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故事,尤其是內容頗有些勁爆的故事,余子清是非常樂意的。
這老家伙費這么大勁,一步一步入局,余子清覺得,他其實已經不在意自己的生死,甚至也做好了死去的準備,他也不在意后續的結局如何了。
他現在更像是憋了一輩子,好不容易有機會,把一個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說出來,面前站著的是余子清還是卿子玉,甚至是不是個人,區別都不是特別大。
他最滿意的似乎只是他生出來一個他很滿意的兒子。
余子清很確定,這老家伙在二百年前,肯定不會這么想的。
有了兒子之后,看著兒子在身邊一點一點的長大,才慢慢的改變了他的想法。
他現在只是不想這個秘密,以后被徹底埋葬了而已。
別的事情,余子清還真未必信,可他說葉九原是他兒子這件事,余子清卻敢信,當然,也只是敢信而已。
一個都不怕死了,還入過魔的九階修士,只是講個故事而已,余子清又沒瘋,跟他杠什么。
余子清只會當好一個合格的聽眾,這老家伙說什么,余子清都會:啊對對對。
余子清給老首尊斟了茶,一邊抿著茶,一邊繼續聽。
他不知道這老家伙到底還想干什么,但不重要。
從這個老家伙,主動露出破綻,給魔念機會,而且突破一劫之后,不管他要干什么,現在都得求著自己。
因為,他之前引動心魔劫算是假劫,讓外人以為他開始渡心魔劫了。
這么做的好處是可以騙過所有人,誰都不會去懷疑。
壞處嘛,自然是等到他第二次劫難真正降臨的時候,就一定是心魔劫。
而且是兇猛異常的心魔劫,那心魔比之林福曾經的心魔,還有林國公曾經的心魔,都要強的多。
以劫難形式降臨,對于老首尊來說,那心魔阻道壞道的能力,已經堪比一個完整的天魔了。
一般的餓鬼,或者數量不夠的餓鬼,亦或者甘霖原液不夠的情況下,是根本不可能渡過去的。
到了后面,哪怕沒有余子清的禁令在,這老家伙八成也死定了。
因為他壓根就沒有那么多甘霖,去完成一次超大規模的布施。
這老家伙不怕死,他還有兒子呢,這父子倆聯手演雙簧,哪怕按照這個老家伙自己的說法,葉九原也不會讓他死的。
當然,現在還得看后面的發展,要是葉九原當了新首尊,那余子清就全當老首尊之前在放屁。
要是葉九原沒上任,那余子清就知道,甭管這父子倆怎么演,最后收尾的時候,都得求到他這。
這老家伙,雞賊的很呢,一點都不實誠。
先提起了白陽邪祀,提到了白陽圣典和香火結晶,余子清對這個事是最敏感的,自然會被吸引注意力。
完事了,再爆出一個猛料,葉九原是他兒子,順便炫耀一下他兒子。
再順便把秘密保存在一個外人這里,就算后面再出什么意外,起碼還有人知道這點。
這個秘密,在關鍵時候,可能會坑了葉九原,但是同樣,也有可能在必要的時候救了葉九原。
除了離皇之外,這個老家伙肯定還在別的地方保存這個秘密,余子清只是順帶著保險而已。
兩個連招下來,余子清的注意力都被曾經的仇敵和現在的八卦吸引走了,哪里還顧得上最關鍵的地方。
就是老家伙要挖出來的那些人,他們到底要做什么。
余子清樂得裝糊涂,聽故事。
當然,還是因為人家拳頭大,說話先天就有理三分。
沒什么大恩怨,也沒大的利益沖突,那什么都好說。
“你接下來就在這等著么?”余子清拿出點點心,一邊吃點心一邊喝茶,隨口問了一句。
“接下來一段時間的事,就跟我沒有多大關系了。”老首尊喝著茶,一副很愜意的樣子。
“哦,那您老人家,就在等著吧,你們都開始了,那估計也沒人在意我了,我就先走了,回家睡覺去。”
余子清拍拍屁股準備走人,老首尊趕忙攔住他。
“年輕人,怎么這么沉不住氣呢,別急啊。”
“您老還有什么要指教的么?”余子清客氣的問了句,一副請教的姿態。
老首尊搖了搖頭。
“你現在出去,若是被人發現,你會吸引很多人的注意力的,你沒發現,已經有人開始針對你,針對你們錦嵐山么?”
“發現了,這件事,跟你們似乎沒有什么牽連吧?”
“你們錦嵐山的出現,本身就是近千年,不,是近幾千年來最大的變數。
以前無論發生什么事,三神朝都還是三神朝。
哪怕兩千多年前,老震皇入魔,被碎尸封印,這種突如其來的大變化,其實也沒有改變固有局勢。
可是自從錦嵐山出現,餓鬼出現,無論你們愿不愿意,你們都已經改變固有局勢了。
之前是因為餓鬼之王的出現,三神朝只是怕生出什么巨大的變化,徹底失控,才默契的做了很多事。
現在,所有人對你們錦嵐山的了解越來越多,很多事情都會慢慢變的。
就像之前印家被擄走的事情,你可別說你不知道,其實也有針對錦嵐山的原因。”
“這我還真不知道,我只是恰逢其會,去幫忙了而已,襄王幾十車幾十車的禮物,往錦嵐送,我拉不下臉而已。”余子清面不改色心不跳,張口就來。
“嘿,你這家伙,裝倒是挺像的。”老首尊頓時樂了。
“我不知道你哪來的底氣,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你陪我在這聊幾天。”
“我不太想聽,我出來很多天沒給家里報平安了,我家長輩估計得著急了。”
余子清不想聽,這老家伙,又開始了。
看到他想走了,想要多留他幾天,等到外面塵埃落定了,再讓他露面。
現在不得不扯到錦嵐山的危機上了。
以前余子清還慫一點,可是他費盡力氣,為錦嵐山增加底蘊。
那是早就預料到有一天,有人大概確定餓鬼之王不會蘇醒,大概明白,那種抹去白陽圣母的大神通,根本沒法輕易動用之后,再慢慢追查到錦嵐山內部,其實根本沒有什么特別強的高手時。
總會有膽大妄為的家伙,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會將目光轉移到錦嵐山。
余子清可從來沒小瞧過三神朝,更沒小瞧過其他人。
他有一些特別的手段,那其他人自然也可能會有其他的特別手段。
就像之前那些人,竟然都挖出來錦嵐山的玉化墓,只是身,玉化墓的神,早在大兌神朝時期,就被封印了。
余子清自己,到現在都不是很確定,玉化墓和邪君,到底是兩個人,還是真的只是身和神的區別。
非常規的,只出現過一次的威懾,終歸只是威懾,只是給錦嵐山爭取了暗中發育的時間而已。
已經有人膽大妄為的做出一些事了,以后再出現更膽大的,余子清也沒有什么可意外的。
所以,老羊說他一直很著急,說里長也很著急。
但現在嘛,錦嵐山這邊,多少已經有點力量自保了。
北邊有已經恢復到九階實力的游震坐鎮,錦嵐山內有里長和老羊,南邊還有邗棟在那守墓。
說是有三個九階,一點都不過分了。
錦嵐山弱的地方,只是底蘊淺,除了九階之外,幾乎沒有中間層,剩下的全部都是弱雞,而且也沒有后續新的人才培養。
為了不暴露這點,里長才會在村子里下了命令,六階體修之下,都得去挖礦,除了余子清之外,誰都不能出村子。
挖礦只是個由頭,不挖礦,也會給村子里的人找其他事情做。
反正都給老子蹲在村子里練級。
如今除非三神朝之一,或者瑯琊院之內的地方,盡全力攻打,否則村子里,安全問題至少還是能保證的,為以后繼續爭取了發展時間。
要說威脅到余子清自己的安全,余子清那是該慫就慫了,實力不夠,認慫也不丟人。
可要是錦嵐山有危險,那余子清是一點都不慫。
他站在那,看著老首尊,語氣也很認真。
“老人家,你要是想讓我在這陪你聊幾天,其實問題不大,我這人一向是尊老愛幼。
但你要是覺得,可以讓我產生危機感,讓我認為你在拿錦嵐山威脅我。
那我也告訴你,你信不信我錦嵐山明天就能出來三四個人,去踏平暗影司,干掉你兒子,離皇還得捏著鼻子忍了。
說不定還得讓太子出面安撫一下,給些賠禮。”
老首尊的眼神一凝,看得出來,余子清是認真的,不是唬他。
他不太懂,錦嵐山的實力這么強了么?
但是他卻從中讀懂了其他意思。
不算餓鬼,錦嵐山現在就能拉出來三四個強者。
他有些心驚,當即覺得這絕對不可能。
錦嵐山以前的情況是什么樣子,身為暗影司的首尊,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甚至知道余子清在幾年前是什么實力。
僅僅余子清晉升這么快,他都有些意外了。
可是想到余子清的身份,有足夠的資源,體修前期有足夠資源的時候,進階的確快,這倒是也正常。
但再快,也絕對不可能在短短不到十年的時間,就蹦出來幾個九階強者。
從來沒有那個勢力,能做到這么快的。
九階之下還好說,的確有一些特別的方法,透支潛力,透支壽數,可以快速晉升,但九階就真沒有。
老首尊看著余子清的樣子,頓時明白,他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他因為太過了解錦嵐山的底細,知道錦嵐山底蘊太淺,反而壞了事。
在他這里,錦嵐山只是一個掌握著某種對大家都有利的珍貴資源,而偏偏這種資源想要發揮作用,還得靠著餓鬼。
所以,發展的結果,必然是哪怕錦嵐山不強,若無絕對的必要,大家都會跟錦嵐山以友好交流為主。
在加上之前,余子清在外的活動,也都是友好交往為主。
他便以為錦嵐山定下的發展路線,是類似封印二姓的路子。
實力不是多強,但是無可取代。
這個也是最適合錦嵐生存發展下去的路線。
但現在,老首尊覺得他錯了,他知道的事情,可能很多都是錯了,亦或者是早就過時,已經沒有多大意義的情報。
錦嵐山從頭到尾,就沒打算走封印二姓的路子。
自從印家的事情出了之后,錦嵐山更不會再走封印二姓的路子。
他用跟封印二姓交流的方式,跟錦嵐山的人交流,便是大錯特錯。
余子清看著老首尊那似乎有些驚愕的樣子,忽然露出一絲微笑,客客氣氣的拱了拱手。
“開個玩笑,小子有些口無遮攔,牛皮吹破天了,還請老人家不要介意。
對了,老人家剛才想說什么?有個什么消息來著?”
老首尊暗暗苦笑,他一時之間,已經沒法判斷出來,余子清到底說的是真是假。
他非常清楚,那句所謂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也不是玩笑,那種自信,不是真的有能力,沒法在他面前說出口的。
“其實我是捕捉到一點蛛絲馬跡,有人要針對你們錦嵐山。
而且就跟之前擄走印家的那些人有聯系。
不過,看你的樣子,你肯定是早就知道了。”
“那就多謝老人家提醒了,我還有事,就不陪老人家在這賞風景了。”
余子清客客氣氣的揖手一禮,再也不多說,帶著惻惻離去。
老首尊就看著余子清離去,神情有些復雜,他知道自己做出了誤判,以至于說錯了話,這年輕人不想陪著他聊了。
這個看起來很好說話的年輕人,跟他遇到的其他年輕人,都完全不一樣。
說直白點,就是對于九階強者,毫無敬畏之心。
哪怕他已經入過魔,人家在面對他的時候,也是一點畏懼感,一點緊張都沒有。
要么是篤定了他根本不敢做什么,要么就是有足夠的底氣。
從剛才的話里來看,這個年輕人平日里見到九階強者,都是很尋常的事情,在錦嵐山的時候,也沒有那種敬畏之心。
余子清自然不知道老首尊怎么想的。
他的確篤定老首尊根本不敢碰他一根汗毛。
至于所謂的敬畏之心,說真的,還真沒有多少。
余子清見過的九階強者,的確好幾個了,但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余子清見過比九階還要更強的大佬,敬畏之心都給了那些大佬了。
你又不是最強的,又不敢碰我一下,后面還有求于我,我怕你什么?
從這老家伙,從頭到尾都沒提到過祛除心魔和心魔劫的事來看,余子清就知道,這老家伙沒憋好屁。
明明都到這種地步了,還想著跟以前一樣,想要掌握著主動權。
想什么好事呢,不說拉倒,后面的話我還不想聽了呢。
余子清干脆利落的離去,留著老首尊在這吹風。
老首尊瞥了一眼奸商餓鬼,感嘆了一句。
“你們少爺可真有個性。”
“我家少爺憑什么不能有個性?”
奸商餓鬼丟下一句話,便自顧自的爬下了懸崖。
他才不怕這家伙。
也懶得跟這個老家伙多說,多說多錯,指不定就一不小心泄露出什么消息。
爬下去的時候,奸商餓鬼還給其他餓鬼吩咐了一聲。
“誰都不準理那個老頭,別讓我知道誰壞了規矩。”
奸商餓鬼也不怕老首尊聽到,爬進了懸崖峭壁上的洞穴里便消失不見。
老首尊坐在懸崖邊,暗暗一嘆,說的對啊,憑什么不能有個性。
他兒子只是有一個暗影司首尊的爹,就能恣意妄為,老在暗影司里干一些不著調的事。
人家錦嵐山大少爺,背后可能站著好幾個強者,人家比他兒子還有個性,其實也正常。
他現在是沒法露頭了,剩下的事,就得看其他人了。
余子清離開了深淵,從深淵裂縫里向上飛的時候,叮囑了惻惻一句。
“你注意點,要是那個帶著金屬面具的家伙,進入八方沙海陣,記得第一時間,將他困在里面。”
“我明白。”惻惻應了一聲,向下看了一眼:“少爺,我們就這么走了,不管那個老家伙了么?”
“管他干嘛?不用理他,跟我們關系不大。”
余子清想了想,道。
“走,我們這么等著也不是辦法,等著魚上鉤,等到什么時候去了,得逼一逼他們。”
入夜之后,余子清待著惻惻飛出了深淵裂縫,向著布施鎮而去。
原本他打算看戲的,現在改主意了。
甭管其他人想要干什么,他的目標得明確。
就是抓住那個帶著金屬面具的家伙,然后挖出來當時針對他的人。
至于會不會壞了其他人的事,關我屁事。
要是那老首尊是個實誠人,或者在他面前實誠點,跟襄王似的,那余子清倒是樂得聽聽故事,配合他做點事。
現在第一波配合打完,挖出來布局的人是誰,接觸過后,余子清就不想管了。
趁著入夜,余子清悄咪咪的回到了布施鎮的養生會所里。
他在里面待了兩天,沒有出門,大門依舊緊縮。
但是他知道,這個地方,肯定是有很多人常年盯著的。
除了每月一次,巫雙格來收穢氣桶的時候,會接到幾個預約的客人,剩下的時候,這里都是沒人的。
而每一次接受預約的時間,那就是每月的那一天。
有時候巫雙格會來,惻惻也來的時候,也會接受預約。
余子清知道,他悄咪咪回來的事,肯定是有人已經知道了。
只要有人知道,那消息就一定會傳到暗影司。
三天之后,余子清再次去了深淵裂縫,在深淵裂縫里大量餓鬼氣息的掩蓋下,余子清和惻惻,再次進入了八方沙海陣。
飄在沙海之上,余子清躺在那里閉目養神,惻惻在一旁給他泡茶。
他看著惻惻似乎一直保持警惕的樣子,頓時樂了。
“不用這么緊張,就算是有人來了,看到我們,也不會嚇的轉身就跑吧,我們才是被困住的人。
現在就等著吧,等到消息傳到那個家伙的耳朵里,看著他坐不坐得住。
他只要坐不住了,就一定會來看看的。
釣魚多沒意思,丟下去個炸彈,把魚往漁網里趕,那才有意思。
喝點茶,吃點東西,放松點。
對了,你的甘霖還有么?沒事了多喝點,多少還有點幫助,讓你盡快把這個大陣消化掉。”
大離那邊,老首尊突破失敗,迎來了心魔劫的事,也傳開了。
葉九原去太子那討來的甘霖,送給了老首尊,可惜,也沒有什么用了。
有人說,是因為餓鬼也沒法化解掉心魔劫,也有人說,是因為葉九原安排的一場可笑的刺殺,把錦嵐山的卿子玉逼走,現在徹底把人得罪了,餓鬼是根本不接暗影司的布施。
甭管怎么說,最后的結果,是老首尊在徹底失去控制之前,讓葉九原殺了他。
老首尊死了,尸骨無存,魂燈也滅了。
所以,現在表面上吊唁老首尊,做各種場面事,實際上,背地里,一直沒有浮出水面的首尊之位爭奪,也已經開始了。
葉九原和伏曉,都在爭這個位置。
下面的暗影使,明里暗里的也都準備開始站隊了。
但再怎么爭,那也是內部的問題,真正拍板的人是離皇。
他們爭也只是爭個眾望所歸。
離皇再怎么一言堂,為了以后暗影司的任務,不會掉鏈子,多少也會考慮一下暗影司內部的意見。
然而,所有人都覺得水火不容的倆人,此刻,卻坐在暗影司的密室里相對而坐。
葉九原隨意斜躺在那里,一只手支著腦袋,一只手端著個小酒杯,小口的抿著杯中烈酒。
而他的對面,伏曉倒是坐的端正,吃著肉,喝著酒。
“火候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離皇不會選我的。”葉九原喝著酒,隨意的應了一聲。
“離皇的心思,誰能猜得到?”伏曉不太認同。
“想要當暗影首尊,離皇的心思,是一定要懂的猜的,同樣,不想當暗影首尊,離皇的心思,那就更得猜得準。”
葉九原坐起身,放下酒杯,伏曉立刻給他斟了一杯。
“我壓根不想做這個首尊,做了這個首尊,我想做的一些事情,便會被當做邪道,若是不當這個首尊,頂多算是邪異了點,不守規矩,比較怪異而已。
若只是如此,離皇也未必不選我。
畢竟我實力比你強一些,其他地方雖然差了點,但只要會用人就行了。
老首尊入魔,我連夜入宮去見了太子,從太子那討來了一些甘霖。
這件事,對于我們來說,便是有點犯忌諱了。
我還真怕離皇選我,我給他一個不選我的理由。”
“原來如此…”伏曉點了點頭,有些恍然。
暗影司的高層,單獨去見太子,的確是犯忌諱,但對于如今的太子來說,其實問題不大。
問題大的是,葉九原為了私情,犯了忌諱。
能第一次為了個人的感情,去犯忌諱,那么以后自然會有第二次。
在這個關鍵節點上,整出這么一出戲,離皇肯定不會選葉九原了。
“你就這么不想當首尊么?”
“不想,一點也不想,當個首席,還能自在點,能做些膽大妄為的事,后面還有首尊在頂著,大家也都能忍受,當了首尊,這些事都沒法干。
我以后想要脫離暗影司,那更是絕無可能,還是你來吧。
我只是想想,就覺得生不如死。”
葉九原說的情真意切,沒有半點虛假。
伏曉聽的直樂,他很熟悉葉九原,自然知道這些都是真的。
只不過這種理由,是絕對不能說出去的。
一個暗影司的首席,天天想著脫離暗影司,像什么話啊,弄不好他以后就沒辦法活著脫離了。
表面上爭還是要爭一下的,做做樣子。
實際上卻是擺爛,揣摩上意,讓自己選不上。
“就算如今我們成功了,接下來的事,會好辦很多,暗影司的正常運轉,也是絕對不能出問題的。
老首尊隕落,錦衣衛的人,必定會趁機往大離滲透。
說不得大震的無面人,也會派出來一些。
明面上是絕對不能出問題。”
“恩,這個我懂,你放心吧,等你繼任之后,你去忙你的事吧。”葉九原隨意的應了一聲。
“接下來才是真正開始忙的時候,只有繼任首尊之位,有些事,才有資格知道,暗影司的檔案庫,皇室的書庫,才有資格去隨意察看。
僅靠我一人,想要在里面找到想要的東西,著實是有點大海撈針了。”
“所以我才煩當這個首尊,接下來幾年,估計都沒有一天休息的日子。”
“你也別想閑著了,皇室的書庫,你只是首席,是沒資格去了。
但是暗影司的檔案庫,我只要批準了,你也是能去的,有些只有首尊能看的部分,你的確沒辦法看,但其他的,你都可以隨便的看。
到時候,你在這邊尋找,我在那邊尋找,應該很快就會有收獲的。”
“別找我,我接下來要歇幾年,我殺了老首尊,又沒爭過你,沒有繼任首尊之位,我遭受了連番打擊,一蹶不振,我起碼得休息個七八年才會恢復點精神,我不管。”
葉九原斷然拒絕,振振有詞的想好了摸魚的理由。
伏曉嘆了口氣,鄭重的道。
“這件事事關重大,可由不得你偷懶了。
你也知道,之前綁走印家的人,引來封家主,最后的結果卻是功虧一簣,連封印物都消失不見了。
暴露了很多東西,這個結果,上面的人都接受不了。
沒有了那個封印物,很多事都沒法做了。
所以,現在只能加快步伐了,時不我待啊。”
“那件事跟我們有什么關系,又不是我們做的,失敗了也牽連不上我們。”葉九原不以為意。
“但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啊,那封印物本來是用來利用錦嵐山里那個東西的,現在失敗了,整體計劃也停不下來,只能從其他方向來考慮了,這種時候,你可不要任性。”
“那封印物被人帶出來了,讓他們去找不得了。”
“找了,但是現在封印二姓,嚴防死守,安插在印家的人,幾乎被殺光了,那個印不四下手可真夠黑的,寧殺錯不放過,連自家人都敢殺的這么干脆利落,我們也沒法去尋找。”
“有沒有可能,在錦嵐山?”
“絕無可能。”伏曉立刻搖頭,非常肯定:“那封印物若是在錦嵐山,肯定會有藏不住的大變化,錦嵐山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平靜。”
“行吧行吧,找就找吧…”葉九原嘆了口氣,無奈的應下。
“你到時候去檔案庫里,翻看暗影司最古老的記載,找到所有跟那個神朝有關的事情,全部都記錄下來。
尤其是有關那個神朝,消失之前,最后時期的事情,這一點尤為關鍵。
哪怕沒有其他的,也要著重找這個。”
“你在逗我?”葉九原一臉不可思議:“那個神朝的記載,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暗影司的檔案庫里,我能查到的地方,會有?”
“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總會有的,之前找到的資料和記載,也都是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這是正事,你記好了。
還有,有關錦嵐山的記載,從古至今,能找到的也要順便留意一下。”
酒足飯飽,正事說完,伏曉離去,葉九原自己繼續喝酒。
他那副懶到死的樣子收斂,眼神沉著,一杯一杯的喝酒,良久之后,笑了笑。
“呵,找吧,讓我看看你,費這么大勁,要找的到底是什么。”
數天之后,離皇的旨意下來了。
伏曉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成為了新的首尊。
葉九原一副飽受打擊的樣子,也不去地牢里禍害那些囚犯了,轉而一頭扎進了暗影司的檔案庫里,似乎是眼不見心不煩。
緊跟著,當葉九原在天黑之后,走出檔案庫的時候,得到了一個消息。
那個消失的卿子玉,在布施鎮出現了。
葉九原一笑而過,沒有過多去追究這件事。
他卻知道,所謂卿子玉煩了他們,避而不見的事,就是個笑話。
他雖然跟那個卿子玉接觸不多,卻也明白,那個卿子玉壓根不是那種人。
他只會大搖大擺的離開,根本不可能專門躲藏。
肯定是有其他原因。
葉九原沒在意這件事,他有很多事要忙,至于去給卿子玉磕頭道歉的事,以后再說。
葉九原沒在意,卻有其他人在意。
這消息又不是什么隱秘的消息,尤其是以暗影司如今的情況,根本藏不住的…
數日之后,一個面帶金屬面具的家伙,來到了那陰暗潮濕的山洞里。
他走入到山洞的盡頭,越過了偽裝陣法,看到那里的入口,依然完好無損,頓時眉頭微蹙。
而周圍也沒有什么痕跡,更沒有什么破壞的跡象。
他不知道那個卿子玉,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
可現在要做的事情,是不能讓那個卿子玉出來搗亂的。
再者,困死一個卿子玉,也是對錦嵐山的一次試探。
這么久了,錦嵐山只有一個卿子玉,兩個足以化作常人模樣的餓鬼在外面活動。
他們要稍稍試探一下,看看錦嵐山內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高手。
這關乎到他們后面要做的事情。
沒有直接殺人,只是困死人,也只是留下點回轉的余地,省的萬一錦嵐山真的還有什么大神通可以激發,整出來大麻煩。
他細細的檢查了片刻,的確沒有發現陣法出現問題。
思來想去,來都來了,還是親眼看一眼的好。
他邁步從入口處進入。
一進去,就看到半空中飄著一張大攤子,上面擺了桌子,上面從點心到花生瓜子都有。
余子清躺在那里挺尸,而惻惻在一旁給他煮茶。
看起來這倆不像是被困住了,反倒像是在郊游。
“喲,來了啊,這還不到一年呢,怎么?準備放我出去了?”
“哼。”金屬面具的家伙,冷哼一聲,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然而,他一步邁出之后,身形卻再次回到了原地,根本沒有邁出大陣。
他神色微微一變,立刻明白,他被困住了。
他不知道余子清是怎么做到的,但現在確定了,余子清在布施鎮出現的消息,是真的。
余子清還在這里,也是真的。
這家伙竟然能在完全不破開這個困陣的情況下,隨意進出?!
這座八方沙海陣,之所以是雞肋,只是因為強者困不住,弱者用不上而已,但用來困住一個九階之下的修士,那是絕對好用。
除了強行破開,只有布陣之人能隨意進出。
他轉過身,伸手一抓,卻見余子清對他揮了揮手,和惻惻一起消失在大陣里。
他凝聚出的大手印,只是將余子清留下的桌子等雜物捏成了粉碎。
余子清和惻惻在深淵裂縫里出現,余子清哈哈大笑。
“快走快走,回家。”
一路從深淵裂縫里飛出,余子清隱匿身形,直奔錦嵐山而去。
“能困住他多久?”
“幾天時間應該是沒問題的,畢竟,他是布陣之人,而且懸崖深淵尚未將整座大陣完全融入。”
“那就行,我們趕緊走。”
余子清在八方沙海陣里,嗑瓜子都快嗑上火了,喝了一肚子水,才有人來。
而且還真是那個帶著金屬面具的家伙親自來了。
看來他們的保密觀念還是很強的,多沒敢差人來察看。
那正好,下了陷阱,終于撈住了這條大魚。
一路狂奔回到了錦嵐山,沖出了槐樹林,余子清稍稍感應,便找到了正在訓練二憨的里長,趕緊拉住他。
“里長,先放過二憨吧,我給你找了個外面的對手,讓你練練手,境界比你稍微高一些,是個煉氣修士,應該不是你的對手,你別給打死了,我還有事情要問他。”
“什么情況?”
里長一臉懵,老羊也踩著一朵祥云,從遠處飛來。
“你帶回來人了?”
“不算帶回來了,你還記得那個八方沙海陣么,我讓惻惻的絕望深淵將其吞掉了,現在正在融合,那個布陣,想要困死我的家伙,被用他的大陣給困住了,但是困不了多久。
他應該是七階洞虛修士,也有可能是八階,反正肯定不到九階。
我這不是尋思著,里長這么久了,都沒有遇到過外界的對手,正好有個合適的,先給里長練練手,趕緊回來了。”
“困死你?什么情況?”里長眉頭一擰,捕捉到了關鍵詞。
“這事,后面再說,那八方沙海陣,挺克制體修的,他說不定還能控制一點點大陣的威能,里長你進去了之后小心點。”
“我也一起進去看看吧。”老羊補了一句。
余子清給惻惻一個眼神,瞬間,眾人便消失在原地。
一起被惻惻拉近了絕望深淵,進入到那八方沙海陣里。
進入的瞬間,便見沙塵如龍,從幾個方向卷來。
里長身形一晃,瞬間消失在原地,一拳下去,沙龍崩碎,重新化作了漫天沙子墜落了下去。
而那帶著金屬面具的家伙,看到來人之后,立刻向著沙底沉去。
里長面沉似水,踏在沙地上,卻如履平地,根本不會沉下去。
他的身形化作一道殘影,全身氣血驟然開始了燃燒,他一掌拍在沙地上,全身已經在燃燒的氣血,瞬間暴漲數十倍。
一掌落下之后,那流動的沙海,驟然一頓,僵在了原地。
一個呼吸之后,便見沙海底部,轟的一聲炸開,里長一掌落下的地方,驟然出現一個數百丈的巨大空洞。
那些沙子都被強行震成了齏粉,伴隨著沙海底部吹拂出的勁力化作的狂風,不斷的向著四周擴散。
而那個面帶金屬面具的家伙,也被強行炸了出來。
尚在半空中,便開始大口大口的吐血。
里長站在那里,滿臉殺氣。
他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
一直憋著一口氣,就等著哪天進階九階,自家的崽子被欺負的時候,他去幫忙出一口惡氣。
如今,余子清直接帶回來一個七階么八階的修士,還想要困死余子清。
那里長哪還能忍。
遠處,余子清、老羊、惻惻,都是一臉驚悚的看著。
這只是七階的體修么?
惻惻眼巴巴地看著那飄散的齏粉,結結巴巴的道。
“少爺,能不能…能不能讓里長稍稍收斂點力量,這大陣恢復的速度,已經跟不上里長爆發的速度了,我感覺再繼續下去,最多一炷香,里長就有可能會把這座大陣打穿…”
“老家伙,你悠著點,別把大陣打穿了。”老羊趕忙喊了一聲。
他的冷汗都快冒出來了。
現在他才知道,里長平日里跟他對練的時候,一直都是收著勁的,沒敢毫無顧忌的全力出手過。
因為怕把他也打死了。
難怪里長最近都很少找他了,都是去找游震對練。
那倆對練的時候,跟打雷似的。
就在這兩句話的功夫。
那面帶金屬面具的家伙,已經摘下了面具。
張口吐出來一塊內臟的碎片。
若不是他有一件自動護身的法寶,他已經被活活打死了。
眼看那全身肌肉虬結,滿眼殺機,臉上似乎都長滿了肌肉的老頭,又消失在他的感知里,速度快到捕捉不到的瞬間。
他便再次祭出一件法寶。
一座小鐘懸在他的頭頂,垂落層層光幕。
下一瞬,便見里長身形驟然出現在光幕之外,他的拳頭跟光幕碰撞。
里長的勁力化形,如同化作一個肉眼可見,不斷旋轉的尖刺,沖擊在光幕上。
勁力與光幕碰撞,激發出無數的熒光,一圈圈漣漪,微微擴散,可是那勁力卻凝而不散,一點外泄的趨勢都沒有。
下一刻,光幕被直接洞穿,防護卸力的速度,已經跟不上里長的爆發了。
里長一拳刺穿光幕,轟擊在那口小鐘上。
勁力由內而外的爆發,眨眼間,便見那金光燦燦的小鐘表面,密密麻麻的龜裂浮現,轟的一聲,炸成了齏粉。
而殘留的力量,又再次轟在了那家伙的另一重防護上,將其身體轟的倒飛出去,沒入到一座巨大的石碑上,又從另一面石碑跌落出來。
一瞬間便化作一道殘影,倒飛出去二三十里,也沒成功卸掉力道。
最后他身上又有一件法寶崩碎,他才重新穩住了身形。
余子清看的心驚膽戰,連忙再喊了一聲。
“里長,千萬別打死了。”
老羊的雙瞳已經化作龍目,瘋狂偷師。
里長全力以赴,真正想要殺人的時候,跟平時對練的時候,完全是兩個人。
那力道,那秘法神通,完全不一樣。
忽然,老羊喊了一聲。
“擊穿他的氣海,他要自爆了。”
聲音尚未落下,便見里長硬抗了一擊大手印,皮都沒破,他并指為劍,踏空而行,兩指刺穿了對方最后的防護,硬抗了所有的攻擊,指頭點在了對方的氣海之上。
勁力如箭,從對方的前胸刺入,將其氣海整個擊穿,卻也沒有絲毫停頓,又擊穿了那人的脊柱大龍,從其后背傳出,落入到下方的沙海里,才轟然炸開。
里長忍著打死他的念頭,一只手輕輕抓住他的肩膀一抖,便卸掉了他全身關節。
將其如同一條死狗一樣拎在手里飛了回來。
余子清哪敢讓里長過來,趕忙飛了過來。
沒有理會那個家伙,余子清先拍里長馬屁。
“里長,您老人家辛苦了,我看您老似乎沒有過癮,你放心,我過段時間,就給您老人家再找一個能過把癮的,保證可以毫不留手的那種,讓您老人家打個痛快。”
里長的氣息慢慢平復了下來,將那人隨手丟給余子清。
他倒是沒有覺得不過癮,打的不過癮雖然是真的,但余子清找他,他就高興。
他依舊樂呵呵的道。
“對,就得這樣,我聽老羊說,外面那些大勢力的年輕人,打不過的時候都是找家里長輩的,你都沒找過我,我挺不高興的,以后就得這樣。”
說著,他還順帶著夸了惻惻一下。
“惻惻也不錯,做的很好,以后他出門,你就跟著吧,打不過的就都給我帶回來。”
被丟在那里的家伙,臉上還殘留著震驚,他自知必死,看著幾人,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這就是錦嵐山的底蘊么,七階體修,什么時候七階體修能這般離譜了…
他們全部都猜錯了,全部都錯了。”
余子清仔細打量著這個家伙的臉,不出意外,不認識。
“你到底是誰?”
“你不用費勁了,你從我這里,得不到任何情報的,要殺就殺,能死在錦嵐山的體修手里,也算是值了。”
“放心,我不殺你。”
余子清撇了撇嘴,對惻惻道。
“看住他,別讓他死了。”
等到惻惻將里長和老羊都送出去之后,余子清臨走的時候,看著那個家伙。
“二號?”
那人閉著眼睛,一動不動,不做任何回應。
余子清笑了笑道。
“看來你還真的知道,我說的二號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你不用白費心思了。”
“你這個人,我說你給人當狗,你都能忍不住,我不知道你是誰,為什么對當狗這件事如此敏感,但是我提到二號,你卻毫無反應,那你是給那個二號當狗么,還是你就是二號?”
余子清盯著對方仔細看了看,眼看對方毫無反應,了然的點了點頭。
“哦,明白了,原來你是只給二號當狗啊。”
“卿子玉,你要殺就殺,莫要如此羞辱,沒有任何意義,你百般羞辱,我也不會告訴你任何情報。”
“哦,看來也不是,算了,無所謂了,看到你這張陌生的臉,我就沒有審問你的想法了。”
余子清給對方喂了一顆療傷丹藥,不讓其死了,轉身離開。
出來之后,余子清再次叮囑了惻惻一句。
“千萬不能讓他死了。”
“少爺你不問么?”
“問什么問,那家伙巴不得我殺了他呢,我剛才才想明白,為什么我總感覺那種路數似曾相識,那家伙八成是誰的化身,他是不會說什么的。
我想知道的,也已經知道了。
走,我們趕緊出門,去給巨佬送解悶的東西,正好之前還采購了一些書,需要給巨佬配個翻譯。”
余子清看不出來,那個人是不是化身。
肯定也是問不出來他是誰的化身,這種獨立性極強的化身,也很難針對到本尊。
欸,你說巧不巧,余子清正好知道誰有這本事,能利用這種化身,去針對本尊。
當然,是不是化身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終于抓住個活的,給巨佬解悶的事有著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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