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說,我要是想學鍛造,可以去他們那。”咬牙將這句話坦白之后,曾大牛又連忙道:“掌柜,我是不會去的,我就在劍鋪里。”
不能騙掌柜,但也不能離開劍鋪。
曾大牛打定主意,絕對不會離開御景劍鋪的。
他現在的一切,都是御景劍鋪給的。
想到可能已經住在大宅子里的一家人,他的心中更堅定了。
韓牧野看他表情,笑著搖搖頭,轉身往樓上走去。
“修行界中講求機緣,有時候遇到了機緣,就該去爭。”
“劍鋪中做事,和學習鍛造之術,并不沖突。”
一邊說著,韓牧野已經消失在樓梯口處。
樓梯下,曾大牛面上全是茫然。
掌柜說的是什么意思?
他支持自己去學鍛造之術,還是說,他想自己離開劍鋪?
不知道。
自己還是太笨了。
走上劍鋪二樓的韓牧野收起玉盒,到靜室坐下。
宏云鑄劍廬有人來拜訪,他倒是不意外。
畢竟算是老客戶了。
只是那些劍器是他修補,又耗費劍氣溫養,宏云鑄劍廬的人絕對能探查出來。
不知對于溫養劍器的手段,對方是什么態度?
沒有在此事上糾纏太多,韓牧野直接升起陣法光幕,心神沉寂,靈氣流轉。
他又不是真的要靠賣劍器這生意來支撐。
何況不是剛打通了風林劍爐的渠道嗎?
想到風林劍爐,韓牧野抬手,十多柄劍器浮現在面前。
他將手按在一柄劍上。
靈光閃動,劍氣繚繞,他的腦海中閃現許多畫面。
這柄劍,是于青竹拿出來的,卻不是風林劍爐所鑄。
此劍的主人,來自一處劍道修行昌隆之地,隨身劍器許多,到風林劍爐拜訪時候,隨手送了幾柄劍器,于青竹手上也有一柄。
這劍器之中記憶,記錄了煉器手法,還有那名叫“青游界域”中的各種畫面。
以劍修為尊,整個大世界中劍道修行者無數,其中以劍道成圣的劍道大修士就有數位。
這樣的世界雖然比不上仙源世界上三天,卻也有屬于自己的獨到之處。
從劍器記憶中看,便是仙源世界,也是有劍修前往青游界域去交流修行的。
若僅是如此,韓牧野不會在意。
最重要的是,此時他那神獸霸下分身就在青游界域不遠!
這可是一個好機會。
道爭百年,那分身只要能在百年之期趕回來就好。
現在往一處劍修世界去,不管是收集劍器提升劍閣實力,還是感悟更多劍道,完善自身劍道領悟,都有好處。
甚至,可以雇傭劍道修行者,組建一方勢力!
從那劍器記憶中看,青游界域是有很多劍修游蕩各處,接受雇傭的。
他們這些自由的劍修,尋求的是自身劍道突破,傳承和組織松散,只愿意拿了好處之后,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或許,去往青游界域建一方全由劍修組成的力量,道爭之時,會有驚喜。
韓牧野緩緩閉目,神魂之力交錯。
原本在虛空之中飛遁的神獸霸下睜開眼,渾身氣血瞬間涌動。
這一刻,周圍窺探的異獸都是渾身戰栗,掉落虛空之底。
血脈力量的威懾,是妖族的天生特性。
巨大的神獸身軀不斷縮小,直到只剩百丈方圓,與尋常的半步天境妖獸差不多才停止。
百丈巨龜身形少了猙獰,看上去與普通的龜族沒有什么不同。
韓牧野神魂化身立在巨龜的背上,身上靈氣涌動。
錦坤那一枚錦玉果的力量確實不凡,此時韓牧野這神魂化身慢慢凝實,與正常的身軀幾乎無異。
他背后,金色的劍閣慢慢消失。
去青游界域,還是不要以劍閣弟子身份去的好。
等他身形凝實,劍閣回轉九玄山,巨龜四足一動,往前方璀璨的世界飛遁過去。
那里,就是青游界域的外圍,沿途,已經可見不少劍修御劍穿空。
韓牧野在二樓修行,邵天一直到天黑時候才回。
他面色有些蒼白,雙目中卻越發晶亮。
曾大牛擔心的上前,邵天一伸手拍拍曾大牛肩膀,笑一聲,便自顧自的走到那掛在墻上的“劍”字卷軸前,緩緩坐下。
“邵兄弟,你沒事吧,這字,有啥好看的?”曾大牛本想問邵天一去何處了,又想跟他說自己今日遇到事情,讓他給自己出主意。
可看到邵天一此時樣子,不由有些疑惑。
“這是什么字?”邵天一不回頭,只是盯著前面的卷軸。
“這字我知道,劍,這字寫的比外面牌匾上的好。”曾大牛嘀咕一聲。
“呵呵,你看到的是劍,我看到的,是我的命啊…”邵天一笑一聲,靠在木架上,緩緩閉眼。
他的眼前浮現今日在無盡海邊連殺數人的畫面。
那些同階的殺手,在自己面前走不過三兩招。
便是執事高手,自己也能苦戰勝之。
自己能活著回來,全都是因為觀想過這個劍字。
這不是自己的命又是什么?
睜開眼,邵天一目中神光涌動。
一定要參悟更多劍道至理,不然,下一次,自己絕對活不過追殺!
看著觀悟字畫的邵天一,再看向樓梯往上的二樓,曾大牛面上露出茫然之色。
這就是修行者的世界嗎?
自己以為自己已經融入這個世界,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跟他們是兩個世界。
轉身走到門口,將劍鋪大門關上,用鑰匙靈光封鎮之后,曾大牛走到柜臺邊,照著之前練的拳法,開始揮拳。
他也想融入修行者的世界啊…
三天之后,韓牧野出關,交待邵天一和曾大牛看守店鋪,便走出大門。
門外,賈五和沈富貴等人抬頭看,都走過來。
“韓掌柜,今日評劍之會,我們去給你助威。”沈富貴笑著開口。
“對,咱玉蘭街上就你一家劍鋪,這評劍,怎么能弱了聲勢?”一旁,身穿灰色錦袍的胖大老者撫著肚子,高聲說道。
賈五和沈富貴雖然沒有刻意宣傳,可也將韓牧野評劍手段傳了出來。
能折服風林劍爐的于大小姐,這可是一件值得驕傲事情。
何況這還是沈富貴和賈五的人情,更是值得炫耀。
韓牧野笑著向眾人拱手,然后一同往舉行評劍之會的地方去。
這城畢竟不大,兩刻鐘不到,他們已經到一處占地不小的樓臺前。
“螢火島上,這沐陽館應該是最高檔的處所了。”沈富貴伸手指著門前已經熙熙攘攘的人群,低聲道:“據說,這沐陽館背后跟無盡海有關聯。”
到碎星島上,韓牧野對無盡海的事情知道更多。
無盡海乃是無盡天尊成道之地,其中力量恢弘無盡,故稱之為無盡海。
無盡海中力量壓制一切,導致其中出產的靈材也有此特性。
無盡天尊座下的勢力,便以販賣這些靈材來聚攏財富。
碎星島就是為此而立。
碎星島各處島嶼上的生意,最大最賺錢的地方,幾乎都在無盡海勢力手上。
眾人到沐陽館門前,有仆役上前查驗是否有請柬。
若是沒有的,就需要繳納百塊靈石才能進去。
不過韓牧野手上的請柬不同,乃是邀請參加評劍的,能將賈五等人帶進去。
若不然,這一行人就要繳納上千靈石。
這生意,多賺?
隨著仆役走進沐陽館,其中布置簡潔,卻透著幾分奢華。
就那門庭前擺放的血玉珊瑚樹,就價值千萬靈石。
韓牧野去評劍之處,賈五等人則是去觀眾席位。
韓牧野隨著仆役到臺前時候,那臺上已經有七八位面容整肅的修行者端坐。
“呵呵,韓小友。”立在臺上的徐川河笑一聲,引韓牧野上臺,然后道:“還以為你今日不來了呢。”
這話,是故意挑釁?
韓牧野拱拱手,淡淡道:“雖然覺得沒什么意思,但還是該來玩玩的。”
臺上,那些端坐的修行者都抬頭去看韓牧野。
臺下各處坐定的修行者,也是目光在韓牧野和徐川河身上流轉。
沒人認識韓牧野,可徐川河在劍鋪這行當中的名聲還是極大的。
這韓牧野敢直面徐川河,是真有底氣,還是初生牛犢?
“哈哈,這位就是玉蘭街御景劍鋪新的掌柜,韓掌柜。”
徐川河抬手指向韓牧野,笑著高聲道:“韓掌柜的字畫不凡。”
字畫?
一個賣劍評劍的,說什么字畫不凡?
后方,有人面上露出輕笑。
下方,也有人笑出聲來。
韓牧野沒有再與徐川河辯駁,走到一處空位坐下。
徐川河修為已經是天境,怎么可能對評劍與賣劍的劍鋪生意如此上心?
不過是在演罷了,演一個真正的劍鋪店主。
看韓牧野坐定,徐川河緩步走到臺前,向著四周拱拱手:“今日評劍之會是徐某主辦,因為我螢火島上已經有數十年未有這般大的評劍會了。”
“今日有幸請到風林劍爐于長冠大師,宏云鑄劍廬朱明申大師,還有白云劍爐白林玉先生,翠名劍坊陳國和大師——”
徐川河一邊介紹到來的各家劍爐和劍坊之人,一邊笑著拱手。
這些人算是劍鋪的供貨商,又算是合作者。
舉辦這樣的評劍之會,劍鋪與劍爐劍坊是雙贏的。
那坐滿數千席位的修行者中,絕大多數可都是潛在的客戶群。
評劍會上的劍器一旦收到好評,價格就能翻倍,甚至翻許多倍。
下方,各家劍爐和劍坊之人起身還禮。
“二叔,那就是御景劍鋪的韓掌柜。”立在一位身形高大身穿黑衣的鑄劍師身側的于青竹低聲開口。
今日來的是她二叔于長冠,但老爺子于風林可是交待了,一定要關注這個御景劍鋪。
于長冠點點頭,目光掃過韓牧野。
韓牧野太年輕,修為看上去也只有初入地境樣子。
御景劍鋪背后倒是還有勢力支持,只是關閉了三十年,也不知這新的掌柜能不能撐起來。
在于長冠看來,自家這侄女對御景劍鋪太過于上心了些。
只是他不知道,自家老爺子在聽到于青竹單獨的稟報,并將那字畫送到面前時候,比于青竹還上心。
要不是于青竹勸住,于風林恐怕早親自拜訪御景劍鋪了。
于青竹說,不管這位韓掌柜有何手段,他現在就是劍鋪掌柜,自家爺爺就該以劍爐主人身份拿捏。
這才是碎星島上的規矩。
于風林今日沒來,也是被于青竹勸住的。
另一邊,朱明申也是將目光投在韓牧野身上。
他很好奇,那將劍氣駐留在劍身,溫養劍器的手段,這韓掌柜是無意為之,還是有心而為?
這其中差別可大了。
不過在他看來,既然能說出“劍選人,人選劍”,那這位怕是有些真本事。
韓牧野坐在那,身邊幾位劍鋪主人相互寒暄,對他,很是冷落。
沒辦法,想融入一個圈子并不是那么容易。
起碼,你得展現出足夠加入圈子的資格。
韓牧野也沒興趣去與這些人攀談,他轉頭看向高臺上擺著的十柄劍器。
長短,輕重不一,樣式也不同。
這些劍有的古樸,有的輕便,有的透出劍光,有的收斂,毫無光暈。
光靠這一眼看,并不能分辨出這些劍器的特殊。
徐川河也沒有太多廢話,再介紹了今日參加評劍的眾人之后,便宣布開始。
“今日所評第一柄劍,紫金劍館提供的劍器一柄。”
徐川河伸手指向那架在木架上的長劍,面上露出輕笑:“紫金劍館的何玉虎館主今日也親自到場,諸位同道評劍時候,可要盡心。”
下方,一位身材高壯的中年站起身,向著臺上拱手:“我和徐大師乃是老朋友了,川河大師要舉辦評劍之會,何某當然要捧場。”
“此劍是何某三年前親手煉制,上品靈器,用了不少好材料,諸位可觀之。”
臺上,一眾參加評劍的劍鋪店主都是拱手回禮。
評一柄好劍,對于他們來說,也是一種經歷,是修行上的幫助。
按照坐席,眾人開始上前評劍。
第一位上前的是一位身穿黑袍的老者。
他拿絲巾將劍柄包裹,小心的拔劍觀測,然后細細打量,反復掂量,最后才將劍放回原處。
放下劍,他走到自己位置,拿起一塊玉簡,神念灌注,片刻后,將玉簡放在桌面上。
一位穿著彩衣的女修捧著個玉盤,上前收了那玉簡,然后送到臺前的木桌上放好。
此時,第二位評劍人上前。
第三位。
第四位。
不過一會,木桌上已經放了八塊玉簡。
“韓掌柜,主隨客便,你先評劍吧。”徐川河笑著看向韓牧野。
除了徐川河自己,現在只剩下韓牧野沒有評劍了。
聽到他的話,下方的于青竹不由坐直身軀。
看過韓牧野評劍,今日她很是期待。
韓牧野也沒有推辭,走上前,與眾人動作一樣,先是絲巾包裹劍柄,然后拔劍,觀賞,片刻之后,還劍歸鞘。
等他將玉簡灌注訊息,彩衣女修放在前方桌面上時候,徐川河哈哈笑一聲,上前,同樣開始細細觀賞劍器。
最后一塊玉簡放好,徐川河拱拱手,請紫金劍館何玉虎上臺來。
何玉虎笑著上臺,走到木桌前,拿起第一塊玉簡。
靈氣灌注,這玉簡中訊息直接化為一行行文字,出現在半空。
評劍,若是尋常時候,這評劍訊息自然是不能被外人知曉。
但邀請了這么多人觀摩劍之會,又怎么可能是尋常的聚會呢?
今日評劍之人,或許有能一飛沖天,揚名螢火島的,也有可能會就此名聲盡毀,店鋪關張。
知道的,都曉得這評劍之會是徐川河為迎御景劍鋪新掌柜辦的。
至于是為這位韓掌柜揚名,還是逼他關張,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劍名風華,長三尺許,重三十斤左右,劍身千錘百煉,入手冰寒,猜測有三圓冰石摻雜。”
“此劍靈紋三道,都是冰絲靈紋,劍身輕薄,適合冰屬性劍修御使。”
半空之中,顯露出關于這劍器的評定。
很標準,也已經比較細致。
除非劍主人出高價,請評劍人再細查探,不然,這樣的訊息就是劍鋪給出的標準評劍結論了。
絕大多數的評劍人,也只能做到這一步。
“金河劍鋪張大權掌柜,評點很中肯。”何玉虎轉頭,向著那黑袍老者拱拱手,笑著開口。
老者也笑著還禮。
下方,一片低語。
這柄劍,已經很不錯,有些劍道屬性冰寒的劍修,很是意動。
何玉虎放下第一塊玉簡,再去看其他的。
都是螢火島上評劍人,水平其實大差不差,評點的話語或許不一樣,但意思差不大。
到韓牧野的玉簡時候,很多人也已經不在意了。
倒是知道徐川河舉辦此次評劍之會就為韓牧野的那些人,都是坐直身軀。
“快,你們瞧好,韓掌柜的玉簡。”賈五目中透出精光,向著身邊幾人低語。
于青竹和身邊的于長冠都抬頭去看。
朱明申微微坐直身軀,目光投向半空。
一聲淡淡的輕響,半空之中,出現了字跡。
字跡一出現,所有人都愣住。
這評點,是不是太多了?
可當看到評點的話語時候,所有人都面上變了顏色。
“劍名風華,長三尺一寸八分,重三十一斤五錢。”
“此劍以三百五十二斤羅元鐵鍛打一萬八千六十五次,剔除雜質,再以混元淬火術橫鍛九次。”
“三兩五錢八毫冰石于鍛打九千一百次時候,分十五次,磨碎滲入劍身。”
“第一次加入八錢,鍛打三百次。”
“第二次加入…”
“劍成,三道冰寒靈紋分別是劍脊中心御水寒霜紋,劍柄三菱霜寒紋,劍尖點翠紋。”
“此劍鍛造之時,第七次淬火時候時間錯了三息,使冰霜之力弱了千分之一。”
“篆刻第三道點翠靈紋時候,劍鋒處少了一絲,冰霜之力再弱百分之一。”
“劍器鍛造之后,沒有在海底十萬丈冰寒之石中溫養,靈性不足。”
“此劍適合修霜寒劍術的劍修御使,契合劍招,法劍中的冰霜法訣類,力劍中的冰寒力訣,意劍劍修不建議以此劍為佩劍。”
“如果有擅長幻術和冰霜訣的劍修,此劍能發揮十二成的戰力。”
“此劍若想提升,可尋百元草和萬寒石熔煉,劍身再篆刻三道風寒紋,可使此劍提升為半法寶。”
整個大廳數千人,此時看著那密密麻麻的字跡都是面露驚異。
何玉虎緩緩轉身,緊緊盯著韓牧野。
“當真能提升此劍品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