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舞裙
窗戶外面也是一團漆黑！
看來這一片都停電了。
一道閃電，劃破了漆黑的夜空，矯若游龍般在夜空中閃亮，映照出外面的傾盆暴雨，街道兩邊的常青樹，在狂風驟雨中劇烈搖擺，有如群魔亂舞。
王林打開手電筒，把窗簾拉起來。
“怎么停電了啊！”沈雪絕望的喊了一聲，“最怕停電了！”
八十年代，隨著家用電器“飛入尋常百姓家”，市區一些地方用電很快捉襟見肘。很多小區因為電壓過低導致電燈昏暗，電扇開到最大一檔也只能無力地轉動。如此情形下，1988年開始，申城實施實事工程，申城電力從源頭提升供電能力，低電壓問題則于1989年得到緩解。
但今天這樣的大面積停電，肯定是哪里出現問題了。
王林道：“你別害怕，我去打個電話。”
“嗯。有你在，我不怕。”沈雪輕聲道。
王林來到辦公室里。
雖然停電，但座機是可以使用的。
王林拿起話筒，打到李文兵家里。
接電話的人正好是李文兵。
“文兵，是我。我衛生巾工廠這邊，怎么停電了？你能不能幫我看看，盡快恢復供電？”
王林的事，李文兵當然上心，當即打電話給這一片管電的同事，請求他們盡快恢復愛晴柔衛生巾廠片區的供電。
“應該很快就會來電。”王林回到沈雪臥室，對她說道。
沈雪把電吹風插頭取了下來，把王林的外套拿起來，給他穿上，說道：“沒事，小時候也經常停電，還覺得挺好玩的呢！”
王林笑道：“可不是嘛，平時孩子們都在家里，一停電，全跑出來了，在外面又蹦又跳的，玩得可開心了。想一想，真是時光如梭，童年不知不覺就這么溜走了。”
“還童年呢？少年都沒了！”沈雪笑道，“眼瞅著，一年大似一年。以前特別盼著過年，現在反倒害怕過年。過一年，我離老就近了一步。”
“你感嘆老？還早了些吧？你正當青春，是一個女人最好的芳華。”
“芳華易逝。”沈雪和王林坐下來。
沒有電，反倒可以安靜的聊聊天了。
“王林，今天晚上要是不來電，你能不能不回家啊？”沈雪忽然問道。
王林看到她眼神里的一抹企盼，倒是微微遲疑：“會來電的。”
外面傳來一陣什么東西掉落地上的巨響，刺耳異常。
沈雪挨著王林，雙手挽住他的胳膊，說道：“不會有鬼吧？”
“哪里來的鬼啊！我們長到這么大，誰又真的見過鬼呢？想必是什么東西被風吹落了。有可能是哪家店鋪的招牌掉落了。”
房間忽然一片大亮！
來電了！
正所謂朝中有人好辦事，有了李文兵的幫助，這片區來電的確快。
剛剛通電的瞬間，電燈泡格外的亮堂刺眼。
王林和沈雪，都下意識的遮了遮眼睛。
剛才在黑暗中，沈雪可以不顧一切的挽住王林胳膊，此刻來了電，她紅了紅臉，松開了王林的手，笑道：“繼續看錄相吧？”
“好。”
隨著各家各戶電器的開啟，電燈不再發白，慢慢暗了下來。
鬼片都是前面精彩，因為足夠鋪墊，氣氛恐怖。
到了后面，鬼已現身，反而沒什么嚇人的。
看完電影，快十一點了。
外面的雨也小了許多。
王林笑道：“我回家了，你早些休息。不要害怕，世間無鬼。鬼也害不了人，真正令我們恐懼的，是人心。”
沈雪嗯了一聲，眼里有著依戀，但嘴里不敢說出來。
王林下了樓，冒著雨打開車門進了車子。
啟動車子時，他抬頭看了一眼三樓亮燈的窗戶。
一個倩影站在窗口，長發飄飄，她打開了窗戶，探出頭來，朝他揮了揮手。
這一刻，王林有一種下車上樓的沖動！
畢竟，沈雪那完美的身子，曾經是他的執念啊！
但他還是揮揮手，驅車離開。
回到家里，李文秀還沒睡，一邊織著毛衣，一邊看著電視。
“家里停電了嗎？”王林問。
“沒有啊！”李文秀道，“怎么了？”
“工廠那邊停了一刻鐘的電。”
“哦，那工廠的機器沒受損吧？”
“工廠有備用電，我們直接從電業局報備接過來的，除非城市大面積停電，幾條線路都沒有電用，那工廠也只能停電了。”
“這樣啊，那挺好的。”
“文娟睡了？”
“沒睡！這小妮子，被你引導得發魔癥了，一個晚上都在看書呢！”
“是嗎？這么努力，我去看看。”
王林笑了笑，走到次臥前，輕輕敲了敲門，沒聽到回應，便推門進去。
只見李文娟趴在床頭，手里握著一本書，人卻已經睡著了，口水都流出來了。
“文秀！”王林喊道，“你快過來看。”
李文秀以為是什么新鮮事，過來一看，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多大的人了？就這樣趴著睡？不感冒才怪了！你還笑，快把她抱起來放正了，幫她蓋好被子啊！她要是感冒了，累的人還是你，還得你去照顧她。”
王林抱起李文娟，把她放平了，幫她脫去外套和冬裙，又幫她脫下鞋子，扯過被子來，幫她蓋好，又拿過手帕，擦掉她嘴角的口水。
李文娟睜開惺忪的雙眼，看了一眼王林，嘟著嘴笑了笑，糯糯的喊了一聲：“姐夫！”
然后，她翻了個身，又繼續睡著了。
王林笑著搖了搖頭，幫她掖好被角，關燈出來。
李文秀道：“我早就說過，她不是讀書的料！你幫她買的這些教輔資源，估計是白費錢了。”
王林道：“你別這么說她。文娟很懂事的。”
“喲，我還不能說她了？你這么護著她了？”
“多鼓勵她不好嗎？非得陰陽怪氣的諷刺她？”
“好了，我也睡了，你洗澡不？”
“洗啊，反正有熱水。”
“嗯，一起洗吧！我要你幫我搓背背！”
王林道：“你就別再折磨我了，想要又不可得的感覺，你不知道有多難受！”
“王林，你過來。”李文秀忽然朝他招招手。
“嗯？”
“我有辦法幫你解決！”
“什么啊？”
“今天晚上，張美云過來玩，我們聊天時，她告訴我一個巧宗。”
“什么巧宗？”王林道，“你少跟張美云在一起，這個人不正經！你別被她帶壞了。”
“什么嘛！你想哪里去了！”李文秀附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個字。
王林一聽，頓時血脈僨張，一把將她抱了起來：“這可是你說的啊！”
“嘻嘻！開不開心？驚不驚喜？”
“你別學壞了就行！”
“我再壞，也只對你一個人壞，你怕什么？你們男人，不都喜歡壞壞的女人嗎？”
第二天，王林來到服裝作坊。
“鄭小艷，舞裙做好了嗎？”王林問。
“老板，做好了，兩條裙子。我給你裝在袋子里了。”鄭小艷笑道，“老板，這裙子好漂亮啊，肯定是給仙女穿的吧？”
“對，就是給仙女穿的！”
王林取了裙子，來到小百靈。
沈雪起來了，正在晨練。
學藝就是這樣，一天不練就生疏，尤其是身體對舞姿的肌肉記憶，也會消退。
看著沈雪每天這么辛苦的訓練，王林心想，舞臺上的她美如仙子，誰能想到臺上三分鐘的光彩，臺下十年功的辛苦？
“沈雪，裙子都做好了，我給你拿來了。”
“快拿來我看看。”
王林拿出一條裙子來遞給她。
沈雪接過來，拿到鏡子前比劃，笑道：“好美！你等等，我現在就換上。”
“嗯。”王林看看時間，他和顧清雨約的是九點，時間還早。
沈雪從更衣室里出來，王林眼前一亮，不由得看呆了。
裙子雖然是他設計出來的，也曾在腦海里想象過無數遍沈雪穿上這裙子的芳姿，但當她真正穿上裙子，出現在他面前時，他還是被驚艷到了。
絕代有佳人，傾國又傾城。說的就是沈雪這樣的女人。
舞裙帶一點古典裙的設計在里頭，但又不失時尚和創新。
舞袖和裙擺，采用的是大荷葉邊造型，胸前采用的是荷花邊。
袖子的腰身，用的是透明的肉色紗料，可以看到她姣美的小蠻腰和晶瑩如玉的手臂。
如果不仔細看的話，還以為這條裙子在腰間是斷開的，兩袖也是空白的。
裙子的下半部分，王林別出心裁，設計出高開叉，但又在外面套了一層透明的紗。
當她舞起來，長腿凌空翻滾時，裙子的開叉劈開來，可以隱約露出她修長的美腿。
這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覺，正是古典美的精髓。
“好看嗎？”沈雪輕盈的走到他面前，輕輕旋轉，下擺團團轉成一個圓圈。
“好看！”王林點頭，“跳支舞看看。”
沈雪嗯了一聲，放起音樂，然后來到場中，隨著音樂聲起舞。
裙子的顏色，是從白色到綠色的一種漸變，清新淡雅，襯著沈雪白里透紅的臉蛋，烏黑發亮的秀發，更是美到極致。
在她舞蹈過程中，雙臂、腰身、腿，三者露在外面的肌膚，可以緩解舞裙顏色帶來的單調和審美疲勞，吸引觀者的注意力。
舞蹈本就是身體的藝術，是通過身體的姿態，來表現豐富的情感和故事。
所以，舞者的身體，必須是美的。
古代帝王沉溺于宮中舞樂，不愿早朝，愛美人不愛江山，不就是被這種美所吸引嗎？
有了舞裙的搭配，沈雪的荷花舞，跳得更加有汁有味，也更像一朵出塵不染、遺世獨立的白荷。
王林欣賞美舞，不可自拔。
三分鐘的舞蹈，很快就跳完了。
王林意猶未盡：“沈雪，再跳一遍！”
沈雪嫣然一笑，再次翩翩起舞。
舞余裙帶綠雙垂，酒入香腮紅一抹。
紅綃學舞腰肢軟，旋織舞衣宮樣染。
沈雪也跳得著了魔，不停的一遍又一遍的練著這支荷花舞。
她可以從鏡中看到自己優美的舞蹈，也能看到王林那驚艷、欣賞的表情。
都說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在沈雪來說，王林就是她的知己。
兩人不僅有著同樣孤獨和凄慘的身世，也心意相通，愛好相同。
他能理解她的舞蹈，能欣賞她的才華，能支持她的事業，能給她帶來成就和滿足。
這不是有錢就可以做到的。
有錢人不外乎幾種，世家子弟不會讓自己的女人去當舞蹈演員，土豪不懂舞蹈，他們或許都懂得欣賞她的美和她舞蹈的美，但未必能相互成就，更不可能理解她舞蹈動作中的情感和內涵。至于給她帶來精神愉悅、親自給她設計舞裙？更不用提了！
沈雪身邊不泛有錢人的追求。
但她都看不上眼。
剛開始和王林接觸時，沈雪對他完全沒有什么想法，只是單純的把他當成一個普通朋友，一個曾經救過她一命的機修工人。
彼時，她的確是帶著一絲感恩的心，在和王林進行正常的人際交往。
人是有感情的動物，兩個人在一起相處久了，當他可以不斷的走進你心房時，人的感情也會發生不可思議的變化。
當沈雪看到這條舞裙時，她終于確定，王林是那個真正讀懂了自己的男人！
只有懂她的人，才能設計出這么美的裙子！
這條裙子，符合沈雪的一切要求和幻想！
她只能想想的東西，王林不用她說，卻能將之變成現實！
而王林，一直以來，都只是默默的在身邊陪伴她，支持她，呵護她，從來沒有提出來過非分的要求。
好幾次，她都試探過他。
但王林都發于情，止乎禮，沒有一次逾越禮數的舉動。
這種不求回報的精心愛護，或許只有死去的父親，曾經偶爾給予給她！
沈雪一邊舞著，一邊想著。
忽然，她停止了跳舞，雙手掩住臉面，站在寬敞、明亮、空曠的訓練室中間，緩緩的蹲下身子，輕輕的抽泣。
王林看得入神呢，看到她哭了，連忙起身走過去，問道：“怎么了？是不是舞裙不如意？我馬上改！還來得及！”
“不是！”沈雪抬起頭，珍珠一般的淚珠，滑落玉顏似的臉頰，她握住王林的雙手，神情激動的道，“王林，我是太感動了！我沒想到，你這么懂我，懂我的舞蹈，能為我設計出這么獨一無二、合我心意的舞裙！王林，謝謝你！”
她再也沒有任何的猶豫和矜持，微啟香唇，吻上了王林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