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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取火的方法

  “吱——”

  “吱——吱吱——吱——吱吱——”

  半夏閉著眼睛都聽樂了,一大清早的,這群老鼠,叫得比唱得好聽,此起彼伏,抑揚頓挫,跟交響樂團似的。

  她睜開眼睛,第一時間把手伸進亂糟糟的頭發里,還好,昨晚沒有老鼠鉆進來。

  她從床上爬起來,壓得床嘎吱一響,床底下的老鼠聲立即就頓住了,半夏都能想象出這群正在開音樂會的嚙齒動物一齊抬頭惶恐地盯著頭頂,擔心那塊黑色的板子會突然塌下來,女孩清了清嗓子:“各位貴客,我數三下,三下之后還不走的…”

  她話還沒說完,老鼠們就在女孩的眼皮子底下躥了出去,幾秒鐘內消失在了視野里。

  “…我就抽取幾位幸運客人留下來做早飯。”

  半夏揉了揉頭發。

  “跑得真快。”

  以前呢,半夏還嘗試過封堵老鼠,她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把房間搜過一遍,把一切有可能通過老鼠的縫隙全部賭了起來,確保針都插不進去,可第二天早上一睜眼,一對黑漆漆的小眼珠子正盯著她呢,尖尖的濕潤小鼻子探來探去。

  半夏當時暗暗嘆了口氣,這也不全是壞事,至少早飯解決了。

  如今半夏已經不再嘗試堵老鼠,這些小東西能從各種匪夷所思的地方出現,又消失在各種匪夷所思的地方。

  她一個挺身跳下床,從椅背上拉過衣服套上,然后在墻上的九月七日畫個圈。

  不出門的時候,她也就這么一件肥大的白色襯衫,襯衫里只有一條短褲,光著兩條長腿在屋子里走來走去。

  不到冬天,其實沒有穿衣服的必要。

  半夏其實是愿意裸奔的,但老師制止了她,老師說衣服不僅僅具有保暖裝飾等功能性的作用,它把你和野獸區分開,如果你不穿衣服,總有一天你會融入這個野性的世界,忘記自己人類的身份。

  半夏說那樣不也挺好么?人從大自然中來,又回到大自然中去,我們都是無毛裸猿!

  老師笑笑,說你不是裸猿,你是姑娘。

  半夏問姑娘怎么啦?

  姑娘就要漂漂亮亮的,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不穿衣服的話就讓這個世界占了便宜。

  老師這么說,一邊把她的臉揉圓搓扁。

  “漂亮么?”半夏對著衛生間里臟兮兮的鏡子齜牙咧嘴,“我又不知道自己漂不漂亮,我臉盲。”

  洗臉臺上的高露潔牙膏已經被卷成了一層皮,半夏還不死心地壓榨它,把最后一點點泛綠的牙膏涂在牙刷上。

  看來這支牙膏明天沒法用了,到時候就用刀剖開吧,里邊總還能刮點兒下來。

  第一,堅持養護牙齒!

  這是老師給她定下的規矩,縱然世界毀滅,每天必須刷牙!

  老師曾經帶著半夏搜刮干凈了半個秦淮區的超市和便利店,獲得了堆積如山的牙膏牙刷,全部都堆在樓下的屋子里。

  半夏覺得這些牙膏自己至少能用二十年。

  刷完牙洗臉,女孩從衛生間角落里的大水桶里舀了一瓢水倒在塑料臉盆里,接著蹲下來洗臉。

  衛生間自帶的陶瓷洗臉臺是沒法用的,早幾年就破損了,底部一條大裂縫,手指都能插得進去,所以只能另用臉盆。

  用來儲存淡水的大紅桶是老師找到的,一共兩個,并排放在衛生間里,占用了衛生間里一半的空間——那里本來是淋浴間的位置,這倆塑料桶有一米高,還帶蓋子,儲存淡水正好合適,無論是喝還是用,半夏都從這桶里打水,平均一桶水能用三到五天時間。

  洗完臉后女孩隨意地把水倒在衛生間外的地板上,沖洗地上的泥土和灰塵。

  她無須節約用水,因為南京市不缺淡水。

  半夏主要的淡水來源是降雨,南京是個多雨的城市,一年之中有八個月的時間會有規律降水,濕潤的溫帶氣旋會從海上來,同時帶來充沛的雨水,從三月份開始,一直到十月份,這么長的時間都是南京的臺風季。

  洗漱完畢的半夏把頭發扎起來,扎成馬尾辮,接下來該做早飯了。

  “爸!媽!今天早上吃什么?”半夏嘴里銜著皮筋,哼著模糊的調子,“煮粥好不好?煮蒲公英粥?昨天采來的,應該還新鮮,你們不說話我就當答應了啊!”

  果然沒人說話。

  那就代表全票贊成,今天早餐就喝蒲公英粥。

  半夏對父母的心理總是把握得很準。

  廚房就在衛生間一墻之隔,這是一套三室兩廳的房子,一主臥兩次臥,一客廳一餐廳,最后一廚房一衛生間。

  做飯的時候必須關好廚房的門,再把廚房的窗戶全部打開,確保通風沒有問題,半夏才把灶臺底下的爐子吃力地拎了出來。

  “這東西真沉。”

  老式蜂窩煤爐子,天知道這東西老師是從哪兒找到的,爐子有半米高,是個圓柱體,爐子底部有個通風口,用蓋子蓋著,這玩意本來是用來燒蜂窩煤的——蜂窩煤就是短圓柱體,可以一個疊一個地放進垂直的爐膛里,但是要保證從上到下所有蜂窩煤的孔洞都要對齊,孔洞是保證空氣流通的,空氣從爐子底部的通風口進入,再通過蜂窩煤上下對齊貫穿的孔洞,最后從爐膛出來,有空氣流通煤才燒得著。

  很顯然半夏現在手里沒有蜂窩煤。

  但她有一面墻的柴火。

  每一根木柴都是手掌那么長,兩三根手指那么細,靠著廚房的墻壁重重疊疊地堆起來,堆了整整一人多高。

  這些柴都是半夏劈的,南京市里最不缺的就是木頭,滿大街的樟樹橡木枝繁葉茂,她把樹砍倒鋸斷,再一點一點地劈成小柴火,堆在陽臺上晾干,新鮮的濕木柴沒法燒,燒起來濃煙滾滾,所以柴劈完了得晾,先放在陽臺上晾,再放進廚房里晾,先劈的先燒,后劈的后燒,無論是哪一根柴,等到半夏要燒它時,它也該晾干了。

  在這個沒有天然氣沒有煤炭的世界,半夏唯一的燃料就是汽油和木柴。

  她舍不得用汽油。

  所以絕大多數時候她都在燒木頭。

  半夏把稍細一點的柴火和干枯的草葉卷成一團,這是極好的引火物,一點就著。

  但光有引火物是不夠的,還得點著它。

  怎么點?

  從人類掌握火焰的那一天開始,點火方式就在迭代更新,鉆木取火太費時耗力,人們就學會了使用礦物制造火石和火鐮,每次取火太麻煩,人們就學會了用木炭保存火種,只要把燒到一半的木炭用細灰掩蓋起來,就能大幅度延緩火焰熄滅的時間,暗火永遠比明火要更持久,這樣的火種甚至能裝在盒子里隨身攜帶,隨取隨用。

  半夏從灶臺底下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金屬盒子。

  這就是火種。

  永恒的火種。

  她打開盒子,取出打火機,“啪”地一下把火點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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