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云翹早卸,燈前羅帳眠遲。”
刀九開車,沈前坐在后座上,正前往江中軍武。
靠在后座上閉目養神的沈前咀嚼著這句古人作的詩詞,總覺得還是差了點意境,但他自己一時間也作不出更好的,只能作罷。
江璇得知江承夜可能還活著之后的反應,比沈前預料的平靜太多。
只是輕輕一怔之后什么都沒有說。
沈前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掩飾,但再三確認她好像沒有什么異常之后,沈前也只能作罷。
倒是昨夜江璇的一些手法,讓沈前印象深刻。
青澀和熟練混雜,羞澀和大膽交融,構成了某種獨特風情…
將思緒從一些容易404的事情轉回來,想起某人,沈前又禁不住有些愧疚。
他不斷在想,按理說自己的心性比起半年前已經是天壤之別,為什么定力好像沒有什么太大的進步呢?
也或者,心性和定力是兩碼事?
沈前輕嘆一聲。
他也分不清這到底是劣根性還是純粹因為自己飄了。
不過,眼前要糾結的不是這個。
看著已經隱現輪廓的江中軍武,沈前的面容嚴肅起來。
純看時間,他在江中軍武已經消失了近一個星期。
就算不提他作為新生代表竟然缺席了入伍儀式,光是這個事情本身,也十分嚴重了。
尤其是在一所軍武院校。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沈前還是提前和余守巳報備了一聲…雖然考慮到余守巳壓根沒同意,所以也沒有什么卵用。
隨著越加接近校門,
沈前微閉雙眸,開始分析得失,
權衡利弊。
當進口車在校門口停下的時候,
睜開雙眼的沈前也已經有了決定,
內心安穩下來。
“沈先生。”
“嗯?”
下車的沈前見刀九叫住了自己,不由疑惑的回頭。
“苑小姐不肯離開江州,
說一定要見到你。”刀九簡單的通報了一下情況。
沈前一愣之后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和苑幼有了親密關系,屬于意外之中的合理選擇。
在沈前內心深處,不可否認的是,
他其實有那么一絲絲利用對方的感覺。
高級武者都會有自己的經理團隊,這是常態。
他明白自己的重心要放在修煉上,沒有那么多時間打理財產,但資源的經營又是必不可少,苑幼就是當時最好的選擇。
苑幼很聰明,
來江州處理完武道館的事情后就不肯走了,
既沒有去詢問江璇的來歷,
但也堅決的表達出了自己的態度。
沈前還真不好怎么樣。
“知道了。”
擺擺手,
沈前大步來到了校門之前。
站在寬闊的大道上,
沈前能明顯感覺到江中軍武變得不一樣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那一隊全副武裝守門的軍武者。
面孔都極為陌生,沈前并不認識。
在沈前下車的瞬間,
他們就將漠然而警惕的目光投了過來,其中還夾雜著一些疑惑。
似是不明白為什么沈前明明穿著軍武的制服,卻在這個校園開放的時間節點,
出現在了校門之外。
為首的士官大步進來,剛要開口,
沈前已經先一步出聲道:“我是沈前。”
那士官先是一愣,
隨即他的眼神發生了肉眼可見的變化。
他一邊注視著沈前,一邊低聲在對講機里說著什么。
原本寂靜的軍武校園,在數秒之后,開始變得聒噪。
先是連續不斷的破空聲響起,
在沈前如今的視野之中,
可以清晰看到十數道身影從半空移動而來的軌跡。
軍武保安的隊列之中,有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沖得最快。
此外還有數名學院的教授,包括程青青、寧之垣以及賀美妮等人。
要么是和沈前關系特殊,要么是在授課之中極為賞識沈前。
此外,
余守巳也來了。
只是他移動的比較慢,從對方復雜的面色來看,
他似乎在糾結著什么。
咻咻咻…
伴隨著絡繹不絕的風聲,沈前瞬間被軍武的保安們包圍。
“你個臭小子,公然曠課這么久,你瘋了?就算你再天才也不能這么玩啊,你知不知道你這次闖了多大的禍!”
胡老頭面色不動,焦躁的聲音卻是第一時間傳進了沈前耳中。
沈前此時不好回應,只能裝作沒聽見。
胡老頭還想說什么,但其他人已經陸續到了,他只得暫時閉嘴,用怒其不爭的眼神看著沈前。
“沈前,你這幾天去了何處?”
寧之垣一出現,就直接皺眉問道,“你若是有什么為難的地方,現在就說出來,我可以開口幫你轉圜一二。”
賀美妮和另外兩個教授也是投來了詢問的目光。
沈前心中感動,此刻在場這幾個教授,都是當初選擇導師環節最先向沈前毛遂自薦的人。
雖然沈前最終并沒有選擇他們,但在之后的相處中,他們對于沈前都是極為關照。
就連此刻,他們也不是要真的質問沈前,而是想幫助他。
門口軍武者的對講機多半只是和校內的保衛處以及教務處相連,這些教授能這么快趕到,只能說明他們一直在關注著沈前的消息,才會在第一時間就來到現場。
至于程青青更不用說,她都沒問沈前為什么,而是干脆利落的說了四個字。
“我帶你走?”
沈前感動的同時也不禁側目,然后他從程青青的眼神之中看出了對方是認真的,趕緊傳音回了一句。
有了精神內核之后,
控制聲音的走向這種事倒只是小意思。
“二師姐,不至于不至于,我能解決…”
暫時安撫住了程青青,
余守巳恰好落地。
他的面色是最糾結的,毫不掩飾的那種糾結。
沈前從中捕捉到了遲疑、責怪、不忍以及埋怨等諸多情緒。
沈前大抵能想象到一些情緒的根源,也不禁暗自感慨。
看來這一次的后果,還真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得多。
“余主任,我…”谷蟙 “沈前,我只問你一句,你是不是被人綁架了或是身不由己?”余守巳打斷了沈前,徑直問道。
“這個倒沒有。”沈前略微沉默之后搖頭,“但我有其他迫不得已的理由…”
“你不懂,除了這兩點,剩下的都不重要。”
余守巳顯得有些落寞,他擺擺手,“走吧。”
“去哪里?”沈前一愣。
“去學校的小禮堂,等待武道部、教育部和軍部的專員抵達。”
余守巳深深看了一眼沈前,當先走進了校門。
武道部、教育部、軍部…
沈前摸了摸鼻子,自己這算是三堂會審嗎?
他看了一眼余守巳失魂落魄的背影,本來想叫住對方說幾句,但想了想,解釋n次不如解釋一次,也就一言不發的跟了上去。
余守巳帶路,沈前隨后,之后就是學校的保安和一眾軍武者尾隨。
沈前頗有些哭笑不得,他感覺自己就像古代要推去刑場問斬的囚犯,估摸著還是犯下了彌天之罪的那種,陣仗極大。
半空之中,山海教授們也紛紛尾隨,都是面色凝重,似是知道沈前即將面對什么。
江中軍武極大,好像是故意拖慢了步伐,十分鐘之后,隊伍才不過行進了一半路程。
叮鈴鈴!
下課鈴響起。
僅僅是片刻之后,半空之中“咻咻咻”的又多了數十道身影,俱都是軍武的山海教授們。
不僅如此,道路兩側開始陸續出現軍武學生的身影,隨著時間流逝,人越來越多。
“得,這真是秋后問斬了…”
沈前聽著那些喧囂的議論,感受著各式各樣的目光,不由聳了聳肩。
“沈前!”
聽到不少熟悉的呼喊,來自于像是歐陽飛等熟人,沈前便跟他們揮了揮手。
“你個混小子怎么還笑得出來啊,你知道這次的影響有多惡劣嗎!”
見沈前不僅沒有犯下大錯的自覺,還像是明星出席頒獎典禮一樣到處招手,胡老頭氣得罵出了聲。
沈前還是沒回應胡老頭,不過被對方這么一提醒,他卻拍了拍腦袋。
他這才想起,自己的手環還在飛行模式上。
將還剩一點電的手環關閉了飛行模式,隨著一連串“嗡嗡嗡”的瘋狂震動,沈前的未讀信息和未接電話,剎那間就拉滿到了“999”。
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的沈前,倒是顯得很淡定。
他大概掃了一眼,大多都是關心他的行蹤的,連父母都知道了這件事。
沈前皺眉,又上網看了一眼,果然,各種媒體上又是一大堆負面新聞。
什么《狀元囂張自取滅亡》《目無軍紀帶壞風氣》等等,熟悉的配方,只是沈前這一次發現大家的標題都很是押韻,不知道算不算一種進步。
挑著重點的信息回復了一些,沈前察覺到余守巳停下了腳步。
他抬頭看去,才發現小禮堂已經到了。
余守巳默默站了一會,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沈前,你可聯系過靖城侯,或是其他熟識的王侯?”
“老師已不在靖城多日,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沈前搖頭。
“那恐怕真沒什么好辦法了,我已經請示過校長,但校長不知道為何不愿意出面…”
余守巳嘆息一聲。
這時半空之中有十數道身影踏空而來,全都是沈前沒見過的陌生面孔,但有一些又好像在電視上或者哪里見過。
他們有的穿著戎裝,也有穿武道部和教育部制服的,唯一的相同點就是俱都面容嚴肅,甚至都沒有看下方的沈前一眼,便直接落進了小禮堂之中。
“三部專員到了,這些日子他們一直都停留在江州城,可見對這件事有何等看重。”
余守巳將自己知道的信息盡量透露給了沈前,“其他人都還好,軍部的周司長最難說話…你,自求多福吧。”
之后,余守巳就讓開了身形。
“謝謝您,余主任。”沈前點點頭,“您晚上有空的話…一起小酌一杯?”
沈前說完,便大步向著小禮堂走去。
余守巳看著他的背影哭笑不得,還小酌一杯?
他是真不知道沈前要如何度過此次的難關。
就算他是全國武狀元,前程無量,可…
一個還沒成長起來的天才,在這些人物眼中的實際價值到底有多少,實在很難估量。
遠遠圍在小禮堂之外的軍武學生們,也是心情復雜。
自從蘇科武大事件隱約傳出一些風聲后,沈前在校內的聲望一度攀至頂點。
但現在…
且不說大一的學生們都在替沈前擔憂,高年級的不少人心中滋味也不太好受。
“沈前學弟,為何要如此自誤?”英姿颯爽的封曼琳蹙眉道,“那可是全國關注的軍武入伍儀式,他竟是一聲不吭的就缺席了!”
“搞不懂,只能說少年意氣用錯了地方吧。”牛自國也是搖頭。
“曲白,你為什么一句話都不說?”
封曼琳等了一會,沒聽到曲白的聲音,不由疑惑的轉頭。
她可是最清楚,曲白實際上將沈前看得很重,那種重視,甚至已經超過了一直將他視為最大競爭對手的牛自國。
但此時,曲白沉默的模樣就顯得很是反常。
“我只是覺得,事情未必是我們想的那樣。”曲白若有所思的道。
“怎么說?”周圍的人都好奇看來。
“也許沈前,不會被怎么樣。”曲白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這怎么可能!”封曼琳不信道,“他同時違反了校規和軍紀,除非他是被拾荒者綁架了,不然還能有什么理由開脫,就算他是王侯的私生子也不可能!”
“看吧…我也不確定,我只是覺得,沈前好像不太一樣了。”
曲白搖搖頭,盯著沈前背影的眼睛深處有五彩光芒一閃而逝,隨即意味深長的說道。
沈前踏入了小禮堂。
迎面而來的光有些刺眼,他略微瞇了瞇眼睛,隨即朝著禮堂內注視而去。
桌椅都被收走,除了空闊的殿堂,只在最前方呈環繞狀擺了一排高椅。
十三個來自武道部、教育部以及軍武的強者端坐椅子之上,在沈前進入的第一時間,就將銳利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尤其是居中的那個穿著戎裝的面色如黑塔的中年男人,更是毫不避諱的將強大氣勢展露而出。
“沈前,你可認罪?”
中年男人直接沉聲喝道,聲如雷霆,震得小禮堂的磚瓦簌簌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