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等待
洞穴之內，青色巨蟒昂首向天，當沈前順著那巨大的蛇眼往上，就看到了即便是他也為之震撼的一幕。
洞穴的上空不是山壁，也不是直達外界的高空，而是…一片倒垂下來的凝固的“海”。
那些洶涌的海浪兀自停留在猙獰的狀態，就這般懸在巨蟒上空，像是要將它徹底吞噬。
但這片海又是如此瑰麗，即便沈前曾經見識過“它”的模樣，此時極近距離的打量之下，依舊忍不住心旌搖曳。
只因那海浪，內部竟是星星點點，仔細看去，那些閃爍的星芒之中，好似包羅了世間萬象。
有沸騰的冰，極寒的火，還有云霧幻化的刀，厚土凝聚的劍…
道海！
這竟然是道海。
倒不是說“道海”有什么大驚小怪的，作為可能是古往今來在山海之前就曾經踏入過道海的男人，沈前當然不會因為這個驚訝。
讓他震驚的是，道海…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首先是這奇異的狀態。
道海怎么可能凝固？
即便眼前的道海，實際上只是廣義道海上的一部分，但它也不可能凝固。
它應當是永恒的，不朽的，威壓一切的。
而就算因為某種理由它凝滯了，但怎么也不該，甚至可以說不能，是在這里！
原因很簡單。
神明大約是有“道”的。
他們既然能鎮壓萬族，威凌一切生靈，僅憑自身的力量顯然不夠。
而沈前也在“芪神”身上，清晰捕捉到了那一絲道韻。
沈前只是不太確定神明的“道”是如何形成的，但感覺月隼的說辭和古史記載基本一致，神明是天生地養，生來就強大無比。
那就可以理解為，他們的“道”也是天生的。
也唯有如此，才能讓他們生來就與眾不同，凌駕于其他物種之上。
而其他族群，以武者為例，天生雖沒有承載“道”，卻可以通過后天的修煉法去觸摸“道”，進而“得道飛升”。
唯有一種生物例外。
那就是妖獸。
妖獸的強大從來都是依靠先天的血脈，為什么山海經上的神獸如此特別？
就是因為它們代表著這天地間最強大的一批妖獸血脈。
它們的成長上限遠遠超過普通的妖獸。
妖獸無法修煉，也無法學習人族武者可以學習的那些花里胡哨的技法。
這也是為何，大圣在一眾妖獸之中顯得如此的與眾不同，即便它目前的實力相比沈前只能用孱弱來形容，但沈前卻極為看好它的未來。
而就在不久之前，大圣甚至已經通過自身的努力突破了“帝猴”這類妖獸本身的血脈限制，進入了更高的等階。
雖然在沈前看來沒什么，但這在妖獸族群之中絕對堪稱萬中無一的奇跡。
所以基于妖獸能修煉這種事情就已經很離譜的基礎上，如果一頭妖獸還能“悟道”，那就絕對是天方夜譚了。
更別提，眼前這頭巨蟒的情況更是遠遠超過了所謂的“悟道”。
因為對方，竟然已經牽動了道海！
這說明巨蟒只差一步就可以真正“得道”了。
這是何等離譜的事情？
如果還是不能理解的話，再舉一個例子。
在沈前的時代，人族先驅早就知道有開竅法，而且無數人前赴后繼，為的，就是擁有傳說之中的十竅之軀。
這是打破生命法則的禁忌之路，也是天道對于萬事萬物平衡的必然選擇。
所以…從來沒人成功過。
直到沈前出現。
而巨蟒所做的事情，并不比沈前擁有了十竅之軀容易多少。
因為這也是法則的限制。
上天給了妖獸強絕一切種族的肉體，無比悠久的壽命，以及不需要修煉就能不斷變強的奇異血脈。
那么，它就會剝奪掉妖獸悟道的權利。
這也是破壞法則的禁忌！
但顯然，眼前的巨蟒差一點點就成功了，做到了和沈前一樣前無古人的事情。
之所以是差一點點，是從眼前巨蟒已經完全寂滅的生命氣息來判斷，對方失敗了。
但好像又不是完全失敗。
因為它所牽引的道海已經降臨，只是最后關頭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或許是那冥冥之中的階數終于降臨，于是讓它功虧一簣。
一切都凝固在了這個瞬間，也就有了沈前現在看到的奇景。
在沈前心念轉動間，月隼卻是想不到這么多的，她只是難以理解的看著這一幕，一度忘記從沈前身上跳下來。
“這是蛇神嗎？”沈前暫時收起思緒，問肩上的月隼道。
月隼終于回過神來，她掙扎著跳了下來，但很快又略顯瑟縮的躲到了沈前身后，用敬畏而又小心的語氣道：“和族內的圖騰一模一樣，是蛇神…它還活著嗎？”
沈前搖頭，嘆息一聲道：“這片空間幾乎找不到殘留的氣息，想來…它已經隕滅很久了，如果你們族長說的那個時間對得上，那就應該是剛好十七年。”
沈前說這話的時候不自覺有些惋惜。
那是一種“英雄惜英雄”的感嘆。
雖然這巨蟒和自己種族不同，但它卻也差點就打破了那條枷鎖。
只是…道海為什么會凝固在此不曾消散呢？
這是沈前唯一想不通的事情。
但事已至此，沈前又環視山洞一圈，確定這巨蟒的巢穴之中再沒有什么值得探索的東西之后，便打算招呼著月隼一起離開。
然而沈前剛剛轉身，又總覺得哪里不對，于是他“嗖”的回頭。
空闊的空間一片靜謐，似乎并沒有什么變化。
但沈前還是覺得有什么問題。
大腦瘋狂運轉，很快沈前眼睛一亮，“光…”
“什么？”
還處于震撼之中的月隼聞言下意識轉頭。
“前面我們走過的甬道是漆黑的，這片洞穴也是密閉的，那，這照亮一切的光又是哪里來的？”
沈前喃喃道，“道海的光應是絢爛的，而這片道海已經凝固，更像是某種殘留的影像，所以，這些光也不是來自道海。”
月隼愣愣的，顯然不太聽得懂沈前在說什么。
“你在這里等我一下。”
沈前說著，忽的整個人騰空而起，朝著山頂上空掠去。
月隼吃驚的捂住了嘴巴，差點驚叫出聲。
這一路行來，月隼已經隱約意識到了沈前很強，但她怎么都沒想到，沈前竟然能御空！
在遠古的傳說之中，御空一度是神明的專屬。
雖然到了現在，人族已經有強者陸續通過修煉和傳承突破了那條線，甚至就連月狼，只要再得到仙神的點化，或許也能踏過那條線。
但她怎么都沒想到，沈前竟然早已經做到了。
“所以…他或許真的能對抗芪神？”
少女的眼眸變得亮晶晶的，希望的火焰甚至讓她本來是古銅色的肌膚變得有些泛紅。
沈前無暇欣賞這奇異的一幕，當他小心翼翼繞過那片凝固的道海，只是簡單探索一番，很快，沈前就發現了光亮的來源。
就在洞穴千米高的頂壁上，有一片鑲嵌在石壁上的青色石頭，它們以某種奇異的圖形排列組合著，最后折射出了一片光線，剛好是穿透道海，落在了巨蟒的身上。
沈前瞳孔一縮的同時，也終于反應過來。
怪不得巨蟒身上的鱗片會呈現玄青色，并不是因為巨蟒的鱗片是青色，而是因為這些青色石頭的反光。
說來也巧，這些青色石頭沈前也認識。
甚至于那些排列組合的方式他也是如此熟悉。
因為他自己就曾親身經歷過這樣的陣法。
青色石頭是道石。
而它們排列組合之后的陣法，名為…奪天之陣！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奪天之陣可以算是人族陣法一道發展史上的一根標桿，它代表了一定時期內陣法一道的巔峰成就。
也是目前人族已知的、唯一可以直接觸碰法則的至高陣法。
這里怎么會有道石！
這里又怎么會有奪天之陣？
道石是世界生滅之時的特殊產物，珍稀無比，而此刻鑲嵌在石壁上的道石，大大小小數量近千！
這是什么概念？
澹臺強單槍匹馬一個人滅了一道應該是C級以上的“門”，所得道石也不過百斤。
而這石壁上鑲嵌的道石，只是目測一眼的重量，也絕對在千斤以上。
就算忽略了這么多道石到底是從何而來，又是怎么出現在蛇神的巢穴的，那這唯有陣法一道的至強者才能布下的“奪天之陣”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沈前沒看錯的話，這些道石蘊含的特殊能量全都還在，否則它們不可能爆發出如此強烈的光線。
也就是說，眼前的陣法是一個蓄勢待發的狀態。
看了一眼下方凝固的道海和巨蟒，又看了看眼前隨時可以發動的奪天之陣，沈前的心臟停滯了一下。
難道…
深吸一口氣，沈前身形下墜，重新回到了石臺之上。
“沈前…大哥，你有什么發現嗎？”月隼趕緊問道。
沈前奇怪的看了一眼月隼，不知道為什么對方突然就變得有些竊竊的，好像眼神之中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色彩，不過他也沒多想，聞言略微沉吟后就開口道：“蛇神…也許還有救。”
“嗯，那我們…你說什么？”
月隼一驚，終于從剛才那奇怪的狀態之中掙脫出來，恢復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我說蛇神還有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沈前大哥，你能將蛇神救回？”
月隼終于難掩興奮，激動地問道。
“有這種可能性，只是…”
“只是什么？”月隼趕緊追問。
“奪天之陣不是目前我的境界能夠操控的，就算萬事俱備，但也很可能在一開始就崩塌，到時候別說救蛇了，我們能不能活著走出這里都是個問題。”
沈前皺眉道。
要掌控“奪天之陣”這種等級的陣法，可不是陣法造詣到了就行的，還要有絕強的實力作為支撐。
以當初燕山公的實力都要準備許久，各種慎重，而距離頂級王侯差距甚遠的沈前就更不用說了。
“啊，所以還是不能救活蛇神嗎？”
月隼聽不太懂沈前在說什么，但卻能聽出沈前的結論。
“倒也不是，還有另外一種替代方案，風險可以被降低不少，但…只怕要付出的代價也不淺。”
沈前頗為糾結的說道。
月隼看出沈前在思考什么，雖然有心再問，但還是乖乖的安靜了下來。
沈前的眼神有片刻掙扎。
他口中的“替代方案”，其實就是“奪天之陣”的濃縮版，也就是當時在九天杯的賽場上，曹謙的父親閩南伯曾在眾目睽睽之下發動過的…造化之門！
雖然是脫胎于奪天之陣，但造化之門的作用對象只有一人，也就更容易掌控。
沈前估摸著，以自己的陣法造詣，再加上這里海量的道石，把控一個“造化之門”問題不大。
至于“造化之門”的法訣，不用懷疑，既然閩南伯在系統面前施展過，那系統就一定可以復制出來。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就算是閩南伯，沈前比之對方也有著極大的實力差距。
更別提“造化之門”的施術者本就要承受極大的反噬，沈前實在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扛過去。
但沈前的遲疑并沒有持續太久。
要知道自己能不能扛過去，有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驗證方式。
那就是…直接讓系統來判定。
以系統BUG般的計算能力和預判能力，它總是能做出最正確的抉擇。
既然有心干這一票，那就不用瞻前顧后。
只愿自己想的沒錯，這蛇神不會在蘇醒之后就直接把自己一口吞了，而是真的和那神秘的白衣人再若干年前就達成了某種協議。
從大月氏口中聽到“白衣人”那一刻，沈前就隱約有著某種預感。
或許自己的到來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只是沒想到，卻好似應在了這里。
明明來尋找蛇神，是他自己靈機一動的想法，但當看見那些道石的時候，沈前卻還是莫名產生了一種被算計的感覺…
事已至此，沈前收起了胡思亂想，果斷向系統發起了掛機請求。
短暫的延遲后，系統給出了回應。
“正在生成任務目標…”
“任務目標已生成，系統自動尋路中…”
聽到那好似已經久違了的提示聲，沈前頓時知道問題不大了。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直接失去了意識。
或許是出于節能的考慮，系統這一次沒有再啟動“實時掛機模式”，而是選擇直接取代了沈前的意識。
轟隆隆！
而在月隼瞪大的眼睛之中，在奇異的轟鳴聲之中，那凝滯的瑰麗海洋上方好像有什么驚天的東西突然被引動，隨即整個洞穴就開始瘋狂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