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去。”
李小宛小跑著跟了上來,怯生生的說道。
眉宇間卻全是堅定。
“你去添什么亂?兵兇戰危的,打起來也沒誰能護住你。”
張坤笑了起來。
“我是大夫,會接骨,會治刀傷、槍傷,會急救止血…”
李小宛扳著手指,一本正經的說著。
沒忘了展示背在身上的小藥箱。
張坤知道,那里面有著各種工具,比如,短刀、鉗子、絲布、銀針等,當然,還有一些常備止疼止血藥粉。
這是兩人扮成“神仙”義診時候的遺留,她一直帶著,除了睡覺,須臾不離身。
李小宛這話一說,四周數十雙眼睛刷刷就望了過來,包括王靜雅,眼睛都亮了。
“行吧,到時你跟在后面,離得越遠越好。”
張坤沉吟了一下,吩咐眾人裝扮成商隊的模樣,趕著馬車,沿著大道往雞公山方向行去。
路上要打鏢旗的時候,張坤想了想,就讓王靜雅把她自己私自找人繡出來的鏢旗掛了起來。
黃底,金字。
上面繡著展翅欲飛的火鳳紋路。
“為什么要打我的旗?”
王靜雅有點不好意思。
她的字號是個“雅”字。
這一次同行的高手有吳仲達,老牌大鏢師,還有兩位師兄,杜鳳江和唐文均,還有其余五六個大鏢師,都是明勁…
都比她有資格掛旗。
人家是真正走過江湖的。
至于張坤,那還沒來得及制作鏢旗,他剛晉升鏢師,時日太短,就不算在里面。
“因為,你的旗子最好看。”
張坤煞有介事的說道。
“那確實。”
王靜雅一聽就笑了。
這可是她花了好多精力弄出來的,就想著有朝一日鏢行天下,能一朝成名,鎮懾四方。
還沒開張呢。
看著王靜雅把自家鳳旗掛了起來,四周鏢師和趟子手就忍不住想笑。
李小宛悄悄靠近,小聲道:“小丫姐,是因為你的旗子沒人認識啊,這樣,到了雞公山,臥虎寨的人馬就會前來劫鏢,到時可以引蛇出洞,再次削弱對方的的實力。”
王靜雅愣了一下,轉頭狠狠的刮了張坤一眼,摸了摸李小宛的腦袋,一言不發的,就騎馬當先,走在前面去了。
“我說錯什么了嗎?”
李小宛茫然問道。
“說得很好,下次別說了。”張坤也摸了摸李小宛的腦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四周一片歡笑。
三十余人,兩輛馬車,八匹戰馬,四頭驢子,一行人路上急行匆匆,前行兩個時辰,眼看就要過了飯點,也沒有停下。
前方大道兩側,山形怪異,宛如一只展翅欲飛的公雞,離著目的地已經不遠了。
道路盡頭,就見到有兩支商隊,一前一后,各自打著旗幟,不緊不慢的前行。
“咴…”
一聲馬嘶,就有人打馬轉頭迎了過來,一個騎士隔著百步距離,喊話道:“來者何方朋友,搬山還是破盤?”
這旗子一打,效果果然出來了。
不但山賊不認識,同行也不認識。
這不,前方打著會友鏢局李字鏢旗的隊伍,就有人前來盤道。
問問是朋友還是敵人。
吳仲達撥馬迎上,拱手道:“原來是孫師傅,此行借道而過,別無他意。”
“是吳師傅啊,好說好說…”
對面騎士一看,就認出了吳仲達標志性的暗紅臉膛、臂上鐵環,立即滿臉堆笑:“不知吳兄行的是暗鏢,多有得罪,請?”
“多謝。”
吳仲達也不多話,謝過對方之后,立即招呼眾人,緊走疾行,超過對方商隊。
遇到前方同興鏢局掛“佟”字旗的商隊,仍然借道而行,沒有遇到阻礙。
“吳師傅的面子不小啊。”
張坤贊嘆不已。
說借道就借道,那兩家商隊甚至沒有擺出防備的姿態來,都說同行是冤家,但也得看什么人。
對方兩家鏢局,對吳仲達的為人肯定是信得過的。
知道他不是心懷詭異的小人。
“會不會露了形跡,引起臥虎寨的懷疑?”
吳仲達則不是很開心,他一出面,趕路倒是方便了,不過,源順鏢局走到這里,也算是徹底暴露。
“不礙的,過了今日,想必也沒那么多山賊土匪敢來招惹源順鏢局。”
張坤眼中有著深意,沉聲說道。
“源順鏢局不是被堵在京城,南路被封死了嗎?怎么還有一支鏢隊過去?前面就是雞公山了。”
會友鏢局李懷英鏢頭,望著前方煙塵散去,眉頭微皺。
“師父,要不要派人向后方打聽情況?我看情形不對。”
“不用了,吩咐大家,放慢腳步,不要趕得太快。”
“您是說,這些人是去尋臥虎寨的晦氣的,難道,趙蛇那幫人已經栽了?”
“暫時不確定,我看多半如此。”李懷英點了點頭:“沒想到,大刀王五都不在鏢局,源順還有這等魄力,實在讓人驚嘆。”
鏢局行事,講究個“和氣生財”,交朋結友,大嘴吃四方…也必須得有亮刀子的勇氣。
沒有打出來的威名,又哪來的交情?
只不過,臥虎寨今時不同往日,那可是一根硬骨頭,就看源順鏢局能不能啃得下了。
既然判斷出,前方必有交鋒,李鏢頭自然不會一頭闖進去,惹上是非。
對會友鏢局來說,不是什么好事。
能掛上鏢旗,行走天下的,多數都是武功極強,經驗老到的鏢頭和大鏢師…
會友鏢局的李懷英放緩了腳步,就看到前方離著自己三里地遠的同興鏢局佟鏢頭,也慢了下來。
竟是不約而同的準備觀望一番。
“到了。”
前方鳥嘴狀山坡之下,官道之上,就有樹木倒伏在路中間。
吳仲達眼眸微縮,揮了揮手,車隊停了下來。
他撥轉馬頭,靠近張坤,小聲道:“來了,對方約莫有三十余人,翻天鷂子譚老八帶隊,這人暗器厲害,性子油滑,是老江湖,趙家兄弟對他也是極為器重。遇到陌生的商隊,應該會出來談個價錢,遇到軟柿子,就會連皮帶骨的吞下…”
他的眼睛真尖,只是看到一點人影,就已經把人家的底差不多摸透。
果然,吳仲達話音未落,就有一聲鑼響,兩旁樹木草叢中,呼啦啦鉆出了三十余人。
有的拿刀,有的持矛,有的還挽弓搭箭,殺氣騰騰。
為首一人黑衣短打,吊眉鼠須,手中拎著一柄細劍,足部輕盈,站到眾人前方,正要開口問話。
暗器厲害?
老江湖?
張坤冷笑下令,“檢查槍械弩箭,瞄準,集火譚老八。”
唰唰唰…
兩輛馬車掛簾和車廂木壁,突然就垮了大半,七條槍探出,弩箭搭弦。
呯呯聲音炸響。
弩箭激射。
譚老八眼中兇芒還沒散去,身上早就多了五個血洞。
他圓瞪雙目,身形只是側撲一半,就叭嘰一聲,跌倒草叢里,一動不動了。
不是沒察覺到不對,也不是躲得不夠快,實在是,張坤做事太坑了,一句話也不多說,十多支洋槍和弩箭攢射,前方一片空間都被覆蓋住了,他哪里躲得了。
三十多個山賊,本是滿臉輕松,突遇變故,當場沒反應過來,就倒了七八個。
余下的,有人向前沖,有人向后跑,有人趴倒,有人被嚇得呆在原地。
“繼續,不要吝惜子彈。”
弩弓搭箭上弦需要時間,約莫兩三個呼吸,但是,洋槍就不用,拉一下槍栓,槍口微微晃動,又能鎖定目標。
連放三輪,等弩箭又可以開始發射的時候,三十人已經死得差不多了。
剩下運氣好,逃得快的山賊,張坤也沒理會,只是喝道:“上山,吳師傅、王師姐…你們以我為鋒,直撲山寨,速度越快越好,槍弩殿后…”
他招呼一聲,身形電射,足下連點,踏著草葉樹枝,騰身跳躍著就往斜坡之上疾沖。
一道道身影隨后跟上。
張坤發現,李小宛都不用怎么招呼,就已經偷偷的鉆到了馬車車廂底下,藏了起來。
“機智。”
張坤幾次遭逢大戰,總是熱血沸騰,心情寂靜…他估量著這就是自己那“血勇”天賦的作用了,越是危險,就越是能發揮出十二分的戰力。
山上此時已經有了動靜。
四面響起喊殺聲。
只是沖到半山腰,前方就響起一片炒豆般的槍響。
“黑兒部…”
“法克!”
一聲聲奇怪的腔調響起。
張坤心頭微沉,身形斜撲倒地,耳中就聽得幾聲悶哼,是有人中槍了。
“是洋人,山上竟然有洋人…”
背后有人慌亂驚呼,前沖之勢不由一頓。
張坤也顧不得分辨到底是誰在動搖軍心,厲喝道:“洋人又怎么了?狹路相逢,勇者勝!師姐,追風步,蛇形,先拔槍陣!”
話音還未落,他的身形早就彈起,如靈蛇一般,繼續前撲上山。
腳下撲朔,時而向左,時而向右,時而撲倒,劃出一道S型弧線…單手點地借力,疾沖如箭。
只是三四個呼吸時間,身旁銳風一一掠過,張坤眼前一亮,已經看到槍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