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量天秤

　　沉前之前以為量天秤已經不在天界，現在才明白它只是被江承夜等人以某種方法暫時隱藏了起來。

　　而在他追擊江承夜的過程之中，已經不知不覺抵達了天界曾經劃分內外之地。

　　高達千萬丈的量天秤佇立在半空之中，表面有著道道淺淺的溝壑，那些溝壑縱橫交錯，形成了一個漏斗狀的圖紋，此刻正在散發著不算強烈的光芒。

　　而也就在量天秤出現的剎那，鎮壓一切的蠻不講理的無形力量便從四面八方泉涌而來，壓得沉前的骨骼噼啪作響，也壓得他體內凝聚的一切力量崩塌殆盡，來自分身的領域更是瞬間消散無蹤。

　　“極拳”不攻自破！

　　得到言靈王傳承的沉前，這一次清晰感知到了那從量天秤散發而出的，鋪天蓋地的道道虛幻豎線。

　　它們強行改變了這方天地的規則，讓此地不可容納山海以上的武者。

　　沉前越是想要發動體內的元力，那種反噬就越發明顯。

　　他只能停下腳步，竭力收斂氣息，對抗著那無處不在的排斥感。

　　至于分身，更是被逼得不斷遠離，頃刻間已經被推出了數千米之遙，且還在不斷拉遠…

　　仿佛自身境界越高，受到的排斥就越重。

　　沉前暗暗心驚，他上次踏足天境接觸到量天秤的時候，本身連山海都不是，根本就沒有正面感受過量天秤的威能。

　　直至此時，直觀感受之下，他才模湖把握到了這量天秤的品級，它散發的力量，竟連普通王侯都難以抗拒！

　　“唯有大羅金仙才可能憑借自身領域，直接抵消來自量天秤的鎮壓力量。”

　　似是看穿了沉前在想什么，同樣受到影響，但明顯比沉前更適應的江承夜輕笑一聲，“當年天帝統治三界，除了自身修為的強橫，還依靠十三樣至寶，這量天秤就是其中之一。”

　　沉前保持著沉默，江承夜則自顧自的接著道，“你知道什么樣的人才不會被這量天秤影響嗎？”

　　“死人！”

　　不等沉前回答，江承夜已經給出了答桉。

　　他艱難的轉過身來，其背上由鐘離變成的女尸依舊緊閉著眼睛，但她遍布全身的黑色符咒卻是熾亮了起來，隨即化作了一張張有著尖利牙齒的嘴巴。

　　陰寒冰冷的氣息籠罩了沉前，讓他越加寸步難行，只能眼睜睜看著女尸越來越近，似要將他全身血肉吞噬殆盡。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沉前終于開口了。

　　“我還以為經過上次的事情之后，你至少會有些警覺。”

　　江承夜先是迷惑，隨即意識到了什么，沉前說的是那次在天境，他憑借一道殘缺陣法強行開啟了那道破損的“門”，在最后關頭逃脫的事情。

　　江承夜臉色微微一變，這才驟然想起，林巧茵鉆研那陣法近十年之久也沒有成功啟動過，而沉前，卻是一個照面就看穿了那陣法。

　　“你大概只聽說我是一個煉藥宗師，但其實，我在陣法一道上的造詣遠勝丹藥…”

　　沉前伸手前握，元力涌動之間好似憑空抓住了什么。

　　卡察！

　　沉前的肩膀瞬間錯位，在劇增的壓力之中迸射出了鮮血，但沉前的嘴角卻反而翹起，虛握的手掌勐地向下一扯。

　　虛空之中勐地具現出無數陣紋，而那些陣紋交錯著，匯聚到了量天秤上方，隨著沉前拉扯的動作，一個手握陣盤、穿著長袍的女人勐地從隱匿處露出了身形，臉色有明顯的驚慌。

　　沉前在量天秤出現之后，確實有過短暫的措手不及，但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他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江承夜被他追殺，根本騰不出手來，那這量天秤又是誰在操控？

　　假設量天秤已經被江承夜煉化，那他更不需要如此麻煩，在瑤池宮的時候就可以直接祭出來，沉前等人只有死路一條。

　　同理，背后操控量天秤的人也必然沒有真正煉化量天秤，這一點從量天秤還在之前的位置并沒有移動就可以看出。

　　那剩下的答桉就只有一個…陣法！

　　唯有借助陣法，江承夜和其背后之人才能依次初步操控量天秤，以達到開啟和關閉的效果。

　　都不需要借助系統，沉前幾乎不需要怎么費力就發現了那龐大的隱匿在虛空之中的陣法，也通過精神力鎖定了操控之人的位置。

　　不出沉前所料，又是丁一失蹤的母親…那個叫林巧茵的女人。

　　作為一個可能的陣法大師，對方的修為并不高，只有山海初期的樣子，這也是她沒有選擇直接出手幫助江承夜的原因。

　　這些念頭只是在沉前心中一閃而逝，當看清林巧茵身形的時候，沉前手中長刀已經飆射而出，精準無誤的穿透了她手中的陣盤。

　　卡察！

　　陣盤的材質再好，也經不住沉前灌注了元力的a級長刀摧殘，在刀芒穿透的瞬間就化作了無數碎片。

　　若非沉前刻意控制了力道，只怕林巧茵也會被刀芒波及，直接重傷。

　　陣盤破碎，那覆蓋在量天秤之上的無形陣法也隨之分崩離析。

　　好似掙脫了某種束縛的量天秤，表面的神秘花紋隨之暗澹，體形也急速縮小，從萬丈高大眨眼就變成了只有手掌大小。

　　與此同時，無數不在的鎮壓力量也隨之徹底消失。

　　沉前“卡”的一下將肩膀復位，感受著體內重新暢通的元力，他手腕一抖，洶涌元力已經匯聚而出，以最普通的直拳朝著江承夜背上的女尸轟擊而去。

　　此時兩人的間距已經極短，沉前來不及動用更大威能的神通，但相應的，江承夜一樣避無可避。

　　最后關頭，江承夜卻是怒吼一聲，勐地調轉了身形，將女尸重新藏于身后，而他自己則雙臂交叉，硬生生承受了沉前這一拳。

　　“噗！”

　　江承夜倒飛而出，擋在身前的手臂瞬間彎折，口中飆射出了只含有少量金色的血液。

　　這一剎那沉前更加確認江承夜受傷極重，否則不會連血液之中的超凡之力都到了近乎斷絕的地步。

　　他正要追殺，高空之中的林巧茵卻是身形一閃，來到了江承夜身側。

　　“走！”

　　她扶住了江承夜，深深看了一眼沉前的右后方，臉上復雜神色一閃而逝，隨即捏碎了手中一枚玉符。

　　源自空間的波動劇烈起來，在林巧茵和江承夜身下形成了一個刻畫著神秘符號的光陣，強烈的光芒一閃而逝，當光芒消散，被包裹其中的江承夜和林巧茵也失去了蹤影。

　　沉前一怔，站在原地短暫沉默后才輕嘆一聲開口道：“我以為你會出手阻攔。”

　　雖然脫離了量天秤的影響，但分身距離較遠，僅憑借沉前自己，倉促之下想要絕殺一個王侯無疑是癡人說夢，即便對方已經重傷。

　　更別提在看到林巧茵的瞬間，他已經猜到了對方一定還有逃脫的后手，歸根結底，對方畢竟經營了天境十年之久。

　　但也不是全然沒有機會，假設…

　　沉前轉過頭來，看著身形一點點從虛空之中浮現的九天玄女。

　　不，沉前十分確定此時主導身體的已經變成了丁一，因為對方依舊注視著林巧茵消失的位置，眼角已經有積蓄的淚水在不住滑落。

　　剛才若丁一出手，沉前相信林巧茵根本就沒有掏出陣符的機會，但丁一終歸還是什么都沒做。

　　而沉前對此無法苛責，換位處之，若是王筱娟消失了十年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大概也是茫然失措居多吧…

　　“她看見我了。”

　　丁一怔怔的站在原地，輕聲道，“可她還是走了。”

　　沉前靠了過去，幫她擦拭著臉上越加洶涌的淚水，想了想安慰道，“也許…也許她一樣有著某種苦衷。”

　　這話其實沉前自己都不太信。

　　沉前第一次進入天境的時候就看見了林巧茵，那時她幫著江承夜等人破解陣法，或許還可以解釋為遭受了脅迫，不得已而為之。

　　但這一次，江承夜重傷，鐘離變成了尸體，沉前和丁一又近在眼前，林巧茵完全有著脫困的條件。

　　可對方最后的選擇，卻是強行帶走江承夜，然后一言不發的離開…在丁一的注視下。

　　沉前由此甚至有了更深的推測。

　　當初江中軍武那件事情，胡大爺只是幫助江承夜把妖女鐘離帶進了學校，后來連續發生了多起學生失蹤事件，胡大爺才察覺到不對。

　　而以江中軍武的等級，若沒有其他助力，鐘離是如何在江中軍武犯下這些罪行，甚至還有余力布置陣法，開啟了一道隱藏的“門”？

　　假設當時身為軍武教授并精通陣法的林巧茵也參與其中，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之前沒人懷疑林巧茵，是無法相信她會和拾荒者扯上關系。

　　而現在，在沉前懷疑背后的真正主謀是巫族的情況下，或許可以嘗試著從林巧茵遇見丁一父親之前的經歷去捋一捋，找出林巧茵的動機…

　　看了一眼丁一失魂落魄的模樣，沉前還是沒有把這些話說出來。

　　調查真相，應該是武道部和軍武者的責任。

　　在沉前沉吟的時候，那飄蕩半空的量天秤突然飛了過來，圍繞著沉前不斷轉圈。

　　沉前這才想起，林巧茵雖然帶走了江承夜，卻把量天秤留在了這里…也不對，他們本來也沒有真正掌控過量天秤，自然不可能把這神物帶走。

　　以沉前如今的眼界，已經能清晰辨認出，這量天秤絕對是星辰級武器！

　　而且，只怕比他兌換到的那名為“天冥”的長戟等階還要高。

　　江承夜說的很清楚，再結合沉前的感受，這量天秤若是全力激發，絕對能夠鎮壓普通王侯。

　　只是從量天秤目前的表現來看，這種鎮壓屬于無差別，也會傷害自身…當然，沉前確信這一定有辦法解決，只要真正掌控量天秤。

　　否則無法解釋以前天境尚在的時候，那些獲得許可的仙神是如何在量天秤之下暢行無阻的。

　　最關鍵的一點，沉前還從澹臺沁口中得知，眼前的這黑灰色秤砣，實際上只是神器“量天秤”的組成部分之一。

　　需要再加上傳說中的定海神針，以及另外的兩條鎖天神鏈，才能組合成真正的量天秤。

　　單是一個秤砣都有如此威能，沉前不敢想象完整的量天秤又應該是何等神物。

　　他伸手一招，那似有靈性的秤砣頓時落入了沉前手中，在與沉前建立精神聯系的同時，關于量天秤的一些信息也涌入了他的腦海。

　　“直接就認主了…”

　　沉前意外又不意外，他已經確認系統應該是和天帝有著某種莫名的聯系，雖然天帝沒有正面承認…

　　否則系統不可能凝聚出天帝的仙位，也不可能吸納封神榜的能量。

　　這量天秤之前的主人也是天帝，所以會受到吸引并不是無法解釋的事情。

　　不出沉前所料，作為量天秤的掌控者，他并不會受到鎮壓之力的影響。

　　沉前試著注入了一些元力，卻如泥牛入海，手中的秤砣毫無動靜。

　　沉前有些失望，果然，沒有星力的他根本無法催動這量天秤，這也是為什么山海武者根本使用不了星辰級武器的原因。

　　簡而言之，就是元力的質量不夠。

　　或許，突破七重乃至八重禁忌的元力有可能…沉前思索道。

　　好在他還有王侯分身，雖然實力也差了一點，但催動量天秤初步發揮威能應該沒太大問題。

　　實在不行，沉前還可以直接布置陣法，以精密的陣法撬動量天秤，估計比分身的掌控力還要強，但是這種方式只適合提前的伏擊，畢竟布置陣法需要充足的準備…

　　關于量天秤，應該還有一些隱秘，不過此時也不是細細研究的時候，沉前將量天秤直接收入了意識空間，抬頭看了一眼，見天境距離徹底崩塌還有點時間，他想了想轉頭對丁一道：

　　“我大概知道他們去了哪里，你想一起去看看嗎？”

　　沉前從林巧茵施展的那空間符咒的一些紋路之中認出，那符咒大概率連通著沉前當初從天境逃脫的那個地方。

　　當然，沉前對于再次追上江承夜已經不抱什么期望，對方也不可能還傻不拉幾的等在那里。

　　只是他還身負著來自軍武者的探索任務，卻是有必要搞清楚一些事情，比如江承夜最后的行蹤。

　　若是可能，最好抓捕兩個拾荒者的戰將回去交差。

　　“嗯。”丁一聞言，臉色恢復了一些生動，點頭應了一聲。

　　正在沉前有些遲疑的時候，丁一卻主動把冰涼卻綿軟的手掌放到了沉前手中。

　　沉前頓時釋然，一笑之后牽著丁一朝天境深處掠去，身形很快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