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督主灰飛煙滅,其實他不是被余子清所殺,而是死于瑯琊化身術。
他收回了化身,連帶著化身的力量、感悟等等,但是他所有的一切,其實都還是建立在瑯琊化身術之上的。
余子清毀了每一個符文之間的鏈接,毀了他的符文陣列,便讓所有的力量都失去了控制。
一個人體內,塞進去了幾百個,甚至可能因為他此前不斷的收回,不斷的種下,積累到了上千個化身的力量。
每一種都截然不同,卻又不能互相融合,他不死都難。
余子清站在九尾白狐的頭頂,白狐九根巨大的尾巴,恍如天柱,輕輕搖曳,便攪動了數千里的靈氣。
清氣上升,濁氣下降,自然而然的將此地的混亂氣息平復掉。
余子清拍了拍白狐的腦袋,低聲道。
“小家伙,這是你的機緣,你可要好好感悟一下,記好了那種感覺,錯過了這次,下一次可未必有機會了。”
余子清從白狐的頭頂邁步而出,凌空踏步,在半空中留下一個個燃燒的腳印。
他凌空而立,看了一眼那個老太監,嘆了口氣。
“我雖然早猜測,你可能就是個釘子,只是沒想到,你最后還是臨陣倒戈了,何苦來哉呢。”
“哪怕我曾經是他的化身,我也欠他良多,幫他一次,算是還他了。”
老太監輕嘆一聲,神情有些復雜,他看著余子清,神情更為復雜。
“你給我自由,讓我完整,我欠你的,無以為報,替你掃后半生的地,怕是不夠,便只能以命相抵了。”
老太監話音落下,便見他悶哼一聲,身形一晃,趔趄著后退兩步,坐在了地上。
他坐在地上,手捏印訣,苦笑著喃喃自語。
“這一生,上千年的時間,卻還是沒有活明白,活出過自己…”
他的身上驟然燃起了熊熊烈火,他眼中的神采,驟然變得明亮,而后慢慢的消散。
他坐在地上,微微垂頭,陽神最先在烈火之中湮滅,而后才是他的肉身,慢慢的化為灰燼。
余子清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后卻什么都沒說。
佟偉舜幾人,遠遠的看著這一幕,一個個都神情復雜,他們恐怕是最能理解老太監內心掙扎的人。
化身與本尊之間的聯系,表面上看,的確只是那枚符文為聯系的關鍵。
可是更多的,是無形的聯系。
佟偉舜當初走出來,做好赴死準備時,心情也是無比復雜。
知道他是化身,要回歸本尊了,但是內心的自我意識,卻對佟家舍不得,對一生的摯愛親朋都舍不得,那種矛盾隨著時間流逝,只會越來越深。
直到余子清說,可以斬斷本尊與化身之間的聯系,他便毫不猶豫的應下了。
若是督主的遺禍,那瑯琊化身術的遺毒,僅僅只是斬斷聯系,就結束了,那事情便簡單了。
有的是化身,哪怕被帶走了一身修為,一生感悟,最后淪為個凡人,壽數將盡,也依然沒有反叛。
余子清能斬斷邪法的聯系,卻斬不斷內心的聯系。
看著那殘留的幾個,尚未殞命的曾經的化身,余子清嘆了口氣。
他的樣貌,慢慢恢復了自己的樣貌,九尾白狐還維持著原樣,看樣子還能堅持一會。
余子清記下了這個時間。
往日里,他通過判定得來的力量,在斬殺判定目標之后,依然會存在一段時間,不會這么快就消失的。
這一次他本尊的力量,消散的很快,快到督主剛死,他身上的力量便消散了。
他只來得及將株連完整的記錄在心底。
株連,其實不能算是餓鬼道自然覺醒的天賦神通,應該歸類為秘術秘法。
是余子清看過了瑯琊化身術,又知曉了督主以此修成的神魔替死術,便以此為基礎,開了個如何針對督主的課題。
然后判定得來的力量,便強行將課題推演出結果,得到一門古里古怪,正好克制督主的秘術。
不然的話,縱然是邗棟那等殺伐極高,幾乎全部加了普攻的強者,一劍就能砍死督主一次。
那他也只能不停的殺,什么時候能一直鎖定著督主,追著他,殺到他死的次數,把所有化身全部耗盡,才有可能真正殺了督主。
不,大概率督主的化身全部死完,邗棟也沒法徹底殺了督主。
說不定最后一次殺督主本尊之后,督主的力量、神魂等一切,都會被那位大魔帶走。
最終又留下了巨大的后患。
想到那位大魔,余子清便有些遺憾,當時太果斷了,生怕對方逆向追蹤,即刻斬斷了聯系,應該趁機甩個鍋給瑯琊院或者大乾朝廷。
余子清悄悄瞥了一眼遠處的程凈,整個瑯琊院,只有他一個人來了。
大乾壓根沒有派人來。
要知道,這里最重要的事,是那座大兌的牌樓,而不是督主。
就這,大乾都不派人來。
要不是有宋承越幫忙,攔住了一些可能是化身的人,也攔住了一些不是化身,卻也可能是來攪局的家伙,他這邊肯定要亂成一鍋粥。
程凈肯來,估計也是因為自身原因,并非是瑯琊院的原因。
只可惜,程凈立道沒多久,實力根本不可能敵得過剛才已經三劫的督主。
境界越高,這同一個大境界內,不同人之間的差距,就會越大。
程凈看著余子清的目光掃來,揖手頷首見禮。
他暗嘆一聲,什么話也沒法說。
他來了也是打了個醬油,甚至壓根不算出手了。
他立道為凈,便是想凈化瑯琊院,可惜,阻力遠遠比他想的要高的多。
哪怕這一次,瑯琊院內的法寶,都已經感應到了,其他人卻還在爭吵,縱然有人想來,也會有人阻攔。
有人覺得這事瑯琊院就不能插手,有人覺得就得親自出手,誅殺妖人,也有人覺得誅殺妖人是可以,但不能這個時候出手等等…
程凈自行沖出了瑯琊院,根本不管其他人,最終,事情都結束了,卻只有他一個人到。
只是想想那妖人施展的神魔替死術,程凈便知道,那瑯琊化身術,就不止是眼前看到的大問題。
因為那神魔替死術,根本不是修士能修成的,是深淵之中,極少數大魔才能掌握的東西。
能以瑯琊化身替死,只說明一件事,這瑯琊化身術,也是魔頭的法門。
余子清也直接點出來,瑯琊化身術的內核,源自于陰魔。
這種事是肯定瞞不住的,也沒必要瞞。
只是想想,程凈便忍不住閉上了眼睛,瑯琊院多少年的聲譽,經得起幾次這種毀滅性的打擊。
之前還能扯扯皮,說瑯琊化身術到底是邪術還是化身術。
如今別爭了,因為性質更嚴重了,直接是深淵魔物的邪法。
他現在才深刻的明白,瑯琊院內部的問題,遠比他想的還要嚴重的多。
內心最后一絲幻想,徹底破滅。
余子清看著程凈遠去的背影,能清晰的感覺到那種蕭瑟和落寞。
心底暗嘆一聲,瑯琊院,怕是早就不是曾經的瑯琊院了。
老羊詐死改道,寧愿舍棄曾經的一切,都不愿意再回去,就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
這種情況,程凈這種還抱著信念,踽踽前行的人,反而才是最痛苦的。
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余子清沉默了一下,輕聲念叨了一句話。
“徹底的變革,都是需要流血的。”
程凈的腳步微微一頓,繼續向著大乾的方向走去。
塵埃落定,鐘守正有些蔫了吧唧的走了過來,對余子清拱了拱手。
“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可比我強多了。”
“前輩這是什么話,我其實真的只是一個五階體修,那家伙是死于自己,不是我殺的他。”
“行吧,這次我也沒幫到什么大忙,我還是…”
“前輩,你這話就見外了,要不是你與其斡旋,我早就死了。”余子清一臉真誠,直接打斷了鐘守正的話。
想把天材地寶還給我一株,想什么好事呢。
這輩子我都不可能要那株天材地寶。
鐘守正張了張嘴,到嘴邊的話,沒法再說出來了。
心底只能默認,還欠余子清半次。
“前輩,我受創頗重,需要回去修養了,此次多謝前輩,下次我一定登門道謝。”
余子清跟佟偉舜他們寒暄了幾句,便匆匆離去,全程都沒有進牌樓的意思。
余子清飛身落在九尾白狐身上,小狐貍的尾巴輕輕一動,那龐大的身軀,便輕若無物,輕飄飄的踏空而行,便猶如遁光一般,飛速的遠去。
小狐貍估計也快恢復正常了,余子清的那把白劍也用完了,這讓余子清很沒安全感。
打完了趕緊先跑路。
原地只留下鐘守正幾人。
余子清沒明說,鐘守正卻猜測,余子清忽然之間迸發出的強大力量,說是借來的。
能借來這么強的力量,必定要付出極為不菲的代價。
可能是不想讓人知道,他付出了什么代價吧。
他們都默契的沒有去窺視,也不想知道。
不知道才是最好的保密。
今天之后,這里發生的事,都會爛在每個人心底,連記錄都不會有。
尤其是佟偉舜三人,他們親眼見到了那些化身的結局,知曉他們欠余子清人情有多大。
佟偉舜三人結伴離去,鐘守正看了看這里的環境,手捏印訣,張口一吐,一個氣泡飛出,緩緩的飄落到地面上。
啵的一聲,氣泡炸裂,一層無形的波紋橫掃開來。
這里殘存的痕跡,殘留的氣息,所有的一切,都被攪和的一塌糊涂。
天王老子來了,也別想找到什么有用的東西。
他搖身一晃,身形消失在原地。
原地只留下滿目瘡痍,一座巨大的深藍色牌樓屹立,一座焦黑的白玉樓岌岌可危。
大離都城,蘇離例行來拜訪看望。
進入了季宅,就見季夫人眼睛紅紅的。
“師娘,發生什么事了?”蘇離驟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的老師,他只給你留下一封信,便悄悄走了。”
季夫人帶著蘇離,來到季伯常的書房,便見書房的桌子上,放著一個玉盒,玉盒上放著一封信。
信封上寫著“蘇離親啟”。
蘇離連忙打開信件。
“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走了,你不用找我。
我一生只收過你這一個弟子,也只有你會心甘情愿的稱我一聲老師。
你是個好孩子,我不配當你的老師。
寶丹我沒有帶走,我用不上這個東西,你留著防身吧。
還有另外一件東西,我也留給你了。
你莫要告訴其他人,此寶可讓你聯系到其他人,與之交換情報。
切記,莫要在其中暴露自己的身份。
有此物相助,相信你在暗影司的路,會走的順暢一點。
愿你此生,能謹守本心,莫要走岔路,一步錯,便再無回頭之路。
別太信任暗影司的人,這里任何一個人都不能信,你只能信你自己。
暗影司之外,你可以信任你的親人朋友。
你的朋友,親友,肯定遠比我多了,這很好,會讓你的路走的順暢一點。
我思來想去,能教你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你好好保重自己,照顧好你師娘。
三十年內,為師一定會歸來的。
莫要尋我,你若尋我,我便再也不是你的老師。”
蘇離看著信件,甚至能看得出來,這封信的內容,不是一次寫完的。
他驚愕不解,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都感受到一種交代后事的感覺。
他不明白,為什么,為什么去閉關突破,卻連寶丹都不帶。
蘇離打開玉盒,卻發現玉盒之中,除了他的那枚寶丹之外,竟然還有另外兩枚寶丹。
一枚是用來修行用的,一枚是用來固本培元,穩固根基用的。
除了寶丹,還有一枚戒指,與其擺在一起。
蘇離滿心不解,震驚不已。
這為什么,為什么他的老師,竟然還能拿出兩枚寶丹留給他。
他的老師哪來的資源,能得到這種寶物。
季夫人站在一旁,眼中含淚,拍了拍蘇離的肩膀。
“你記得,聽你老師的教誨。”
“我…”
“記住了么?”季夫人加重了語氣問了一句。
“記住了。”蘇離面色一肅,壓下了立刻去尋找的想法,重重的回了一句。
他坐在書桌前,看著那封信,以他在暗影司多年的經歷,自然知道,那些話里,藏著很多不能明說的話。
他只是將其全部記下來,便見信上的字跡,慢慢的消散了,信紙也化作齏粉。
他拿起那枚戒指,很快就領悟了其中的用法。
他的一縷意識,進入到戒指之中,看著七樓內的一切,看著論壇墻上的內容,再來到了六樓,看到了這里的一些留言。
他便知道,他在這里的代號,應該叫二號。
他的老師,以前很多情報,可能就是從這里得到的。
他當然知道七樓,只是現在才明白,這里似乎才是真正的七樓。
連這種寶物,都留給他了,蘇離心里隱隱明白,他的老師,的確是在交代后事。
蘇離從七樓戒指里出來,坐在那發呆了很久。
他不知道季伯常就是東廠督主,季伯常臨走,也只是說去閉死關尋求突破。
甚至還真的如同一個稱職的老師一樣,教導了他幾句干貨,傳給他寶物。
縱然有朝一日,季伯常暴露,身份大白于天下。
蘇離不知道督主絲毫相關的東西,也沒學到任何不該學的東西,東廠的寶物也沒有。
力求能盡量別牽累到蘇離。
季伯常一生最后一點善意,干的點人事,都留給了蘇離。
另一邊,余子清騎著巨大的白狐,回到了錦嵐山。
他也沒打算以后將季伯常就是督主的事捅出去,沒什么意思,反而會牽連很多無辜的人。
相信其他人也不是多嘴的人。
一路到了錦嵐山,九尾白狐的身形便似泄了氣一般,那萬法不侵的神韻消散,強悍的肉身也消失,只剩下一只毛茸茸的毛團子,窩在余子清的懷里,陷入了沉睡。
余子清輕輕撫摸小白狐的腦袋,看來這種用法以后也不能隨便亂用了。
生靈終歸是生靈,不像他手里的銹劍,毀了便毀了。
也就是這小狐貍天生靈獸,消化掉了那縷輕靈之氣,才能扛得住這種玩法。
能力是屬于余子清的,他可以隨便搞,對于外人恐怕就沒這么簡單了。
其實本來余子清還想再試試,以后能不能卡大一點,比如,一口氣卡漏洞,卡出來好幾個九階強者。
如今看來,可能沒那么容易,而且那力量還是有上限的。
及格線判定,能得來的力量極限,就是九階巔峰。
而且獲取力量的主目標,只能有一個。
這一次的主目標就是小狐貍,所以,季伯常剛死,他的力量便消散了,小狐貍卻還能維持一段時間。
而小狐貍現在也陷入了沉睡,不知何時才能醒過來。
不屬于自己的力量,借來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只是這個代價,對于余子清來說,很小而已。
按照余子清的理解,他前期搜集情報,獲取信息,便是提前付出的代價。
先付出代價,再借來力量。
余子清遠遠的看到跟標槍似的,杵在地上,身前插著那把黑劍的邗棟,立刻先道謝。
“這次多謝棟哥出手相助,要不是棟哥,我肯定死了。”
“我也沒做什么,我想去幫你,你們又都不讓我去…”邗棟一開口,那高手寂寞的氣質,便瞬間崩塌,顯得有些尷尬。
“棟哥要是去了,性質就不一樣了,沒事,棟哥你不出面,只是遙遙引導,也能助我斬出那最關鍵的一劍,棟哥居功至偉。”
邗棟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確是覺得自己什么都沒做。
可是他也大概明白,他終歸還是曾經的大乾皇子,不管認不認,他只要出面,性質就會不一樣。
余子清跟邗棟聊了幾句,便指了指懷里的小毛團子。
“我還有點要事,稍后再請棟哥喝酒。”
“正事要緊,你先去忙。”
越過了槐樹林,老羊和里長已經在槐樹林內圈等著了。
看到余子清平安歸來,里長微微松了口氣,那一直裝作老子智珠在握,一切都在老子預料之中的老羊,也微微松了口氣。
“老羊,先來幫忙看看,這小家伙到底怎么樣了。”
老羊湊過來看了看,雙瞳瞬間化作龍目,他盯著毛團子看了半晌。
“這就是那個九尾天狐?”
“不是,記得之前我給你說過的么,當時大狐貍給我的東西,我沒要。
誰想,那東西竟然直接帶著大狐貍一點點意識,亦或者是記憶,直接出現在丁卯城舊址了,不知道怎么的變成了一個小狐貍。
當時情況危急,我便將借來的力量,給了它,它現在恢復之后,就一直沉睡不醒了。”
老羊瞪著眼睛看了半晌,伸出個蹄子觸碰了一下小狐貍。
“只是承受不住那驟然變強又變弱,它只能陷入沉睡,來慢慢恢復適應。
它消化掉那一縷力量,先天起步便遠超幾乎所有人,不會留下后患的。
讓它睡吧,它以后會自己醒來的。”
老羊布置了一個小陣法,將小白狐放到里面,不斷的吸納靈氣,日月精華,填補其損耗,溫養其肉身。
“荒原南部,大兌玉璽的事,你不準備插手么?”老羊有些納悶。
“我本來就只是為了引人來而已,我又沒說我非要去那里拿到大兌玉璽。”
“哈哈哈…”老羊當場笑出了聲:“你會這么好心?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余子清嘿嘿一笑。
“當時開啟封印之地,便出現了一座九層十八柱的深藍色牌樓,其上只有一個兌字。
而且那牌樓在幾個九階的交戰之中,沒有絲毫損傷,甚至連晃都沒有晃一下。”
“九層十八柱,深藍色…”老羊一愣,而后倒吸一口冷氣。
“那些人不會不知道,這倆代表什么吧?”
“你忘了么,直接記錄大兌的資料,全部都消失了,也就是最近,才開始冒出來一些邊角料。
他們懂個屁,他們只知道,那里是大兌玉璽的封印之地,印家人封印的。
甚至這樣他們才覺得,符合大兌玉璽封印之地的牌面。”
“你坑進去了多少人?”
“什么叫我坑人了?關我屁事。”
“好吧,有多少個人進去了。”
“十幾個吧。”
“那還好…”
“十幾個九階。”
老羊的眼睛一顫,身子都一哆嗦,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真不怕啊。”
“關我什么事?我可是全程幫忙,什么好處都沒落下,我話可全部給說在前頭了。
那些人匯聚到一起,就是為了做什么十階的春秋大夢。
難道除了督主,他們都是什么好鳥不成?
現在他們若是困在里面出不來,那也不關我事。
想要得到什么,冒點風險,可不是應該的么。”
余子清在之前可是提前給那些人都說了,全程也都在說,他是純幫忙。
我錦嵐山壓根不在意什么大兌歸不歸來的破事。
我錦嵐山就是為了找人報仇,僅此而已,別的什么事都跟我沒關系。
當時余子清看到那九層十八柱的牌樓,心里便大概明白了。
按照大兌的規制,九層十八柱的牌樓,連都城都不能有這么高的規格。
只有大兌的神朝國廟門前,才能有這種最高規格的牌樓。
神朝國廟,便是大兌國運具象之地,神朝之力匯聚之地。
而深藍色,更是大兌最崇尚的國色。
在大兌已經消失的時候,一個疑似大兌玉璽的無字大印,化作了一座深藍色的九層十八柱的牌樓。
那就只可能是一個東西。
那是大兌的國門。
其內便如同一個封印,封印著最后的大兌。
要說那是大兌玉璽的封印之地,其實也的確沒錯。
想要拿到大兌玉璽,的確得進去。
要不是看穿了這一點,余子清肯定直接進去,在里面弄死督主,而不是在外面。
督主肯定不愿意暴露很多東西,余子清更不愿意。
但兩權相害取其輕,余子清寧愿在外面弄死督主,也不想匆匆忙忙的去冒險,在里面弄死了督主,自己萬一再出不來了,那多尷尬。
至于其他人,余子清可沒讓他們去。
全死在里面了,那也跟我沒毛關系,拉不出屎還能怪重力不夠么。
“你難道不知道,那些人若是一直沒回來,或者有人死了,肯定還會有人來找你。”
“知道啊。”
“你后面肯定還得去。”
“我知道啊,但是我自己去,和他們求我幫忙,那可是倆概念,立場和道義,我都得先站在不敗之地。”
“那里若是最后的大兌,那必定是極為危險,比之之前的大兌封印還要危險。”
“我也知道。”
這下老羊沒話說了,他斟酌再三。
“到時候,若是逼不得已,我陪你一起去吧。”
“到時候再說,先讓他們去,大乾、大離、大震,官面上都還沒人去。
大震就算了,估計沒強者會去的,大離也很謹慎,但大乾朝廷是肯定忍不住的。”
余子清心里清楚的很,這事他參與了開頭,就沒辦法脫身了。
他也沒打算脫身。
他只是想在不進去的情況下,先盡量搜集到足夠的信息,做足了準備。
因為那個地方,余子清不確定,他進去之后,能不能隨意出來。
他只是能確定,那里絕對不可能是印家的封印,絕對就是最后的大兌。
先讓子彈飛一會,他再等等。
余子清安心在家里休養,名義上他現在是重傷在身,付出了極大代價借來了力量。
余子清跟混子似的,來到村子里,小樹妖揮舞著枝杈,跟余子清打招呼,樹干上浮現出一個瞪大了眼睛的驚喜表情。
余子清跟小樹妖玩了會,就見卿青從村子里走出來,他的身后,石頭低眉順眼的跟著,似乎累的腰都直不起來了。
許久未見,卿青一身腱子肉,一臉的剛毅,這牛馬苦修士的路,走的卻愈發堅定了。
“哥。”
“恩,不錯,身子骨倒是愈發健壯了,能堅持的住是好事。”
“我能堅持的住。”卿青異常堅定。
余子清瞥了一眼石頭,樂呵呵的道。
“怎么?你也想學卿青?能堅持的住嗎?”
“那必須能。”石頭咬著牙擲地有聲的喊口號:“三百年眾生牛馬,三千年諸佛龍象,我能堅持三百年!”
“嘖…”余子清有些牙疼,這口號喊的越來越離譜了。
正常人到了錦嵐山,怎么都變得有些不正常了。
“石思思呢?”
“在廚房幫忙呢。”
“恩,我去看看。”
余子清晃晃悠悠的進了村子,說實話,村子內部,他都很久沒來過了。
一進來,就看到一個個氣血洶涌的漢子,最次的都到了三階。
這些都是最后一批到村子的,相對都年輕。
而強一點的,反而都是在村子待的久的,年紀大的。
越是那種看起來頭發花白,胡子也白的,其實反而越強。
只可惜,在余子清來錦嵐村之前,這里曾發生過大難,死了不少人,當時年紀大的,更是最先死的,現在能跟里長一個時代的老人,更是一個也沒有。
余子清晃晃悠悠的跟人打招呼,一路來到廚房,就見一個五大三粗的大娘,單肩扛著一根數人合抱的硬木主干,龍行虎步而來。
看到余子清,大娘便隨手丟下肩上扛的木材,讓大地都震了震。
“哈,子清啊,好久沒見你了,餓了么?你等著,我馬上去給你做飯。”
說完之后,不等余子清回話,那大娘便吐氣發生,聲若獅吼,卷起狂風。
“人呢?都死了么?咱家子清回來了,開席了。”
余子清苦笑著揉了揉耳朵,什么話都沒敢說,吃席就吃席吧。
在村子里,得罪誰也別得罪廚房的這些大娘。
隨著一聲獅吼,剛才還沒見到的屠夫,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
在短短兩三個呼吸的時間內,屠夫便擺出來十幾張桌子,數十個長凳,桌子上碗筷都給擺好了。
然后余子清一眨眼,就見屠夫握著兩把剔骨刀,一本正經的站在一張大案后面,唰唰唰的剔骨切肉。
那案頭也不知何時,擺好了殺好洗凈的豬牛。
壓根不用余子清插手做什么。
甚至因為余子清不吃羊肉,到現在村子里都沒羊肉了,因為惻惻采購的時候,從來不采購羊。
余子清搖了搖頭,進了廚房就見到石思思在跟著忙前忙后。
余子清對她招了招手。
“沒事,少你一個也不影響什么,你來,我跟你聊聊。”
小姑娘乖巧的跟著余子清來到一處小山坡。
“在這里過的還開心么?”
“開心。”石思思立刻露出了笑容。
余子清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腦袋。
“在這里,你不用刻意討好誰的,我們這里條件雖然不是多好,也沒那么熱鬧,但起碼能自在。
你現在不是大戶人家的童養媳,沒人會壓迫你,你只是一個村子里的村民而已。
你年紀小,大家照顧你是應該的,那是因為那些叔叔嬸嬸都喜歡你而已。
記住了么?”
小姑娘呆呆的看著余子清,而后便低下頭,問了句。
“是不是我做的不夠好…”
“看來你還沒明白,不是你做的不夠好,只是沒必要。
眼里有活,懂事,都是好的,但你沒必要這么大心理壓力。
你記住了,從你來這里的第一天起,就再也不會有人拋棄你了。
你也不用再擔心你以往擔心的那些事。
你只需要去想想,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就行。
小孩子,不用學大人。”
小姑娘低著頭,吧嗒吧嗒的掉眼淚,掉著掉著就開始哇哇大哭。
余子清揉亂了小姑娘的頭發,任由她哇哇大哭。
小孩子,這般懂事,干什么都小心翼翼,那就是被生活毒打的太多了,長記性了。
至少,余子清覺得,他們還不到被世界毒打的時候。
等到小姑娘哭完,余子清便帶著她回來,立刻被廚房的大娘帶走,大娘帶走小姑娘的時候,還瞪了余子清好幾眼。
余子清哭笑不得,算了,廚房大娘,惹不起。
就在余子清在錦嵐山內吃席的時候,掀起的風浪,才開始真正的擴散開。
人人得而誅之的邪道妖人,死在了荒原南部。
死在了一個九尾天狐的手中。
還有那橫空三千里的劍光,極致的殺伐劍道。
還有大兌的牌樓,屹立在荒原南部,明晃晃的,誰都可以去。
短短一天,眼睛不瞎的,都知道荒原南部出大事了。
大離宮城。
離皇和太子相對而坐。
“太子覺得,這事我們大離,需要去插手么?”
“需要。”
“嗯?”
“誰也攔不住,那就只能順應大勢,跟上浪潮。”
“你要如何做?”
“看錦嵐山如何做,我便跟著一起做便是。”
離皇露出一絲笑容。
“我還以為,以你性子,是要去掌握主動。”
“為何非要去掌握主動?無論大兌如何,其實都不是我們能插手的,順勢而為我愿意,但插手到大兌里,非我所愿。”太子也笑了笑,一點都不像外面說的那般,強勢到什么都不愿意退一步。
“好,此事便由你來全權處理吧。”
瑯琊院內,程凈坐在會議室內,聽著那些人的爭吵,他聽了好久,才自顧自的道。
“那妖人以瑯琊化身術為基,修成了神魔替死術。”
場面瞬間安靜了下來。
“還有誰知道?”
有一人開口,下一刻,便見程凈并指為劍,一指點在對方的氣海。
“問出這種蠢話,留在這里,也沒什么用了,你退下吧。”
程凈一指點出,便見那人悶哼一聲,跌倒在地上。
“程凈,你竟敢…竟敢如此待我!”
“我問你,那邪術來自于陰魔,你在何處見過陰魔,你是如何見到陰魔的。”
“什么陰魔…”
“哎…”程凈嘆了口氣,眼皮微微一抬,沉聲道。
“張院首,勾結深淵魔物,當誅。”
“程院首,稍等…”有人大喝一聲,就要阻攔。
卻見程凈一指點在那人眉心,當場將其擊斃。
一個院首,哪怕只是一個排名靠后的院首,死在了這里,場面變得有些詭異。
所有人都震驚不已。
“那邪術,便是深淵魔物的邪術,僅僅出了一個妖人,便已經禍害了至少十個以上的九階。
沒有到九階的,更不知道有多少。
那陰魔,我等根本難以見到,仿佛與我等在兩個不相干的世界。
時至今日,我們也還未找到,以我等實力,能見到陰魔的方法。
他卻能參與到那邪術的研究之中。
你們都忘了,瑯琊院究竟是為什么存在的。
若是連這個都忘了,出了事,卻只知道殺人滅口,連錦衣衛都不如。
這瑯琊院,怕是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程凈一字一頓,動了殺機。
他已經放棄了用原來的,比較溫和的方法,來凈化瑯琊院了。
若是到了逼不得已的時候,他寧愿毀掉瑯琊院,也不想瑯琊院變成糞坑。
震驚也好,暴怒也好,此刻,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再怎么各有心思,再怎么有私心,有些底線,卻還是不能逾越的。
程凈今天當眾擊殺一人,便是不想直接毀了瑯琊院而已。
瑯琊院眾人,必須正視這件事,必須拿出應該有的態度和處理方法。
程凈是在給機會,若是這一次機會,還把握不住,那就徹底完了。
一片荒野里,數位九階懸在云層之上,俯瞰著地面上的一座城池。
他們的目力,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城池的城頭山,寫著庚午城三個大字。
看其字形,就是大兌末期的文字。
數日之后,當初進來的人,再次匯聚到一起,悄悄的隱藏在云層之上。
“我發現了八座城池。”
“我找到了十三座。”
“十一座。”
“十座…”
眾人的心態有點炸裂。
他們現在哪里還不知道,這個進來之后,便出不去的地方,有極大的可能,就是消失的大兌。
這他娘的就是大兌的一個封印。
而且應該還是丁卯紀年的最終,導致整個大兌都消失不見的那個封印。
是封印之地么,是。
是大兌玉璽所在么,也是。
但能讓大兌耗費最后的力量,將整個神朝都封印掉,那必定是能讓整個大兌覆滅的災難。
他們看起來是一堆九階,可他們加在一起,也扛不起這種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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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把我弄死,我也更不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