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清已經總結出來了經驗,從濁世污泥海里帶出來的家伙。
挨了一個大比兜子,意識昏迷的時間,跟對方的實誠程度是呈正比。
越實誠挨打越狠,昏迷越久。
而也跟對方記憶完整程度直接相關,越完整,挨打越狠。
遺失的越多,昏迷的時間越短。
這次新帶出來這個排隊二號,就屬于很實誠,但是記憶盔甲完整程度不高的類型,預估會在幾個月之后蘇醒。
正好,余子清還能抽出時間,去了解一下,之前那個呼喚到底是怎么回事。
詢問了一圈,信息互相補充,余子清就得到五個字,古神的呼喚。
這是一種非常久遠,而且除了呼喚本身之外,沒有其他的威能。
約等于在世界頻道使用究極強力版“睡你麻痹起來嗨”。
或者“歪?歪歪?在不在?”
所有有能力,或者有資格,或者有天賦的生靈,都可以感受到這種呼喚。
聽濁世污泥海里那些混蛋說,若是呼喚再持續一些時日,深處那個沉睡的家伙,就可能會真的復蘇。
現在風平浪靜之后,有人去悄悄靠近深處感應了一下,那位還在沉睡,只是距離復蘇又前進了一些而已。
目前為止,好像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深海,黑船罕見的在海面上疾馳。
大祭司站在甲板上,遙望著深海深處,幽幽長嘆一聲。
“全速前進吧,到東海與深海交界的地方。”
一群圣徒相顧無言,都默不作聲的做自己的事情。
哪怕最近惹下大麻煩,大家也沒人覺得這是大祭司的不對。
之前黑船圣徒還沒被魚骨刺上刺青,歸宿基本都是化作孽物的時候。
大祭司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不斷的尋找新的祭祀對象,到處撒網,重點撈魚。
那勾勾搭搭,有過聯系的自然不可能只有一個。
之前去陸地上,尋找那顆水晶球,也是為了勾搭其中一個。
不過,他們現在背上了紋身,這位連祭祀都不需要,他們怎么可能還去勾搭其他的妖艷賤貨。
但問題就出在這了,有一位妖艷賤貨覺得,你跟我談了,那就必須談成,要強買強賣。
黑船圣徒自然不愿意了。
人家現在背上背著個鎮壓紋身,然后他們借力的對象,都被紋身之主抓回去當充電寶用了。
黑船圣徒從來就沒這么爽過。
怎么可能還會鳥這種不講道理,強買強賣的貨色。
這不,經過了水晶球兩次占卜,大祭司果斷決定跑路,避避風頭。
那可怕的力量,還在緊追不舍,也不知道那位不講理的邪異,怎么就忽然復蘇了。
可能是被氣炸了,氣的直接復蘇,準備親自追上來,強迫他們。
反正看水晶球第一次占卜,好像就是這么個意思。
第二次占卜,就看懂了“一路向西”四個字,后面的嗨到飛起沒看懂。
他們在這跑路,到了一半,就見云層之中,有一頭巨大的巨鯨,像是迷失了方向,從云層之中墜落下來,化作一道斜線,墜入到海中。
大祭司愣愣的看著這一幕,忽然就悟了。
“快,快點追過去,看看什么情況。”
黑船圣徒追到了那頭巨鯨,巨鯨眼中泛著迷蒙,仿佛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遠方已經有巨獸,似是感應到似乎有巨獸隕落的氣息,正在靠近,準備大快朵頤。
那巨鯨意識不清楚,卻也沒有對他們做什么,眼睛望來的時候,有明顯的智慧生靈才會有的光芒,那是痛苦和求助。
大祭司拿出了水晶球,猶豫了一下又收起。
他決定還是遵從剛才那一瞬間的感悟,占卜太多了,不是好事。
他拿出一些資源,救了這頭巨鯨,給其療傷,甚至還拿出一些珍貴的,能穩固神魂的資源,喂給了巨鯨。
巨鯨恢復的很快,而且跟他想的一樣,這頭巨鯨很不一樣。
按照大祭司的經驗,這頭巨鯨的體型,應該是年紀已經非常大了。
而且這巨鯨身上煞氣不重,眼神里非常有智慧,稍微恢復點之后,便很客氣的向他們表示了感謝。
巨鯨迷路了,它被一種未知的力量引導,越來越迷惑,前些天,又聽到了又刺耳又低沉的呼喚,不知怎么的,就到了這里。
此刻墜入深海,又以大量資源恢復,總算是清醒一些了。
大祭司給巨獸檢查了一番道。
“你的血脈發生了變化,變化太快了,你承受不住。
只是為什么會這樣,我不懂,我也從未見過。
不過,慢一點,應該會好起來的。”
巨鯨恍然,瞬間就理解了,它的身體,也開始隨之發生變化。
力量開始變得凝練,體型都開始縮小了一些。
“謝謝你,我叫云鯨。”
大祭司有些震驚,他可從來沒在深海見過靈智如此之高的巨獸,而且還有名字。
想到之前那一閃而逝的靈光,他把自己遇到的困難說了一下。
云鯨了然,在恢復之后,便鉆到黑船之下,以身體托起黑船。
云氣凝聚,云鯨搖曳著尾鰭,從海面脫離,托著黑船,飛天而起。
當脫離海面的這一刻,大祭司就明白,似乎已經安全了。
追著他們的那位,似乎是沒辦法離開深海的。
深海之中,黑暗的海底,翻滾的黑煙,不斷的凝聚。
一頭步入生命盡頭的巨大烏賊,被彌漫海底的黑煙卷入其中。
瘋狂的掙扎之后,那頭身形數千丈的巨大烏賊,徹底的消失在黑煙里。
黑煙開始凝聚,凝聚出一根根黑色的觸手,黝黑的眼睛也隨之睜開。
那雙眼睛,望向西方,滿是貪婪的從海底鉆了出來。
就在它出來的這一刻,它感受到了在海底回蕩的呼喚。
還有一股力量,卷動著它龐大的身軀,向著一個方向前進。
不,那不是卷動它剛剛凝聚出來的身軀,而是卷動著它的意識,它在主動控制著身軀飛速竄行。
它明明在海底,卻還是感覺到自身在墜落。
不斷的墜落,最后,它看到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它在向著漩渦墜去。
也感受到這里回蕩的呼喚,越來越強。
不知多久,最后一聲絕望的哀嚎之后,它徹底墜入漩渦之中,徹底消失不見。
整個世界的呼喚,似乎都猶如實質,似乎都在向著這里墜落。
可是這一幕,卻無人知曉了。
飛在云層之中,云鯨龐大的身形,輕而易舉的托起黑船。
大祭司遙望著東面,神情有些呆滯,腦海中的不時會出現的感應,消失了。
那個要追著他們強買強賣的邪異,消失了。
他有些呆滯,他所有的知識都告訴他,那個家伙可能是放棄了。
可是他的理智卻告訴他,對方是字面意思的徹底消失了。
因為那種完全不講理,只會極端的家伙,絕無可能放棄。
就好似一瞬間,對方便消失了。
他沒敢說對方已經死了,是因為他不知道什么力量能殺死那種鬼東西。
他只是能確定,麻煩好像沒有了…
這就完事了?
大祭司沒敢輕易放松警惕,麻煩是在他飛天之后消失的,反正短時間內,他肯定不會再落入深海了。
“你不是說,你要找什么東西么?
是在南海么?
要不,你就往南走吧,最好別靠近人族的地盤。
陸地上的人族,對海中巨獸不是很友好。
我可以幫你問問。”
云鯨了然,在云層之中調轉了方向,向著西南的方向前進。
失敗的排隊一號,聯系了車輪,讓車輪在余子清這,幫他說了不少好話。
說是已經找到了上次失敗的原因。
想請余子清再聯系一下,再重新補全一下信息。
之所以沒聯系花神,也沒聯系火柴人,純粹是覺得車輪最靠譜。
車輪老實人,沒只說好話,而是老老實實的說起他對排隊一號的了解。
余子清明白,上次失敗,肯定不是排隊一號主觀上的問題。
布施儀法,呼喚對方的真名,構建了聯系。
“我真不是不想出去,我也沒有隱瞞,我想肯定就是呼喚的問題,我的記憶多了些。”
剛聯系上,排隊一號就趕緊解釋了一遍。
然后余子清還沒說什么,他便開始將自己用來保護意識的記憶盔甲,完全展露在余子清面前。
一副生怕余子清懶得理他的樣子。
余子清沒說什么,立刻開始觀看。
他之前得到的信息,大都是以車輪他們為媒介,因為在濁世污泥海,時間太久了,相熟的人,相互之間,幾乎沒有什么秘密。
親自察看其本人的記憶盔甲,等于直接閱讀對方凌亂,又有大量斷層的記憶。
排隊一號說的不錯,的確多出來不少。
這是他們進入濁世污泥海之后,第一次出現記憶增加的情況,以往都是不斷的削減。
削減到最后,再無任何防護的時候,意識便會湮滅在濁世污泥海。
聽他們說,是所有人都出現了增加,無一例外。
余子清對照著之前獲得的信息,在原有記憶基礎上,幾乎跟以前沒什么區別。
而多出來的信息,一是有關古神,和古神呼喚,但也只是知道有這么個東西,詳細的則沒有。
后面多出來的,便是大量其他的記憶。
有關諸神,有關戰爭,有關濁世污泥海深處那位。
濁世污泥海深處這位,曾經位列諸神之一,曾經參加過諸神與古神之間的戰爭。
古神呼喚之后,多出來的大量新記憶里,跟這位相關的,便占據了大頭。
余子清看得眉頭緊蹙。
因為記憶里,只要是出現這位的身影,都跟打了厚碼似的。
看到這位端坐云端,光華刺目。
看到這位懲戒眷屬之族,將其滅了一半人口,尸骨如山。
血腥的獻祭場面,更多多不勝數。
到了人族出現,豢養人族,也如同曾經的屬族一樣,沒有多大區別。
反抗過的種族不少,成氣候的,就只有妖族和人族。
但那付出代價,卻都是難以計量。
僅僅這記憶里零碎的畫面,死掉的生靈,就已經多到無法計數,入目全部都是尸骸。
看完了新增加的記憶,余子清沉著臉沉思。
排隊一號有些忐忑,他實在是不想待在沉淪之淵了。
上一次又出現了大風暴,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有了車輪他們的成功經驗,這希望之光,實在是太過耀眼。
有了對比,他才會如此的執著這件事。
如今付出什么代價,他都愿意嘗試。
“下次可以再試試么?”排隊一號有些小心翼翼的問了句。
“唔…”
“我已經跟其他人商量過了,這次是所有人都增加了記憶。
我失敗了,他們也可能會失敗,不如就讓我來再試試。
若是我成功了,他們自然也能成功。
若是每個人都可能失敗,那太浪費閣下的時間了。”
排隊一號話都說到這了,其他人也都愿意,余子清還能說什么。
他也想再試試,這次能不能判斷成功。
“行吧,我再試試。”
排隊二號估計還要一段時間才能蘇醒。
而且余子清有了個新想法。
身上沒有掛件,實在是太危險了,太沒安全感了。
要是再出現什么意外情況,萬一被人打死了怎么辦?
去別的地方找掛件,實在是不太好找,因為那些修士強者又不傻,沒死仇的情況下,誰瘋了來把他朝死里得罪。
那找掛件的地方,最合適的就是濁世污泥海了。
而且這些家伙,實在是太抗揍了,意識都被打昏迷了,過段時間都能自己蘇醒過來。
只要余子清不是專門針對,有意識有針對的下死手,經過數次實驗,可以確定他們肯定是死不了的。
那么,余子清幫他們脫困,給他們找真形,找出路,他們輪著給余子清當一段時間護衛,不過份吧?
救出來一個,身上再帶一個當掛…不,當護衛。
順便再試試,現在身上能不能一次帶出來兩個。
恩,很合理。
再次來到濁世污泥海,排隊一號說,這幾天,又多出來了一點記憶,他非要余子清再看一遍,以求能達到最高的成功率。
余子清遂了他的愿,又看了一遍,這次多出來的,依然還是跟濁世污泥海深處那位有關。
數量不多,可是這次,在新記憶里出現了一個鬼物,很普通。
余子清布置好儀法,再次請神。
在看到排隊一號化作的白霧的瞬間,懷中銹劍上的銹跡,開始脫落了。
這一次便判定成功了。
余子清目光凝視著排隊一號,心里在琢磨,為什么?
按照他的推算,排隊一號新出現的那些記憶,全部加起來,排除掉,應該也不足以讓某塊木板縮減到及格線之下。
因為那些新記憶,跟排隊一號相關的,很少。
現在為什么就能激發判定了?
儀法進行的很順利,余子清在出手之前,開始嘗試著設置前置條件。
這次,他設置的是,推演出來一門,可以用來研究判定的方法。
研究好判定,有更深層次的了解,才能更好的去完成判定,更好的出手。
然而,就在余子清準備出手的時候,余子清都做好了準備,這種方法無法推演,甚至因為前置條件,無法出手的時候。
判定完成了,而且消耗的力量,遠遠比預想之中低得多。
因為出乎意料的,推演竟然是直接在大衍初章的基礎上,開始往后推演了。
一路將大衍初章推演到第三十一層,余子清直接出手了。
落入他體內的排隊一號,被一個耳刮子抽暈了過去。
全力出手一擊,完成了這一次的接人。
余子清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他不明白的事情,忽然有點多了。
為什么會直接開始推演大衍初章了?大衍初章就是幫他研究判斷,挖掘其本質的方法?
還有,這次判斷得來的力量,也遠比預期低得多。
可能才堪堪九階巔峰的程度,而且玄妙也低得多。
為什么?
他親自將排隊一號的記憶盔甲,里里外外,詳細的翻閱了兩三遍了,按理說,這次肯定能突破極限的。
哪怕境界沒有到十階,玄妙卻絕對會非常高。
為什么沒有?
按照分數來劃分的話,這一次的判斷,最多六十五分。
甚至還不如之前的火柴人和花神。
明明信息更多,憑什么分數更低了?
要么,是他對判斷的總結出了一些差錯,要么,就是問題出在排隊一號身上。
可能排隊一號之前無數歲月里,損失的記憶太多太多了。
余子清給其他人說了一聲,這次成功很勉強,應該就是因為新出現的記憶。
所以,下次,該誰了,他就要仔細的了解他們所有的記憶。
先給其他人打個預防針。
等到余子清離開。
濁世污泥海的最深處,沉淪神祇一部分意識,還在繼續的復蘇。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復制逃出去的那部分意識的成功經驗。
他的確還沒弄清楚,為什么上次儀法會失敗,但不重要,他只需要知道,如何做就行了。
將意識分散,不斷的化作屬于那些混蛋的記憶,在徹底化作屬于他們的記憶之后,便會自然而然的散去自我意識。
在這種情況下,甚至可以說,逃出去的那部分意識,是已經不存在了。
反正讓儀法成功,是肯定沒有問題的。
這是繞過王子軒那個恥辱敗類帶出去那些東西,也能離開這里的方法。
一想到本來他可以自己離開,卻被王子軒給破壞了,現在必須借助那些他原本看不上的蠢貨,才能離開這里。
他就火氣上涌。
等到出去之后,無論如何,一定要將王子軒溺死在沉淪之淵里,讓他在這里沉淪,將其折磨到慢慢湮滅為止。
隨著沉淪神祇的火氣上涌,沉淪之淵里,又開始泛起一些波瀾。
那些排隊等候的家伙,再次抱團取暖,抵抗著因為泛起波瀾,開始變得更加強烈的無窮惡意。
沉淪神祇的一部分意識,開始跟隨著暴烈惡意的侵蝕,慢慢的滲透到一個個排隊派的記憶盔甲里。
上一次,他都覺得有些大意了。
排隊一號增加的記憶明顯比其他人多,這就是破綻。
這一次,他的意識不斷的分散,每個人的記憶盔甲里,都在增加新的記憶。
他的意識,在慢慢的消散,全部化作了記憶盔甲里的記憶。
而在沉淪之淵的深處,他那還未蘇醒的意識,也隨著清醒意識遁走,不斷的有新的意識,從渾渾噩噩的狀態,不斷的蘇醒。
繼續持續這種過程。
上一次,他被懸崖神王,強行喚醒了一部分意識。
現在是他自己,主動去繼續強行喚醒剩下未蘇醒的意識。
時間在持續。
等到他覺得差不多了,便停了下來,恢復了平靜。
抱團取暖的這群家伙,眼見沉淪之淵慢慢恢復了平靜。
又有人悄悄潛入到深處感應了一下,依然能感應到最深處那位還在沉睡。
剛才似乎只是又翻了個身。
“自從呼喚之后,這位的反應越來越頻繁了,可能距離真正的蘇醒已經不遠了。”
“是啊,如今記憶盔甲在不斷加厚,我反而越來越不安了。”
“還是等著吧,那個人族,已經盡全力了,已經非常快了,我們多扛一段時間就好。”
排隊派在互相交流信息,互相鼓勵,氣氛那是前所未有的和諧。
他們根本沒人察覺到,沉淪神祇已經復蘇了一部分,他的意識,混在這里無窮無盡的惡意里,根本沒人能察覺到他。
甚至連侵蝕,都像是惡意在侵蝕,完全不害怕被發現。
沉淪神祇,靜靜的聽著這些家伙的交流。
不斷的喚醒自己尚未蘇醒的意識,又掐著時間,隔一段時間,就掀起一點點小波瀾。
每一次小波瀾之間的間隔,都在慢慢的縮減。
幾次小波瀾之后,就來一次稍稍大一點的波瀾。
趁著每次波瀾出現,他們抱團取暖的時候,便將蘇醒的一部分意識,悄悄滲透進他們的記憶盔甲里,化作屬于他們的記憶。
自從呼喚之后,所有人的記憶都在增加,大家都習慣了。
而所有人都在增加,卻也就不會有人懷疑。
一切都非常順利。
他只需要等著就好。
出去一個,就算是他也出去了一部分。
所有人都脫困,也代表著,他也完全脫困。
到時候,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先收拾了王子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