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清從來沒見過老羊這樣,哪怕當時變成羊,餓的皮包骨頭,指不定哪天就被宰了吃肉的時候,老羊的情緒都一直很穩定。
那位護道人到底是誰,叫什么名字,跟老羊有什么特殊關系,老羊都不記得了。
余子清只是想想,要是有天,老羊、里長他們都不在了,自己卻不記得他們,下一次見到,就只剩下一具骸骨,他就感覺特別難受了。
安撫好老羊,余子清也沒心情在大兌待著了。
給老張他們安排了一下,定下一個大方向,他便離開,前往大震。
本來是想把排隊二號先給安排好了,誰想,到現在還沒蘇醒。
昏迷的時間越長,約等于更實誠,余子清自然也更重視點。
像之前失敗過一次的排隊一號,第二次判定得來的力量也不是特別強,作為護衛就更合適點。
畢竟作為護衛,要干活的時候,是要先挨個大比兜子…
這可比一次性掛件好用多了。
余子清離開的時候,老張倒是說,把甲十四叫來,讓甲十四跟著干架。
余子清還不想暴露他就是現任兌皇的事,也不想耽擱甲十四,甲十四可是大兌目前最有希望突破十階的人。
這關乎整個大兌安全的事,還是求穩比較好。
從大兌出來,余子清一路北上,到了錦嵐山禁地之南,余子清來邗棟的小院坐了坐,坐定之后,立刻布置密室。
“棟哥,有點事,不得不來請教一下你。”
“你盡管問。”
“現在有點事,我必須要做,而且可能要引青萍出來。
我有很多事情,想要從他口中問出來。
我想請教一下,怎么才能控制住他。”
邗棟砸吧了一下嘴,一時半刻不知道怎么說了。
“棟哥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吧。”
“那種劍修,雖然我不知道他具體實力如何,也能確定,怕是很難抓到的。
而且,劍修能修到九階,必定是劍心通明,意志堅定之極。
怕是根本不可能從他嘴里,問出來他不想說的事情。”
邗棟說完,一旁的女魃就有點看不下去了。
這明顯是出大事了,不然不至于要到下死手,還要活捉的地步。
“出什么事了?能說么?”女魃問了句。
“倒也不是不能說,就是有點麻煩。”
“盡管說,要是我和邗棟能出力,你可不能攔著我們。”
“這…”余子清就把事情從頭大概說了一下。
從衛氏初祖,到青萍救下了衛氏初祖,再到一堆院首去大震,現在已經快要拿捏衛氏初祖,然后青萍可能也在。
有些事,事關老羊的,余子清沒說,女魃倒是聽出來肯定沒這么簡單,但她也沒問。
她知道,現在只需要找到對付青萍的辦法,或者說從青萍口中問出來一些事的辦法就行。
而且,她能聽出來,余子清關注的重點,最優先的不是要弄死青萍,而是弄清楚青萍知道的事情。
所以這事才會很麻煩。
畢竟,只是殺人向來是最簡單的。
“讓邗棟陪你去一趟吧。”
女魃轉頭看向一臉懵逼的邗棟,很認真的叮囑道。
“記住了,重點是從青萍口中問到一些事情。”
邗棟點了點頭,沉聲應下。
“面對一個劍修,我便是想要留手,也沒有機會的。”
女魃暗暗松了口氣。
余子清的確沒想讓邗棟出手,總感覺讓邗棟出手,就是讓邗棟去對付他老子。
只是他沒說,女魃卻很敏銳,先開口了。
而且邗棟似乎也根本不介意這種問題。
皇室子弟,的確跟他們這些普通人家不一樣,說好聽點,也就約等于大族子弟之間,只是同姓,僅此而已。
從小院出來,女魃沒跟著,說是她跟著不太合適,只會激化矛盾。
只有邗棟自己,可能還有一絲機會,可以直接問出來一些事情,她要是在,那絕無可能。
女魃很明事理,臨走之前,還單獨拉著邗棟交待了不少東西。
有邗棟跟著,余子清自然放心不少,若論干架殺人,錦嵐山這片,目前可能真沒有人比邗棟更擅長了。
而且,邗棟出門還背著劍了。
別管邗棟境界如何,只要他帶著劍,余子清就敢說,在他拔劍的那一刻,刨除極個別境界極高的老古董之外,比如山君這種,邗棟必定當世殺伐第一。
之前那把只是溫養了三百年的白劍,在余子清手里,就堪稱地圖炮了。
而那把黑劍,已經溫養了上千年的時間,想想就可怕。
在路上,余子清不放心的再聯系了一下老羊,老羊的情緒倒是穩定下來了。
而那群院首,在發現了感興趣的事情之后,也依然沒忘了衛氏初祖這個課題,事情也在有條不紊的推進。
下一次,他們就會用研究出來的東西,試著將衛氏初祖抓住。
不過老羊根據這一次的經驗來判斷,一次就抓住的概率不大。
那家伙不死不滅,實力本身也很強,要是不解決掉,誰知道這貨會干出什么事。
大震那邊,震皇都準備親自出手,堵在橫斷山脈,反正是絕對不會讓衛氏初祖來到這邊。
還有沒出手的強者,還有離火院的力量,瑯琊院搖來的人,沒直接出手也是因為要圍堵。
把一個沒有牽掛的強者逼到絕境,那就必須把事情做絕,絕對不給對方翻盤的機會。
余子清聽完之后,道。
“你們現在是在極寒禁地南邊,就按照原來的路徑推吧。
把衛氏初祖向北邊逼,就像是逼著他從北邊離開極寒禁地。”
“冒險了吧?他若是真的逃走了,這種瘋子會很麻煩的。”
“他不會逃出去的,只有在極寒禁地,他才有地利,陽魔才有可能會幫他,他只要敢離開,就是自尋死路。
他又不傻,在這里耗著,時間越久,對他越有利。
難道你們一堆院首,再加上附帶來圍堵的人,能陪著他一個人永遠耗下去?
就現在這樣最好,能敗他,卻抓不住他,也殺不掉他。
一點一點的逼迫。”
“你想逼迫青萍出手?”老羊念頭一轉就明白了。
“是。”
“不會的,他不會出手的,之前大乾那傳來了一些信息,很有用。
說是在皇室書庫里翻出來的游記,可是我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扯淡。
肯定是有人不知道用什么辦法,才放在那里沒多久,讓瑯琊院的人找出來的。”
“你連大乾皇室的書庫都去過?”
“去過,只是不能像在瑯琊書庫里一樣,慢慢翻而已。
當年我親自出手,宰了白陽圣母一次,我什么都不想要,乾皇卻不能不給。
最后就去了皇室書庫看書。
這次那本游記所在的那一大片范圍,我的確沒細看那里的書。
可是那里庫存的所有的書,擺放位置和目錄,我早就給構建記錄下來了。
就是為了以后方便看書找書,節省時間。
那里壓根沒有這么一本書,至少像他們說的,已經數千年前了,絕對不可能。
哪怕那本書的確是數千年前就編撰好的。
青萍就只會用這種不引人注意的小手段來達到目的,他不會親自出手的。”
“那上一次呢?他可是親自出手救人的。”余子清忍不住回了句。
“…”老羊被噎了一下,跳起來就給了余子清一腳:“你不抬桿子會死么?”
“行行行,您老說的對,青萍也想弄死衛氏初祖,所以,我才想著引他出來啊,這次有別的辦法,引他出來,邗棟跟我來了。”
“這…”老羊沒話說了。
老羊氣呼呼的下線,幾乎每次都會被余子清氣到。
余子清咧著嘴笑了笑,晃晃悠悠的離開七樓戒指,繼續趕路。
他現在越來越想傳送門了,從荒原南的大兌,趕路到大震,路上都得花費大量時間。
要是從南海大島出發,那路程遠的更是要命。
沒傳送門的話,以后從錦嵐山到南海大島往返,每次都會這樣。
都怪衛氏初祖,耽誤那些院首的研究。
另一邊的大震,這些院首可沒這種想法,他們開心的很呢。
在以前,甭管離火院還是瑯琊院,便是他們的護道人,肯定都不會讓他們親自來極寒禁地這種大禁地冒險。
現在搜集到的信息已經非常多了,包括在橫斷山脈內搜集到的東西。
開百八十個小課題,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還有個衛氏初祖的課題。
這些家伙能不開心么。
甚至于,讓衛氏初祖逃掉好幾次,其實都是課題的一部分。
真要是不死不休的戰斗,哪會費這么大勁。
又重新鎖定了衛氏初祖的位置,這次還有四位院首,包括老羊,都來親自來觀戰參戰。
他們推進的方向,便是一點一點的將衛氏初祖向北邊驅趕。
因為北邊沒人,是死寂的冰原,再怎么鬧騰,都不害怕。
這也是唯一的選擇,誰也不想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出現一個被逼急的強者。
而院首們,已經先一步,來到了極寒禁地往北的大片冰原,在這里準備埋伏的東西。
衛氏初祖最近過的比較慘,他開始不想逃,現在是不敢逃出冰雪覆蓋的范圍。
他最近的經歷可以被概括為被撕碎,然后逃走,惱羞成怒,想要報復回去,然后發現被圍堵了,退回來,繼續被撕碎,逃走…
當那些超大勢力真的有足夠的理由,有決心要弄死一個人的時候,的確不是一般勢力能比的。
青萍說的不錯,他唯一逃走的方向,就在北邊。
至于東邊南邊,那些人不可能讓他靠近。
而西邊,一堆院首就在那邊做研究呢,他更不敢靠近。
陽魔不鳥他,衛氏初祖被逼的,想要潛入極寒禁地最深處都不行。
回頭看了一眼,看到大范圍的風暴襲來,衛氏初祖沉著臉,咬著牙,轉身就走。
這些人簡直肆無忌憚,在極寒禁地的范圍,都敢用這種大范圍的秘法無差別覆蓋。
衛氏初祖倒是想報復,想去人群匯聚的地方,可惜,他去不了。
對方一直在定位他,有他的大概位置。
甚至于,他還沒辦法化解那種血脈定位,因為他的力量,都是借助血脈的聯系而來。
風暴裹挾著無數的積雪而來,每一片積雪,攪動著極寒流,仿若化作無數細密的刀鋒,避無可避。
向地下前進更是無稽之談,低頭一看,就知道,肯定有大范圍秘法,先一步固化了大地,正兒八經的土遁秘法,都能給禁了。
僅僅幾個呼吸,他便被迫開始抵擋這些大范圍秘法,緊跟著就暴露了具體位置。
三個呼吸之后,就見一道流光,急速飛來。
五個呼吸之后,又有三道緊隨其后。
衛氏初祖不得不逃。
四追一逃,后面追擊的強者,不斷的調整追擊的方向,化作一個半包圍圈,逼迫著衛氏初祖向著既定的方向逃。
一日之后,無盡的冰原上,黑云壓頂,天光暗淡。
這里的氣候,只有無盡的風雪,冰冷到沒有任何生靈的痕跡。
衛氏初祖化作一道流光,飛著飛著,就感覺有點不對勁了。
他察覺到了一絲死氣,而且那死氣的濃度正在飛速攀升。
他低喝一聲,身體化作的流光,瞬間崩散,化作一道道流光,向著四面八方擴散而去。
然而下一刻,便見周圍的空間仿若扭曲,如同一幅畫卷,扭曲成一個漏斗的形狀。
那一道道四散而去的流光,在數百里之外追來的強者看來,便是先四散,而后又化作一道道弧線,向著中心的地方匯聚而去。
“瑯琊院的虛空大遁,真是名不虛傳啊。”有強者感嘆了一聲。
瑯琊院的一位院首,凌空而立,面色平靜,一手捏印訣,一手在引導。
那里的空間如漏斗,匯聚著向著中心的地方墜落而去。
等到衛氏初祖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
扭曲了方向,而且有虛空大遁的力量,裹挾著他,向著中心的地方沖去。
而那里,另外一位離火院的院首,趺迦而坐,身前擺著一口三足雙耳的青銅大鼎,將引導來的流光,盡數納入其中。
片刻之后,追來的四位強者,連同其他三位院首一起,全部跳入到那口青銅大鼎里。
掌控青銅大鼎的院首,手捏印訣坐在那里,叮囑了一句。
“你們可悠著點,別把洞天打壞了。”
老羊感應了一下,確認周圍有護道人在,又有沒出手的強者在暗中盯著,他才放下心來。
進入那青銅大鼎,其內便是一個廢棄的洞天,而且曾經還是某位頂尖強者的陵寢。
其內半點靈氣和生機也沒有,充斥其中的,只有死氣。
這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研究,為了抓住衛氏初祖,這些膽大包天的院首,專門費勁吧唧的搬來的一座洞天。
再將其改造一下,以這里作為衛氏初祖的囚籠。
當衛氏初祖落入其中,感覺到這里濃得化不開的死氣,又察覺到有一個大僵尸的氣息之后,就知道上當了。
老羊落入其中,看了一眼夏天,夏天含笑點了點頭,表示他這邊沒問題。
為了請到一個足夠強,還會配合的大粽子,這些人也是廢了老鼻子勁了。
最后瑯琊院和離火院的人,一起來請幫忙,夏天都不太想理他們。
最終還是夏天聽說,因為衛氏初祖差點弄死了余子清,才引出來這波討伐邪道。
夏天這才收下了報酬,跟著一起來,關鍵時刻作為殺手锏用。
接下來,就是關門打狗了。
四個頂尖強者,簡直是把衛氏初祖當成了實驗秘法、法寶的活靶子,什么招數都向他身上招呼。
往日里,他們這個級別的強者,還真的很難遇到這種可以肆無忌憚的戰斗。
衛氏初祖的身形被逼著凝聚,凝聚了之后又被打碎成流光。
而地面上,三位院首配合,布置了大陣,夏天出手,以他的力量,引導著一座座死氣大陣運轉。
衛氏初祖化作的一道道流光,被打落到一個個死氣大陣里,夏天親自出手鎮壓。
每一道流光,都被鎮壓在一座單獨的大陣里,而所有的大陣又能構建成一座陣群,以此地濃郁之極的死氣引導。
果然能鎮壓的住衛氏初祖。
這些大粽子,就是衛氏初祖的死敵。
到了這里,若是沒有意外,衛氏初祖的碎片,被一點點鎮壓,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了。
另一邊,冰原之上,青萍在黑云里若隱若現。
他沉著臉,現在罵衛氏初祖不早點跑路已經沒用了,他在想,要怎么解決。
他一眼就認出來,那口大鼎內,被那些無法無天的院首,封了一座洞天進去。
他都不用進去,就可以猜到,里面必定是一個廢棄的陵寢洞天。
這些院首,費這么大勁,肯定是已經有了完善的方案。
衛氏初祖這家伙八成是要被活捉了。
現在要不要出手,毀了大鼎,反正衛氏初祖死也好,逃走也好,都能接受,惟獨被活捉,他無法接受。
正在他琢磨的時候,遠方,余子清乘坐的飛舟還在急速前進。
邗棟盤膝而坐,黑劍橫放在他的腿上。
邗棟驟然睜開眼睛。
“我感覺到了,劍心動了,他就在北邊,他可能要出手了。”
余子清收起飛舟。
“我們加快速度吧。”
邗棟化作一道劍光,先一步飛遁而去,余子清施展跬步,緊隨其后。
另一邊,青萍轉頭向著南邊望去。
他感覺到了,有個極強的劍修,正在飛速靠近這里。
他劍心動的一瞬間,對方就感覺到了。
現在這是在向他表示,要見一見他。
青萍的神色有些復雜,這種劍道力量,如此純粹,殺伐之氣凝而不沉,肯定是邗棟。
這么多年了,他再也沒見過劍道天賦如此強,而且劍道如此純粹的人。
他知道,現在肯定沒法出手了。
猶豫了一下之后,他隱入黑云,離開了這片范圍。
不多時,一道時隱時現的劍光,刺穿了黑云,驟然在高空中顯現。
邗棟走出劍光,青萍已經在這里等著了。
邗棟看到青萍的一瞬間,就感覺出來了,這就是他當年見過的青萍劍。
也就是說,這是老乾皇的化身。
一個有自己意識,有自己想法的化身。
邗棟猶豫了一下,揖手一禮。
“見過…前輩。”
“你長大了,也成才了,能請得動你,看來錦嵐山的人對你不錯。”
“晚輩有些事情,想要請教一下前輩,還望前輩不吝賜教。”
“先禮后兵么?”
邗棟的一只手,握住了劍柄,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
“不錯,只是想問前輩一些事情,若是前輩不愿,那便只能動手了。”
隨著邗棟的手,握住劍柄,他身上的劍勢,便開始指數級攀升。
鋒銳之意,沖霄而起,高空中的罡風層,都被強行撕裂。
站在這里,便如一把可怕的殺伐之劍,已經出鞘。
青萍有些心驚,臉上的笑意,也隨之收斂了起來。
這一瞬間,他仿若在仰視一把巨劍。
他仿若一個人,在仰視真正的神劍。
邗棟在深海待了許久養出來的殺伐之氣,讓他明白,只要出手,邗棟就絕無留手的可能。
青萍神情有些復雜。
“果然是只有人,才能真正的觸摸到道,真正的走出自己的道。
我的劍道天賦再強,開九竅,也終歸不是人,終歸是缺了我也不知道的東西。
你問吧,能說的,我都會告訴你。
不能說的,便只能分個高下了。”
“你之前為什么出手?”
“我欠了衛氏初祖的,哪怕暴露,我也必須出手救他一次,不然我道便有缺憾。”
“你的道是什么?”
“人道。”青萍說的很鄭重。
邗棟沉默了一下。
“當年南海,出那一劍的人,是你吧?”
“不錯。”
“荒原西北的大日凌空之災,也是你做的?”
這一次,青萍沒回答,也不知是默認了,還是不愿意回答。
邗棟抿了抿嘴唇,猶豫了一下,繼續問道。
“當年我和內子的遭遇,是不是也是你,或者那位故意的?”
“我是我,那位是那位。”青萍一伸手,手中出現一把劍。
“你問我這么多,我就知道,我沒法回答你所有的問題了。
你比我想的知道的更多,或者說,錦嵐山的人,比我預想的知道的更多。
我知道了這些問題,你還會放我走么?
動手吧,你不是一直想要青萍劍么?
贏了我,劍便是你的。”
“我只是想知道問題的答案而已,真的。”邗棟閉上了眼睛。
他來之前,女魃就告訴過他,這是避無可避的抉擇。
沒有辦法拖了,再拖下去,遲早有一天,他要面對的便是老乾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