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氣不錯,太陽高高掛起,多日的陰雨天氣終于結束。
魯軍士卒行走在廣袤的原野上,經過數天的跋涉,他們終于走出了廣袤的森林,邁向開闊的平原。
而在原野的土路上,受了傷的宰予靠在戰車上,今日的他卸下了厚重的犀甲,胸前包裹著一層又一層用來包扎傷口的白布。
紀勝的那一箭雖然沒有把他射死,但也實實在在的貫穿了犀甲的防御。
好在那楛矢石砮雖然名頭響亮,但畢竟已經擱在莒國的國庫里封存太長時間。
如果莒國人是從武王手里接過的楛矢石砮,那算算時間,這箭矢的歲數可就了不得了!
因為距后人的記載,周朝建立是公元前1046年,而今年則是公元前504年,也就是說,這楛矢石砮高低得有個五百年的歷史。
所以就算莒國人保養的再好,歲月總會侵蝕它的軀干。
也許當初天子賜給莒國人時,楛矢石砮的確是鋒利無比的神器。
但根據宰予實際感知到的打擊效果來看,這箭頭屬實鈍了點。
而且不止鈍,楛矢石砮的質感也屬實脆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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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予望著手中斷成數截的‘傳說神器’,一時之間陷入了沉思。
我這算不算是破壞文物?
宰予思來想去,最終得出結論。
破壞文物就破壞吧,如果紀勝沒有用楛矢石砮,而是拿一般的箭矢射他的話,說不準這會兒宰予已經去陰間報道了。
怎么說也是撿了一條命呢,折了一截破箭頭有什么大不了的?
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魯國乃是君子之國,隨軍出征甲士中有相當一部分懂行儒生。
所以當大家認出射中宰予的那根箭矢,乃是武王御賜神器‘楛矢石砮’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那晚先鋒大營中,有不少人目睹了宰予駕車狂奔,然后被利劍擊中的場景。
然而,宰予卻能夠身中神箭不死,除了受了點皮外傷以外,啥事都沒有。
而射中他的‘楛矢石砮’反而斷成了數截。
這說明了什么?
這說明了,宰予乃是上天賜福之人!
有大氣運加身!
很快,中軍車左宰予身懷異能的消息不脛而走,各種稀奇古怪的消息開始在魯軍士卒中流傳。
剛開始流言還比較尊重客觀事實,可到了后來,流言越傳越邪乎。
有自稱宰予同鄉的士卒說,宰予出生的時候就不同凡響,他母親生他的時候,有鳳鳥出現,天邊還有五彩祥云顯現。
還有的說,宰予他媽生他之前做了一個夢,夢境中有羿射九日的情形出現。
后來,又變成了宰予便是羿的轉世,而那晚上拿箭射他的莒人弓箭手,便是羿的徒弟逢蒙轉世。
眾所周知,羿曾幫助堯帝射落九日,又用神箭為天下人除去猰貐、鑿齒、九嬰、大風、封豨、修蛇這六種為禍人間的妖獸。
這樣的神話英雄,卻遭到了徒弟逢蒙的背叛,被他拿著桃木棒打死。
而莒人弓箭手身為逢蒙的轉世,遇到羿轉世的宰予,自然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只不過這一次,宰予氣運加身,早有提防,所以才沒有被射死。
雖然這謠言挺離譜的,但聯系到宰予在大射儀上大發神威,還有射死莒人主帥的事跡,乍一聽起,居然還挺像那么回事的。
這些真真假假的流言傳得滿天飛,以致于陽虎都被唬住了。
他特地派人來慰問宰予,順帶詢問他,這些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對此,宰子的答復是: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不做評價。
但在陽虎看來,這就等于是默認了。
畢竟,天機不可泄露嘛!
于是,在此之后,陽虎對于宰予的態度就更加熱情了。
而且不止陽虎,這次隨軍出征的幾位大人物,全都派人給宰予送來了慰問品。
季孫斯說回國之后,要親自在國君面前替宰予請功。
孟孫何忌直接帶著一壇蜂蜜前來拜訪,還憑著同為孔門弟子的關系,和宰予套起了近乎。
先鋒主帥,費邑宰公山不狃,給宰予送上了一把精致的玉劍,說是能辟邪,還邀請他去費邑做客。
統帥右翼的大夫子服回送來了祖傳的藥方,說是能加速傷口愈合。
順帶,他還旁敲側擊的問宰予,有沒有收學生的打算,他的兒子子服何馬上就要到找老師的年紀了。
宰予看著這些魯國的大人物們,一個個臉上帶笑獻殷勤的模樣,心中不由感嘆。
十年寒窗無人識,一朝成名天下知的滋味兒,他這些天算是領會清楚了。
我讀了一肚子的書,都沒能叩開這些大人物的家門。
誰能想到,一個虛無縹緲的玄乎傳言,居然能讓他們爭先恐后、紛至沓來呢?
宰予躺在車上,痛飲一口公元前504年的蜂蜜酸漿,高聲唱道。
“帝降夷羿,革孽夏民。胡射夫河伯,而妻彼雒嬪?馮珧利決,封豨是射。何獻蒸肉之膏,而后帝不若?”
駕車的子貢聽了,不禁皺眉扭頭望他:“子我,你唱什么呢?”
宰予也不回答,只是沖著子貢舉起葫蘆:“贊美羿!”
子貢覺得他大概是又發病了,也見怪不怪,只是問道。
“陽虎讓你寫的報道你寫完了嗎?就在這里喝著酸漿唱著歌。”
宰予笑著坐直了身子:“報道好寫,但陽虎讓我寫的這個報道,屬實難以下筆啊!”
“他讓你寫什么了?”
宰予道:“他讓我把那天晚上沖入先鋒大營的事跡寫出來,回頭刊載在第一期仁報的頭版頭條。”
子貢眉頭一皺:“陽虎瘋?頭版頭條不留給自己,讓給你?”
宰予嘿嘿一笑:“他的名聲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擔心把自己放在頭版頭條,會讓國人質疑咱們仁報的真實性。
恰巧這次攻莒中,又有一些值得提及的好人好事,比如卞莊子,比如子路,比如我呀…”
“那為什么偏偏選你上頭版頭條呢?”
“你傻呀?選卞莊子和子路上頭版,那和陽虎就一點關系沒有了。
而且最糟糕的還不是和他沒有關系,而是國人覺得和他有負面關系。
如果國人稍微往深處一想,為什么卞莊子和子路會陷入苦戰,先鋒大營怎么就會遭到莒人夜襲。
而如果選我,陽虎不止能蹭到一點邊,還能將遭到莒人夜襲變成陽虎故意誘敵深入。
畢竟我擊鼓的時候,可一直喊得都是:奉陽子之命,前來援救。
頭版頭條放我上去,陽虎的臉上也有光,還能讓國人相信報道的真實性。
再加上我軍士卒回國后,肯定會把那天晚上的事四處宣揚。
這樣一來,曲阜的民眾肯定對那晚發生了什么事感到無比好奇。
所以,把我們駕駛戰車沖入莒人戰陣的故事放在頭版,還能進一步推高《仁報》的銷量,增加《仁報》的傳播度和影響力!
這么一舉多得的事情,陽虎何樂而不為呢?”
宰予說了這么長一段話,但子貢卻只提煉出了一個關鍵點。
“我們駕駛戰車,我們這兩個字,用得好。”
宰予看到子貢一臉奸笑的模樣,還有身旁冉求和申棖渴望的眼神,立馬知道寫報道的活兒,自己是不用干了。
他將筆桿和紙張遞給他們,隨后悠閑的往圍欄上一靠。
“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你們隨意發揮,看著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