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滾的尸山血海眼看就要淹沒巫君,卻終究是慢了一步,只能在巫君的隨手一揮之中,于階梯上筑成了一道新的天門。
隨著第十五道血色星門的成形,巫君的身形再度暴漲,從三千丈化為了五千丈,自他身上爆發出的璀璨光芒,讓四周的星河都為之暗然失色。
仿佛這一刻,天地間只剩下他一人獨自閃耀。
然而這竟然還不是結束。
在燕山公韓遲等人凝重的神色之中,在青城侯激動的表情之中,在姜歡贊許的嘆息之中,巫君在跨過十五重天門的門檻之后,又接連鑄就了兩道天門,才終于在已經洶涌盈天的血海之中止住腳步。
至此,他的身形已經逼近萬丈之高,那一重高過一重的十七道天門,彼此首尾相連,折射出的光芒又映照到了巫君身上,最終形成了一個奇異的血色符號隱沒到了他的體內。
“吾號…幽冥!”
巫君漠然之中隱含睥睨的聲音回蕩星空,也讓在場所有人心神一震。
今日之后,世間稱呼再無巫君,只有幽冥侯!
至此一切變化終于到了盡頭,星空開始消散,巫君的身形在幾度反復之后也終于開始恢復正常人形大小,意味著他已經初步掌控了體內新生的龐大力量。
廣場上空,歸來的巫君依舊飄蕩在那里,但所有人都能察覺到他氣質上的巨大變化。
如果說之前的巫君就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亡魂,那么此刻的他,則更像是執掌幽冥的君王,高高在上,死氣森然。
離得近的昭遠侯君不平下意識后退,直至退到韓遲身旁才停了下來,頗為忌憚的看著巫君。
韓遲此時也是眉頭緊皺,面色陰晴不定,似在權衡著什么。
在巫君一步到位成就侯位王侯之后,原本的四對一變成了四對二,局面出現了極大的變數。
秦昭侯、昭遠侯以及極地侯都看向了韓遲,等待著他的決定,三人雖然沒有說話,但眼神之間閃現的狠厲其實已經說明了他們的態度。
就算巫君突破王侯,但四對二,他們依舊具有極大的優勢,甚至付出一些代價,讓這剛剛突破的幽冥侯飲恨當場也不是不可能。
韓遲正欲說話,卻好似突然感知到了什么,他看了一眼上方的虛無處,臉色微變之后,終究是一言不發的身形消散在了原地。
見燕山公退意已決,昭遠侯等人臉上的不甘神色一閃而逝,但還是相繼消失在了高空之中。
隨著四大王侯的離去,這地下堡壘的空氣也為之一松,許多停留在廣場上的武者好似溺水之人終于掙脫了出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莫名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恍忽感。
到了王侯這種地步,若不收斂自身,光是散發的威勢都足以壓得山海武者抬不起頭來,更遑論剛才此地聚集的王侯真身已經超過了五人,也幸好高武者以下修為的武者早就被青城侯清退,否則只怕要鬧出人命。
事實上在察覺到燕山公是真身降臨的剎那,青城侯就已經開始疏散所有堡壘之中的人員,但這種行為能有多大的效果卻是個未知數。
畢竟若王侯一旦全力出手,別說這區區的地下堡壘,就算是周邊的諸如山城、義城、陽城等都有可能遭受到波及,屆時帶來的傷亡就難以估量了。
就算有著次元戰場隔離,但可能光是傾瀉的余波都足以造成毀天滅地的后果。
這也是為何燕山公等人真身降臨,會讓青城侯如此驚怒,這已經是不顧約束、不管后果的違規行徑,也側面說明了燕山公的決心之大,甚至不惜遭受可能的來自王侯議會的制裁,也要對付沉前。
這些道理沉前自然也明白,所以在看到姜歡出現時他才會如此驚喜。
“大師兄,話說你們怎么會如此及時的趕來?”
此時危機解除,沉前在松了一口氣之余,也終于來得及問上一句。
“這是老師之前的安排,我近期都在觀察你的行蹤,在發現你無故失蹤后,我昨日便和四師弟趕到了山城。”
姜歡解釋道。
“老師嗎…”
沉前一怔,隨即心中生出了暖意。
雖然在過去的時空和大老高交流時,老師什么都沒說,但原來他早就預見到了這種情況,并且留下了應對的后手。
就如同九天之爭時趕來助陣的王侯一樣,老師都已經提前預料到了他的危機,總會在關鍵時刻應驗。
想起自己當時還懷疑過老師的動機,沉前多少有些慚愧。
“剛才我還感知到了一股強大的氣息,沒認錯的話應該是屬于金塔侯。”
這時姜歡又說道。
“金塔侯也來了?”
沉前先是一怔,隨即恍然,怪不得剛才韓遲權衡之后最終還是選擇了撤離,原來他們要面對的已經不止是姜歡和巫君。
金塔侯作為常年鎮守萬象塔的頂級王侯,雖然鮮少在外界活動,但他掌控著人族第一秘境,實力可想而知,也難怪韓遲會感覺事不可為。
至于金塔侯為什么會前來,沉前直覺恐怕不僅僅是因為他將沉前也認作了萬象塔傳人那么簡單。
應該還有人提前向對方傳遞了訊息,而且這人并不是大師兄,否則姜歡也不會特意提及金塔侯的出現。
至于是誰知會了金塔侯,沉前心中已有猜測,不過此時他沒有表露出來。
這時,四師兄巫君飄蕩而來,上下打量了一眼沉前,隨即頷首,“到哪一步了?”
“四師兄,您說啥?”沉前有些懵。
“當然是你和八師妹。”巫君幽幽道。
看著巫君眼中燃燒的八卦之魂,沉前瞬間無語,這應該是堂堂幽冥侯關注的事情嗎?
不過沉前也由此記起了和四師兄初見的場景,當時的沉前被系統附體,正在逮著紀弱水親嘴,此時回想起來,恍若昨日。
至于系統為什么會對紀弱水澀澀,沉前后來大概已經弄懂了其中的原理。
紀弱水本是西王母,據說本體是先天陰氣凝聚而成,如果能吸納這股先天陰氣,對于沉前的武道無疑有巨大好處,最起碼肉體的強度在陰陽調和后都能上一個巨大臺階,所以系統才會有喝頭湯的想法。
后來沉前自行領悟了災厄佛神通,對于提升肉體的需求不再迫切,系統才逐漸收斂。
這是沉前自己分析出來的邏輯鏈條,但應該和真相八九不離十。
青城侯在一旁等了一會,等到姜歡和巫君都和沉前說了會話,才和一刀侯并肩靠近,他們先恭喜了巫君,接著才看向沉前。
“今日多謝兩位王侯援手,來日必有厚報!”
見兩位王侯接近,沉前也恭敬行了一禮。
無論是青城侯還是一刀侯,其實并沒有力挺沉前的理由,但既然他們出手了,雖然不是本體降臨,那沉前就得承這份恩情。
“說來慚愧,此事是本侯疏漏,竟未察覺到燕山公乃是本體降臨,險些釀成大禍。”
青城侯搖頭道。
“青城侯勿要自責,誰又能想到燕山公為了對付我,竟是連臉都不要了。”沉前頗為自嘲的說道。
青城侯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輕嘆一聲,“沉前,此事暫時了結,但回頭你還是得隨我去王侯議會一趟,將大荒世界發生的一切重新復述一遍,若確實是許念等人犯下惡行,也需要對外界有個交代。”
“好。”沉前答應了下來,接著皺眉又問道,“今日燕山公等四人無視約束,以真身降臨強行出手,差點波及無辜,難道他們什么處罰都不會有嗎?”
“按照王侯議會的公約,處罰自然是有的,但畢竟事實上造成的損壞不大,所以處罰也不會太重,至少對于燕山公這個層次只能說不痛不癢。”
青城侯說完又勸解道,“我知你心中不忿,但眼下時局特殊,還是要以大局為重,你的未來還很長,萬萬不可沖動行事。”
沉前沉默以對。
經過今日之事后,燕山公已經列入了他的必殺名單,沉前覺得自己沒有立刻動手的唯一原因,只是因為自己的實力還不夠罷了。
既然對方都不顧所謂的大局,那沉前自問他也沒有任何的道德枷鎖。
見沉前不說話,青城侯已經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正要開口再勸,卻忽的若有所感,不禁轉頭看去。
同一時間,姜歡、巫君以及一刀侯都微微轉頭,沉前反應稍慢一拍,但也很快抬頭,看向了廣場的階梯方向。
自半空之中,正有一人負手行來,下方還逗留的山海武者們卻是根本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來人穿著藏藍色的西裝,一頭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面容堅毅,雙目有神,正是武道部長吳煒。
對于吳煒的出現倒也在眾人意料之中,畢竟發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西南戰區的堡壘險些毀在了王侯交鋒之中,吳煒此時趕到都算遲的了。
“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先讓我和沉前單獨聊一聊。”
未等眾人開口,吳煒已經搶先說道。
青城侯和一刀侯自然沒有異議,巫君則看向了姜歡,見姜歡點頭后,便也拍了拍沉前的肩膀,和姜歡一起退到了遠處。
四周模湖的空間內,頓時就只剩下了沉前和吳煒兩人相對而立。
“部長!”沉前略微遲疑后還是行禮道。
“看來是對我有怨氣了。”
吳煒敏銳的察覺到了沉前的遲疑,不由一笑道。
沉前沒接話,怨氣…當然是有一點的。
如果說凌天侯的事情可以歸結為吳煒不知情,但燕山公等人經由王侯議會發出的調查令,又怎么可能繞過吳煒?
難道說吳煒就真的如此放心,一點警惕都沒有留嗎?
可對方卻是在一切結束之后才露面,沉前自然無法理解。
“你不明白,我出手和姜歡出手完全是兩個概念,作為華夏武道部長,暫時我還得維系平衡,即便維系這種平衡,會讓我像是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見沉前不語,吳煒嘆息一聲,又接著說道,“當然,我其實早就到了,若真的事不可為,我依舊會出手保下你。”
見吳煒話都說到了這種份上,也符合沉前之前的猜測…金塔侯果然是因為吳煒的知會才出現的,沉前心中頓時舒服了不少,也就不再裝聾作啞,而是問出了九天之爭的時候就有的疑惑:
“為什么非要等到事不可為的地步,難道韓遲等人的行徑還不夠惡劣嗎?所謂的平衡又是在平衡什么?”
“我知道你心底有很多疑問,到了此時,你也已經有參與其中的資格,我自會原原本本的告訴你。”
吳煒坦然道,“當日九天之爭時我已經提過,王侯之中是存在陣營之分的。”
沉前微微點頭,這點他早就已經明悟,也知曉理念之爭的根本原因是“武王之路的斷絕”,但具體是怎么回事,王侯間又是如何劃分,沉前就一知半解了。
“這件事還要從兩百多年前,初代九王陸續消失后說起。”
吳煒負手輕聲道,“王侯們作為武道最巔峰的那一撮人,他們眼中看到的真相自然和普通人不一樣,關于九王消失的真正原因至今眾說紛紜,但從周易王的只言片語間,以及上古至今的歷史變遷來看,可以肯定的是,人族始終面臨著某種威脅。”
“這種威脅可能和‘門’的出現有關,也可能和一個又一個大帝強者的消失有關,或者和二者都有關聯也說不一定,但最受認同的說法,還是因為那可能的‘鑰匙’的存在。”
“關于所謂的‘鑰匙’,上次我已經告訴過你,就不再贅述。”
沉前點點頭,沒有打斷吳煒,只是專注傾聽著。
“在九王時期,因為江陵王的存在,人族可以說是萬眾一心,王侯之中也是眾志成城,那時人族的理念,可以簡單歸結為一個字…”
“哪個字?”見吳煒停頓,沉前下意識問道。
“戰!”
吳煒的話語變得鏗鏘,“萬族若來,便戰萬族,天道若傾,便戰天道…總之,一切威脅人族延續存亡的事物,當以戰止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