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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四章 塵埃落定引來變化,僵尸醫師上門挨揍

  若是正常情況,余子清哪怕帶著萬魂幡,帶著個大鬼,想要解決一個九階,甚至還要阻攔對方臨死傳回消息。

  那必然沒有那么容易。

  想殺一個九階,一個同階強者,可能就能做到。

  就像這個老太監,其實就是空有境界而已,讓邗棟來,殺其如殺雞,一口氣殺五六個老太監,都不是什么難事。

  可你讓十個邗棟來,他也阻攔不了一個老太監傳回消息。

  也就是這老太監,想要傳回消息,就只能去死。

  他在這任人宰割,才給了余子清一次機會。

  余子清能忍著這老太監在這看戲裝逼,就是等這次機會。

  如今一個九階的化身,灰飛煙滅,不但苦修的力量消散,苦心經營得來的最關鍵的消息,甚至可能還有修行的感悟,統統都化為烏有。

  余子清站在原地,長出一口氣。

  他拿出數十個穢氣桶,手忙腳亂的收攏那些穢氣。

  巫雙格的混元金斗里,凝練出來的穢氣毒氣,實在是有點太好用了。

  好用到一個加強版的穢氣桶,都只能存放一點點,多了穢氣桶都有可能直接炸開。

  收攏完穢氣和毒素,余子清轉頭看向那頭巨大的九尾妖狐。

  它的雙目之下,掛著兩道血色的淚痕。

  余子清沒有怕它,因為自從假仇慶死了,他可能便是這世上唯一一個知曉其驚天冤屈的人。

  而且余子清不但不是這冤屈的制造者,還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局外人。

  假仇慶恐怕早就明白了,他玩脫了。

  那謠言就是一小團山頂的雪球,初始的時候,很小,可能小到一個小小的捕快就能將其掐滅。

  可是等到其滾落,越滾越大,最后徹底失控,不但裹挾了大兌所有人的意,還裹挾了大兌本身的力量時,便是假仇慶這個始作俑者,便是兌皇,也絕無可能阻止了。

  這九尾妖狐的軀體,都是強行凝聚出來的,根本沒有肉身。

  只有形而已,甚至都沒有神。

  它甚至都還沒有完全定型。

  這個九尾妖狐的形象,也僅僅只是,大家都這么認為的而已。

  真要讓這個九尾妖狐徹底定型,徹底化作一個實實在在,存在于世間的東西。

  那其實也特別簡單。

  只要這世上再無任何一個人知曉其冤屈,它便真的化作了一頭特殊的九尾妖狐。

  余子清大概明白了,為什么假仇慶一直都待在白玉樓。

  因為他竊據了丁卯城郡守仇慶的身份,竊據的郡守大印,他必須讓封印的循環流轉到九尾妖狐出現之后,便立刻讓其再次恢復到封印內時間的起點。

  只要他這個始作俑者一死,九尾妖狐便會真正成形。

  那記載之中的辰妃,便真的成為妖妃了。

  可惜,他不敢死,不想死。

  假仇慶根本不愿意,搭上自己的性命,讓這件事塵埃落定。

  而偏偏九尾妖狐出現的根,存在的根,就是那驚天的冤屈。

  假仇慶又一定死定了。

  如此就這么僵持著,一直僵持到現在。

  余子清看著那巨大的九尾妖狐,在看清楚了真相之后,縱然是鐵石心腸的大惡之輩,怕是都會生出一絲憐憫之心。

  它無肉身,無神魂,無意識,卻還是有本能在。

  它的本能,就是沉冤得雪。

  所以它沒有傷余子清。

  余子清飄了起來,跟那巨大的九尾妖狐對視著。

  “我會親手在史書上書寫上事實真相,幫辰妃昭雪。

  幸好大兌已經沒了,不然的話,我恐怕也沒能力做到。

  而且,有朝一日,我會將這段事跡,傳告天下。”

  九尾妖狐的腹中,黑氣翻騰,假仇慶的神魂在其中翻騰,遭受了半晌折磨之后,忽然間,他的神魂崩滅,一縷輕靈之氣溢出。

  哪怕在九尾妖狐的腹中,那一縷輕靈之氣,也半點污濁也沒有沾染。

  九尾妖狐張口一吐,將那一縷輕靈之氣送到余子清身前。

  只是靠近,感受其中的氣息,余子清便感覺五感通暢,意識變得一場清明,呼吸之間,都有清氣上升,濁氣吐出之感。

  若是將其納入體內,煉化之后,化作道基,再行煉氣,那便是鐵板釘釘的九階之基。

  辰妃幾乎從未修行,便能有四五階的修為。

  若是安心修行,不假外物,不戀紅塵,她至少也能抵達九階巔峰。

  神魂之中,天生就有這種先天的輕靈之氣,她渡劫都會比旁人容易許多倍。

  哪像老羊,渡個化形雷劫,都搞的跟九階強者渡劫似的。

  只可惜,這等天生的天之驕子,卻沒有專心走修行之路。

  也正因為如此,那假仇慶都快嫉妒瘋了。

  他得到了這個東西,若是將其煉化,那起碼就是九階巔峰打底,十階也大有希望。

  只可惜,有九尾妖狐在這,冤屈的錨點就在他身上,他絕無可能煉化這一縷得自辰妃的輕靈之氣。

  面對如此寶物,余子清卻輕輕搖了搖頭。

  寶物誰都想要,他甚至比很多人都貪婪。

  可惜,為了這個東西,死了多少人,最重要的,這還是在辰妃遭受折磨之后,從其神魂里,硬生生的抽出來的。

  若是天生的寶物、法寶、材料,那還好說。

  這個就算了。

  他不想以后每一次看到這個,眼前都會浮現出辰妃遭受折磨,被抽出神魂,被折磨到神魂湮滅,眼神里卻沒有半分責怪的畫面。

  “這本就是你的,我不要,我這人心善,怕我心里過不去。”

  九尾妖狐不理解,它壓根沒有意識。

  余子清將那一縷輕靈之氣,輕輕沒入其體內,一只手抵著它的眉心。

  “我現在就去幫你昭雪,你等著。”

  余子清離開了封印,留下了大鬼和萬魂幡在這里。

  大鬼看著九尾妖狐,單膝跪地,悶聲道。

  “三百年前,丁酉城便有辰妃的謠言。

  我雖覺得天高地遠,與我關系不大,嘴上卻也曾說過,大兌變成這樣,指不定傳說就是真的。

  后來也曾隨波逐流,覺得大家都這么說,就應該是真的。

  想來,你之中也有我的一份意在。

  我一直覺得自己不愿作惡,不曾作惡,對得起良心。

  未曾想,我自己也是作惡的一員。

  我與大人征戰諸多封印,大人曾說,我看事情太簡單,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沒有人真的清清白白,便是白蓮花,其下也是布滿了看不到的污泥。

  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便已經是鳳毛麟角。

  如今…

  對你不起,請受我一拜。”

  霎時之間,便見無數的餓死鬼浮現,向著那九尾妖狐躬身一拜。

  數百年,每一個人的一份意,積攢到最后,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九尾妖狐雙目之下的血淚痕,微微綻放著一絲光芒。

  而另一邊,安史之書前。

  余子清手握朱筆,看著流淌著光輝的那一頁書。

  “你若阻我,那我們現在便一拍兩散。

  我知曉,縱然大兌在,想要平反,也不是兌皇一個人可以乾綱獨斷。

  但問題是,如今大兌不在。

  我,便是這乾綱獨斷之人。

  我手中朱筆,要書寫的便是真正的歷史。

  也是要化解一個冤屈的封印。

  我心有一團火焰,意志不可動搖,朱筆便是刀鋒。

  便是大兌還在,也攔不住我!”

  余子清手中朱筆,光華大作,心中憤憤,似是與那歷史,融為一體,化作血色的墨。

  直接刺穿了那一頁書上的光輝。

  大筆一劃,直接將之前的記載打上一個血紅色的大叉。

  “丁卯兩千二百年,末代兌皇寵信奸佞千門門主。

  以至于奸佞以神通,傳謠三百余年。

  辰妃為救三百年大旱,甘愿赴死。

  其神魂被奸佞抽出,煉一縷輕靈之氣,其肉身化魃。

  魃受天火灼燒,月余不熄,得龍舟大雨,恢復大地生機。

  然謠言猛過真龍,裹挾萬民之意,裹挾滿朝文武,裹挾神朝之力,成勢不可擋之勢。

  冤屈得其力,遂萬眾之愿,化九尾妖狐。

  丁卯城郡守勸阻九尾妖狐,不慎隕落,奸佞竊據郡守仇慶身份,潛藏封印。

  終死于九尾妖狐之手。

  今,甲子城郡守卿子玉,以筆為刀,強改天之大謬。”

  做完這些,余子清再次進入封印里。

  封印里,九尾妖狐身上,一縷縷黑氣不斷飛出,其怨氣不斷的消散。

  九尾妖狐低頭行禮,其身形慢慢的化作虛無,慢慢的消散。

  隱約之間,余子清仿佛還聽到一聲似有似無的謝謝,隨著九尾妖狐一起消散。

  連同余子清再次還給九尾妖狐的那一縷輕靈之氣,也一同消失的無影無蹤。

  余子清站在原地,長長的吐出胸中一口濁氣。

  若九尾妖狐存在的根基,不是那冤屈,余子清是真想將其帶回錦嵐山,鎮守山門。

  耗費如此強大的力量,強行凝聚出來一頭強大的九尾妖狐,又耗費更強的神朝之力,將其封印。

  大兌如此肆無忌憚,透支神朝氣運,真是活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落。

  他們透支的都是未來的潛力,以后都需要償還的。

  就如同不顧一切的超前消費,后面肯定會如同滾雪球一樣,越來越還不起,直到徹底破產,徹底崩潰。

  大兌的封印之法,本意上其實都是好的,適當的用,的確妙用無窮。

  他們的容錯率會遠超其他神朝。

  可惜,不適當的用,后果也是災難性的。

  余子清看著封印的世界開始倒卷,帶著萬魂幡離開這里。

  再次站在安史之書前,余子清拿出大印,重重的蓋了上去,蓋棺定論,塵埃落定。

  那一頁上流轉的光輝,不斷閃爍著,逸散開來,擴散到整個丁卯紀年絕大部分封印里。

  白紙黑字上,一股神威浮現出來。

  虛空之中,龐大的力量,源源不斷的憑空出現,不斷的灌注到安史之書里。

  而余子清懷里,四個郡守大印,也隨之飛出,鯨吞大量無形的力量。

  大印之上,光暈流轉,隱隱有虎嘯龍吟之聲浮現。

  足足一個時辰,才見四個大印重新飛了回來。

  余子清能感受到四個郡守大印上的威能,有明顯的變化,卻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回頭還得慢慢研究。

  只是化解一個封印,便有如此大的變化,還是頭一次見到。

  側面也能反映,這一個封印里透支掉的神朝氣運,恐怕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怕是丁卯紀年那些亂七八糟的小封印,全部加起來,都比不上這一個。

  當然也有可能,這個實在是太多了,加在一起,引起了質變。

  “喂,你也看到了吧?感受到了吧?

  這一個封印便抵得上前面上百個亂七八糟的封印了。

  若是按照正常路子走,不滅了九尾妖狐就沒法化解封印,就不能續寫安史之書。

  可若是不先更改了謬誤,那辰妃的冤屈不得昭雪,封印也沒法化解。

  這就是個死結。

  大兌都沒了,目前就跟著我的想法走,才是最好的選擇。

  你不能抱著陳舊的想法和觀念來看待問題,你得全力配合我。”

  例行跟安史之書洗腦,看著安史之書似乎是陷入了反應不過來的狀態,余子清滿意的離去。

  等到余子清離去好半晌之后,安史之書才自動合攏,其上光暈流轉,頻繁閃爍。

  再次來到地洞邊緣,余子清站在懸崖邊,對著下方的黑暗拱了拱手。

  “多謝大哥上次給的符文,我這次才能轉危為安,反敗為勝。

  這次來的匆忙,實在沒帶什么有意思的東西。

  大哥你喜歡什么,我下次再給你帶點。”

  余子清先是道謝,順帶再看看巨佬理不理自己。

  等了好半晌,巨佬都沒鳥他,余子清只能轉身離開。

  這次來這里,看起來其實沒得到什么好處。

  就得到完整的千門八典,四本是假仇慶給的,四本是從老太監身上得到的,但里面的功法,余子清又不會去修行。

  除了正典之外,七門近乎神通的秘法,好幾個他也都是沒法修行的。

  這是正兒八經的煉氣法門,想要將秘法發揮到極致,還得先修正典。

  雖然名為千門,可實際上那正典,卻是正兒八經的正統煉氣法門,中正平和,不偏不倚,如同白陽圣典一樣,都是正統之極的煉氣法門。

  這讓余子清又想起了大兌。

  可能很多傳承久遠的法門,最初的時候,都是極為正統,沒有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后人修修改改,某些方面可能更好了,用法更多了,可夾雜的私心太多了,本質上就已經變了味道。

  同樣的一句話,不同場合不同人說出來的意思,都會有巨大不同。

  更別說功法,編撰的時候,其內的意,稍有不同,便截然不同。

  曾經的白陽圣典是如此,如今的千門正典也是如此。

  這位千門門主手里的典籍,其內所蘊含的意,壓根不是用在歪門邪道上的。

  便是那門謠典,按照典籍之上記載和附帶的意,也都是用在正道上的,戰局、傳訊等等。

  這個時候的千門,也不是老千的千,取義千變萬化之意。

  最諷刺的是,這法門最初的雛形,還是一個太監整出來的。

  先輩都沒將法門用在歪門邪道上,后人卻為了私心,用在了歪門邪道上。

  最初余子清還以為這是門邪道法門,準備直接將其毀了拉倒。

  跟著窺屏研習,才明白是自己狹隘了。

  除了極少數正兒八經的邪道法門,剩下的哪個不是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

  最直觀拿到手的好處也就千門八典了,余子清卻已經很滿意。

  能讓督主血虧,功虧一簣,那自己就是血賺。

  自從大概查清楚辰妃封印里的內情之后,再確定了魃不回來了,余子清就推測,督主本尊應該不會來了。

  他應當不會讓他自己,陷入到可能永遠被困在封印里的絕境。

  而余子清也不會讓邗棟放開對魃的控制,讓魃來冒險,就為了可能會引來督主本尊。

  相比之下,這個可能性太小了。

  還是自己老巢的安全更重要一些。

  預防有人狗急跳墻,不顧一切。

  讓邗棟離開,約等于錦嵐山少了至少三個九階鎮守。

  這被人成功抄老巢的概率,可是會直線飆升到紅線之上了。

  這里的事情結束,余子清拿出一個被封印的儲物袋。

  陰神睜開眼睛,血色的火焰噴出,再加上余子清指尖落下的黑火。

  兩種火焰一起燃燒,將儲物袋點燃,很快就將其燒成了虛無。

  儲物袋之中,一口棺材跌落出來,被火焰包裹著,連同其內的一截殘尸,一起被慢慢的化為虛無。

  說將那假仇慶帶出來,那就帶出來。

  哪怕帶出來一截殘尸,那也算將他帶出來了,因為他就剩下這么多了,余子清可是把殘余的全部帶出來了,順帶著還搭上了一個儲物袋和一口上好的棺木。

  帶出了封印,這交易就算完成了。

  甭管這家伙是真死了還是假死,還有沒有一絲絲有后手的可能,現在他都沒機會了。

  字面意義上的神形俱滅。

  荒原之南,自從銀湖禁地附近,開始恢復生機,輻射的范圍也開始越來越大。

  從最初只有一些生命力極其旺盛的雜草出現,便開始慢慢的出現了昆蟲,雨后也會生出一些菌類。

  再慢慢的,開始有一些飛鳥,遷徙的時候,也會落在這片范圍。

  再慢慢的,鼴鼠之類的小獸,也開始出現了,生機恢復的越來越快。

  今日,這片荒涼的大地上,一只躲避獵殺者,從大乾邊境,進入了荒原求生的白狐,正在簡陋的巢穴里產子。

  那略顯荒蕪的大地上,一座城池的虛影,仿若海市蜃樓一般浮現。

  白狐探出腦袋看了一眼,看著周圍扭曲虛幻的景象,驚慌失措的將腦袋縮了回去。

  產子也變得極為不順利,產下的一只弱小的小狐貍,卻好半晌沒有動靜。

  白狐舔舐著幼崽濕漉漉的身體,卻怎么都不能讓其恢復呼吸,也不見其動。

  白狐拖著虛弱的身子,看著周圍虛幻的城池,很多不好的記憶開始涌上心頭。

  它沖出了巢穴,飛奔逃走。

  那巢穴里,沒有呼吸的小狐貍身上,一縷輕靈之氣憑空浮現,環繞著小狐貍轉了幾圈,最后化作一個九尾狐的虛影,沒入小狐貍體內消失不見。

  片刻之后,那尚未睜眼的小狐貍,長著嘴巴,發出了細微的嚶嚶聲。

  那飛奔出去的白狐,似是聽到了幼崽的嚶鳴,猶猶豫豫了半晌,見到那虛幻的城池虛影,又重新消失不見了,它便重新飛奔回來,縮在巢穴里,再也不敢出去了。

  那燃燒的火焰,哪怕只是虛影,都讓其極為恐懼。

  無人知曉,這片荒蕪的大地上,發生過什么,有距離不遠的強者,似有所感,可是將目光投射過來的時候,卻什么都沒有。

  也無人知曉,這里便是曾經的丁卯城所在的位置。

  太過龐大的力量,被一口氣釋放出來,僅僅只有一絲直接影響到外界,那也已經足夠龐大了。

  這最早來到開始恢復生機的荒原南部的生靈,愿意來化作其中一部分生機,其正好就在丁卯城舊址,便得到了天大的機緣。

  僅僅一天,初生的小狐貍,便睜開了眼睛,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它懵懵懂懂,卻已經開了靈智,還有很多零零散散的東西,開始慢慢浮現在它的腦海里。

  它第一個記起來的,便是有一個眼神柔和的男人,一只手摸著它的腦袋,靜靜的看著它,不知道說著什么,它不明白那些話的意思。

  它只記得那個眼神,飽含著善意。

  它吃飽了就開始沉睡,仿佛被看著,就會覺得安全,覺得溫暖。

  如今的荒原,很安全。

  白狐,就可以說是這里最大的生靈了。

  人基本不會來,也不會在這里活動,偶爾有修士路過,也是高來高去,遁光掠過天際。

  對于這個弱小的,初生的小白狐來說,這便是天下最好的地方。

  足夠它慢慢的,安全的成長起來。

  一個月的時間,毛茸茸的小團子,坐在巢穴門口,仰望著天空發呆。

  它腦海中偶爾浮現出來的碎片,越來越多了。

  它笨拙的從一個小土包上跳下來,想要學著碎片里的那只大狐貍一樣飛起來。

  可是總會摔個跟頭,從小土包上滾落下來,滾成一個毛茸茸的小團子。

  開啟了靈智,就會開始思考問題,慢慢的,它大概明白了,它的母親跟它不一樣。

  再看到滿月的時候,它會本能的對著月亮吐納,也本能的學會了隱藏自己。

  腦海中浮現的碎片越來越多,都不連貫,也不清晰,唯一清晰的,只有第一個浮現出的那個人。

  哦,那是個人,我為什么知道那是個人?

  它從來沒見過人的。

  小小的腦袋里,裝滿了大大的疑惑。

  它能感覺到,只有好好的隱藏好自己,然后不斷的變得更聰明跳的更高,或者能如同那大狐貍飛起來的時候,才能解開這些疑惑。

  余子清悄咪咪的走出了深淵裂縫,跟做賊似的,一路隱藏著身形,不動用任何力量,悄悄的回到荒原。

  他從來沒離開過錦嵐山,不知道外面發生什么了,所有事都跟我余子清沒有關系。

  默念了一句之后,余子清直奔槐樹林而去。

  然而,剛到槐樹林附近,就見一個黑影飛來。

  余子清一拳轟出,便見那黑影喵了一聲,慘叫著倒飛了出去。

  “喵?”

  草叢里,一只黑貓飛來,落在余子清的懷里。

  感受到余子清一手將其托著,一手已經不由自主的擼了起來,黑貓瞇著眼,趴在那,蛄蛹了一下身子。

  “我受傷了!沒有月神的饋贈,我好不了了。”

  黑貓抱著余子清的手臂不撒手。

  余子清哭笑不得,還是順手拍了拍黑貓的腦袋,給他了幾顆帝流漿。

  這家伙上來就挨一拳,就為了騙點帝流漿,至于么?

  索性多給了幾顆,黑貓瞇著眼睛,胡須微微顫抖,就差笑出聲了。

  看到黑貓,余子清就知道,夏霜肯定也來了。

  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之前請夏霜去演戲,順便還想請夏霜來給魃看看。

  魃的情況,恐怕還真沒人能比席家的人更專業。

  畢竟,他們之間縱然有差別,那也都是生機之火熄滅之后,轉化成的另類生靈。

  算得上是專業對口。

  魃的情況,老羊這個自稱閱遍瑯琊書庫的家伙,也沒轍。

  老羊的原話就是,他是研究活人的。

  這死了的家伙,還能活蹦亂跳,化作特殊生靈的。

  那些低階的僵尸,就算了吧,它們跟席家的人和魃,完全就是不同物種。

  想要研究,哪來的條件研究?

  這種出現就必定是高手的家伙,有些死人甚至比活人的強者還有強,瑯琊院拿臉去研究?

  就像落歌天君那種存在,先不說有沒有誰腦子被驢踢了,就說誰有本事把其抓回去研究?

  余子清擼著貓,一路來到了槐樹林。

  槐樹林邊,不知何時,蓋起來一座小院。

  里長正跟夏霜坐在那里,兩人面前擺著一副圍棋的棋盤。

  里長老神在在,慈眉善目,輕飄飄的落子,對面坐著的夏霜,擰著眉頭,氣息都有些不穩。

  她拿起一顆棋子,便見那棋子忽然就被其捏碎。

  她想去再換一顆的時候,就聽里長慢悠悠的道。

  “按照規矩,算你已經下過了。”

  “哪有這規矩的!我都空了七八步了!”夏霜氣息愈發不穩,咬著一口銀牙,剛要再伸手。

  便見坐在對面的里長,屈指一彈,一點勁力擊中夏霜手肘。

  明明不是很強的力量,卻讓夏霜的手臂都微微一抖,手也不由自主的縮了回去。

  “靜氣凝神,你心浮氣躁,如何修行?你不是想讓我指點你么?那你也得聽。”

  余子清瞥了一眼棋盤,憋著笑。

  這哪是空了七八步,起碼空了十七八步了。

  空了這么多,夏霜能贏才見鬼了。

  難怪血壓越來越高。

  “你們什么時候來的?”余子清擼著貓,詢問黑貓。

  “來了好些天了。”

  “哦,夏霜是不是挨揍了?”

  “是啊,我說讓她等等,別隨便靠近這里,她不聽,覺得在大離都城沒打過癮,憋著勁。

  正好這邊有高手,就來討教一下,順便等你回來。”

  “然后呢?”

  “然后,要不是我說你讓樓槐去傳信,讓我們來的,她就被打死了。”

  “我不是告訴過你們,來了最好先說清楚,不要漏掉關鍵內容。”

  “我記得呢,但是她沒說清楚。”

  “她原話怎么說的?”

  “她說卿子玉請她來的。”

  余子清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招還是從席家學來的。

  當時席揚說,去他家里,別說是席揚的朋友,會被打死,要說夏一星才行。

  余子清一聽這話,就趕緊學了過來。

  沒想到席家的夏霜,差點被席家的招數被坑死。

  余子清當時可是讓樓槐專門說的很清楚,話要說完整點。

  余子清對夏霜那是肅然起敬。

  這家伙肯定是故意,想找人練練手。

  而里長這邊肯定也不會真打死她,老羊可是在家的,別人認不出來,老羊肯定知道的。

  肯定是里長手癢了,夏霜也一門心思想挨揍,兩邊都合意。

  于是乎,夏霜被揍的很慘。

  看看她現在這幅血壓飆升,卻只能無能狂怒,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就知道了。

  里長能發揮最強戰力的時候,其實還是跟體修近身交手的情況。

  被其他高手放風箏,反而會打的很難受。

  余子清和黑貓,當著夏霜的面,在這一唱一和的揭短,夏霜黑著臉不說話,也不敢站起來反駁。

  上一次忍不住不下棋了,直接掀棋盤,被打的很是凄慘。

  要不是有好心的餓鬼告訴她,里長最近對力量的掌控有點問題,她都不知道,將力量控制到如此離譜的地步,竟然還是掌控出問題了?還是收著勁打?

  因為怕全力出手,收不住手,把她打死。

  自那之后,夏霜血壓都快把腦殼爆開的時候,都強忍著不敢站起身,說什么都得把一局棋下完。

  誰讓這一切都是她自己求來的。

  她這臉皮比城墻拐角還要厚,面對這種驚為天人的體修高手,她怎么可能放過,說什么都要求點指點。

  就是這個指點,跟她想的不一樣。

  但就是這種莫名其妙的指點,加上挨揍,她卻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確變強了。

  因為非常直觀的,她在挨打的時候,能抵擋的時間變多了。

  余子清就抱著貓,站在一旁觀看。

  夏霜那表情,比唱戲的還要豐富,只是拿起一顆特別容易碎的棋子,沒有捏碎,都能眉開眼笑。

  余子清眼中帶著憐憫。

  她要是知道,里長在很久之前,就能在很脆的枯葉上繡花,葉片卻不碎。

  她估計都得跪在地上抱大腿,求指點了。

  看了一局棋,夏霜慘敗,她卻跟贏了似的,很沒形象的直接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笑的跟二憨似的。

  好吧,這種升壓磨練的理念,也是余子清吹出來的。

  日常血壓飆升,慢慢加碼,等到什么時候,被折磨的血壓飆升,還能心平氣和,不影響判斷,不影響力量控制,那便算是合格了。

  下棋只是隨便舉的一個例子。

  按照余子清舉的例子,以塵埃捏出來,很容易碎的棋子,只是入門。

  后面進階,還會用到氣泡,捏著個氣泡,還不能捏碎,拿起放下都不能碎,碎了就算這顆棋子沒了。

  下個棋,不但磨練了力量控制,還磨練了心性,還得去贏了棋,全程都不能動用任何力量,純肉身動作,難度其實非常高。

  使壞折磨人誰不會啊。

  只是沒想到,現在是夏霜主動求著來受折磨。

  里長站起身,笑呵呵的看著倒在地上的夏霜。

  “越是心浮氣躁,就越是會輸得徹底,不錯,今天你只捏碎了十七顆棋子。”

  里長看了看余子清,沒有缺胳膊少腿,很好。

  里長轉身進了槐樹林。

  夏霜從地上爬了起來,揉著手臂。

  “你們錦嵐山,平時就是這么教導的么?”

  “這種毛毛雨,你就受不了了?挨了幾次打了?”

  “我與里長對練了四次了!”夏霜倔強的不承認自己是挨打,非要說是對練。

  “才四次,你就不行了,你好歹還是個八階高手呢。

  我家的傻弟弟,從小被揍到大,斷胳膊斷腿斷肋骨都是常有的事。

  被揍的只剩下一口氣,差點被打死,都好多次了。

  你還能活蹦亂跳的,都是里長看在你是客人的份上,手下留情了。”

  夏霜猶豫了一下,問道。

  “所以,我之前聽席揚說,外面有傳聞。

  你們錦嵐山的一個七階體修,把一個九階強者活活打死了。

  這事是真的?”

  “是啊。”

  “里長出的手么?”

  “是啊。”

  “那你們錦嵐山真有九階體修么?”

  “有啊,所以我可是叮囑過你,來了照我的話說,不然會被打死,你還不信。”

  夏霜的五官都快皺到一起了。

  這么離譜的事,我怎么信?

  她只是因為在大離剛被勾起了戰斗的欲望,憋著勁沒處使,就正好來這邊找人對練而已。

  哪想過,有朝一日,她差點被一個七階體修給活活打死。

  要不是她其實早就死了,她現在壓根不可能還站著說話。

  就是你們錦嵐山的人莫名其妙,讓這個力量體系都有些亂了。

  “行了,里長素來喜歡教導別人,你態度誠懇點,以后有的是機會繼續挨揍,先跟我去辦正事吧。”

  余子清帶著夏霜,來到了錦嵐山之南。

  邗棟還跟一個旗幟似的,佇立在魃的墓前,手捏劍印,一動不動。

  看到余子清回來,邗棟神情一動。

  “查清楚了么?需要我去殺誰?”

  隨著邗棟的話,插在槐樹林邊緣的黑劍,微微顫抖著。

  跟著余子清走來的夏霜,立刻面色一白,停在了原地,動也不敢動。

  黑貓都成了飛機耳,將腦袋鉆到余子清的手臂下,死死的抱著余子清不撒手。

  那黑劍只是微微顫抖,夏霜便感覺自己已經死了一遍。

  那微微逸散出來的殺氣和一縷氣息,就讓她明白,她引以為傲的肉身,在這位面前,跟紙糊的差別不大。

  “沒事,棟哥,人已經死了,事情也查清楚了,先消消氣。

  這位是我請來的醫師,極為專業。”

  聽到這話,邗棟立刻散去了劍印,身上的殺氣也隨之消散。

  他有些局促的道。

  “原來是醫師啊,快快請坐。”

  邗棟去搬來了石桌石凳,就這么擺在墓前。

  余子清看著他有些笨拙,有些不通人情世故的樣子,想笑沒笑出來。

  “先把嫂子請出來吧。”

  “哦,好…”

  陵墓裂開,一朵青蓮從地下升起。

  青蓮綻放,露出里面的冰棺。

  這個時候,那種似有似無的古怪力量,也都隨之消散。

  邗棟也再次聽到了魃的聲音。

  “她說前幾天,忽然之間,意識變得很清晰,好像有一根一直牽在她身上的繩子消散了,現在感覺非常的清醒。”

  夏霜有些好奇的看著冰棺內的魃,她看了看邗棟。

  邗棟伸手虛引。

  “有勞了。”

  夏霜一只手貼在冰棺上,她的身上,陰氣涌動,片刻之后。

  “我感覺她恢復很好,這里的環境也特別適合她恢復。

  似乎問題并不大啊。”

  余子清拿出一個盒子,遞給了邗棟。

  “看看這個,是我這次意外得來的東西。”

  邗棟打開盒子,里面放著一根利爪很長很尖銳的干枯手指。

  “這是她缺失的一根手指,沒想到竟然還在。”

  “我覺得,那人可能就是利用這個,對嫂子下咒的。”

  隨著邗棟打開盒子,那根手指便化作一道流光,沒入冰棺之中消失不見。

  夏霜再次感應了一下,搖了搖頭。

  “看來,不用我做什么,她現在肯定沒問題了,只需要靠她自己,便可以慢慢恢復。”

  “多謝。”邗棟連忙道謝。

  夏霜指了指余子清,道。

  “你該謝我小師叔,我什么都沒有做。”

  “你能來一趟,確認一下,已經是幫了大忙了,放心吧,我會請里長,多揍你幾次。”

  “…”夏霜眉頭微蹙,死不承認:“那叫切磋!切磋!”

  “啊對對對,切磋。”余子清無所謂的擺了擺手。

  看著余子清的樣子,夏霜的血壓又開始飆升。

  ------題外話------

  又到月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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