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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新生

  “然而直到我們打光了彈藥箱里所有的‘汞核心空尖彈’和火箭彈,可死侍的數量依然多到令人絕望。”

  盡管源稚生的語氣平靜,但所有人都能透過他的話想象到當時死侍襲城的場景有多么猙獰可怖。

  “我們在戰斗的過程中發現了死侍怕火的弱點,這是我們唯一取勝的方法,于是我讓愷撒和楚子航為我殿后,我沖進死侍群里,將死侍引到武器庫中。”源稚生認真地說,“為了將死侍群控制在武器庫的范圍內,我過度釋放‘王權’,甚至已經站不起身,是愷撒帶著我一起逃跑,最后我們將愷撒和楚子航身上攜帶的雷管和炸藥作為引線,引燃了武器庫里不計其數的彈藥和火藥。”

  “整個影壁層都在這一場爆炸中轟然坍塌,從上方樓層巨大空腔里涌來巨量的空氣掀起了洶涌的火勢,死侍群燃燒響起噼里啪啦的聲音,它們哀嚎的聲音就像墮入地獄的惡鬼在尖嘯。”源稚生說,“但這一切都與我們無關了,我們終于把所有的死侍都成功阻擊在了影壁層,影壁層也因此消失,所有的浮凋壁畫和神魔巨像都被焚毀,我們躍入電梯井內,楚子航在最上方,愷撒背著我,我們沿著電梯的鋼質繩索往上攀爬,正當我們以為一切都結束時,最上方的楚子航忽然愣住了,我們看到了…更加令人絕望的東西。”

  “是那只龍形死侍么?”宮本志雄問。

  宮本志雄今早得到巖流研究所研究人員的通知,說家族在影壁層收集到了一些黑色的鱗片和一大塊燒焦的骨骸,但是和蛇形死侍的殘骸對不上,于是宮本志雄披著外套就馬不停蹄就趕到了地下船塢的實驗室里,當他看到研究人員嘴里的“一大塊燒焦的骨骸”時,他被驚呆了。

  因為大部分的死侍都在狂暴的火焰中被煉化成了尸油,所以宮本志雄想象過死侍留下的骸骨,有普通人手臂長度的話已經算是很完整很珍貴了,但矗立在宮本志雄面前的骨架…有一層樓那么高!

  這還是被高溫的火焰灼燒過的模樣,骨架的水分被蒸干,消融了一部分,這家伙完整的狀態下,大概僅是高度就超過五米了!

  蛇形死侍的骸骨不可能有這么巨大,而且那低俯的姿態、那如千足蟲般猙獰的嵴柱骨架、那若隱若現的骨質膜翼…如此完美的構造,簡直就像是傳說中的…龍!

  “這是一只龍形死侍的骸骨!”見多識廣的宮本志雄在看到這尊巨大骨架的第一眼就做出判斷,“而且是一只進化程度相當高的龍形死侍,其姿態和生前的血統甚至都堪比某些三代種四代種的龍類了!”

  “是的,我們在上方的樓層遭遇了龍形死侍…在我們終于以為可以重見天日、三人都近乎精疲力盡的情況下。”源稚生冷冷的說出這句話,不加掩飾的瞥了眼一旁的橘政宗。

  橘政宗一言不發,似乎根本就沒有看到源稚生的眼神,而源稚生在瞥過一眼之后也就收回視線,繼續說著。

  “樓層坍塌的時刻,楚子航一躍而下,企圖獨自阻攔那只龍形死侍,愷撒則帶著我到了更高的樓層,我們終于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源稚生低聲說,“其實說實話,一開始我真的沒打算回去救楚子航,因為在我看來,那個神經病最后的行為和找死沒什么區別。”

  “我們都沒有力量了,這種情況下他還敢返回戰場就是沒想著活命,可是凱撒告訴我他的正義不允許他丟下伙伴,我則和愷撒說我們現在下去只會白白送命,如果輕易就把命給丟了就更對不起為了我們去送死的楚子航,你死了你的正義也會跟著一起消失。”源稚生苦笑著說,“這番話換來了愷撒的又一頓暴揍,直到現在我的顴骨還隱隱作痛,不過愷撒終于把我揍醒了,我忽然想起他們是為了我們蛇歧八家才拼上命,我這個大家長像條敗犬一樣慌不擇路的逃竄,還要卡塞爾學院的人替我把命搭上…這太不像話了,不是么?”

  “我拜托愷撒如果要救楚子航的話,請把我也一起帶上,我們下到了楚子航所在的樓層,當時楚子航正在和龍形死侍戰斗,千鈞一發之際,我和愷撒趕上了。”源稚生說,“最后龍形死侍成功被消滅,我、愷撒和楚子航三人也都各自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這是昨夜發生在源氏重工不為人知的事,也是他們腳下這棟大廈和他們整個家族能夠安然無恙的原因,當源稚生敘述這一切的時候,所有家主都神色認真地聆聽,盡管是復述,但任誰都能透過字里行間聽出這場戰斗的艱難與兇險,家主們的內心不禁對拼死保護源氏重工的三人肅然起敬,哪怕愷撒和楚子航曾是他們蛇歧八家視為敵人的男人。

  “大家長,很抱歉,我在會議開始的時候還質疑您的能力。”風魔小太郎起身,老人沖著源稚生深深鞠躬,“拯救家族于危難之際,現在看來,您比任何人都有資格擔任大家長的位置,我為我之前的無知與無禮深感慚愧!”

  “風魔家主無需道歉,我講述這一切并不是想炫耀我有多無畏,既然繼任了大家長的位置,這就是我該背負的責任。”源稚生擺擺手,“我真正想說的是,愷撒和楚子航對家族的恩情不可磨滅,通過他們的態度,我想…或許卡塞爾學院并沒有站在全然與家族對立的立場。”

  “就像犬山家主與昂熱校長的戰斗,哪怕校長取得了最后的勝利,最終也沒有對犬山家主痛下殺手。”源稚生說,“我想這不僅是因為犬山家主曾是校長的學生。”

  “昂熱校長被譽為當世最強屠龍者,他的‘時間零’神鬼莫測,如果他想的話,他大可以在戰勝犬山家主后將當天在玉藻前俱樂部的人殺個干凈,也可以趁著我們和勐鬼眾戰斗的時候襲擊當時防御力量薄弱的蛇歧八家。”源稚生頓了頓,“可校長并沒有這么做,可見他并沒有將家族視為真正的敵人。”

  “是的,當時校長告訴我,他這次來不是為了找蛇歧八家算賬,日本分部集體辭職的事他并不關心,哪怕他已經知道我們是白王血裔,校長也沒有以此要挾。”犬山賀輕聲說,“校長只是向我索要關于‘神’的信息,他通過某些途徑知道了極淵下埋藏的一切,但是出于家族的規定,我沒有告訴他,我們之間爆發的戰斗更多是基于我和校長六十年前的私怨。”

  “但我們不需要懷疑的是,校長一直都是這世界上最堅定的屠龍者,‘神’也是他勢必要屠殺的目標,從這個角度看,我們和卡塞爾學院其實利害關系一致。”犬山賀語氣認真地說。

  “但是犬山家主你想過么,如果我們選擇與卡塞爾學院合作,當我們達成殺死‘神’的目標后,卡塞爾學院就會成為我們的朋友么?”風魔小太郎盯著犬山賀的眼睛,“犬山君你比誰都要了解校長的性格,那個男人是個復仇者,他對這世上所有關于龍族的一切復仇,這樣的男人…他身上的復仇之焰是會燃盡一切的!”

  “以校長殺伐果斷的個性,在解決完‘神’之后,說不定下一個就輪到我們這些白王血裔!”風魔小太郎沉聲說。

  “不知風魔家主是否聽過一句老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果‘神’已然覺醒,我們蛇歧八家能否安然挺過這一次的災難都是兩說,何以去考慮之后的事?”犬山賀毫不避讓地與風魔小太郎對視,“我們的目標是消滅‘神’,校長的目的也一樣,在面對‘神’的問題上,家族和卡塞爾學院想要達成的結果一致,在這件事上,我們只能說是互相成就。”

  “但是一旦我們選擇與卡塞爾學院合作,就相當于臣服秘黨,犬山君你還不了解昂熱么?昂熱他就是這樣的暴君啊!”風魔小太郎勐拍桌面,“我們好不容易從昂熱的掌控中脫身,一旦重新合作,家族好不容易重拾的尊嚴將蕩然無存,那樣無異于將命運送入對方的手中,任人拿捏!”

  “犬山家主,家族里一直都存在對你質疑、詆毀的聲音,但每一次我都會呵斥、反駁回去,因為我明白犬山家主你只是放不下自己的自尊心,但我相信你對家族絕對忠心,在是非原則的問題上犬山君你有自己堅定的立場。”風魔小太郎看著犬山賀,語氣咄咄逼人,“但今天犬山君的話實在太令我失望了!現在就連我都忍不住懷疑,時隔六十多年后你再一次敗于校長的手中,是不是已經拋棄了尊嚴,倒戈向校長的陣營!”

  “和校長的戰斗是我輸了,也許我的確輸掉了自己的尊嚴,但我唯一從校長那里學會了一個道理。”犬山賀緩緩起身,他勐然抬起頭,眼中似有精光爆射。

  “要看別人的臉色才成立的尊嚴,那和一開始就不存在有什么區別!害怕失去的尊嚴就別拿出來丟人現眼了!”犬山賀勐然高聲斷喝,“如果恐懼盟友在事后變成敵人,為什么不反省一下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實力不足?如果僅僅只有這樣脆弱的意志,連同為混血種的秘黨都沒有與之對抗的勇氣,那還談何要屠滅‘神’這種大話!”

  這位須發皆白的老家主在朗聲高喝說出這番話時,不僅是看著風魔小太郎,而是掃視每一位家主的眼睛,他魁梧的身軀就像是巍峨的高山,聲音在寬闊的醒神寺露臺中猶如獅子斷喝,老人臉上的表情堅硬如鐵。

  犬山賀的一番話似乎將家主們震住了,就連風魔小太郎也怔住了,所有人怔怔無言,整個醒神寺露臺陷入了漫長的沉默,犬山老家主的這番話字字珠璣,每一個字都像是巨大的鐵錘一樣狠狠砸在諸位家主們敝帚自珍的自尊上。

  所有人都沒有出聲的時候,忽然一道聲音打破漫長已久的寧靜,源稚生忽然起身,朝犬山賀深深鞠躬:“犬山家主一番話讓我醍醐灌頂,感謝您在今日的會議中說出了我最想說但是又無法言說的話,因為您的直言不諱,今日會議的目的終于達到了。”

  家主們紛紛望向源稚生,不得不承認的是,他們確實被犬山賀這番擲地有聲的話打動了,但在這個節骨眼上,家族的尊嚴和立場這些問題實在太敏感了,就像是易燃的引線,隨時都有可能把眾人的情緒給引爆…但誰也沒想到的是,作為大家長的源稚生居然在明面上這般支持犬山賀,這舉動無疑是當眾掀開蛇歧八家一塊蒙蔽已久的遮羞布。

  “通過這次源氏重工的危機和犬山家主的諫言,我終于明白了,家族最大的憂患并不在于外敵,而在于家族自身。”源稚生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足以傳遍醒神寺的每個角落,“蛇歧八家作為日本最古老最正統的混血種家族,我們繼承了日本人剛直和好強的特點,但在很多問題上,一味的剛直好強很有可能會變成剛愎自用,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家族想要崛起,就必須拋棄我們原本的‘陋習’,傲慢、驕矜、固步自封…”

  “今后秘黨不再是家族的敵人,如果我們能在這次‘神’的劫難中幸存,我會親自去找到校長…這場經歷了戰爭和流血、延續了幾代人的恩怨,是時候達成和解了。”

  源稚生當著所有家主的面,說出了一番就連當年上杉越都沒敢說出口的話。

  這番話是那般數典忘祖、是那般大逆不道,在座所有的家主們都比源稚生資歷更深,在有關于家族的歷史上,每個人都有喝停這位年輕家主的資格…但所有人都只是靜靜地聽源稚生說著,沒有人打斷,也也沒有人插話。

  因為家主們似乎都意識到了,這個古板又腐朽的家族也許將要在這個年輕人的手中煥然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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