪韓掌柜這樣的評劍高人，太低等的劍器都不好意思勞動人家。
“諸位是想看看劍器，還是要來評劍？”韓牧野笑著將眾人迎到店中，然后開口道。
這一下，眾人更是局促。
韓牧野笑著伸手：“門口那告示是貼給同行看的。”
“韓某也是劍修，知道劍乃是我等的性命般重要，并非要區分等級對待。”
劍就是劍。
法寶是強，也不是人人都合用。
韓牧野手上有法寶，還不少，卻很少用。
他最喜歡的，還是青冥與紫炎雙劍。
劍器，趁手，契合，最重要。
聽到韓牧野的話，幾位劍修頓時意動。
“那個，韓掌柜，不知這評劍…”一位身穿青袍的中年劍修將背上長劍拿在手中，又拿出一個小袋子。
袋子鼓鼓囊囊，明顯是儲物袋，裝的是靈珠或者靈石等物。
韓牧野笑著接過長劍，卻不去拿布袋。
“中品靈器以下，我若是有空便出幾句評語，至于酬勞，算了。”韓牧野輕聲道：“修行不易，財法侶地，積累起來也是艱難。”
修行不易。
這話，差點沒讓那手中捧著布袋的中年劍修掉下眼淚來。
在場都是低階劍修，其中修為最高的也就是地境通脈，在滿是強者的碎星島上，誰不是戰戰兢兢過活？
“韓掌柜，這——”中年劍修還想再說，就聽韓牧野出聲道：“你的劍有暗傷。”
暗傷！
這話讓中年面色一白。
周圍眾人也是愣住。
韓牧野緩緩拔劍，淡淡流光在那半靈器上游走，流光到劍脊七分處，忽然頓住。
肉眼可見，此處有一道淡淡的裂紋浮現。
韓牧野的腦海中看到的畫面，這道裂紋是中年劍修與一頭妖獸拼殺時候，被其獠牙撞在劍脊上所致。
只是中年劍修沒有在意，檢查劍身也沒有發現這暗傷。
這傷損平日沒什么，如果遇到生死搏殺，或許就是要丟掉性命。
“多謝韓掌柜，多謝韓先生。”中年劍修向著韓牧野一躬身，然后又將那小布袋遞上。
韓牧野擺擺手，還劍歸鞘，將劍器遞回。
“宏云鑄劍廬能修補這傷損，估計需要三顆靈珠。”
“還有，你這劍若是加上叁靈草再煉一次，對于你的劍術契合會更高些，大約，需要花費七顆靈珠。”
韓牧野的話，讓中年劍修握著劍器與布袋的手抓緊。
他的布袋之中，就是放著他所有積蓄，十靈珠。
在碎星島，低階修行者要積累財富，不比別處容易多少。
何況劍修一向是世間最窮的修行者。
向著韓牧野一躬身，中年劍客再未說話，直接離去。
對于劍修來說，有時候，不說話，才是真正將情義記在心中了。
看中年劍修走出店鋪，韓牧野轉頭看向其他人。
眾人忙躬身將自己的劍器捧著，請韓牧野點評。
“此劍契合冰原一類的劍術，觀你身上氣息，應該不是冰屬，建議你換一柄劍。”
“這劍器不錯，鍛造水平不差，可再細細溫養，等往后尋幾塊破靈石，熔煉在劍器中。”
“你這劍屬性實在是太差了些，平庸，遲緩，我店中有一柄青鋒劍你去試試，價格，也差不多，你這劍交給我，再加八百靈石就好。”
片刻，眾人便一臉激動的各自抱著劍器離開。
更多的劍修已經在門口觀望，悄悄圍攏過來。
一個多時辰，劍器沒有賣出幾柄，中品靈器以下的劍器倒是免費評了二十多柄。
當韓牧野身前空蕩時候，他轉過頭，見一位身穿灰袍的五旬老者背著手，正站在言真輕那寶塔帖前。
“世間劍修無數，你評的過來嗎？”老者并不回頭，只是看著面前卷軸，淡淡開口。
“身為劍修，并非手中劍多利，而是心中劍多堅。”韓牧野面色平靜，輕聲道：“我為他們評劍，不過是讓他們心中之劍多堅一分而已。”
都是中品靈器之下，都是低階劍修，劍術能有多強，戰力能有幾分？
站在韓牧野的角度，這些劍修手中是法寶還是朽木，戰力都沒有太大區別。
大修士面前，螻蟻終究是螻蟻。
可世間修行者，誰不是從螻蟻一步步踏上巔峰？
心中常懷螻蟻之心，方才立于世間之巔而不懼。
黑須老者緩緩轉身，雙目中透出晶亮神光，盯著韓牧野：“你是個真正的劍修。”
韓牧野沒有否認。
他本就是劍修。
修劍道，凝劍丹。
他日，他破丹成嬰時候，也是化為劍嬰。
世間修行，到底還是一劍斬開羈絆最是暢快。
幫其他劍修評劍，積累自身的見識，并非是全無所得。
何況對于韓牧野來說，那些佩劍中的故事，劍器中的戰斗場景，劍術功法，已經值得他出手評劍了。
“宋元玉髓精華煉制的千機劍要配合何等劍術，才能發揮最大的戰力？”老者目光紋絲不動，清冷出聲。
“評劍？”韓牧野面色不變。
老者點點頭。
韓牧野面上露出笑意：“玉髓精華所煉的千機劍，起碼是半法寶。”
“便按照半法寶算吧，評劍酬勞一千靈珠，不過分吧？”
低階劍修他評劍不收靈石靈珠，是因為沒有賺頭。
便是一柄劍收三五千、上萬靈石，十柄劍，也不過能掙個幾萬靈石而已。
一柄半法寶級別的劍器，不就把評那些劍器的損失全都補回來了嗎？
一千靈珠，評一柄半法寶。
這價格，比平時起碼翻了一倍。
黑須老者微微瞇起眼睛，然后哈哈一笑：“靈珠多少無所謂，只要你給出的評定有價值。”
韓牧野點點頭，輕笑道：“確實，對于沐陽館錢大掌柜來說，些許靈珠真不算什么。”
沐陽館，大掌柜錢和勛。
也只有這位到來，才會讓那些劍修站在門外不敢近前。
螢火島上，關于沐陽館背后就是無盡海勢力支持的傳言，一直沒有停止過。
錢和勛背著手，看著韓牧野。
“千機劍走的是力劍詭道，修以技巧展現的劍術很不錯。”韓牧野輕聲開口。
“不過，若是能以神魂淬煉之法透入劍器之中，分別煉化劍身，等劍器成形，以神魂御劍，組成劍陣，戰力——”
韓牧野頓了頓。
錢和勛背著的手握緊。
“戰力，可翻三倍有余。”韓牧野輕輕低語。
錢和勛眼角一抽。
一位手持半法寶的大修士，戰力再翻三倍，那就是同階無敵！
如此劍器，價值，無可估量。
點點頭，錢和勛低聲道：“那一幅寶塔帖，當真賣？”
“錢大掌柜，無盡海的大妖也想感悟儒道教化？”韓牧野微笑開口。
教化。
這一幅字上的儒道浩然氣，可是不當玩。
沒有天境修為，真的可能會被這寶塔帖感化，做個穿儒袍，執折扇的儒修。
要是一位滿身鱗甲的無盡海中大妖身穿青袍手持折扇，那可就有趣了。
錢和勛張張嘴，最終搖搖頭，拿出一個小玉盒，放在柜臺上，轉身就走。
“錢大掌柜，常來啊。”韓牧野一邊笑著開口，一邊將那玉盒拿在手中。
玉盒入手，他眼角輕動。
玉盒之中，只有一塊靈石。
極品靈石！
當年尋遍西疆也只尋到兩塊的極品靈石。
極品靈石的珍貴，除了其一塊便能當百萬靈石用之外，更是其開啟空間陣法的作用。
穩固的靈氣輸出，能支撐傳送無數萬里的虛空陣法。
這是錢和勛自己的意思，還是其背后無盡海勢力的意思，或者說，這是無盡天尊的意思？
天尊示好，還是說，無盡海想與天玄取得聯系，站在天玄這一邊？
雙目之中靈光閃動，韓牧野將玉盒收起。
不管是試探還是示好，這極品靈石他還是要收的。
憑本事賺來的，為何不收？
曾大牛和邵天一歸來，曾大牛抱著一堆卷軸，邵天一則是引著幾位劍爐和劍坊的伙計，送來數十柄劍器。
下午時候，有一位劍修到來，花費五十靈珠，請韓牧野幫他評劍。
一柄上品靈器。
韓牧野是在御景劍鋪二樓接待的他，具體評劍結果，外人不知。
但這位劍修離開時候，面上神色透著幾分欣喜。
往后幾日，韓牧野大多時間都是在閉關，出關之時擇緣評劍。
御景劍鋪門口處，多出許多劍修。
這讓周圍賈五等人店鋪中生意好出不少。
因為生意夠好，韓牧野在收了一堆靈石靈珠后，又抓了一把靈珠獎勵給邵天一和曾大牛。
上一次韓牧野賞賜的靈珠，曾大牛托賈五幫著購置了幾顆煉體丹藥，又尋了一本煉體功法。
這幾天服丹修行，曾大牛渾身氣血澎湃，已經是個標準的體修了。
只是他自己還有些渾渾噩噩。
今日韓牧野又賞賜了靈珠，等韓牧野轉身上樓，曾大牛急不可耐的奔到邵天一身前：“邵兄弟，我，我想回去一趟…”
聽到他的話，邵天一看看天色，點頭道：“大牛兄弟你現在速度不慢，天黑之前回劍鋪就好。”
曾大牛咧嘴一笑，將靈珠揣在懷里，又將自己給兩個孩子買的小玩具，給婆娘賣的金簪包好，大步奔往城外。
邵天一看著曾大牛離開，雙目之中精光閃動，沉默片刻，走到隔壁賈五的店中，將賈五請來。
劍鋪就這樣子，只要韓牧野不在樓下評劍，來人要買劍器就買劍器，不買劍器，那就隨意。
“掌柜，曾大牛回去探親，我去隨行護衛。”邵天一立在二樓樓梯處躬身開口。
“去吧。”樓上，韓牧野的聲音傳來。
邵天一躬身離去。
片刻之后，韓牧野從樓上踱步下來。
“怎么，你還是不放心？”坐在柜臺旁的賈五笑著道：“這家伙可是一身煞氣難以收斂，護住一個曾大牛不難吧？”
不管是賈五還是沈富貴等人，修為和眼力都不差。
能在碎星島上開個店鋪幾十數百年不倒，怎么可能是尋常人物？
“奪命樓啊，我對他們其實也感興趣的。”韓牧野面色淡然，抬手，一柄放在木架上的劍器落在手中。
中品靈器。
看著韓牧野走出店鋪，賈五搖搖頭。
他和沈富貴這些人，已經不會再摻和修行界中的廝殺爭斗，只安安穩穩的做著小生意。
可韓牧野，不是他們。
這是一位銳氣不曾消磨，心中有劍的修行者。
“碎星島外，還是這般多彩嗎？”賈五輕輕低語，轉過頭，看向店鋪中那些散發絲絲劍氣的長劍。
曾大牛跑的很快。
他感覺，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氣。
原來，這就是煉體修行的感覺。
從初奔跑時候的一步半丈，到后來的一步一丈，此時，他已經能一步三丈！
那種風刮過耳邊的呼嘯，他只在大海風浪之中感受過。
這速度，來自自己！
奔出城外，沿著大道，曾大牛身后有煙塵迷霧涌動。
“咻——”
一聲輕響，曾大牛感覺，似乎有什么東西擦著自己的耳邊飛過。
是不是自己跑太快，飛鳥都被驚到了？
他有些得意的想著，速度，更快。
他耳畔，刺耳的聲響越來越多。
仿佛，仿佛是劍器的碰撞交擊。
這聲音，在劍鋪中做伙計的曾大牛很熟悉。
難道，是自己在劍鋪中待久了，劍氣入體，有了幻覺？
有些害怕，曾大牛跑得更快，直到看到前方城鎮的輪廓。
他長笑著，大步奔過去。
他沒有注意到，身后，手持長劍，一身鮮血的邵天一立在那，身形仿佛孤獨的山峰。
邵天一手中劍鋒前指，將十多道身影擋住。
他蒼白的臉上掛著一絲笑意，看著緩緩圍攏過來的身影，淡淡開口：“我那兄弟只是想回家看看。”
“他還有父母婆娘，還有兩個孩子。”
“有事別找他。”
“找我。”
“我，無牽無掛。”
“命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