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大道,并非無情
仙源界域廣袤無邊。
霸下神獸馱著劍閣能看到遠處的九重天地，其實中間還相隔億萬里虛空，便是千年也無法橫渡，除非破開空間，直接橫貫天地。
唯有真正進入那九重天地中，才算是踏入仙源世界。
四翔劍派就是立足九重天地之外虛空一座星域，那名叫宿衛的星辰之上有數個大小宗門。
四翔劍派算是宿衛世界一方大勢，有三位出竅劍修，還有數位天境元嬰。
但那方星辰被虛空世界的異獸圍攻，天道傷損，星辰之上生靈慘遭屠戮。
韓牧野從佩劍記憶中看到，這宿衛世界力量不斷壓縮，有沉寂之相。
這也是四翔劍派修行者外出尋求幫助的原因。
他們除了尋求援手，還準備尋找能有生機的星辰。
虛空之中，只算是仙源界域的一部分，對于那身處九重天地的仙源世界修士來說，便是踏足都懶得。
那些四翔劍派之人苦尋許久，也不曾見一位仙源世界修行者。
他們是無意間見到神獸橫渡虛空，方才落在其背上，想尋個機緣。
“師叔，這位劍閣前輩當真愿意為我們出手？”劍閣門前，一位面色蒼白的女修低聲開口。
她只有筑基修為，之前那神獸霸下屠戮異獸的狂暴將她嚇壞了。
直到現在她都不敢相信，自己這些人能在那等強橫神獸面前活下來，還在其背上。
而且，這神獸的主人，竟然會愿意幫助四翔劍派。
“呵呵，劍閣傳人乃是仙源世界上三天中頂尖大宗出來的，既然答應，當然不會反悔。”
“仙源世界那等大世界中人，他們所求，與我們是不同的。”之前開口求援，并且奉上長劍的黑須老者面帶笑容，輕聲開口。
他的臉上，透出幾分輕松之色。
這位劍閣傳人能駕馭神獸，當真是世間難尋的絕頂強者。
有此等大修士出手，四翔劍派和整個宿衛世界獲救有望。
此時，劍閣三樓上盤坐的韓牧野雙膝之間橫臥長劍，面上神色肅穆。
他也沒想到，從那法寶長劍中能知道，劍閣竟然還有如此背景。
劍閣鎮壓一方天道，與天玄世界不相容，他當初以為是文相和袁天劍尊的計劃，沒想到，卻是牽扯到仙源世界上三天的傳承。
這么說來，劍閣之中傳承的玄陽訣，也是來自上三天而不是文墨聲？
也是，文墨聲精研儒道，應該不至于對劍道有如此深厚的研究。
只是劍閣傳承在仙源世界上三天是何模樣，韓牧野完全一抹黑。
“若是能得一柄仙源世界上三天的劍器，或許就能探查其中秘密了。”
口中低語，韓牧野低頭去看手中長劍。
此劍雖然也是法寶，卻并未有成形劍靈。
不過劍器本身鑄造手段不凡，靈材也足夠高階，才使此劍有法寶之威。
韓牧野答應收了此劍，然后幫助四翔劍派，最大的原因就是看過此劍的煉制手段。
鍛造道劍的法門！
當初韓牧野得到石橫劍宗的斷裂道劍，一直都無法修復。
因為其中耗費資源太偶，又沒有足夠手段。
但從這柄劍的煉制手段中，韓牧野看到道劍鍛造的影子。
也就是說，四翔劍派所在的宿衛世界，或許能修復道劍。
道劍之威，可不止在其強橫，更在其能發揮宗門整體力量，還能橫行無盡虛空。
這等寶物，乃是戰略性的，不是尋常法寶能比。
長劍之中，道道劍氣反哺，其中數種四翔劍派劍術快速領悟。
韓牧野滿意的站起身，走下樓，將長劍放在木架上。
“嗡——”
長劍放在木架上的剎那，整個劍閣震蕩。
其上金光不斷流淌，彷如金筑。
一柄法寶長劍的存放，讓劍閣力量強盛了不少。
這么看，那些劍閣傳承弟子的實力，怕是跟各自執掌劍閣所藏劍器強大與否有直接關聯。
要是這么算，韓牧野覺得自己恐怕是劍閣傳承當中最弱之人。
九玄山劍閣所藏劍器不到十萬，靈器級別都沒多少。
往后要想辦法多尋些強橫劍器存放劍閣之中才成。
立在劍閣之中，韓牧野雙目瞇起。
下方霸下神獸張口嘶吼，身形撞開虛空，空間震蕩，虛空破碎，一道黝黑的空間裂縫出現。
霸下抬起腳，龐大的身體撞碎那裂縫，消失在原處。
等霸下身軀出現在動蕩如波浪的虛空外時候，已經處在宿衛世界之外十萬里虛空。
一步之內，直接橫渡百萬里。
立在劍閣之外的那些四翔劍派之人都是瞪大眼睛，驚駭的看著這一幕。
“嘭——”
“嘭——”
霸下龐大的身軀沖出，將密布在虛空世界中的異獸撞碎。
氣血與妖光再次交織一片。
虛空之中先是一靜，然后就是無數異獸奔逃。
神獸之威，完全不是它們能抵擋。
立在霸下神獸背上劍閣中的韓牧野面色不變，身形一動，出現在霸下頭頂。
他手中，一枚黑色的棋子閃動淡淡光芒。
“嗡——”
棋子飛出，化為漫天的流光交織。
黑白的光暈，將方圓五十萬里全都籠罩。
劍氣與靈光化為絲線，在虛空之中不斷交織。
周天之陣！
以靈氣與劍氣結合，重現大道之威。
五十萬里虛空，天道重聚。
不管是異獸還是邪魔，只要是被壓在此五十萬里虛空中，就沒有脫逃的可能。
無盡黑白流光飛逝，將整個天穹裹住。
此時從宿衛世界看，天穹已經成黑白陰陽之相。
“有大修士出手了！”
“我宿衛世界有救了…”
仙月湖底，韓牧野睜開雙目時候，目中有黑白的流光交織浮現。
宿衛世界外的周天大陣布下，十萬里虛空異獸會被慢慢磨殺。
這些異獸的力量會被抽取，融入神獸霸下身軀當中，最終化為韓牧野自身的力量一部分。
不過磨殺方圓十萬里虛空異獸，還需要些時間。
他的神魂力量此時回歸，那邊只留神獸霸下身軀坐鎮就足夠了。
天玄道祖留下的周天大陣傳承確實強大，借助神獸力量，激發劍閣中劍氣，竟然可直接鎮壓十萬里虛空。
本來，韓牧野盤算，以他借助神獸之力，用劍閣激發，也只能鎮壓十萬里的。
到底是大修士傳承。
天玄道祖的傳承如此強橫，韓牧野對自己的劍閣背后勢力有了幾分期待。
那仙源世界的上三天，到底是什么模樣？
一場殺戮，神獸暴虐力量釋放，韓牧野身心舒暢許多。
這就是煉化神獸身軀的弊端之一，難以壓抑的暴虐之力，需要不斷疏導。
不過相比獲得的強大力量，這點暴虐之力根本算不得什么。
身形放松，神獸之力散去，韓牧野從湖底慢慢浮到水面。
在踏足水面時候，他轉頭看向不遠處。
湖邊，一道身影提著幾條大魚，小心的上岸。
紹大田。
這家伙這么晚來仙月湖里捉魚？
韓牧野搖搖頭，身形閃爍之間，消失不見。
仙月湖中并無妖獸，沒有危險。
紹大田怎么說也是南荒虎妖虎一族，自身血脈之力加上修為在身，筑基境也是能戰的。
韓牧野回到自己廂房，合衣躺下，渾身氣血與靈氣融為一道。
凡俗煉心，虛空煉力。
他的修為已經到凝結金丹的邊緣，下一次，應該就能突破了。
也是該突破了。
早上走出廂房時候，木婉已經將洗漱之物準備好。
當韓牧野走出店鋪，見隔壁熱情蒸騰，紹大田和翠翠正樂呵呵賣著包子。
木婉也端著幾個包子送過來。
今日是左玉龍來店中當值。
上午幾個買丹藥的顧客來，都是左玉龍接待。
七品八品丹雖然不便宜，也不需要韓牧野出面。
那幾位來買丹藥的顧客在店中看墻上掛著的書畫時間，倒是比看那些丹藥時間更長。
還有人出聲，問這些書畫可賣。
韓牧野和木婉雖然開玩笑要薅羊毛，其實倒沒有真賣這些書畫的意思。
下午時候，店鋪門口有車馬停下。
左林去接待，然后忙讓左玉龍喚韓牧野。
“先生，好久不見。”
站在韓牧野面前的云錦郡主雖然穿著男裝，但那模樣，依然美艷讓人難以自持。
西蜀第一美人，能與白無痕并稱云錦仙舟雙姝，時隔數年，云錦的美越發成熟。
韓牧野面帶微笑點頭。
云錦看向韓牧野身后店鋪牌匾，目中透出一絲靈光。
“丹緣閣，好字，好名字…”
“怎么，先生都不請我這錦川故人進店坐坐？”
韓牧野抬手，引著云錦進店。
左玉龍要跟著去斟茶倒水，被左林一把拉住。
“你去湊什么熱鬧？”左林瞪一眼左玉龍，低聲道：“公子什么人，他身邊但凡有女子來，你都躲遠點。”
左玉龍張張嘴，倒是沒有反駁。
云錦走進店中，看到掛著的幾幅書畫，眼中神光更亮。
“昨日沒好細看，這還真是真跡。”
“這里一副畫怕是就能夠開十年百年鋪子了。”
目光落在那副韓牧野以徐謂筆意繪制的墨葡萄，云錦郡主轉過頭。
“先生，劍道，丹道，儒道，你，當真是教人驚艷啊…”
韓牧野擺擺手，坐到木椅上，抬手示意，口中淡淡道：“郡主名揚中州，艷壓皇城，不也是難得？”
云錦目中有一絲復雜情緒，終究壓下。
韓牧野看向她，開口道：“昨日你說有事？”
云錦輕笑，低聲道：“云錦想借先生的玉曇花，辦個賞花會，不知先生可能幫忙。”
玉曇花？
賞花會？
韓牧野眉頭一挑：“是陸雨舟的主意？”
自己搬了這曇花來，陸雨舟不好自己討要，就用這法子嗎？
聽到韓牧野的話，云錦掩嘴笑道：“陸副掌院說不能用這法子，瞞不過你。”
說到這，她面上神色化為鄭重，低聲道：“其實，我也是為了給云緞鋪路。”
“只有得到皇城書院儒道前輩的支持，她才能有機會成為下一任儲君。”
儲君。
云緞。
韓牧野眉頭一皺。
天玄皇朝有女子做儲君的嗎？
“先生是不是覺得，云緞乃是女兒身，便不該成為儲君？”
抬頭看韓牧野，云錦輕聲道：“此事我皇族中也不是秘密，以往，此等事情也不是沒有過。”
“三萬年來，我皇族出過六位女帝了。”
還真有女帝？
韓牧野想一下，點點頭。
天玄皇族存在感極低，只要儒道鎮壓天下，天下修行者連誰是皇帝都不知。
“怪只怪我，當初帶云緞入宮覲見時候，多說了些先生的事情。”
云錦目中透出一絲后悔，看向韓牧野。
“或許，在皇帝和那些個皇族眼中，白鹿山是要與皇城書院爭鋒，要跟文相搶天下儒道大運吧。”
很有趣。
是文墨聲和皇城書院鎮壓中州，讓天玄皇朝皇族能數萬年不曾換了江山。
可在這些皇族眼中，卻是有文墨聲在，皇族便永沒有執掌天玄大權的機會。
他們完全不知，若沒有文墨聲鎮壓，天玄皇族不知道換過多少姓氏來做。
云錦在皇宮展現出白鹿山山長韓牧的儒道淵博，云緞也是對其無比推崇，這讓皇族有了不一樣的心思。
借白鹿山之力，沖擊文墨聲的道統。
不管成敗，對于皇族來說，都是希望看到的事情。
他們完全不知，若是無文墨聲，天玄世界恐怕早就被其他界域攻伐了。
世人無知，不知天高地厚，才能有顛覆山河之心。
這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這位就是云錦郡主嗎？當真好漂亮。”
從后院走來的木婉身上丹氣未消，目光落在云錦身上，輕笑開口。
“云錦見過木仙子。”云錦向著木婉施禮。
“叫什么仙子？”木婉走上前，輕輕壓住云錦的手腕，輕笑道：“叫我一聲木姐姐就好。”
云錦愣了一下。
一旁的韓牧野搖搖頭。
這是要搞事情嗎？
玉曇花最終還是被云錦帶走。
按照木婉說，家里事情她說了算，不過小小一盆曇花，她送了。
云錦臨走時候，木婉還約好，等曇花開時候，要去仙舟上看。
“師兄，你們不是都喜歡去仙舟那等地方嗎？”看云錦乘坐的馬車離開，木婉轉頭看向韓牧野。
韓牧野剛想開口，木婉已經伸手壓住他的嘴。
“師兄所想我還不知？”木婉往前湊一步，輕聲道：“我信師兄的。”
直到木婉回后院，韓牧野也沒明白，她信自己什么。
韓牧野轉頭，見紹大田猶豫著走過來。
“公子，你說，我要是去應征入伍，能不能。能不能多賺些靈石？”紹大田轉頭看翠翠在店中忙活，低聲開口。
應征入伍？
韓牧野眉頭一皺。
“你缺靈石？”
紹大田點點頭，又搖搖頭。
“公子，來皇城這么久，我也曉得些事情了。”紹大田虎臉上露出復雜的表情。
他伸手撓一下腦袋，低聲道：“這小店的房租根本就不是三十靈石一個月，我們這店就是生意再好也賺不回租金。”
御園街觀月里這等好地方，一個臨街的店鋪租金只要三十靈石。
紹大田和包明成聊天時候，包明成告訴他，這樣一個小店，租金起碼三百靈石一個月。
南荒小吃店賺不到這么多靈石。
“還有，那個，我和翠翠都想要個孩子。”紹大田有些猶豫，沉吟一下，還是開口：“上一次，差點要了翠翠的命。”
“我私下問過了，我和翠翠要想有孩子，那要花很多靈石，很多。”
韓牧野目光落在紹大田身上。
就因為這些，他才會在夜里去仙月湖中抓魚。
他還想去應征入伍，然后獲得多些靈石。
可惜這家伙不知道，就憑他賺的靈石，絕不不夠翠翠生孩子的耗費。
“你和翠翠好好做生意，其他事情，我和師妹會幫你們的。”
韓牧野看向紹大田，沉聲道：“界外征戰，沒你想的那么容易。”
百萬大軍征戰界外，能有多少平安歸來？
若是虛空界外征戰當真順當，武侯何必征兵百萬？
看韓牧野走進丹緣閣，紹大田嘴角動一下，最終沒有再開口。
韓牧野到后院中，見木婉正在抄錄丹方。
她是將自己在典籍庫中看到的丹方默背下來，然后回來跟韓牧野一起研究。
她也問韓牧野為何不去典籍庫，韓牧野說他是劍修，丹道并非主修，不會在丹道上耗費太多精力。
這是實話。
自始至終，韓牧野都是將丹道當做輔修手段的。
韓牧野輕聲將紹大田所說事情說一遍，木婉停筆，沉默。
“凡塵俗世，當真是羈絆不斷。”
木婉輕嘆一聲，低低開口。
韓牧野笑著拍拍她肩膀道：“不就是如此，才顯紅塵珍貴？”
“紅塵不可留，欲言事事休。”
“我輩修行者，不可貪念凡俗，卻也不能斷了這牽掛。”
“大道，并非無情。”
韓牧野的話木婉有些懂，有些不是很懂。
起身，木婉將抄錄好的丹方遞給韓牧野。
“師兄，我去典籍庫看看可有關于血脈融合或者封鎮方面的丹方。”
昨日百里杏林說，木婉的玉牌等同丹道大宗師，每月可以去典籍庫十次。
有這么多機會，足夠了。
這一次，木婉沒有要韓牧野陪她，直接讓左林駕車前往丹藥司。
到典籍庫門口，圍攏在石階前的那些修行者中，有人低呼。
這應該是昨日來，見過木婉的。
木婉也不去管別人，自顧自走進典籍庫，然后按照目錄索引，尋到一處書架。
那書架上書不多，大多比較古舊。
伸手翻開一本，木婉細細觀閱，眉頭越發緊皺。
再看幾本，她的面上神色沉郁。
“人族與其他族群結合，想要孕育子嗣，當真這么難？”
口中低語，木婉將手中書冊輕輕合上。
“生靈各有其道，妖族要成人形，需要渡劫化形，人族要入天境，也需要扛過雷劫，便是煉丹，五品丹就會有雷劫出。”
“世間萬物要超越自己的極限達到另外一種層次，就會有劫難。”
木婉手邊，有聲音輕輕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