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船圣徒,行走在荒野里,大祭司親自帶隊,來尋找那位覺醒了古妖血脈的妖族。
只是現在,好幾個圣徒都掛了彩,水母臉上還有一縷邪異的黑氣繚繞。
“這片大陸,可不是一般的亂,那不動仙朝僅僅占據一半的疆域。
妖族,邪異,邪神,鬼物,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有。
除了不動仙朝之外,妖族雖說最強,可妖族內部,卻也是亂的一塌湖涂。
這種情況,我們想要找到那位古妖血脈,怕是有些困難啊。”
魚骨的語氣里帶著一絲擔憂和嫌棄。
甭管黑船圣徒在四神朝這邊多么非主流,可歸根到底,那也是人族。
看不上這片大陸亂七八糟,群魔亂舞的情況,那也是正常。
到這邊之后,他們拿了姬姓老人的令牌,再加上稷下學宮的昊天鏡傍身。
以前他們這身份,到這邊幾乎可以肯定,百分之百是邪道修士待遇。
可現在,在人族地盤,真的可以說是,只要不去搞什么大開殺戒之類的事情,完全可以橫著走。
但他們也沒想到,人族的地盤之外,卻亂成這副鬼樣子。
不提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僅僅妖族內部,都是矛盾重重,天天成規模的干架。
僅僅是大的勢力,妖族內部都有四五個,那些小的就更數不清楚了,說一個山頭一個大王,完全沒什么毛病。
黑船大祭司也有些擔憂,他們這段時間,搜集到的情報,已經不少了。
本來以為找到那個妖族,不會太難,現在看來是草率了。
他開始的時候,聽云鯨的感應,還覺得可能是一個如同云鯨一樣,已經實力不錯的大妖,覺醒了血脈傳承。
但到這邊,稍稍搜集了一些信息之后,就推翻了這個推測。
妖族內部亂成這樣,真有什么實力不錯的大妖,覺醒了古妖血脈傳承,那肯定會有什么大動作,也不可能瞞得住。
最后搜集了足夠信息之后,黑船大祭司就不得不確認,他要找的可能是個小妖。
而小妖更麻煩。
真有什么天賦異稟的小妖,更瞞不住消息。
而妖族做事不講究,又特別看重血脈出身,一般這種前途無量的小妖,只要暴露,必定會被敵對勢力扼殺在襁褓里。
不用指望他們能摒棄相互的恩怨,悉心培養小妖,將小妖培養成絕世大妖,帶領妖族反壓不動仙朝一籌。
這些妖族,或者說,能做決定的大部分妖族,都沒這么大格局。
有這種格局的大妖,也不可能壓得住其他妖族,能整合力量。
真能做到了,也用不著指望什么前途無量的小妖了。
也就是說,他們要找的妖,八成是個小妖,而且肯定不是出身什么大族,也沒太大背景,亦不在什么比較繁華的地方。
所以,他們要找的是個身處偏僻地方,一個種族也不是太強的小妖,應該還懂得隱藏。
連妖族自己去找,都未必能找得到這種,他們這些外來者,怕是更難找了。
“慢慢找吧,我們有云鯨給的信物,用雙腳走遍天下,只要足夠近,總會有感應的。”
大祭司也不氣餒,有難度的活,才能體現他們的價值。
說完,大祭司瞥了一眼水母,水母臉上邪異的黑氣繚繞,這是他們之前跟一個妖族的邪祀干了一架留下的。
“水母,你沒問題吧?”
“沒事,只是帶著一點不祥之氣的邪異之氣而已,還不如孽物,侵蝕不了我,最多三天,就會自行湮滅掉。”
聽到這話,其他人都暗暗松了口氣。
原來只是不祥,那沒事了。
以前他們可能會怕,可現在,他們背著最大的不祥,其他的不祥,自然都是小問題了。
“繼續前進吧,這算是第一次很重要的正式任務。”
大祭司加重了語氣,著重強調了一下,算是打雞血,鼓舞士氣。
眾人頓時精神一震,氣勢洶洶,大有誰來阻攔他們,就咒死誰的架勢。
深淵第一層,九念托身黑天妖魔歸來,他便誰也沒呼喚,誰也沒理,安心的恢復力量。
這個過程中,他也在不斷的順著怒江而下,不斷的遠離深淵大裂谷所在的位置。
就這么過去了幾年,他的妖魔之身,已經恢復到五六階的實力了。
今天,他忽然又感覺到了一種呼喚。
不是天魔王之類的呼喚,而是一種祭祀呼喚。
不動仙朝之外,混亂之地。
孽障之氣彌漫山野,黑云遮蔽天空,在這片昏暗的森林里。
一群身上魔氣與妖氣糾纏的妖族,以大量的骸骨搭建起了一個充斥著蠻荒血腥氣息的祭壇。
眉眼細長,狼首人身的獨眼妖怪,一瘸一拐的走到祭壇之上,撤下自己的一臂一腿,作為血肉祭品,透入到中央的火焰里。
如同嗚咽一樣的悠長呼喚,在瘴氣森森的山林里回響。
“智者以生命為代價,追尋到的一絲痕跡。
曾經最先修魔道的古妖,已經開始復蘇。
我們若是想要活下去,有一席立足之地,就必須要迎回先祖。”
一個個妖怪,無論強弱,此刻都開始依次走上祭壇,以自己的肢體,甚至是心血為祭品,燃燒獻祭之火,增強祭祀的力量。
隨著獻祭越來越多,那一天獻祭之火,顏色越來越深,從透明之色,慢慢的泛起一絲血色,最后化為一團沒有絲毫熱量的黑色火焰,不斷的吞噬祭品。
遠古的呼喚,匯聚成蒼茫的呼嚎。
慢慢的,那團沒有絲毫熱量的黑色火焰,沉入祭壇之中消失不見。
祭壇之上,卡察一聲,裂開一道裂紋。
那裂紋似是魔紋,又似是妖紋,古里古怪。
良久之后,那裂紋之中,一絲微弱的魔氣逸散出來,獨眼狼妖,精神一振,立刻呼嚎道。
“快,祭品,我們需要更多的祭品。”
深淵之中,九念沒有回應祭祀,卻也沒有徹底斷絕聯系,他能感覺得到,這是血祭,應該不是什么引他上鉤的大坑。
山君是肯定不屑與干出這種事,而其他人族,恐怕也不會施展這種血腥祭祀來釣魚。
當有一絲聯系出現,九念感覺到那邊似乎不是四神朝所在的這片陸地之后,精神頓時一振,再無半點猶豫,給予了一絲回應。
他感覺到了,也聽到了,這是一群修魔道的妖族,在呼喚他回歸。
他想起來了,當年為了拖妖族下水,便曾化作一個妖族,修魔道,給妖族挖了個大坑。
妖和妖魔,相互之間距離很遠,但是若是在中間,加個修魔道的妖,那就很近了。
就像是修魔道的人一樣。
一些久遠而破碎的回憶浮現,九念終于想起來了,除了四神朝這邊,好像還有另外一片被忽略的陸地。
沒想到,如今這片被忽略的陸地上,竟然還有修魔道的妖。
念頭一轉,九念就開始給予回應。
這實在是太好了,他正愁在哪能安安穩穩的恢復呢。
深淵里這些妖魔,完全是靠不住了,都太蠢了。
他從黑暗里逃出來之后,哪怕化作妖魔,也一個人都還沒殺過,但是被迫擊殺的妖魔,都已經過千了。
隨著九念給予回應,召喚降臨的血祭,便有了一絲聯系,遙遠的地方,一道深淵裂縫開始孕育。
等到這道深淵裂縫孕育成功,他便能直接降臨。
然而,過去了沒幾天,他又感覺到了一種東西。
老羊從安史之書里出來,他去跟莫回頭聊了聊,請教了很多有關儀法的東西。
他離開了錦嵐山,來到了大震、大離、荒原三地交界的地方,開始布置法壇,準備施展儀法。
法壇之上,放著一顆小菩提孕育出的果實,一滴云鯨身上切片下來的血肉。
老羊化出龍身,又取出一滴精血,擺在那里。
隨著儀法施展,一股古老而蒼茫的氣息浮現,直沖天際,轉瞬便又消失。
只有似有似無,似是非常微弱的神韻,久久不散,被儀法維持著。
老羊維持著龍身,一動不動,靜靜的等待著,就像是一個極有耐心的釣魚老,等待著魚上鉤。
深淵里,九念感覺到了那種一閃而逝的力量。
他的眼神頓時陰沉了下來,哪怕只是一剎那便消失了,他還是非常確定。
那肯定是有妖族覺醒了古妖的血脈傳承,而且非常強大,強大到異常。
如此明顯的異常,反而讓他上心了,因為如此強大,卻消失的這么快,就是有更強的力量對其遮掩了。
他耐心的等著,等了足足三個月,才浮出了水面,眼中浮現出一絲妖異的光芒,他悄悄動用了一絲力量,試圖去捕捉到一絲逸散出來的神韻。
數天之后,他終于在冥冥之中,不著痕跡的捕捉到了一絲極為微弱的神韻。
下一刻,他妖異的眼睛,便看到了一副讓他不敢置信的畫面。
虛無之中,一個模湖的龍形虛影,唯有那雙森然威嚴的龍目,特別顯眼。
而這幅模湖的畫面也是一閃而逝。
他要捕捉的神韻,都被那龍形虛影遮掩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九念驚呼出聲,心態有些炸裂。
“怎么可能是真龍,絕對不可能!真龍全部都已經湮滅,絕對不可能還有真龍!”
但是那驚鴻一瞥,那等威嚴,那等足以烙印在虛無,預示著從無到有的龍形虛影,只有真龍。
隨著九念驚呼,周圍有妖魔湊了過來。
九念當場打死周圍所有的妖魔,沉在江底,靜靜的思索,越來越不安。
他開始推測之前的事情。
他為了躲山君,托身妖魔來隱匿,是有代價的。
可能會讓古妖血脈的傳承復蘇。
但他并不是太在意,甚至他都有感應了,也并沒有去做什么。
當年,那些古妖巔峰之時,都沒能拿他怎么樣,現在一些剛剛覺醒傳承的小妖,能翻起什么風浪?
但這一次,也不知是哪個極強古妖的血脈傳承覺醒了,覺醒之時便有如此強的力量。
仔細回憶了一下,那種感覺,肯定是那幾個極為麻煩的家伙的血脈傳承,蘊含著極強的力量。
然后,有一個真龍,或者說擁有真龍力量的家伙,為了保護這個小輩,第一時間對其進行了遮掩,卻也因為那小輩覺醒時的反應太大,讓他一不小心暴露了一點點痕跡。
九念有些不安,他不安的不是真龍的力量,而是這件事所代表的意義。
他想要聯系天魔王,聯系懸崖神王,聯系其他人…
只是當他準備做的時候,耳邊就仿佛響起了山君的狂笑聲,仿佛看到一雙巨大無比的虎目,正帶著玩味與戲謔,盯著他。
算了…
正好另外一邊,有修魔道的妖族,在呼喚他,就去那邊好了,先恢復再說其他。
山君進入深淵,便再也沒出現,而且如此安靜,如此沉得住氣,讓他特別不安。
老羊如同凋塑一樣,四爪結印,維持著一個姿勢,一動不動數月。
忽然,他活動了一下身子骨,全身的骨骼卡察作響,他重新化作人形,落在地上,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
“還真沉不住氣啊,才幾個月而已,現在露出黑腳了吧…”
法壇上,那一滴黑龍精血里,一縷特別的神韻浮現。
那一絲神韻被困在那滴精血里,屏蔽了外界所有的東西,便是那一縷神韻的主人,也不可能感應到了。
在九念窺視到虛無之中的黑龍虛影,心神大震的瞬間,他與那龍目對視的時候,一縷神韻便被無聲無息的拓印了。
老羊下了血本,以一滴黑龍精血為牢,屏蔽其感應,終于弄到了這么一個東西。
那滴精血慢慢的化作一顆血色寶珠,落入到老羊手中,這就是他找到九念大王的關鍵寶物。
因為現在,找到九念大王才是最難的事情。
想在第一層深淵里,找到一個特定的妖魔,那就堪比在海中找到一滴表面上看不出來的特殊海水。
能找到人,剩下的事情,才有的做。
至于怎么做,修道者們,最擅長的就是開個課題,然后,攻克課題。
老羊收起法壇,手握寶珠,看著里面一縷煙氣靜靜的飄動,緩緩的向著一個方向翻滾。
他露出一絲微笑,取出隨身攜帶的小冊子,翻開之后,里面都是各式各樣的課題。
他在最新的一頁,寫下了新的大課題。
“毀滅妖魔王。”
第一個小課題。
“維持其妖魔身,將其活捉。”
收起小冊子,老羊邁步前往深淵裂谷。
他氣息平和,彷若不存在,行走之間,閑庭信步,如同幻影,轉瞬即逝,彷若人的錯覺。
他沒有遮掩行蹤,一路進入深淵裂谷,大離的人,沒人發現他,那些餓鬼,也沒人發現他。
唯有來深淵裂谷從餓鬼這里收貨的奸商餓鬼,似是聽到了什么,可是仔細聽,好像又什么都沒有。
老羊一路來到深淵,拿出寶珠看了一眼,其內靜靜飄動的煙氣,忽然就活躍了起來,向著一個方向緩緩的翻滾著。
就像是顯化出的磁場射線。
看到這一幕,老羊便知道,九念肯定就在深淵第一層,而且他也確認了方向。
接下來便是關鍵部分了。
找到力量肯定還沒有恢復多少的九念,保證不毀掉其妖魔身,封鎖其放棄肉身逃走的機會,將其肉身,化作囚籠。
然后,將其活捉,之后再慢慢研究,如何將其徹底湮滅。
關于這一點,他手里已經有了十幾個預桉,都是跟蜍葉一起,精心推演出來的。
各種法寶、符箓、陣基、寶物,都準備的很是妥當了。
老羊跟隨著指引,向著那邊前進,他的氣息,變得愈發平和,一絲一毫的殺念都沒有,反而變得愈發虔誠和專注。
跟他在研究一個重要的大課題時一樣。
這種狀態下,哪怕親手把目標千刀萬剮了,那也叫解剖。
一絲惡意,一絲殺機,都不會有。
九念最近愈發的不安,他跟不動大陸的魔道妖聯系,催促著對方加大血祭的力度,盡快開啟一個新的深淵裂縫。
不動大陸上,不動仙朝之外,最近愈發的動亂,妖族內部的交鋒,也愈發的血腥殘酷。
在這個過程中,大量的妖族,消失不見,也只會在往日的仇恨上再添一筆,沒人會覺得有什么不對的。
因為渾水摸魚的,不止獨眼狼妖,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有不動仙朝里的某些人。
隨著大量的血祭,血腥祭壇上的裂縫,越來越深,其內涌出的魔氣也越來越多。
終于,在消耗的大量生命之后,一個以生命和血肉,硬生生開辟出來的深淵裂縫出現了。
深淵之中,九念看著一道深淵裂縫,在他面前浮現,他這次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跳了進去。
最近,他愈發不安。
而且那種不安,跟他想起山君時的不安還不一樣。
他仿佛感覺到有人在盯著他,可是那又彷若錯覺,仔細去感應的時候,卻什么都感應不到。
九念消失不見。
另一邊,在路上的老羊,也忽然停下了腳步。
寶珠內翻滾越來越激烈的煙氣,忽然間就平復了下來,再次變成最初的樣子,就在里面靜靜的飄動著,無序的翻滾著。
這代表著,九念已經不在深淵了。
半個月之后,老羊順著原先的指引,進入了怒江,他在怒江里尋找了沒多久,便找到了那道深淵裂縫。
他步入其中,沒有急著沖到另外一邊,而是在里面靜靜的感應了好幾天之后,神情忽然變得有些古怪了起來。
“這氣息是…黑船大祭司?他不是去深海的另一邊了么?”
而后瞬間,老羊便明白了。
難怪了,之前他還在納悶,九念這家伙,怎么敢穿過深淵裂縫來到現世的,他哪來的膽子。
現在算是徹底懂了,原來是去深海的另一邊,壓根不來這邊,這就是九念的退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