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交易
一行四人來到簡陋的茅草屋前，年邁的大夫提著燈籠彎著腰，緊隨李昊身后，跟著進入屋內。
在昏暗的燭火的照耀下，年邁的大夫面色一變。
“你們先不要進來，就在門外守著。”
當即對著準備跟著進屋的兩名學徒說道。
兩名學徒摸不著頭腦，但卻十分聽話的沒有再進來。
守在門外的兩名學徒對視一眼，紛紛在心中暗罵這個老頭在關鍵時刻居然藏私，分明就是想留一手，不交給他們。
但礙于年邁大夫的威嚴，兩名還沒有出師的學徒也不敢表現出來不滿。
這年頭學徒可謂是沒有人權的，師傅不高興了動輒打罵，你還不能反抗，只能忍著。
就算父母在身邊，看到自己孩子被打，非但不會動怒，反而還會說打得好。
遇見心善的師傅，那一個月下來，還能發倆錢，遇見吝嗇一點的，學徒期間一分錢沒有不說，逢年過節，還得為師傅準備一份厚禮。
不然別想學到技術。
昏暗的屋內，年邁的大夫臉色有些難看，以他多年來行醫的經驗，如何看不出來，眼前這個妙齡少女分明已經死去不短時間了！
渾身不著片縷，躺在干草堆里。
這也是年邁的大夫不讓兩名年輕學徒進來的原因。
雖說諱疾忌醫，可眼前的少女已經死了，年邁的大夫也想少女走得體面一些。
“你妹妹已經死了，而且最少得有半天時間了。”
年邁大夫上前，先是用手指輕輕放在李蓉蓉肌膚上量了一下體溫，然后翻了翻李蓉蓉的童孔，用手在李蓉蓉鼻尖探了一下，給出了結論。
“這不是真的！
我妹妹怎么可能會死？！
不過是一場小病，我不信！
你這個庸醫！”
李昊憤怒無比，雙眼充血，脖頸上青筋暴起，一下子抓住年邁大夫的衣領口，面目猙獰，似擇人而噬。
李昊知道自己妹妹已經死了，可李昊卻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
如今，年邁大夫的一番話，徹底打碎了李昊的幻想。
“你妹妹的病確實是小病，要是早發現，及時服藥，很大可能好轉。
可惜拖得太久了。”
年邁的大夫臉色不變，絲毫沒有在意李昊對自己的冒犯舉動。
年邁的大夫活了這么大歲數，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也遇見過比李昊舉動更加出格的人。
“撲通！”
李昊好似渾身力氣被抽空了一半，癱軟在地上，眼中好似蒙上了一層灰色的霧氣。
那是一種哀莫大于心死悲傷。
在年邁大夫沒有開口下結論，打碎李昊的最后一絲幻想時，李昊還能大喊大叫，表現出種種情緒。
可現在，李昊整個人卻安靜無比，臉上也看不出情緒。
整個人好似是一個局外人一般。
“你妹妹的病很嚴重，但這并不是你妹妹的死因。”
年邁大夫搖了搖頭，背著藥箱，轉身準備離開。
到了草簾前，年邁的大夫頓了頓，轉過身，看著好似被黑暗吞噬的李昊，眼中露出些許不忍，面上露出掙扎，最終年邁的大夫還是決定說出來。
年邁的大夫其實不愿意告訴李昊真相的，一來是不想多管閑事，在亂世中，人命如草芥，顧好自己就不錯了，哪有功夫去顧及他人。
年邁的大夫今年已經七十三歲了，在空冥古國已經算是長壽了。
能夠活到這么大的年紀，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年邁的大夫不愛管閑事。
至于第二個原因，則是真相對這個痛失親人的少年來說太過殘忍了。
“大夫，求求你告訴我，我妹妹是怎么死的！”
李昊勐地抬起頭，二話不說對著大夫哐哐就是幾個響頭。
“根據老夫多年的行醫經驗，你妹妹生前，在一天中不止與一人行房。
至于死因，則是因為臉朝下，導致無法呼吸，窒息而死。”
年邁的大夫說完，沒有理會李昊怎么想，掀開草簾，帶著兩個學徒離開了。
“轟！”
大夫的話，好似一道驚雷，噼在李昊身上，讓李昊整個人呆立在原地。
眼神木訥的看向躺在干草中，身無片縷的李蓉蓉，以及干草中的窩頭、雜糧餅時。
李昊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李昊不傻，相反李昊很聰明。
只是因為每天起早貪黑，為了下一頓的口糧，讓李昊一天中，大半時間都不在家。
所以這才沒有察覺到李蓉蓉平日里的異樣。
李蓉蓉也掩飾得很好，她不想讓李昊擔憂。
李蓉蓉一開始也不是自愿的，而是被人闖進家中，年幼的李蓉蓉無力反抗。
而每次那些人走時，都會留下一些吃的，雖然不多，但好歹也是糧食。
這些糧食，可以減輕家中的負擔，讓李昊不用那么累。
所以李蓉蓉就默默忍受了。
每次李昊詢問李蓉蓉哪來的糧食，李蓉蓉都會說是自己為大娘們干活，大娘們看自己可憐這才給的糧食。
李昊也信了。
因為李蓉蓉年齡還小，才十五歲，所以李昊也沒有多想。
可現在聯系到年邁大夫一番話后，李昊如何還不明白，這些糧食都是李蓉蓉用自己的身體換來的！
在棚戶區長大的李昊，就算沒吃過豬肉，但也見過豬跑。
這樣用身體換糧食的情況，在棚戶區中實在是太常見了。
“嘔！”
李昊突然劇烈的干嘔起來，像是要把胃都給吐出來一般。
一想到自己吃得糧食，是自己妹妹用身體換來的，李昊心中就滿是悔意，眼中帶著自責。
無盡的悔意猶如潮水一般席卷而來，要將李昊整個人拉入海底。
這一晚上，沒有人知道李昊在想些什么。
李昊靜靜的坐在床邊，訴說著自己和李蓉蓉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
天亮了。
大日冉冉升起，向萬物生靈揮灑著溫暖的光芒。
可大日的光芒再耀眼，也照不亮此時李昊心中的黑暗。
大日的光芒再溫暖，也暖不了李昊冰冷的心。
李昊所有人類的感情伴隨著李蓉蓉的死，一同消失了。
李昊明明才十五歲，昨夜還是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可僅僅只是一夜過去，李昊一頭黑發盡數變白。
不是雪白、銀白，而是慘白。
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頭發干枯，雜亂。
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暮氣沉沉的死寂氣息。
李昊動了，打了一盆水，將破布打濕，認真的清理著李蓉蓉的身體。
然后替李蓉蓉將衣衫穿好，用木梳梳理著李蓉蓉的一頭秀發。
“我妹妹怎么會死呢，我妹妹沒有死。
只是睡著了，睡吧，有哥哥在。
等你睡醒，一切就都過去了。”
李昊輕聲呢喃道。
李昊眼中滿是冷漠，內心深處，一朵火焰以仇恨為燃料，熊熊燃燒，似要焚盡蒼生！
“少年，要跟我學煉尸嗎？”
一道聲音在李昊腦海中響起。
李昊冷漠的眸子一動，環顧四周。
“你是誰？”
李昊面上沒有絲毫變化，冷漠的詢問道。
沒有什么能夠讓現在的李昊為之懼怕。
“我是誰？
不同的世界，人們對我的稱謂也不同。
我是至圣妖師，我是人族守夜人，我是武道神話。
而在這個世界，我是古神。”
聲音在李昊的腦海中回蕩著。
“你能讓我獲得復仇的力量嗎？
只要我有的，你都可以拿走。”
李昊不在乎這道聲音的主人是誰，也不在乎這道聲音的主人有什么目的，只要能為我所用，李昊什么都不在意。
“我可以讓你獲得復仇的力量，也可以令你妹妹的尸體萬年不腐。
作為交換，你的人道氣運歸我了。”
此時的李昊讓王盤側目。
“可以。”
李昊毫不猶豫的同意了，甚至都沒有問王盤人道氣運是什么，也沒有在意失去人道氣運后，會不會對自己有所傷害。
李昊不去想現在，也不在意未來。
在李昊看來，這是一場公平的交易。
雙方各取所需。
自己獲得足以復仇的力量，以及自己妹妹 的尸體萬年不腐，這就已經足夠了。
至于那道聲音的主人得到了什么好處，和自己無關，自己也不在意。
“我越來越看好你了，或許，你會是此界第一個以凡俗之身，成就古神的生靈。”
王盤的語氣中帶著些許驚訝。
“古神嗎？我不在乎。”
李昊神色平靜無比，除了妹妹，沒有什么能夠讓自己在乎的。
“交易達成，這是你需要的力量，以及保存你妹妹尸身不腐的辦法，至于要不要用，那就看你自己了。”
古樸、滿是裂痕的銅鏡上烏光迸射，剎那間印在李昊眉間。
李昊整個人像是失了神一般，呆立在原地。
一面古樸滄桑，鏡面上滿是裂痕的銅鏡懸浮在李昊身前。
銅鏡上的裂痕觸目驚心，好似隨時都會四分五裂。
十幾年過去了，哪怕王盤無時無刻都在吸收著天地本源中高維能量修復自身，可依舊杯水車薪。
看似只是一條條裂痕，實則卻是道傷！
這是此界天地對王盤造成的道傷！
每當王盤生前遺忘一件事時，死后化作的銅鏡上就會多出一道裂痕！
真要是普通的裂痕，以王盤的手段，念頭一動，早就將其恢復如初了，又豈會一直留到現在？
王盤一直在沉睡，吞噬本源中的力量修復自身。
之所以醒過來，是因為被李昊身上那股龐大的人道氣運所驚醒！
那股人道氣運龐大到了什么地步呢？
龐大到了人道氣運凝如實質，化為一條無邊的赤龍，盤踞在李昊周身！
毫不夸張的說，單論人道氣運，比之王盤也毫不遜色！
可李昊只是一個普通人，但王盤呢？
王盤自身的戰力就不用說了，五帝境中都不是弱者。
另外，王盤經歷了諸多模擬世界，在每個模擬世界中的身份都不低。
饒是如此，王盤才匯聚了這么龐大的人道氣運加身。
可這個李昊是什么情況？
以王盤的眼界，一眼就看出來李昊并不是什么大神通者轉世，也不是什么根骨驚才絕艷之輩。
所以李昊憑什么能夠匯聚這么龐大的人道氣運？
這讓王盤想不明白。
原本王盤只想借助李昊身上那一股龐大的人道氣運修復自身的道傷，可經過了一夜后，現在的王盤改變主意了。
李昊已經死在了昨夜。
現在主導李昊身體的，僅僅只是一縷殘念。
在接踵而至的打擊下，李昊心神已經崩潰了，靈魂隨之寂滅。
只剩下一縷執念，可這一縷執念在某種就連王盤也看不明白的情況下，居然形成了一個全新的李昊！
李昊的變化，或許和太過悲傷有關系，可更大的原因是因為李昊的身體太弱了，承載不了這一道新生強大的精神！
按照李昊目前的情況，只需要半個月時間，李昊的身體就會崩潰！
并且這是不可逆的，就連王盤也沒有辦法阻止。
這一道執念形成的全新李昊，除了擁有李昊的所有記憶外，可以說和李昊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
執念因李昊而生，李昊因執念而死。
在這種狀態下的李昊，完全沒有絲毫人類的情感。
完全是憑借本能行事。
這種狀態，近乎于道。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這樣的苗子，不走修仙天道體系實在是浪費人才。
以李昊的精神強度，就算脫離了肉身，依舊會以精神的存在方式活下去。
這個世界之所以普通生靈不能修行，就是因為此界的力量太過高端了。
根本不是初學者能夠吐納的，憑借普通生靈的精神，別想撼動本源道中的力量，連牽引都做不到。
就算繳天之幸，吐納了一絲本源道中的能量，也會因為精神不夠強大，不能約束這股力量，導致被自身被活活撐死。
連修行都如此艱難了，又何談執掌本源道呢。
可此時的李昊卻不同。
李昊同時具備強大的精神，以及近乎于道的心境。
只需要補足一些基礎，花費一點時間，李昊必然可以參悟本源道。
一旦執掌本源道，李昊就能做到一步登天，成為五帝境。
也就是此界的古神！
到了五帝境，重塑肉身對李昊來說，不過一念之間。
天道人道相輔相成，又彼此沖突。
王盤之所以能夠同時執掌天道人道，完全是因為王盤的后代中，有一位執掌了天道與人道的無上存在，朔本求源之下，直接讓王盤獲得了一個天人之姿的奇跡天賦。
這才讓王盤能夠在一定階段同時執掌天道與人道。
這是屬于不可復制的機緣。
自然，天道與人道幾乎不能在李昊身上共存。
之所以說是幾乎，是因為天地人三道，其中兩道共存于一身，并不是絕對會死在不同道的沖突下。
還有極小的幾率活下來，實力越強的人，越可能活下來。
但這個極小幾率，指的是數百上千個世界中，也不一定有生靈可能做到天地人三道中的兩道共存于一身。
對此，王盤也只能感慨一身，人道的水太深了，李昊你把握不住，讓我來。
銅鏡一轉，烏光迸射，將李昊整個人籠罩在內。
一縷縷人道氣運被抽取出來，融入銅鏡中。
隨著人道氣運融入銅鏡，原本銅鏡上那密密麻麻的裂痕也好似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抹去。
一條條裂痕在不斷地消失。
因為交易的緣故，所以李昊身上的人道氣運并沒有反抗。
此時只有走人道體系的人，才能夠看見李昊身上的那一條龐大無比的赤龍發出一道悲鳴，龍軀崩塌，化為一縷縷人道氣運融入銅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