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零十三章 湖的另一邊
湖面下方沒有水，而是無盡的黑暗。
梁言感覺天旋地轉，斗轉星移，周圍的一切都在發生改變，漸漸感應不到其他人的氣息，只有熊月兒被自己緊緊拽住，始終跟在身邊。
也不知過了多久，再次聽見“噗通”一聲，周圍水花四濺！
“咦？”
梁言從水面下方鉆了出來，眼中露出了一絲驚訝之色。
自己居然又重新浮出了水面，但周圍的景色已經大不一樣沒有了綠意盎然的密林，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蕪的灰色沙漠。
“怎么回事？這還是我們剛才待的地方嗎？”
梁言心念電轉，忽然感覺自己的大腿被人死死抱著，急忙伸手一拉，把熊月兒也從水中拉了出來。
熊月兒剛一露頭就大口大口地吐水，臉色也有些蒼白。
過了許久，她才鎮定下來，睜大了眼睛看向四周，口中喃喃道：“師尊，我們這是到了什么地方？”
梁言沒有回答。
他現在也十分疑惑，暗中放出神識，開始查看周圍的情況。
只見岸邊是一片灰蒙蒙的沙漠，和之前生機勃勃的森林完全不同，這里沒有半點活物的氣息，只有死一般的寂靜。
沒過多久，他就感應到了一股腥臭的氣息，令人聞之欲嘔！
梁言臉色微變，正要仔細查看，忽聽水花之聲，不遠處泛起波濤，又有一人鉆出了水面。
卻是忘歸城的亞圣，歸無咎！
“梁兄？”
看到梁言，歸無咎的臉色放松了不少，向他微微點頭致意。
接下來，不斷有水花四濺，大苦尊者、古天、悲明鏡、歸無期、伏虎尊者、王崇化一個個熟悉的身影陸續鉆出了水面。
南玄群雄再次匯聚，離開了湖泊，重新回到岸上。
歸無期快速清點了一下人數，發現沒有人失蹤，所有修士都在這里。
“阿彌陀佛。”
大苦尊者臉色欣慰：“還好沒有人陣亡，如果再有人喪命于此，貧僧難辭其咎。”
“可是，已經有五位道友身死道消了。”歸無期看了他一眼，沉聲道：“這‘大羅洞天’明明是你們羅天山的傳承福地，為何會有魔物？現在害死了五位道友，我希望你們能給個說法。”
大苦尊者聞言，臉色愁苦，一言不發，卻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羅天山眾人都是如此，不少僧人低聲議論，頭一次對自家宗門的傳承產生了懷疑。
過了片刻，古天也開口道：“大苦，不是我想質問你，只是這里實在詭異，你看看周圍，哪里像是佛門清靜之地？”
“這”
大苦尊者看了看四周，眼中也露出了茫然之色。
這里只有一望無際的灰色沙漠，沒有半點靈氣，仿佛一座囚籠。
“怎么會這樣？”大苦尊者喃喃道：“我羅天山世代相傳，‘大羅洞天’乃清靜寶地，這里藏有羅天山的佛法精要，學之可通圣境！絕不應該是眼前這樣的景象”
“你們看！”
之前一直沉默不語的梁言，忽然指向了身后的湖泊。
眾人回過神來，都把目光看向湖泊。
只見湖面中倒映出一片森林，郁郁蔥蔥，生機勃發，赫然是剛才眾人所在的密林！
“這難道說，剛才我們所處的地方只是水中泡影，現在這里才是真正的‘大羅洞天’？”
“虛幻，都是虛幻！”
大苦尊者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因為之前受了傷，腳下虛浮，居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是佛門高僧，此刻卻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就這么怔怔地看著湖面，像是受了極大的打擊。
伏虎、玄葉，覆海三人也都臉色茫然，似乎道心受損，一時間竟愣在原地。
梁言見此情景，嘆了口氣道：“事已至此，自責也無用，這里畢竟是你們羅天山的秘境，還望四位道友能夠振作精神，帶我們離開此地。”
聽了他的話，伏虎尊者回過神來，但臉色依舊茫然：“‘大羅洞天’我們也是知之甚少，宗門典籍中雖然有所記載，但和眼前所見完全不同，所以我們也不知道出口在哪里。”
梁言眉頭微蹙，沉吟道：“那么在這之前，羅天山就沒有人進來過嗎？你們的山主，或者前輩師叔，應該有人進入過此地吧？”
伏虎尊者想了想，回答道：“進入大羅洞天的條件非常苛刻，據說歷史上有不少前輩在此悟道，但最近這一萬年以內，除了山主以外，就只有一人獲準進入此地。”
“那人是誰？他出來以后沒有和你們說起過此地嗎？”梁言追問道。
伏虎尊者搖了搖頭道：“獲準進入此地的是無念師叔，他乃羅天山古今第一奇才，修煉八百年成就亞圣，千年未到就已經是亞圣巔峰，半步圣人！因此才獲準進入‘大羅秘境’。不過可惜的是，他并沒有選擇進入‘大羅洞天’，反而在神機峰上與山主師伯禪機辯論，最后留下‘佛無’兩個大字，叛離了羅天山。后來更是有傳言，他由佛入魔，轉修魔道，從此與我們羅天山再無半點瓜葛。”
梁言聽到這里，心中一動，想起一個人來。
“佛魔同修，難道是他？！”
腦海中浮現了黃衣老僧的身影，當初便是此人獨闖天河城，幫助自己成就混元大道！
“那你可知道無念前輩的下落？”梁言追問道。
“無念師叔入魔之后就銷聲匿跡了，我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且這是羅天山的丑聞，山主禁止我們談論。師兄弟們偶爾私下提及，也只感到唏噓。”
梁言聽后，心中暗暗忖道：“看來是他無疑了！消失的這些年都被鎮壓在‘九曲黃河樓’中，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是心甘情愿被鎮壓的，卻不知是何故？”
心中的這些想法，他自然不會說出來。
就聽伏虎尊者又繼續道：“無念師叔失蹤以后，羅天山就再也沒有人獲準進入‘大羅洞天’了，后來山主也失蹤，我們羅天山群龍無首，如果不是這次情況特殊，恐怕‘大羅洞天’永遠也不會開啟。”
南玄眾人聽到這里，都不由得嘆了口氣。
“說來說去，原來沒有一個人了解此地的情況，你們羅天山這次真是害苦了我們所有人啊！”
說話的是一名散修，穿道袍拿拂塵，有化劫境渡三難的修為，語氣中充滿了抱怨。
其實不只是他，很多人心中都是這么想的，只是礙于羅天四尊的實力才沒有輕易出口。
“罷了，事已至此，抱怨也是無用。”歸無咎嘆道：“我們還是四處看看，尋找離開此地的方法，之后再做其它打算吧。”
聽了他的話，眾人都無可奈何。
的確，到了現在這種地步，就算把羅天四尊殺了也沒用，況且還要依靠他們四人，說不定可以找到一條出去的道路。
“我感覺到西南方好像有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梁言指了指遠處，沉吟道：“為了防止不測，我們暫時不要分散，先往這個方向探索一下吧。”
對于他的提議，歸無咎、古天等人都是微微點頭。
“不錯，現在情況未明，分散力量不是明智之舉，咱們就按照梁道友所指的方向前進。”
眾人很快就達成一致，往西南方緩緩前進。
就這樣走了一刻鐘左右，前方沙漠中居然出現了一根巨大的鐵柱，足足百丈來高，十人合抱粗細。
走在最前面的幾個亞圣同時停下了腳步，臉上都露出了驚駭之色。
因為他們看見，那根鐵柱的頂端懸掛著一條鎖鏈，鎖鏈垂落下來，末端是只鐵鉤，血跡斑斑，正勾著一具尸體。
風吹沙漠，塵埃漫天，可那尸體在風中卻是紋絲不動，也不知道死去了多少年，就這樣一直被吊在這里 更詭異的是，那尸體身穿僧袍，頭頂戒疤，看樣子居然是羅天山的僧人！
看到這幅景象，大苦、玄葉、伏虎等人都不由得心跳加速，氣息也有些紊亂了。
沒有絲毫猶豫，羅天四尊同時掐了個法訣，迅速飛了過去。
他們抬頭看向那具被鐵鉤勾住的尸體，全都陷入了沉默，好半天后，才聽伏虎尊者喃喃開口道：“我沒記錯的話，這位應該是禪寂前輩。”
“嗯，我在祖師祠堂中看過他的畫像，錯不了。”玄葉點頭。
“禪寂前輩當年也是驚才絕艷，怎么會死在這里？死在大羅洞天？”覆海尊者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羅天四尊的臉色都凝重到了極點。
與此同時，南玄眾人也陸續走了過來。
梁言看了看頭頂的尸體，眉頭微蹙，若有所思。
“他不是圓寂而死的，死之前被人抽干了精血，現在可以確定，這‘大羅洞天’絕對不是什么傳承之地，此處定有隱秘！”梁言沉聲道。
“連你們宗門的高僧都死在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歸無咎雙眼微瞇道。
大苦尊者無法回答，只能默默打出一道法訣，將禪寂的尸體放下，暫時收入了儲物空間。
“再往前看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前方還有更多尸體。”
梁言說著，帶領眾人繼續前行。
果然，一路上陸續出現了鐵柱，每一根鐵柱上都吊著一具羅天山前輩高僧的尸體。
這些人的死狀極為凄慘，大部分人都被抽干了精血，只剩下皮包骨，眼睛也被挖出，徒留兩個空洞的眼窩 “這里簡直就是煉獄你們羅天山的煉獄！”歸無期悚然道。
歸無咎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示意自己這個侄子不要多說。
眾人都沉默，氣氛有些壓抑。
“諸位小心，前面有活人的氣息。”梁言忽然開口。
其余幾個亞圣聽后，心中微感驚訝。
“道友的神識還真是遠遠強過我們，這一路上所說無不應驗！看來我們得小心，前面或許有危險。”古天沉聲道。
“嗯。”
歸無咎點了點頭，對歸無期道：“你站到我后面來，記住，無論發生什么，你都要活下去。”
歸無期聽后，微微一怔，有些驚訝地看向自己這位叔叔，似乎覺得有些陌生了。
但歸無咎卻沒有看他一眼，轉過身去，只留下一個背影。
“走吧，我們去看看前方到底有什么樣的存在。”
眾人再次出發，沿著西南方向行走了一炷香的時間，遠處飄來一股惡臭，令人聞之欲嘔。
“那是”
歸無咎、古天等人瞳孔一縮，臉上露出了驚駭的表情。
遠處，一個身形龐大的僧人盤膝坐在地上，足足有百丈來高，仿佛一座肉山！
他身披紅色袈裟，手持檀木念珠，本應是寶相莊嚴的模樣，卻偏偏雙目渾濁，嘴角流涎，而且渾身肥肉亂顫，仿佛爛泥！
“苛苛苛”
看見眾人到來，僧人發出了詭異的笑聲。
再仔細一看，他身上居然有數百個血洞，一只只黑色蠕蟲在他身上鉆進鉆出，散發出腐爛惡臭的氣味！
“師伯！”
四尊同時驚呼，其中大苦尊者更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山主！”
羅天群僧都在此刻下拜，向那肉山一般的僧人磕頭行禮。
梁言看到這一幕，心中大驚，暗暗忖道：“眼前這人居然就是羅天山的山主，圣人修為？怎么是這般令人作嘔的模樣！”
圣人之姿，他不是沒有見識過，令狐柏、李玉仙、未聞香哪個不是風華絕代，誰像這一灘爛泥？
但看羅天山群僧的表情，此人的身份應該不會有假。
就在疑惑之際，梁言心中一跳，忽然生出巨大警兆。
他目光一轉，看見這僧人的右手食指明顯動了一下。
“不好！大家后退！”
梁言大喝一聲，用法力卷了熊月兒、無心、李希然等人，化為遁光，瞬間就后退了數十里。
至于其他修士，看見那僧人的古怪模樣，原本就心生警惕，沒有輕易靠近。
再聽見梁言的呼喚，這些人更是毫不猶豫地后退！
只有大苦尊者還跪在原地，癡癡地看著眼前的僧人，似乎被什么東西給迷住了。
就聽一聲沉悶的巨響，大苦尊者的身體仿佛西瓜一般炸開，在眾目睽睽之下，化為了一團血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