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杯酒斷義
秦如霜很快趕到，帶著所有的火部捕快一起跪下接旨。
顧陽本來是不想跪的，只是秦如霜拉著他的袖子，讓他無奈單膝下跪。
李公公明顯看到了顧陽不合規矩的行為，但他冷笑一聲，沒有出聲，而是自顧自地展開圣旨大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秦王之女冷月郡主秦如霜嫻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眾，皇后與朕聞之甚悅。今太子年已弱冠，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值如霜待字閨中，與太子天造地設，為成佳人之美，特將如霜許配為太子妃。”
“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聞之。欽此！”
李公公笑道：“郡主，還不快快接旨，叩謝天恩？”
場中氣氛變得無比凝重，秦如霜眼眸微垂，雙手緊握，白玉般的手背上跳起幾根青筋。
其他的捕快們都目露震驚，許多人眼中生出不忿之色。
秦如霜在他們心中是何等人物，宛如神女一般，人榜第四，中興火部，堪稱驚才絕艷，是不少人的夢中女神。
太子又是什么貨色？聲色犬馬紈绔不堪，還曾因為當街縱馬被顧大人抓進來過，與火部勢同水火。
太子妃聽上去顯赫，但誰不知道當今陛下神功蓋世，太子恐怕永遠都沒有登基的那一天，所謂的太子妃，也不過是個身份顯赫的金絲雀、籠中鳥。
更何況，火部上下誰人不知，郡主與顧大人兩情相悅，兩人經常成雙入對，舉止親密，現在陛下驟然賜婚，真是為顧大人感到惋惜。
圣上賜婚，抗旨便是死罪，哪怕是剛剛獲得神武狀元稱號的顧陽，也一樣如此。
秦如霜抬起眼眸，眉頭緊皺，她張嘴想說什么，李公公卻突然以內力傳音。
“郡主，秦家和顧陽，您只能選一個，這是陛下的原話。”
秦如霜身子一震，再度陷入了沉默。
趙無極的意思很明顯，接下圣旨，一切皆大歡喜，秦家與皇室聯姻，至此間隙頓消，固若金湯，但若抗旨，秦家便是不尊皇室，趙無極也有借口對秦家動刀。
畢竟秦家曾為宋國立下汗馬功勞，在朝廷中威望甚重，手中還握著不少兵權，想要對付秦家，首先就要師出有名。
一時間，一向冷靜的秦如霜也心如亂麻，顧陽是這些年唯一讓她動心的男人，而秦家則是她的家族，是她肩上必須肩負的責任。
顧陽也震驚了，因為在原本的歷史中，并沒有發生過秦如霜成為太子妃的事情，也就是說，這一切很可能因他而起。
更讓顧陽費解的是，天下人都知道秦霄有多么重視自己的家人，趙無極突然賜婚，秦霄會同意嗎？
秦如霜突然長長一嘆，她對著顧陽搖搖頭，示意他不要沖動，然后伸手接向圣旨。
“臣，接——”
一只手搶在她前面握住了圣旨，顧陽不知何時站了起來，腰板筆挺如劍。
“唉，為什么非要逼我呢？”
顧陽輕嘆一聲，聲音里有著些許遺憾。
“你…你大膽，顧狀元，這不是給你的圣旨！”
李公公握緊圣旨，厲聲道。
顧陽笑道：“不，這就是給我的。”
說罷他拔出腰間紅禍，上面赤火流轉，鋒銳的刀氣讓人皮膚生疼。
“大膽，圣旨面前也敢拔刀？”
秦如霜也凝聲道：“顧陽，不要沖動。”
顧陽望著她，收回了握住圣旨的手，秦如霜見狀才松了一口氣。
“如霜，那日你問我敢不敢娶你，我說敢，現在想想，敢這個字，說起來輕巧，做起來卻很難。”
秦如霜默然，心中生起一陣酸澀，難道他后悔了？其實他后悔也挺好的，可以不受牽連。
她已經敏銳的察覺到，秦家隱隱已處于風暴的中心。
只是那心里的酸澀，卻怎么也揮之不去。
“但我還是想試試。”
顧陽突然對她一笑，笑容非常陽光，卻又帶著三分決然。
下一刻，刀光閃過，鋒銳炙熱的刀氣讓李公公瞳孔一震，不敢直面紅禍鋒芒，連忙飛身后退。
而那張代表天子威嚴的圣旨，則被一刀劈成粉碎，甚至還沒有落到地上，就已被火焰燒成灰燼。
“你，你，你…亂臣賊子！”
李公公怒道：“你們這些人，難道都沒長眼睛嗎？還不快動手拿下這個亂臣賊子！”
場中眾人目光閃爍，卻沒有一個人肯拔刀，都沉默無言。
“反了，反了，你們火部都反了！老奴這就回去稟報圣上，將你們統統治罪！”
這話一出，眾人面色大變。
蘇影嬋、王纖纖和杜青牛這三人和顧陽關系較好，遲遲不肯動手，但其他年輕捕快已經將手按在了刀柄上。
他們心中敬仰顧陽，也同情顧陽，但是在這個君權至上的世界，刀劈圣旨本就是死罪，他們也不愿意因為顧陽而毀了前途。
但即便如此，心中的俠義讓他們即便握緊刀柄，卻如重千鈞，難以拔出。
秦良第一個挺身而出，義憤填膺道：“你們要對顧陽出手？你們難道忘了，是誰冒死抓住了腥風血雨樓的殺手，才讓火部沒有被合并，又是誰指點你們武功，給你們撐腰？”
他上前指著一個年輕捕快道：“楊琦，五天前你抓賊時經脈受損，是誰不惜損耗功力以一陽指幫你疏通，還助你功力更進一步？”
楊琦垂下頭，小聲道：“是顧大人。”
秦良又指著一人，道：“小武，三天前你得罪了刑部侍郎家的大公子，對方派人將你母親抓進獄中，是誰二話不說提刀而去，孤身上門，把你老母親背回來的？”
小武神色痛苦，低頭不語。
秦良又指著一人：“還有李弘，你——”
“夠了。”
顧陽拍拍他的肩膀，打斷了秦良的話。
他心中也是有些唏噓，望著那些面露羞愧的年輕面容，他們都不敢直視自己的目光。
不知不覺間，他在火部已經待了不少時間，和這里也有了許多牽掛和羈絆。
“秦兄，火部的酒窖可還有美酒？”
秦良一愣，道：“還有幾壇上好的汾酒。”
顧陽笑道：“那就好。”
說罷他掌捏龍爪，全力催動擒龍功，頓時龍吟呼嘯，恐怖的吸力自他掌心中浮現，幾成一道肉眼可見的漩渦。
片刻后，無數瓷碗飛來，落到眾人腳下，一人一碗。
而后隨著龍吟聲再次響起，數道酒水飛來，散發著濃郁的酒香，顧陽手掌一揮，酒水便落到一張張瓷碗中。
李公公眼眸一瞇，心中駭然，酒窖據此足有近百丈，顧陽竟能以擒龍功吸來美酒和瓷碗，而且對真氣的掌控能力堪稱入微，酒水不撒分毫，不多一兩，實在是讓人驚嘆。
只可惜如此絕代人杰，卻偏偏自尋死路！
顧陽舉起一碗酒，朗聲道：“諸位同僚，這也是顧某最后一次稱大家為同僚，顧某理解，誰家中沒有父母親人？誰又不想錦繡前程？所以今日大家拔刀，顧某心中無怨。”
頓了頓，顧陽將美酒一飲而盡，然后摔碎酒碗，仰天長笑。
“今日咱們干杯絕交，喝了這碗酒，你殺我不是忘恩，我殺你不算負義，往日交情一筆勾銷。天地日月，俱為見證！”
眾人猶豫片刻，終是捧起了酒碗，喝下美酒。
不少人眼眶紅潤，卻還是咬牙拔出了刀，一時間鏗鏘之聲絡繹不絕。
顧陽又轉身望向秦如霜，她青蔥玉指幾乎要刺進了肉里，對著顧陽欲言又止，一雙秋水般的眼眸，既無奈又悲傷，還夾雜著欣喜，復雜至極。
顧陽朝她伸出手。
“如霜，你愿意陪我殺出這京城，闖一闖江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