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二娘小心翼翼的行了個萬福,捏聲問道:“道爺,不知可要用酒菜?”
靈青將手中拂塵一甩,邁步走進那充盈著冤煞之氣的酒店,尋了個桌子坐下,道:“取些酒肉來。”
“好好好,馬上就來。”孫二娘展顏一笑,到里面托了一壇酒,一個碗一雙快子,切了兩盤肉來。
殷切的篩了一碗酒,燙過了端在靈青面前。
靈青端起來聞了聞,飲了一口,味道普普通通,不過是尋常村釀的水酒,寡澹無味,如水一般。
又夾起一片肉來看了看,肉質細嫩、紋理細密,現殺現煮的黃羊肉。
一連喝了三巡酒,靈青說道:“聽說大樹坡的肉饅頭聞名遠揚,且拿些來嘗嘗。”
聽得靈青要肉饅頭,孫二娘心中一突,轉又笑道:“道爺但吃些酒肉便可,咱家的饅頭都賣光了。”
“胡說,貧道聞著里面的饅頭味了。”靈青眉頭一豎,一拍桌子叫道:“可是擔心貧道沒有銀錢。
放心,須不少你的。”
說著將一錠十兩的銀子拍在桌上。
孫二娘眼中精光一閃,眼前的道人就是吃得一二十斤肉,二三十個肉饅頭都要不得一兩銀子。
如今一出手便是十兩,若是能夠做他一番,怕是能抵得一個月的盈余。
然心念方動,便想起了靈青的那雙眼,心頭頓時一盆冷水澆下,將滾燙的心澆的拔涼。
“道爺,屬實沒有了,那是給別家定好的。”孫二娘賠笑道。
“你先拿來予我先吃,你再做便是。”靈青不滿道。
“餡肉沒了,實是沒得法子。”孫二娘強忍怒意道。
“沒肉了便再去買,哪里來的那么多廢話?”靈青喝道。
孫二娘聞言面皮一耷拉,心中尋思道:“本見你也是個人物,不愿招惹于你,誰知竟是如此的不知好歹。
你自來尋死卻是怨不得我,該當給你個報應,免得讓你這雜毛鳥道以為老娘是好欺負的。”
隨即展顏笑道:“客官說的是,是我湖涂了,這就為客官端來。”
說罷到灶上取了十來個大饅頭,一個精美的酒壇放在桌上,說道:“客官,嘗嘗咱們店里珍藏的好酒。
算是我給客官賠個不是。”
不待靈青說話,便篩了一碗溫了,酒色醇正,辛辣撲鼻,只是有些渾濁。
“別看俺這酒渾,但卻是窖藏十年的好酒,在別家可是喝不到。”
“聞這味道倒是有些特色。”靈青探頭聞了聞,點頭贊道。
隨即拿了一個饅頭,掰開了看,見其中肉香汁濃,倒是好滋味。
孫二娘眼見著道人連吃了四五個饅頭,又端起一碗酒來下肚,心下松了口氣,展顏一笑。
拍手叫道:“倒也,倒也!”
隨后就見道人推金山倒玉柱似的,仰頭栽倒在地上。
孫二娘叉腰歡喜道:“原來是個銀樣镴槍頭,倒是唬得老娘好些心驚。”
伸手先將靈青手中的萬化拂塵撿了起來,見其形狀精美造型古樸,心下頗為喜愛。
“倒是個好物件,估摸著能值些銀子。”
又在他懷里尋摸了一番,摸出一兜銀子,約有十來錠,個個是十兩足銀,頓時喜上眉梢。
看著倒在地上的靈青道:“說是饅頭沒了你還不信,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不過看你這精瘦的樣子,想來也出不得幾斤好肉,只能做個水牛肉賣了。”
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便來拉靈青,一拉卻沒拉得動,不由意外道:“看著干瘦,原是有些分量。”
一頭說,一面先脫去了綠紗衫兒,解下了紅絹裙子,赤膊著雙手抓住靈青胳膊便再來提。
“嘿!”
雙臂一甩,順勢轉身,便要將靈青扛在肩上。
“哎幼!
然誰知她這一甩,不僅沒甩動,反將自己閃了一跤絆在地上,扶著腰哎幼幼直叫喚。
里面有兩個漢子聽了叫聲,急忙抄刀跑了出來,左右打量了一眼,沒見著有什么強人。
又見著她委頓在地,趕忙將刀丟在一旁,將她扶了起來。
此時,門外也來了個漢子,見此情景,慌忙將手中箱擔丟了,撲搶進來扶住了孫二娘坐下。
這人正是孫二娘的相公,菜園子張青的便是。
他見躺在地上的靈青和桌上的酒肉銀兩,頓知是怎么回事了。
看著孫二娘道:“不是囑咐過你了,這云游的僧道不招惹他的嗎?
他是出家的人,又不曾受用過分了,壞他做什么?”
“我原也不打算搭理他,只想著管些酒肉打發走了也就是了。
誰知他竟不知好歹,自尋死路,又如何能怪得我來?”孫二娘倒是不以為忤,反耐心解釋道。
“你怎的落得這般模樣?”張青聞言也不好再說她,見她仍舊扶腰痛呼,問道。
“我來提這賊廝,誰知竟一抓不起,不防備之下閃著腰了。”孫二娘氣呼呼的道。
“也罷,合該你不該壞了他性命,過會調一碗解藥來,將人放了吧。”張青一邊幫她揉搓,一邊說道。
“依你。”孫二娘點頭道。
兩人正說話間,忽的一道聲音在耳畔響起。
“既然你二人不要貧道的命,可愿把自己的命舍給貧道?”
“什么人?”孫二娘、張青頓時嚇了一跳,左右張望。
“后邊!”一旁站著的兩個漢子指著兩人身后道。
兩人轉頭看去,卻見方才還躺在地上的靈青,此時正好整以暇的端坐在凳子上。
面前擺了四五個饅頭,一碗渾酒。
正是方才本應被靈青吃下去的東西。
“你這道人莫要不識好歹,我二人已經愿意放過你了,你還待如何?”孫二娘眉頭直豎,勐地一拍桌子站起身道。
但卻忘了她腰還沒好,勐地一下又抻著了,哎幼一聲便歪扶在桌上。
“二娘。”張青一把將她扶住,讓她坐下。
然后對著靈青拱手道:“道爺見諒,是我夫婦二人有眼不識泰山,還望道爺海涵。
未知道爺法號,還望賜下。”
“貧道靈道清,不過一云水道人罷了,沒什么名號。”靈青拿起桌上的拂塵,在桌上一拂,那銀袋子便消失不見。
“原來是道清道長,小人等今日得見道長,三生有幸。”張青納頭便拜。
“好說,不知兩位對貧道的提議如何?”靈青微一頷首道。
“道長說笑,小人們的性命只此一條,如何舍給道長?”張青賠笑道。
“不過若是道長一定要取,我等也無可奈何,該當舍給道長賠罪。”
“也不需你們符合賠罪了,只待宰了你二人,貧道依樣做成肉饅頭,賣給了別人,還能賺些銀錢花差。”靈青一雙眼在二人身上細細的打量著。
似是在心中尋思哪里的肉可以作肥牛,哪里的肉可以作肉餡。
“你們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