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這場磨難之后,林小娘心性成長了許多。
不再是那個在家從夫,什么都要林沖做決定的性子了。
況且她本身在張教頭的教導下,也不是什么溫婉無主見的女子。
先前只是太過惜愛林沖,才愿意事事聽他的。
最主要的,也是靈青當初說她若是能夠挺的過去,便能守得云開見月明,熬過寒風開春華。
前提還是要她自救,才能得救。
如今她沒了林沖這個靠山,為了自己,為了未來的孩子,也要振作起來。
張教頭想罷之后,覺得果如自家女兒所說,留在這里徒惹麻煩。
有道是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捉賊的道理。
自己千防萬防,又如何能防得過來?
也只有離了這東京城,時間一長,高衙內也就斷了念想。
這東京城內什么樣的女子沒有?堂堂太尉府的衙內,就不信他還能如此的癡情不成?
日后若是待他忘了此番,林沖又受了宥赦,再一同回來不遲。
當下點頭應下,“好,就依我兒。”
“那咱們這便走吧。”林小娘說著便要起身。
“不急。”張教頭一把將她拉住,道:“今日林沖剛走,怕是高衙內派人在暗中窺探。
咱們在東京城內還有幾分的王法,若是離了東京,再被他們追上,怕是真的要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且待我出去探查一番,做些準備,明日一早再做打算。”
到底是年長的老成穩重,將一番事做的密不透風。
當下出去找了幾個相熟的,布下些疑陣,騙過了暗中監看的人。
第二日天不亮就伙同林小娘和錦兒,整治了馬匹,帶著行囊來到城門處。
一埃等到城門打開,便混入人群中出了城,然后直奔東邊而去。
按照林小娘的說法,“我與官人應在東京遭了劫難,也當在東方破鏡重圓。
況且官人如今也是刺配在東方,若奔那里去,說不得還能早日相見。”
三人在張教頭的安排下,倒是順利的出了城,也沒驚動高衙內的人。
不過卻有一人在城門處無意中瞧見了,緊隨其后追了上來。
張教頭出了城趕著馬匹一氣走了五六里路,遇著個林子,將林小娘和錦兒藏在里面。
自己提了個樸刀,指著身后喝道:“后面的漢子,跟著老漢做什么?”
他經驗豐富,自出城就覺身后有人跟著,但他怕在城門口處若是糾纏起來,會引來更多的人注意,便一路急行。
一來若是能甩開更好,二來甩不開也可以找個僻靜處將其做了,省得他去報信,將人引來。
隨著他一聲喝,從身后林中跳出一個大胖和尚,只見他:
皂直裰背穿雙袖,青圓絳斜綰雙頭。戒刀燦三尺春冰,深藏鞘內;禪杖揮一條玉蟒,橫在肩頭。鷺鷥腿緊系腳絣,蜘蛛肚牢拴衣缽。
嘴縫邊攢千條斷頭鐵線,胸脯上露一帶蓋膽寒毛。生成食肉餐魚臉,不是看經念佛人。
這莽和尚一跳出來就連連擺手道:“老丈不要誤會,灑家和你家林教頭是結拜的弟兄。
灑家怕林沖兄弟在路上受難,今日本想著去送一送,誰知正撞見了老丈和小娘子出城。
便想著先將你們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去尋我那林沖兄弟。”
正說話間,躲在林中的錦兒也認出了這大和尚,正是和自家官人相熟的魯智深魯大師,于是便走出來相認。
張教頭聽了一忙將手中樸刀一撇,拱手道:“原來如此,多謝大師仗義,我險些冤枉了好人。”
魯智深也忙將他扶起來,然后聽他們要往東去,便也將擔子擔了護送。
有了這么個壯和尚在,路途上陡的安全了七八分,一行人行路也快了三分。
到了晚間也走了三十多里路,正歇著時,林小娘卻忽的嘆息起來。
“我兒不必擔心,咱們已經遠離了東京城,料那高衙內也尋不來。”張教頭安慰道。
“我不是擔心我們,我是怕官人在路上有個什么好歹。
萬一高太尉不愿放過官人,他帶著重枷又豈能防備的了?”林小娘說罷,不由小聲啜泣起來。
“小娘子莫哭,哭的灑家心煩。”魯智深在一旁道:“恁地,如今老丈和小娘子也脫離了東京城,依著老丈的謹慎想來尋常的江湖手段也奈何不得你們。
灑家這就連夜趕上林沖兄弟,去護送他一程。
有灑家在,必然不會出什么意外。”
“如此,多謝大師。”張教頭聽罷,欣喜道。
他昨日送林沖時還不覺得什么,只想著他到了滄州之后好好的服役,以待宥赦。
待聽了女兒的話后,心中也有些犯嘀咕,只是他帶著林小娘和錦兒兩個女眷,也就顧不得林沖了。
今日既然有林沖的結拜兄弟前去,他自然也就放心了。
當下又對魯智深道:“東京去滄州路上有個險峻去處,名喚‘野豬林’。
往日里那些解人若要伺機解決了犯人,必然要在這里下手。
大師此去可直奔野豬林,若是在那里林沖不曾受害,那便可無憂。”
一般來說,若是想害人,沒有哪個解人愿意多走冤枉路。
因此多是在這個離東京不遠,又十分兇惡的林子里解決了。
然后回去說犯人跑了或是一不小心摔死了,隨便尋個由頭,也沒人去多問。
“灑家省得了。”魯智深記下了詳細的路線,點頭道。
他們出了東京城是一路往東,林沖他們是一路往東北。
算了算時間明日林沖他們就到了野豬林了,當下魯智深也不敢怠慢。
一發吃了十來斤肉,又隨身帶著十來斤,一壺酒,緊了緊綁腿便連夜趕去了。
林小娘直看的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才又嘆了口氣坐下。
“我兒勿憂,我看這智深大師是個信人,必然能夠救得林沖的性命。”張教頭將溫熱的餅子遞給她道。
“再者說了,林沖也不是個福薄的,必然能夠逢兇化吉。”
“愿仙人保佑我家官人平安無事。”林小娘說罷又念起了功德靈文。
張教頭也沒再說什么,只是歇了一夜,第二日天不亮就又帶著兩人向東而去。
而另一邊,林沖告別丈人娘子后,當天走了三四十里路。
第二日身上棒瘡發作,走的倒是不快,但也有三四十里路。
到了晚間被薛霸、董超兩人用滾水燙了一腳的泡。
第三日又拿那新編的硬草鞋給他穿,將水泡磨破,鮮血淋漓。
林沖本身被一通棍打的皮開肉綻,又戴了專門鎮壓重犯的鎮神枷,如何能反抗的了?
沒奈何,磨磨蹭蹭的到了晌午,來到了野豬林。
董超、薛霸兩人相互使了個眼色,要在這里害了林沖,但恐那鎮神枷鎮他不住。
又使計騙了林沖,用高俅給的縛神索捆了。
這才放心的舉起手中水火棍道:“林教頭莫怪,須不是我二人要害了你。
而是陸虞侯奉了高太尉的命令,教我兩個到這里結果你。
休得要怨我弟兄兩個。”
說著舉棍就向林沖腦袋上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