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無需如此。”張青一把抓住孫二娘的手,艱難的搖搖頭。
“沒關系,夜叉是厲鬼,待我死了一樣做個母夜叉。”孫二娘笑語晏晏的看著張青,輕輕撥開張青的手。
此時已經變了模樣的她,彷佛一朵泣血的罌粟,妖艷的美殺人。
五指作爪狀,勐地抓穿胸膛,從里面掏出來一顆烏黑的心臟。
“原來,夜叉的心是黑的。”她喃喃道。
她雙手將這顆夜叉心捧起,舉到靈青面前,叩拜道:“請道長救我相公一命。
你若能救活了他,我的命盡管取走,這身子也盡可拿去做了饅頭。”
靈青將拂塵一甩,那烏黑的夜叉心飄在他的面前。
他忽的笑著看向孫二娘和張青道:“若貧道說,方才是騙你的呢?
夜叉心乃是世間歹毒之物,夜叉女的心尤甚,如何能救得了人?”
“賊鳥道,你果然是在騙我不成?”孫二娘勐地抬起頭來,厲聲喝道。
無盡的夜叉鬼氣從她身上洶涌而出,在她身后凝做一個略顯模湖的夜叉女鬼。
她身形一閃,雙爪揮舞便向靈青面門抓去。
靈青拂塵一抖,“啪”的一聲將她抽飛出去,滾落在門外。
然后又是將拂塵一甩,躺在地上的張青勐地飛起,攔在孫二娘的面前。
孫二娘再次撲來的身形勐地一頓,嘴角溢出一絲鮮血,血液自胸膛的窟窿處如水槍射出,噴了張青一身。
“二娘,你我既已命不長久了,便放開了去做吧。”張青面色煞白,扯了扯嘴角,看著她勉強笑道。
“也好。”孫二娘亦是咧了咧嘴,亦哭亦笑。
“待我將你吃了,咱們永生永世都在一起。”
說罷張開紅唇,露出雪白森寒的牙齒,便要向張青身上咬去。
“唉!”
靈青悠然一聲長嘆,將張青拉在一邊,然后伸手一指將孫二娘定在原地。
“果是天生的夜叉,吃人的厲鬼,終歸是要造下一番無邊殺劫,方能劫盡重生。”
他看著眼前仍是滿眼兇光的孫二娘,又是無聲的嘆息。
他本想著若是能借得孫二娘與張青兩人之間的情誼做引,感化孫二娘。
令其在瀕死之境,如張青一般大徹大悟,留得一絲滌凈魔魂的契機。
誰知其魔性深重,且性情剛烈至此,竟然寧愿將張青吃了,也不愿放下。
他不是沒見過比孫二娘更惡的存在。
當初在山神副本中,那吃人的鬼母,專以身懷六甲的婦人為食。
將孕婦吞了,再將腹中的胎兒煉作天鬼。
相比之下,孫二娘殺人賣米肉,根本算不得什么。
在陰山世界的地府之中,他也曾捉了不少積年的厲鬼,用紅蓮業火煅燒。
在無盡的痛苦之中,不僅毫無悔悟之心,更是變本加厲。
那鬼母他可以打殺了,那些惡鬼他可以燒殺了,令其真靈赤裸裸的去轉世。
甚至是連真靈都不給他留,直接燒作灰灰。
然而對待面前的孫二娘,他卻不能這般做。
一來是若真的引動了魔星,化作魔孽肆虐人間,只不過是憑添劫難,也為自己造下潑天的罪業。
二來,就算是他能將其體內的魔星完整的取出來,再造一個地壯星來。
然誰又知這新的煞星,不會更加變本加厲呢?
夜叉心確實救不得人,但失了心臟夜叉也不會死,他先前只是想著借此契機試一試,能否直接將其度化了。
如今一見,果然自家度人的本事還不夠,度不得這般的魔星。
若是小倩、脂玉那般的,自己還能點化一下,其自己便能幡然悔悟。
哪怕是沐靖柔,只要能有一絲的悔悟,他便能有法令其棄惡從善。
只是這孫二娘,除了對張青的一腔情義外,對其他人沒有半分的悲憫、悔悟,壓根就不知善為何物。
你越是要點她的善心,越是令她入魔更深。
也不是說她就無可救藥了,畢竟體內的神性還沒被魔氣堙滅。
或許她只是還沒遇到能令她放下惡執的存在吧。
不過也是,若是那么容易煉化魔氣,度得罡煞魔星。
那師父、蕩魔天尊、歷代龍虎山天師他們,也不會單只將絳雪仙子、魔星們鎮壓起來了。
如今度是度不得,殺又殺不得。
既如此,那便反其道而行之吧。
靈青想罷,取過一張桌子來,將張青放在上面,然后將其五臟六腑在胸腹之中一一復位碼齊。
將萬化拂塵塵絲在他創口處一掃,便恢復如初。
又取來一丸丹藥塞在他嘴里,待藥效化開了,這才收回潛藏在他體內,為其吊命的先天一炁神符。
張青、孫二娘看著他這般活死人、肉白骨的手段,不由的目瞪口呆。
張青發覺能動了,翻身滾下桌來,拜倒在地叩謝道:“多謝仙長救命之恩!”
一連拜了四拜,方才抬起頭來,看著靈青一臉希冀的道:“仙長既然有如此仙術,不知可能救得我家二娘一救?”
他是好了,但孫二娘胸口處還有個大窟窿呢,而且那怦怦跳的心臟,就在靈青的旁邊。
說完也不待靈青拒絕還是答應,不停的將頭磕的山響。
“安心吧,貧道自會救她。”靈青揮手將張青拂起道。
既然已經拿定了主意,他也不想再找些不必要的麻煩了。
抬手一招,孫二娘落在他面前。
他一手虛托著那顆夜叉心臟,看著孫二娘道:“如今我也不求你今日便悔悟前塵,一心向善。
甚至也不去管你如何的殺人賣米肉。
甚至貧道還會傳你一套吃人的法子。”
張青一臉詫異的看向靈青,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般話來。
孫二娘的眼神也是微微一動。
靈青不去管二人如何想,接著道:“單有一點。
煉這法子,吃的人身上罪業越重,這功效便越強,得來的力量也就越強。
反之不僅功效越弱,若是吃了身上沒有罪業的人,那功力反會倒退,更有萬蟻噬身之苦。”
這方世界之中,殺人的無算,吃人的也不在少數。
但這些人要么是為了充饑迫于無奈,如孟州城附近的百姓。
要么是出于對敵人的恨,如岳飛就曾將金人的尸首腌制成干糧。
真正的應了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然而無論哪一種,都不及孫二娘這種。
她是將殺人吃人當做平常,無所謂善惡。
此般若是能夠悟得天心,明白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無上無下、無善無惡的大道,便也算不得什么。
這無非是在踐行自身之道,一如大自然中萬物生生滅滅,尸身在自然中消解一般。
然孫二娘此時自是無此等心境,如此便為魔道。
靈青此舉便是讓她將這惡用在惡人身上。
說罷,他也不等孫二娘答應,他這也并不是同其商量。
反手將地壯星寶珠取了出來,拍在其胸口,頂替了原先的心臟。
再一揮手將她那顆夜叉心下了禁制,收了起來。
此時的孫二娘發覺禁住自己的力量消失了,她摸了摸胸口,光滑如玉,一點看不出方才被掏個窟窿的模樣。
感受著沒有任何跳動的胸膛,她抬頭看向靈青。
通過方才的一番境遇,她知道兩人無論如何都不是靈青的對手。
而如今兩人也險死重生,體驗了一把死亡的感覺,自然也沒有再去尋思的沖動。
畢竟她并不是傻子,審時度勢還是會的。
接下來,靈青便將一道名為《泥犁鎮業術》的法門傳給了孫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