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褲子為了躲媒體,連調虎離山都用上,明明在夏河開機,卻殺到天祝。
岔西灘火車站。
工作人員不斷穿梭于人群,搬著道具,布置候車室,近百名群眾演員在副導演的指揮下,背著行李排隊進出,謹記站位和走位。
“化妝好了沒有?”
搭在室外的帳篷,傳來馮褲子的催促。
陸飛任由化妝師捯飭,戴上假發,嘴巴下巴粘上胡子,直接從二十歲的青年,一下跨越到三十歲的壯年。
鏡中的自己,黑色的皮夾克,搭上一貝雷帽,滿身的藝術細菌,一副不幸落榜的落魄畫家的模樣。
《天下無賊》,其實是王麗、王薄這伙臨時改邪歸正的善賊,跟黎叔為首草菅人命的惡賊,圍繞著傻根的6萬塊,斗智斗勇,甚至殊死搏斗。
而他這個假扮畫家的警察,如同上帝視角俯視兩伙賊,編織天羅地網,等著自投羅網。
簡單地走了兩次戲,馮褲子低聲道:“陸爺,您只要照著剛才的彩排來就成。”
陸飛嚼著口香糖,沒有半點壓力,他只需要安安靜靜地坐在長椅畫畫,僅此而已。
沒有一句臺詞,簡單地一批,在甘南的大部分戲就這樣,有臺詞的得等到回燕京。
“攝影組,到位。”
“錄音組,到位。”
啪的一聲,場記打下板,立刻閃到一邊。
運行的攝像機鏡頭對準著陸飛,他揮著筆,在電子設備上涂涂改改,寫寫畫畫,整塊屏幕上早就畫好曾麗的速寫肖像。
恰恰她和他,兩人背對背坐在同一張長椅,彼此之間,隔著一個人的身位。
就在此時,劉德樺端著熱氣騰騰的水壺,闖入陸飛的視線,兩人似有意似無意地撞了一下。
激情的創作被突然打斷,陸飛皺眉抬眼,臉上寫滿不悅。
“騷瑞。”
劉德樺道了聲歉,隨即面對曾麗,一邊悄無聲息地把他的錢包扒走,一邊虛情假意道:
“從今往后,我和你形影不離。”
“咔!”
馮褲子回看了遍監視器,過渡戲沒有任何難度,但本著精益求精,保了一條。
第二條,第三條…
但當輪到第四條,不知道是劉德樺走了神,本來設計背對背相撞,卻不曾想迎面撞了個滿懷,滾燙的熱水從保溫杯里不慎側漏,少許落到陸飛的手背和衣服。
“嘶!”
陸飛下意識地縮手,皮膚表面不禁通紅。
“沒事吧!”
曾麗嚇了一跳,立刻撲了上去,雙手抓住他的手,滿眼是無盡的心疼和擔心。
我的媽呀!
馮褲子一個激靈,直接從導演椅跳了起來,狂奔到陸老爺的面前,仿佛犯了罪大惡極的過錯,點頭哈腰,百般道歉。
卻也不敢指名道姓罵劉德樺,只能把氣撒在道具組,罵罵咧咧道:
“誰特么讓你們往水壺里加熱水啦!”
“沒事。”
陸飛環視著四周,除了曾麗,副導演、制片一個個全涌了過來,里三層,外三層,把他當熊貓,團團包圍。
劉德樺既尷尬又自責,雙手合十:
“陸總,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沒事,劉天王,就沾到一點點而已,你們要是來的晚點,傷口都愈合了,哈哈。”
陸飛露出和善的笑容,輕松的笑聲立馬緩和候車室內緊張凝重的氛圍。
馮褲子不安道:“陸爺,要不要我派幾個人陪你去醫院看看?”
“我沒那么矯情,演員受點傷不是很正常嗎,劉天王那代的港星受過的傷,可比這個嚴重的多,是不是?”
陸飛不忘減輕劉德樺的心理負擔。
曾麗心有靈犀般地搭話:“是啊,只是一點點燙傷,回去抹點藥就好。”
劉德樺和馮褲子四目相對,內心不由地松了口氣,眼神里多了一絲絲的感激。
但因為這個驚駭的小插曲,這場戲不敢再拍,直接喊過。
于是乎,陸飛今天早上的戲份到此為止,還有一場要等到晚上。
“各位辛苦!辛苦各位!”
陸飛借著去買燙傷藥的托詞,坐上越野車揚長而去,劇組里有一個算一個,無不稱贊:
陸老爺,仁義!
陸老爺,大氣!
獨獨躲在角落里的李雙冰,目送著車漸行漸遠,低聲罵道:“呸,虛偽!”
一路上,越野車晃蕩顛簸。
車窗外,藍天白云,碧草蔓蔓,繁花似錦,牛羊遍野。
陸飛無心欣賞秀麗的風景,翻了翻短信,立刻用衛星電話聯系上孫孟全:
“怎么樣,日照的那家大豆企業有幾家參與競標?”
“一共7家,除了咱們,阿徹丹尼爾斯米德蘭(ADM)、邦吉(Bunge)、嘉吉(Cargill)和路易達孚(Louis
孫孟全一一列出四大糧商為首的黑暗陣營,“本來是6家,豐益國際旗下的益海嘉里不知道從哪里突然冒出來,一下子變成了7家。”
臥槽,合著7家里就魯花一家華夏的?
陸飛有一種孤軍奮戰的孤獨感,但化壓力為動力,斗志昂揚,“你有幾成把握?”
“不敢說八九成,至少有六七成!”
孫孟全激動不已,魯花可是魯東的納稅大戶、糧油大廠,比起打包賣給外資,各級領導更愿意讓魯花來接手,不光出于地方保護,也是捍衛民族品牌。
“好,無論如何,一定要拿下!”
陸飛精神大振,說的可不單單是氣話。
眼下國際糧商跟國內大豆油商展開持久的拉鋸戰,一個裹挾資本、輿論、原料和法律的力量,一個抱團,依靠對本土市場、供應鏈的統治力,兩軍對壘,就等著誰先松懈。
倘若有大豆企業被國際糧商收購,相當于撕開了個口子,城墻攻破了個大洞。
很快會有第二家、第三家,緊接著望風而降,不戰自潰,攻守同盟也會隨之土崩瓦解。
“陸總,不管是為了魯花,還是咱們的大豆行業,我老孫會盡全力!”
孫孟全同樣懂得其中的厲害關系,首戰即決戰,一戰壯士氣。
陸飛瞇了瞇眼:“這些國際糧商敢目中無人,要給他們一個下馬威瞧瞧!”
燕京,美利堅大豆協會駐華辦事處大樓。
郭鶴年滿頭銀發,西裝革履,站著拐杖,慢悠悠地進入寬敞的會議室。
迎面走來一個黃發碧眼鷹鉤鼻的男人,一口紐約腔調道:“郭,你終于來了!”
“安德烈亞斯,好久不見。”
郭鶴年和他握了握手,此人便是ADM的現任話事人,同樣是會議的發起者以及主持。
“現在人齊了,可以開會了。”
安德烈亞斯環顧四周,ABCD再加上ADM入股的豐益國際,不多不少,五個話事人,牢牢控制著全球90以上的糧油市場。
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郭鶴年甫一坐下,就聽到第一個議程,有誰贊成和華夏談判團和談?
放眼望去,不出所料,無一人舉手,BCD糧商們一個個言語里透著傲慢和不屑。
“誰控制石油,那就控制所有國家,誰控制糧食,那就控制全人類,我們會眼睜睜看著控制華夏大豆的機會,從我們眼前流走嗎?”
“他們只是虛張聲勢,在華夏的‘朋友’都告訴我了,今年銀行銀根緊縮,他們根本借不到貸款,財務狀況非常糟糕,資金鏈堅持不了半年、一年就會斷裂。”
“除非天降救星,帶著上億美刀的鈔票來救他們,否則統統要死!”
“不過他們最近一直在活動,想繞開我們,讓巴西直接賣大豆給華夏企業。”
“桀桀桀,不可能啦!邦吉控制的公司故意摻入包裹種衣劑的紅豆,華夏會扣下這批有安全問題的大豆,到時候我們推波助瀾,一定能激化雙邊的貿易矛盾。”
郭鶴年冷眼旁觀著陰謀詭計,一言不發,心里窩火,但表面上云淡風輕。
“ok,全票否決,那么我們要打到底,一直打到他們破產,打到交出采購權為止!”
安德烈亞斯清了清嗓子,“進入我們的第二項議程,如何削減華夏談判團的籌碼。”
郭鶴年突然第一個發言:“我們要給華夏一記重拳,先收購一家瀕臨破產的豆油企業,狠狠地打擊他們自信,讓他們軟弱,讓他們為了自己的利益發生內亂,自亂陣腳。”
“郭,你和我們想的一樣!”
安德烈亞斯投以贊賞的目光,“我們在你來之前已經商量過,這第一張多米諾骨牌,就是魯東的一家大豆壓榨廠。”
“沒錯,我們要給華夏一點顏色瞧瞧!”
“華夏企業都是些軟骨頭,在國際貿易里能投降多快,就投降多快,他們只會欺負自己人。”
“除了那個華夏陸,他是塊硬骨頭。”
“但他不涉足糧油領域,就算涉足,連他也要跪著向我們要大豆,哈哈哈。”
其他糧商話事人嘻嘻哈哈,勝券在握。
郭鶴年嘴角不禁上揚。
巧了,陸飛這個年輕人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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