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清敢摸著左邊的良心說心里話,他真沒小看過老羊。
哪怕是面對九階,余子清也從來沒覺得老羊擋不住。
一個古里古怪的黑龍,身上還背著一頭九階惡龍的尸身,哪怕弄不死一些九階強者,起碼也能保證己方不會死。
只是面對兩個九階,還要護住他,那肯定是難度不小,弄不好會損失慘重。
往日里,老羊并不喜歡這種戰斗,可真遇到事了,老羊還是真上。
老羊化作黑龍之后,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面,上千丈的黑龍,祥云伴身,哪怕境界只有七階,可是那壓迫感卻是一點都不虛。
對面那個家伙,明顯是嚇了一跳,猶豫著沒有立刻出手。
余子清回頭看了一眼跟夏霜交戰的那個人,老羊猜測對方是來自東海。
而現在這個新來的家伙,看到老羊的龍族形態之后,也猶豫著沒有立刻出手。
余子清便猜測,這個家伙弄不好也是東海的。
只有東海的修士,看到龍族的時候,才會有這種本能的忌憚。
龍族在東海強勢,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就連三神朝,在很多問題上,都是要跟龍族商量著定下約定,而不能直接做什么。
龍族輕易不會來到陸地,而三神朝的人,也不會輕易去龍族的地盤。
雙方互相忌憚,定下約定,陸地上的人,只要不去東海,還真的不怕遇到龍族會怎么樣,只有老巢就在東海的修士,才會如同這個修士一樣。
當余子清看到那修士猶豫之后,立刻爆發出氣勢,余子清便基本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在東海,他真不敢對龍族出手,可是在神朝的地盤,還是在一座洞天里,他恐怕就會覺得,今天唯一的結局便是殺光這里所有人。
順便還能宰了一個龍族,獲得一些珍貴之極的資源。
九階煉氣修士,氣勢全開,掀起的靈力浪潮,就如同真實存在的海浪,一浪接一浪的向著周圍沖擊開。
余子清抱著黑貓,頂了三波浪潮之后,眼看那黑貓吐著舌頭,呼吸都變得急促,便不再強行頂了,任由那浪潮將他卷起,倒飛了出去。
飛出去二三十里,余子清才重新站定了身體。
他眉頭微蹙,看著前方的那個高手,竟然只能看到一團神光將其籠罩,洶涌澎湃的力量,一浪接一浪,越來越強。
他的陰神睜開眼睛,才隱約能在神光之中看到一個人影,一手捏了不知道什么印訣,身前有一個貝殼形狀的法寶,正在緩緩的旋轉著。
再想強行看的清楚點,眼睛便一陣酸澀感襲來,余子清趕忙閉上眼睛緩解一下。
難怪那些強者都是高來高去,平日里偶爾看到一個飛過的,也都是只能看到一團神光,什么都看不清楚。
現在實力強點的,才能稍稍看到一點點。
看不到純粹是因為他弱雞。
恐怕還真不是人家故意弄成那種樣子的。
吐著舌頭一副快不行樣子的黑貓,歪著腦袋,向著遠處的黑龍看了一眼,繼續死死的抱住余子清的手臂不撒手。
之前就覺得夏霜雖然死皮賴臉了點,可是眼光那是一等一的好,如今更是確定。
夏霜他小師叔家里,連龍竟然都有,出個門都還有龍跟著護身,簡直好家伙。
黑貓蛄蛹了一下身子,喘著粗氣低聲問了句。
“你家里那個能打死夏霜的,肯定不是這位黑龍吧?”
“你說哪個?哦,對,不是,這也是我家里的長輩,老羊。”
“你家里還不止一個能打死夏霜的體修?”
“恩。”
“那夏霜高攀了。”黑貓說的無比篤定。
要是這位肯應下小師叔的稱呼,夏霜這便宜占大了。
“你好點了么?”
“我不行,我受傷很嚴重,那家伙的神光,對我傷害特別大。”
余子清想了想,一只手摸著黑貓的腦袋,掌心里一顆帝流漿落下,落入到黑貓體內。
黑貓的眼睛立刻瞇了起來,帝流漿那冰冰涼涼的力量流轉全身,吸納走那些灼熱的神光力量,將其轉化平衡,化作陰涼。
黑貓皮膚上斑斑點點都開始了恢復,余子清摸著黑貓的腦袋,一連給了十幾顆,黑貓的皮毛,便又恢復了那油光水滑的樣子,摸起來順手多了。
黑貓忍不住喵了一聲,往余子清懷里鉆了鉆。
余子清為什么能給它帝流漿,已經不重要了。
它回頭就要跟席家的人說,它要叛變…啊呸,它要遵循月神的指引,踏上注定的命運之路了,這是天命,它也沒辦法反抗,沒辦法改變。
“好點了么?”
“好了一點點,死不了而已,恢復還差很多。”
“死不了就行。”
余子清直接無視了黑貓的小貪心,貓這種東西,一次喂饞了,以后就沒法喂了,就得控制著點。
雖然這個黑貓,明顯不是普通的貓,那會哈人,會撓人,那就還是貓。
“我覺得,最好還是再退后一點…”黑貓瞥了一眼遠處,小聲逼逼。
余子清從善如流,立刻又往后飛了二三十里。
封不絕和席揚,他都不用管,席揚跑的比他還快,封不絕原本還想看看能不能幫忙。
只是當他看到一頭黑龍,和一個九階強者開始戰斗,他就默不作聲的跟著余子清一起退。
本來他看到又出現倆九階,后腦勺都是涼的,已經想好了,怎么把封家的傳承留下來,怎么留下點信息。
誰想到,其中一個九階,似乎是覺得這里的情況完全在掌握之中,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
而那個他一直認為只是學識積累很強的山羊妖,竟然是一頭黑龍。
現在他忽然有覺得,好像沒以前那么離譜了,一個龍族,若是活得足夠久,又愿意去不斷學習積累,那懂的多其實也正常。
畢竟,龍族活的可比人族久多了。
遠方,雙方尚未真正的大大出手,可是氣勢對碰,卻已經開始了。
一邊是祥云陣陣,無數的力量波動,在半空中傳播開的時候,化作一道道龍紋、道紋,此起彼伏,方圓二三十里內,全部都是這種力量。
黑龍尾巴垂落,身體微微蜷縮,龍首俯瞰,充斥著威嚴肅殺。
而對面潮聲陣陣,一浪接一浪,如同將這里化作了海洋,奔騰之中,氣勢磅礴。
二者對碰到一起,卻見那浪潮涌動,似是壓過了老羊的氣勢,可是老羊卻仿若在海中沉浮,如魚得水,明明被壓過了,卻絲毫不受那氣勢的影響。
一道浪潮涌來,逸散的氣勢,驟然化作了實質化的海浪,浪起數千丈,裹挾萬鈞之力,以一力降十會的姿態落下。
老羊游走不斷,那逸散融入到對方氣勢之中,不斷消散,又不斷浮現的道紋和龍紋,驟然變得清晰可見。
不知不覺之間,隨著力量波動散開的龍紋和道紋,已經覆蓋了方圓百里之地。
此刻,那些東西驟然全部浮現,老羊壓根沒理會那道拍來的浪潮,只是伸出兩只龍爪,扭動著爪子,結合在一起,化作一枚符文,一聲低喝,化作龍吟擴散開。
“呼風。”
大風憑空起,卷起千層浪。
對手掀起的浪潮,在大風的吹拂之下,驟然拔地而起,化作萬丈高,力量越來越強。
而那人感應到這種情況,自然毫不猶豫的繼續施加力量,力求能盡快將老羊擊倒。
老羊神情不變,耳中一個黑點飛出,盤旋在他周身,無形的力量浮現,護住他的身體。
他兩只前爪組合到一起,化作一個龍族的符文,可是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去,卻又像是一個人族的手印。
他的兩只后爪也組合到一起,骨骼咔嚓一聲崩斷,強行組成一個龍族符文的同時,又在另外一個角度,化作另外一個人族手印。
“起浪。”
漫天祥云消失不見,肅殺之氣涌動,漫天黑云凝聚,水汽凝結,憑空在這片恍惚的洞天里,凝聚成一片大海,浪潮翻滾,狂暴之氣噴涌而出。
一時之間,那萬丈巨浪,再次拔高,而其周圍,一道道千丈到數千丈的巨浪,也都在憑空出現,越來越強。
到了此時,對面那位九階強者,感覺到不對勁了。
黑龍非但沒有急著防御,反而接他的浪頭之勢,不斷的催動,不斷的加強,讓此地變得越來越適合他的發揮。
但是這就有另外一個問題了。
這種地方,也越來越適合對面那頭黑龍發揮。
可是不斷攀升增強到這種地步,那黑龍還不過七階,是如何控制得住的?
下一刻,他知道了。
因為老羊壓根沒打算掌控。
萬丈巨浪落在老羊身上,便見他身前,一個小黑點沖入巨浪之中,一聲低沉的龍吟之聲響起,便見那裹挾了萬鈞之力的巨浪,驟然從中間分開,向著兩側滑開,與周圍的浪頭碰撞到一起。
老羊一口氣捏雙重印,每一個印訣都是龍族秘法與人族印訣相結合,此刻風吹浪涌。
他喉頭里發出一聲低吼,再次一聲低喝。
“萬重浪。”
已經不斷噴涌而出的狂暴之氣,驟然與狂風大浪融合到一起,攪動的百里范圍內,如同一片失去掌控的海洋。
對面那人,手捏印訣,手卻不斷的顫抖,他身前懸著的那個貝殼形狀的法寶,也在不斷的顫抖。
他快掌控不住了。
若是正常百里海域,他當然可以。
可是如今,呼風起浪,交迭之后,化作萬重浪,能讓他的力量發揮到極致是沒錯。
但卻也讓他沒法掌控了,若是放到東海,出現這種情況,便相當于強行掌控萬里海域。
他一個人族,借法寶之力,也很難做到這一步。
他已經騎虎難下,現在敢放手,就得先受到反噬。
偏偏他的力量,根本沒法靠近到那黑龍身前,他不知道那黑龍區區七階,是如何擋得住,如何能控制得住的。
老羊周身,一個小黑點不斷的游走,那是惡龍之軀所化,天生就有平復浪潮的能力,只是稍稍引動一下,毫無難度。
當那個家伙,以適合東海戰斗的法寶出手時,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往前數兩三千年,唯一一次七階之上的龍族,在單打獨斗里,被人打死在東海的事,就只有扒皮大佬那一次。
再加上在錦嵐山待的久了,天天看到里長那種離譜的家伙,老羊的很多觀念早就變了。
他現在根本不追求氣脈綿長,神威如海,他更希望像里長那樣,力道沒有一絲一毫的浪費,以最小的力量,做到最大的戰果,哪怕用最強的力量,那也要凝為一股。
他自知肯定是沒法做到像里長那樣,但理念卻是能借鑒的。
以他的學識,以七階的龍族之力,便撬動了一個九階強者力量,讓其對自身的法寶,快要失去掌控了。
眼看那人就快要失去掌控,老羊游曳身姿,游走在浪潮之中,以天生的神通,攪動浪潮。
短短十幾息的時間,便見百里浪潮,徹底到了失去掌控的極限。
那九階強者身前的貝殼法寶上,裂開一道道裂紋,他強行將其合攏,放棄了掌控以法寶引動出的力量,立刻遭到反噬,法寶崩碎成兩半,變得黯淡無光,而其身體微微一顫,面上金白二色不斷變幻。
遠方,余子清看的不甚明白,他倒是認得出那好像是龍族的秘法,又不像是龍族的秘法,感覺怪怪的,而且龍族的秘法好像也不能這么用吧。
“老羊前輩在人族生活了很多年了吧,簡直讓人嘆為觀止。”封不絕長嘆一聲。
“以前可從來沒聽說過,可以將龍族秘法與人族秘法結合,以一印同時施展兩門秘法,算下來,他已經同時施展了四門,不,五門,也不對。
應該是一種新的秘法,可以直接作用于別人秘法里的秘法。
這倒是從未聽說過。
七階啊,若非親眼所見,我是肯定不信的。
那個家伙被老羊前輩克死了,他要敗了。”
聽封不絕一說,余子清便忽然明白,是哪不對了。
老羊這家伙,施展的秘法,壓根不是針對那修士,而是針對對方施展的秘法,他竟然能如此輕而易舉的,將秘法融入到對方的秘法里。
也就是說,老羊這家伙,其實是打算以微小的代價,撬動剝奪對方對秘法的掌控,將其化作自己的力量。
只是因為他現在境界太低,剝奪不了,只能強行催動,讓其變強,讓對手失去掌控,遭到反噬。
龍族秘法里絕對沒有這種路子的招數。
壞了,他瞎吹出來的錦嵐山體修秘法,讓老羊活學活用了。
當時余子清給瞎吹的,除了隔山打牛這種已經算是比較靠譜的東西之外,實在是湊不齊那稍微靠譜點的百門秘法,就在后面瞎吹了一些其他東西。
什么斗轉星移,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之類,只有理念,壓根沒有一丁半點實際操作的東西。
此刻越看越覺得像了。
那漫天浪潮,在失去掌控之后,就如同一片徹底失去控制的狂暴大海,浪潮一浪接一浪,狂風海浪,呼嘯著倒卷而去。
而施展秘法,以老羊此刻的實力,肯定是沒法輕易做到這種力量的。
這又是借力打力的理念,對,又只是理念,實操余子清操作不來,頂多玩玩反震,這如何運力,如何實操,他只負責開課題,具體去實操的就不是他了。
浪潮奔涌而去,對面那剛遭到反噬的家伙,轉身就跑。
因為他也擋不住,也沒必要擋。
他化作一道遁光,沖天而去,以防御法寶,擋下了浪頭的一部分力道,而后伸手一翻,掌中便出現了一把足有丈許長巨弩,弩箭之上,泛著幽藍色的光芒。
在出現的一瞬間,便見殺氣凝為實質的黑氣,繚繞其上。
烏光乍現,天空中便有一道黑線,驟然貫穿百里范圍,擊中在老羊身上。
龐大的殺氣,化作奔涌的黑色漩渦,裹挾著老羊的身體,向著遠方飛去。
“弒神弩,殺神箭,現在怎么還有這種東西!”封不絕驚呼出聲。
余子清眉頭微蹙。
這個大名鼎鼎的東西,他當然知道,是少數對體修來說是大殺器的東西。
當然,這個東西,對所有修士都是大殺器。
但是老羊說,這個東西的煉制之法,早在上古時期結束,這個時代開啟之后,就已經失傳了。
后人煉制出來的,全部都是仿制品,最強的那種,還叫這個名字,可是威力卻天差地別。
余子清能感受得到,那支箭上的沖天殺氣,那把巨弩可能是仿制品,但那支箭,絕對是正品。
然而,就在他擔心的時候,聽到了老羊的慘叫聲傳來,他驟然提起的心,也放了回去。
叫的這么慘,那一定問題不大。
遠方,老羊龐大的身軀,弓在了一起,被巨力裹挾著落到地面,一路在地面上沖出了數十里的距離。
落地之后,他似乎掙扎著想要重新起來,卻依然有些無濟于事。
而在他那蜷成一團的身體中心,惡龍軀體,化出了數丈長大小,一臉猙獰以嘴巴咬住了一支殺氣沖霄的黑色箭矢,兩只爪子抓住了箭矢的后半部分。
老羊耷拉著眼皮,倒在地上靜靜的等著。
箭矢是真的殺神箭是沒錯,只可惜那巨弩,卻是個贗品。
不然的話,哪怕有惡龍軀體強行接下,他也必定會遭受重創。
真品的殺神箭都冒出來了,看來那個家伙急了,下定決心要將所有人都埋葬在這里了。
老羊耷拉著眼皮,看著那人飛來,一顆心也放下了大半。
他還真怕那個家伙能平心靜氣下來,直接去找余子清了…
而另一邊,夏霜跟那人的戰斗還在繼續,老羊還躺在那等著陰人。
余子清這邊,也開始遇到了威脅。
幾個七階加上一個八階修士,向著他們這邊飛來。
還有那一臉苦大仇深,滿身死氣陰氣的墓鬼,也向著這邊,邁出了堅定不移的腳步。
眼見于此,那些人便沒有飛過來,只是遠遠的看著。
那墓鬼趕來,嘴里嗚哩哇啦的一頓低吼。
席揚苦著臉,邁出一步。
“實在躲不過了,死就死吧…”
余子清的陰神聽到墓鬼的那些話,忽然睜開了眼睛。
他好像聽懂了墓鬼的意思。
上次說再見到席揚就打死他,這次說什么都要打死他。
余子清看著走來的墓鬼,看著對方手臂上的令符,念頭一動,走上前,來到那墓鬼面前,客氣的行了一個從大兌封印里學來的古禮。
那墓鬼看到這禮節,微微一怔,立刻回了一禮,嗚哩哇啦的一頓說。
“放心,我不攔著你,你想打死他,等我說完,你隨便打死他。”
說著余子清對封不絕道。
“封老哥,勞煩你綁住他手腳。”
封不絕不明所以,卻依然伸手一指,一點流光飛出,席揚的手腳就被綁住了,跌倒在地上。
那墓鬼一看這種情況,立刻停了下來,聽余子清怎么說。
“先說,做人不能這么執拗,你說要打死他,你打死他有什么用啊?
你上次沒殺他,他是感恩涕零,這次是聽說有人想來這里,還想挖了這里的陵寢。
這才冒著生命危險,趕來阻止他們的,可惜實力有限,阻止不了,只能跟著進來,希望能引起你的注意,讓你蘇醒過來,去阻止他們。
你看,現在你也阻止不了那些人,對吧?
那你總不能怪他來這里幫忙吧?”
墓鬼死心眼,搖了搖頭,非要先打死席揚,再去打死其他人,要是打不過隕落了,那也能靠著詛咒咒死他們。
余子清眼看墓鬼就要再動了,余子清沒轍,立刻手捏一個印訣,給對方傳音。
“我乃丁未城郡守卿子玉,你是何人護衛?”
墓鬼的腳步一頓,豁然抬起頭,看向了余子清,他那一直仇大苦深的表情,都在一瞬間變得鄭重了起來。
他盯著余子清,嗚哩哇啦的問余子清的印信何在,余子清面色一沉,斥責了一句。
“你想讓我在這里拿出來大印?你家主人就是這么教你的?”
那固執的墓鬼一聽這話,趕忙行禮,再也不敢多問,而是指了指遠處,告訴余子清,可以帶余子清去見他的主人。
余子清指了指席揚。
“他的確是來報信的,不是他想來的。”
墓鬼不再理會席揚,有了更重要的事情,他已經顧不上席揚了。
余子清又指了指遠處那些人。
“他們都是要來挖掘陵寢的,先把他們解決掉,我陪你去見你家主人。”
聽到這話,墓鬼轉身就向著那些人走去。
“封老哥,我們去幫個忙吧。”
那墓鬼面色肅穆,速度越來越快,眼中的靈光,都開始蘇醒,他化作一道殘影,一只手抓住一個修士,雙手捏著對方的腦袋,面對面一吸,便見那人的神魂被強行撕扯出體外,被墓鬼吞入腹中,以后只能跟隨墓鬼在這里守墓。
再加上封不絕,接下來的事,就不需要余子清出手了。
席揚跟個鵪鶉似的,緊緊的跟在余子清身后。
他才不管余子清到底是用什么辦法,勸住了那個死心眼的墓鬼,他只需要知道,自己跟緊了余子清,有機會活下來就行。
親眼看到墓鬼身上的令符,余子清就覺得有些眼熟。
他曾經在一個安史之書的一頁里,見到過一具尸體,手臂上就帶著這種令符,而那人身上穿的衣服,顯示其明顯是大兌官方的人。
只是試了一下,沒想到這個死心眼墓鬼,立刻就忽略了席揚。
也就是說,這里安葬的那位強者,曾經是大兌官府的人。
一個官府的人,為什么會安葬在這里?
片刻之后,除了封不絕封印了一個活口之外,剩下的全部讓墓鬼殺掉,將其神魂吞入腹中,跟著一起在這里鎮守。
余子清看了看遠方,夏霜的戰斗正酣,短時間內估計是死不了。
而另一邊,老羊跟那修士的戰斗,消停了片刻之后,似乎又開啟了。
“你們保護好自己,我跟他去一趟。”
余子清跟著墓鬼前往陵寢。
而另一邊,老羊蜷縮成一團,佯裝遭受重創,癱在地上,那人過來之后,施展秘法試探,他都是以肉身硬抗了兩擊。
皮開肉綻,鮮血直流,卻也只是抽搐了兩下,似乎想要掙扎著飛起來,卻沒飛起來。
那人沉著臉,面若金紙,顯然受傷也不輕。
他飛近了之后,便見老羊的身形驟然消失在原地,龍尾倒卷而上,抽向了對方。
那人反應極快,頭頂立時飛出一座小鼎,垂落神光陣陣,防護全身。
然而,卻見老羊那一擊,抽在神光之上,神光只是微微一顫的瞬間,老羊的龍尾飛走,有一條足有上千丈的龍尾,緊隨其后,轟的一聲抽在了那神光之上。
霎時之間,神光崩碎,老羊仰頭一喝,全身的力量,化作一口凝而不散的烏光,包裹著那支殺神箭,爆射而出,在對方防護炸裂的瞬間,命中了對方的胸口。
烏光潰散,殺神箭卻插在了對方的胸口。
那人看著殺神箭,眼中滿是震驚和絕望。
不等他做什么,便見那殺神箭之上,無數符文游走,恐怖的殺氣在其體內爆發開來,那專門用來滅殺生靈,剿滅生靈生機的力量,轉瞬之間,便將其生機壓制。
他的力量已經無用,根本無法阻止。
他的軀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去,眼中的神光,慢慢的熄滅。
短短幾個呼吸,他的肉身便崩碎成漫天齏粉,灰飛煙滅,只有一些殘留的寶物留了下來。
老羊喘了口粗氣,將惡龍之軀化作一個小黑點,藏在了耳朵里,他順手收走了那些東西。
又取出一個盒子,將那支殺神箭裝起來。
落在地上,重新化作山羊形態,感受著腹部傳來的劇痛,他悄悄的吞下十幾瓶丹藥恢復傷勢,一邊暗嘆一聲。
還是差了些啊,到底還是不太適應戰斗,戰斗經驗差太多了…
那個家伙,好死不死的,竟然以適合東海的戰斗方式,來跟他交鋒。
按理說,以七階龍族之身,再加上龍族秘法,人族秘法,再加上,那人抬手,他就知道對方要施展什么秘法,還有惡龍之軀護身,他應該在不受傷的情況下贏得戰斗。
不,應該全程牽著對方的鼻子走,把對方玩死才對。
可惜還是有點大意了,差點被對方的殺神箭射中。
若是里長那種先天戰斗意識就強的家伙,同樣的條件,恐怕那個家伙已經被活活打死了吧。
老羊落在地上,忍著疼痛,假裝沒有受傷。
這要是被余子清知道,在條件最有利他的情況下,他還受傷,恐怕真得笑話他了。
余子清跟著墓鬼一路前行,進入了地下的陵寢,只是走了一段之后,余子清忽然停下腳步,看向墓鬼。
“前面還有外人進來了么?”
墓鬼向著周圍看了看,伸出一只手,感應陵寢之中的死氣流動,忽然變得仇大苦深,眼神也恢復到最初的樣子,他的腳步極快,轉瞬便消失不見。
余子清收斂了全身氣息,一步一步的向內走去。
陵寢深處,那個應該也來了這座洞天,卻一直沒有露過面的葉九原,正站在一口黑石棺槨前。
“你可要考慮清楚了,要不要跟我們合作。
你想要大兌歸來,目前就只有跟我們合作這一條路可走。
若是你不愿意,那我們就只能找其他人了,沒有隨著大兌,一起被埋葬的人,可不止你一個。”
棺槨之中,如同黑水一樣的死氣,不斷的溢出,火焰在死氣之中燃燒,慢慢的向著葉九原這邊擴散。
葉九原退后幾步,擺了擺手。
“不愿意就算了,我只是來勸說一下你,你不愿意,我也攔不住你,但其他人我也同樣攔不住。”
正說著呢,就見一個一臉苦大仇深的墓鬼,從外面沖了進來,葉九原面色一黑,他也惹不起這八階墓鬼,沒有絲毫猶豫,他的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
余子清蹲在一處房梁上,感受著陵寢深處傳來的力量波動,立刻收斂全身的力量,甚至還吸納了一些死氣籠罩在體表。
不多時,就見葉九原出現在陵寢中間的大道上,他邁步向著陵寢之外走去,身形如同在閃爍,速度極快,轉瞬便消失不見。
余子清耷拉著眼皮,余光捕捉到這一切,心頭了然。
看來真是那些人做的這些事,算是實錘了。
不過,葉九原來這里做什么?他以什么身份來的?
說真的,余子清自從知道葉九原是老首尊的親兒子之后,再次回憶起第一次見到葉九原的時候,就覺得這家伙有些假了。
而且是假的有些真的那種。
余子清是純粹的喜歡吃,他去吃早餐,是為了填飽肚子,獲得飽腹感,而葉九原去,更像是為了放下身段,融入到塵世里,以此來掩蓋其他的東西。
相比之下,余子清壓根就沒有什么身段不身段的問題。
如今在這里又看到葉九原,那大概率是以另一邊的身份,來為那些人做事的。
余子清現在覺得,老首尊的計劃,恐怕有翻車的可能了。
余子清蹲在那等了好半晌,就見葉九原的身形又忽然出現,他環顧四周,笑著道。
“這是那位朋友在這等著呢?”
他站在原地,身上浮起一圈漣漪,如同一個不斷擴大的圓球,向著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而后他抬起頭,看向余子清所在的地方。
余子清嘆了口氣,伸出腦袋跟他打了個招呼。
“好巧啊。”
“是好巧啊,沒想到你也在這。”葉九原的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而后慢慢壓了下去:“你最好只當沒看到過我。”
“你想殺我?”余子清眉頭微蹙。
“不,你想多了,我不會殺你的,我只是想到知道,你在這里干什么。”
“我一個朋友被人抓了,我來救他,你在這做什么?”
“我出現在大離疆域,任何一個地方,都是應該的。”
葉九原話音落下,身形便如若幻影,緩緩的消散。
余子清背靠這里的大梁,一拳轟出,身形不斷后退,葉九原手執一把長劍,立在余子清剛才所在的地方。
余子清笑了笑,道。
“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墓鬼的氣息,已經從陵寢深處傳來。
葉九原看了一眼,轉身就走。
他不能把墓鬼引出去,所以這里的任何東西,他都沒有碰過。
等到葉九原匆匆忙忙消失,余子清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收斂。
這家伙不對勁。
他爹“掛”了,哪怕沒有余子清的禁令,他爹依然救不了,他也應該遷怒自己的。
他見到自己的第一時間,沒有出手,是對的,因為對所有人,包括葉九原來說,都只是死了一個老首尊。
可是后面他卻又出手,這就不是走程序了。
這家伙,絕對不對勁,絕對不只是一個老首尊的間諜這么簡單。
正當余子清瞎琢磨的時候,墓鬼追了出來,看到余子清之后,墓鬼立刻又從那仇大苦深的樣子,恢復了一臉肅穆,眼神都多了幾分靈智的樣子。
“我家主人有請。”
跟著墓鬼一路來到了陵寢深處,這里所有的防護,都已經被歲月侵蝕,化為烏有,只有濃郁的死氣陰氣彌漫每一個角落。
到了最深處,一個圓廳里,中間的石臺上,擺著一口黑石棺槨。
棺槨緩緩的打開,大量的死氣化作黑水溢出,黑石棺槨之內,還有一口銅綠色的金屬棺槨,棺蓋緩緩的飛起,其內一個干尸直挺挺的飄了起來。
大量的死氣凝聚,在其雙目的位置,化作一雙漆黑的眼睛。
他落地之后,看著余子清,聲音嘶啞。
“事關重大,請驗印。”
余子清取出一個金屬箱子,道。
“你若是大兌的人,應該能感應到了吧?”
干尸盯著那個金屬箱子,沉默不語。
“我不想隨意借大兌的力量,只會憑白消耗,你若是堅持,我可以打開。
順便一說,我不但是丁未城的郡守,還是兩座城的縣守。”
干尸沒有堅持讓余子清打開金屬箱子,而是問了一個其他問題。
“你去過封印之地了?”
“去過,也已經化解了幾個封印。”
“都有什么?”
“比如,異火之災…”
余子清只是說出了第一個被化解的災難,順帶著伸出一指,在指尖浮現出一絲怒火的時候,便見那干尸后退幾步,單膝跪地。
“大兌無面人乙三二,拜謝郡守大人。”
余子清的瞳孔微微放大,大為震驚。
這就是當初引動神朝之力,封印了異火之災的那位無面人乙三二?
當時看這個名字,余子清還以為可能只是一個不是多強的無面人。
沒想到,竟然是個九階打底的強者?
“你為何會在這里?我在封印之中,未曾見到你,還以為你已經死了。”
“我的確已經死了,眾生怒火,怎會容我輕而易舉的封印,我受怒火灼燒,已經不知道多少年了。
那眾生不容我輕易死去,也不想我解脫,我能存在到今日,便是因為這個。
我不想在大兌安葬,怕勾連到大兌國運,再次燃燒起來,便離開了大兌。
但是到了前幾年,怒火卻無以為繼,自己熄滅了,我便知道,被封印的災難,已經被人化解,塵埃落定。
我一直茍延殘喘,便是在等待大人。
一方面是親自給大人道聲謝,另一方面,有些事要告訴大人。”
“道謝就算了,你想告訴我什么?”
“有人想要大兌歸來,也有人發現了封印之地,他們想要借我身份,進入封印之地,讓我助其開路。
大人務必小心,千萬不能泄露了身份,不然恐有危險。
而另一方面,大人,也務必不要隨意化解封印,不能讓大兌歸來。”
“你不想大兌歸來?”余子清大為驚奇。
一個大兌無面人,算是最忠于大兌的家伙,竟然會不想大兌歸來。
“我忠于的是曾經的大兌,并非最終的大兌。
我所在的大兌,很早就沒有了。
而后來,無論發生什么事了,那個消失的大兌,還是永遠的消失吧。”
短短幾句話的功夫,乙三二身上溢出的死氣已經不斷攀升到了極致。
他再次對著余子清行了一禮。
“謝大人讓我解脫,也請大人務必保重,不要再讓最后的大兌出現了。”
“我效忠的大兌已經沒了,我的時間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