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道海
通天塔第十層的花園陽臺之中，此刻歸來的學宮弟子都盡數聚集在了此地。
他們臉上都洋溢著喜色，更有不少人在吸收了星芒之后，忽然面色凝重的盤膝坐在了地上。
立刻就有一些兄長輩的學宮弟子明悟，急忙上前護法。
學宮的四位老教授看著這一幕也頗為欣慰，因為這就代表著，有人在這場造化之中得到了“真正的收獲”。
“我等都是山海之后才觸摸到了‘道’的模樣，這些年輕人可比我們有福氣啊！”
“不然怎么說我們老了呢？”
“只是不知道沈前能不能到那一步…”
此言一出，四人的面色都變得有些遲疑了起來。
“我聽聞定言說過，沈前的真實境界遠比看上去低，若如我所想那般還是初武者境界的話，只怕很難…”
“道可道，非常道…這種事玄之又玄，山海方可悟道只是一個通用說法，但總有天賦異稟者能打破這種限制。”
“其實也不影響，就算他此時還不能‘問道’，但那些蘊含法則之力的星芒終歸會留下種子。”
“不錯，生根發芽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四人一番談論之后，相視一笑，不約而同的仰頭看去。
在那頂層之上，一切已經風平浪靜，但隱約依舊可以看到一點淡淡的星芒在流動，只是很快那星芒就隱去，似是被遮掩了一般。
頂層之上。
石定言等人都沒有急著離去消化此次的收獲，看似隨意，卻是站成了奇妙方位，將最正中的沈前拱衛著。
就連跳樓的柳長青不知何時也默默的走了回來，站到了自己該站的位置上。
高文遠依舊坐在頂臺邊緣，靜靜的注視著下方的靖城，但石定言的敏銳的發現了一個細節，那就是老師并沒有泡茶。
這說明高文遠實際上，也依舊在關注著小師弟的一舉一動。
而沈前…
在連續七道星芒加身之后，他就陷入了沉寂。
那無盡的星芒將他整個人都染成了詭秘的金紫之色。
沈前雙眸緊閉，誰也不知道他的狀況究竟如何。
不過石定言等人倒也沒有什么擔心，有所得是必定的，剩下的，無非也就是看沈前能借這場造化得到多大的好處了。
沈前陷入了一個奇妙的世界。
他前一刻還沉浸在肉體飛速提升的喜悅之中，但在星芒多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好似引發了某種質變，隨著“轟”的一聲，沈前看到和感知到的一切都變了。
他的意識就好像被剝離了肉體，飄蕩上了無盡的虛空。
一直向上。
星芒之中似乎有著某種無形的東西在不斷幫他鋪路。
那條路就一直延伸，直至，將他帶到了虛空之上，天際最高處。
這里充斥著一切光怪陸離的顏色，還有世間的所有元素。
沈前站在最低的虛無處，一抬頭，他就看到了風雷水火，也看到了毀滅和新生，還有萬物變幻，以及更多更多他不能理解的景象…
沈前生出了一種錯覺。
如果他能想辦法走上去，只要觸碰到其中任意一種元素，他就會化身為高高在上的神祗，可以任意撥弄這世間的一切。
可明明感覺他距離那諸天萬象并不是很遠，他卻有一種難以跨越的無力感。
“這是哪里？”
意識并沒有虛幻，所以沈前還能清楚的意識到，這是在星芒最盛的時候他看到的景象。
周圍的一切都在吸引著他，可沈前卻感覺自己失去了方向。
為什么成神…也會沒有方向？
沈前陷入了困惑。
沒來由的，他眼前浮現了一片脈絡。
那脈絡不斷放大，隨著沈前的注意力集中，那脈絡忽的立了起來，隨即變成了一條筆直往上的大道。
沈前的心臟跳動起來，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告訴他。
他只要順著這條已經成形的大道走上去，就能觸碰到更高的地方。
他不用費任何心思，也不用去思考，只要…順著這條路走就好。
而這條路又是如此的廣闊，中途也有無數分叉路可以選擇，根本不用擔心走到半途會出什么問題。
而這片化為了通天大道的脈絡，其實對于沈前而言異常眼熟。
因為這是…澹臺沁的大道脈絡！
之前沈前一直看不懂，這一刻他才明悟。
原來大道脈絡，其實就是澹臺沁“道”的形狀。
如果沈前愿意，他現在就可以走上對方的道，在最短時間內達到和對方一樣的高度，成為頂級山海。
沈前也突然意識到為什么山海強者很多，王侯就很少了。
如果有現成的大道脈絡，任何一個高武者都可以快速的鑄就道基，只要邯鄲學步即可。
可…這樣又有什么意思？
雖然澹臺沁的“道”，目測都快有五十米高了。
按照之前柴皓天的說法，尋常山海不過兩丈，三丈已經算是不錯的水準。
超過十六丈的道，又該有多可怕？
沈前一曬，隨著他輕輕一揮手，澹臺沁的“道”瞬息間幻滅。
但不得不說，澹臺沁的“道”依舊給了沈前極大的啟發。
至少剛才近距離的觀察之下，沈前大概明白了他此時的處境。
柳長青曾經告訴過他，要成就山海有三個階段。
分別是問道、尋道以及開道。
根據沈前后來在石定言那里看過的一些典籍來判斷。
他所處的地方，極有可能就是傳說中的“道海”。
道海，法則歸屬之地。
這里有世間萬象，生死輪回，時空輪轉。
一切道，盡數囊括其中。
但沈前又覺得很荒謬。
因為道之三境，只有“問道”境的時候才能抵達道海。
可在問道之前，還應該有一個尋道。
難道說自己的意識飄蕩而上那個過程就是尋道？
可這也太簡單了吧。
沈前不太敢相信，但他此刻已經身處道海之下，赫然已經到了尋道的時候，又由不得他不信。
也或者，這才是“奪天之陣”的真正威能？
沈前驚醒。
提升修為只是一個附加作用罷了，王侯也要耗費大代價布置的陣法又怎么可能只是提升區區的肉體力量。
當初在百王殿網友討論的時候，就有人說過奪天之陣的作用是強行悟道、提升修為。
原來，強行悟道是這個意思。
沈前仔細想了想，可能和他吸納了極多的星芒也有關系。
就比如正常照射到一個人身上的星芒可以鋪一段路，而他聚攏了八人的造化，就直接將他送到了終點。
相對而言，這個解釋要合理一些。
可問題又來了，他的境界…只是一個初武者啊。
初武者也能尋道、問道甚至開道嗎？
沈前不知道。
而且他很敏銳的意識到，在這個問題上，只怕誰都不能給他答案。
更說不定，以初武者的境界卻抵達道海所在的，他是有史以來的第一個。
“且行且看吧。”
沈前搖搖頭，沒有繼續糾結。
不管怎樣，既然來到了道海，沈前還是決定試試。
這種機會他也很難再有第二次了。
他站在虛無之中，盯著那些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諸天萬象，開始嘗試尋找自己的道。
簡而言之，現在沈前要做的，就是在萬象之中明晰一個終點，然后嘗試著去和那個終點建立一種聯系。
這個過程便是“尋道”。
很難。
盯了一會，這是沈前最大的感覺。
好像處處都是方向，但又根本不知道從何處起手。
沈前這一刻有點能理解柳長青為什么會在山海之前卡這么久了…
現在沈前所站的，就是柳長青這數年來一直站的位置。
如此之多的“道”匯聚在一起，尋常人只是看一眼就會眼花繚亂，瞬間迷失，更別提從中找到最適合自己的正確方向了。
大道萬千，小道更是無數。
可在走上那條道之前，誰也不知道盡頭會是什么。
沈前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也容不得他多去糾結。
遇事不決怎么辦？
當然是…召喚系統。
特別是這種超綱題目，最適合系統這種變態。
雖然沈前覺得這一次系統也未必有辦法。
畢竟，“道”這種不可捉摸的東西，不像是書本上的知識還有跡可循。
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沈前發起了掛機請求。
系統稍微安靜了那么幾秒鐘，就在沈前以為系統也束手無策的時候，一連串自沈前得到系統以來最為急促的提示聲忽的“叮咚叮咚”的響了起來。
“掛機請求已接受，系統正在解析中…”
“系統解析完畢，正在生成任務目標…”
“任務目標已生成，系統自動尋路中…”
沈前都還沒反應過來，就在目瞪口呆之中瞬間失去了意識。
通天塔頂層上。
晨光燦爛，一切恍若沒有改變過。
但無論是石定言、凌霄還是柳長青，此刻都是一臉古怪。
甚至于沈前的四師兄都從不知名處顯露出了身形，那張陰郁的面孔上滿是好奇，不斷的圍著沈前打轉。
如果不是高文遠已經嚴詞呵斥過，他都忍不住要伸手去觸碰一下沈前。
實在是沈前的狀態過于的…離奇。
四師兄巫珺自問見多識廣，但卻無法解釋沈前到底處于什么境地。
此時距離高文遠布置奪天之陣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
是的，超過24個小時。
而沈前，也在這里站了一天。
他身上的星芒早已隱匿，按理說他早該醒來，但沈前卻遲遲沒有動靜。
僅僅如此也就算了，真正的變化是從沈前陷入沉寂半個小時之后開始的。
當時石定言等人都是駭然的發現，在沈前身上出現了一絲玄之又玄的氣息。
連高文遠在沈前周圍布下的遮掩陣法，都遮不住的一絲氣息。
雖然那氣息很隱晦，但他們都是過來人，卻是瞬間清楚那是什么。
那是“道”的氣息，也被稱為“道韻”。
而以往沈前在山海強者身上感受到的那若有似無的壓迫感，其實就是來自這種氣息。
當時柳長青整個人都不好了。
什么鬼啊！
他們倒也在沈前陷入沉寂的時候討論過，最多有了個大概結論。
大體意思就是這么多的星芒灌注，應該能讓沈前提前感受一下道的存在，將來真正“問道”的時候應該會順暢很多。
總結下來，就是能打個基礎。
但那絲道韻的出現卻是把他們的臉打得啪啪作響。
這哪是打基礎啊，這他媽分明就是直接結業了！
如同沈前自己一般，他們也著實想不到，一個初武者能夠真正接觸“道”的境界。
就在柳長青再次懷疑人生的時候，那一絲氣息又忽的消散了。
恍若錯覺。
可是這就更離譜了。
觸碰了道，那氣息就應該一直存在才對，理由很簡單…
道，不可回頭。
除非“道”徹底崩塌，但道消，也就意味著身死。
可沈前的生命氣機又分明很平穩。
他們難以理解這其中的邏輯，更不知道沈前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變化，他們無助的看向了高文遠。
但高文遠一言不發，只是不知何時又開始悠然的品茶。
而僅僅過了十幾分鐘，沈前身上又出現了一絲道韻。
是的，又來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幾人的錯覺，那道韻好似跟之前出現的那一縷不太一樣。
唯一相同的是，沒過幾分鐘，那道韻又消失了。
更讓石定言等人驚愕的還在后面。
就好似輪回一般，很快，沈前身上又第三次出現了道韻。
這一次，一直仔細觀察的凌霄倒吸一口涼氣，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小師弟身上三次出現的道韻，各不相同！”
這再次顛覆了眾人的認知。
一條道只能產生一種道韻。
三種道韻，就代表著三種道。
可是這就更更離譜了。
并非只能走一條道，可走兩條道以上的人都何其之少，更遑論第三條了。
“等等，我們現在該糾結的，不是小師弟怎么能以初武者之軀…尋道嗎？”
要瘋了的柳長青說出“尋道”二字的時候，滿臉的苦澀。
他很不想承認，可唯有尋道的階段才可能產生道韻。
在沈前身上第四次出現道韻的時候，大家反而淡定下來了。
見怪不怪。
反正等沈前醒來，一切也就真相大白。
可他們誰也沒有料到，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
這期間沈前身上的道韻就像是大型連續幻燈片一樣，不斷的出現又消失。
開始的時候石定言還默默的數數，后來數到一百多的時候突然覺得意興闌珊，也就停止了這種無聊的行為。
“我出去一趟。”
在眾人盯著沈前的時候，高文遠忽的站起身來，一步跨出便消失在了長空之上。
“老師不看著小師弟了？”凌霄有些愕然，“現在沈前身上的狀況我們誰都沒譜，萬一出了什么差錯…”
倒是柳長青很快醒悟過來，“應該是這小子快醒了，不然老師不會在這個時候離去。”
果然，隨著柳長青話音落下，沈前的眼皮突然動了動。
瞬間，反應過來的石定言等人都是消失在了原地。
于是當沈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了圍在自己身邊、目光灼熱的四個大漢。
“小師弟…你醒了。”
有些懵逼的沈前沒來由的打了個寒顫。
這撲面而來的該死的氛圍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