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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面帥心軟張德壽

  歌德一出門就感受到了多道視線。

  不用問,全都是來盯梢的。

  對此,歌德并不意外。

  有著王長貴這么大個目標,這些人不找過來才是不對勁了。

  沒有任何猶豫,歌德控制性的甩出了一記喪志凝視。

  立刻,這街面上就熱鬧起來。

  蹲在角落要飯的,走在道上的,一旁叫賣藥糖的,還有好幾個結伴而行的,就如同約定好了似的,開始齊齊吐血。

  那場面,就和一個個小噴泉一樣。

  真就是大堂里放盆火,滿堂紅吶。

  周圍人被嚇得后退了好幾步。

  等到那些人不吐血了,這才有好事兒的湊過來問。

  “爺們兒,您這是上火了?”

  別問,聽這口音就知道是帝都來。

  問這話,也夠損的。

  誰家上火能吐血吐成這樣的。

  被問的也沒搭理這貨,擦了擦血,低著頭跑了。

  所有吐血的人,都這模樣。

  也沒人敢再去跟著歌德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位莫先生‘先禮后兵’,這只是警告,下次再跟上去的話,那可就指不定是啥了。

  歌德感受著身后的動靜,又一次讓次等血鴉之靈跟了上去。

  昨兒晚上,掛人頭。

  今兒早上,血噴泉。

  一來二去,海門內稱得上隱秘的地方他都掌握的差不多了。

  雖然暫時還沒確定,誰是誰。

  但有次等血鴉之靈在,搞清楚也就是早晚的事兒。

  “海門該說不愧是‘九河下梢’、‘河海要沖’嘛,這‘異人’的數量有點多吶。”

  歌德心底琢磨著。

  在奉城的時候,歌德也見過一些個‘異人’。

  不過,這些‘異人’大都和仙家有關。

  主要就是‘胡家’。

  剩下有一些仙家,歌德也只是匆匆一面。

  完了之后,跑單幫的,那就寥寥無幾了。

  “不過山海關?”

  “不過山海關。”

  “真就是以山海關為限,將外面給了仙家,將里面給了其他‘異人’唄。”

  根據所見所聞,歌德總結著。

  當然,這話不全對。

  但大致上沒錯。

  心底想著,歌德七扭八拐的就來到了一處院落前。

  這兒,就是他卜算出來‘長生道’道主所在。

  看得出這處院落曾經輝煌過,門前都是青石路,門楣更是高大,門前石獅子也是威武雄壯,可現在也就門前這塊還算干凈了,剩下的地兒,都是雜草叢生不說,院墻上不少瓦片都碎了,離得大門越遠,就碎得越徹底,不少更是變得光禿禿的。

  而大門上的‘張府’二字,更是早已褪色。

  大門則是開著的,歌德站到門前的時候,里面正好是倆人往外走。

  一老一中年,倆男子。

  看穿著打扮,就知道很是富裕。

  倆人一邊往外走,一邊嘆氣。

  “唉,這張家小少爺賣東西都賣出能耐了,都成精了,以后絕對不能打交道了。”

  中年人走著就忍不住嘆口氣。

  老者跟著點了點頭,附和道。

  “整個海門都知道張家小少爺是‘敗家子’,唯一的能耐是‘賣家產’,可是誰又明白人家賣了快十年了,卻賣不完,總以為是張家底子厚,抗造,可誰又明白人家是真有本事,給咱們來了一手低買高賣,把咱們當傻子玩了。”

  說著,老者也嘆了口氣。

  “咱們這怨不得別人。”

  “都怪自己貪心。”

  “是啊,怪自己,怨不得別人,古董行當,買定離手,沒能耐就是打眼的貨。”

  中年人也跟著點頭。

  說著話,倆人就從歌德跟前過。

  那中年人氣呼呼地徑直走,那老者則是停了一下。

  “這位先生也是來找張家小少爺的?”

  “您要是買東西的話,可就留點神。”

  “水有點深吶。”

  老者好心提醒,歌德馬上一抱拳。

  “謝您提醒。”

  老者擺了擺手,直接走了。

  歌德則是邁步向著張家走去。

  在他的視野中,已經出現了一個年輕人。

  春寒料峭間,捧著一手爐,唇紅齒白,面如冠玉,雙眼微瞇著,隱藏著那份毫光,任誰看去,這就是一長相俊美身材高挑的富家公子。

  而知道這人的,更是會肯定你的猜測。

  當然,是帶著一絲惋惜和不屑。

  所有人都會告訴你,十年前的張家,是多么的富有,稱得上富可敵國。

  然后,張家小少爺是多么的不幸,被‘長生道’盯上了。

  哪怕那位張二爺拼盡全力將自己兒子救回來。

  可張家小少爺也廢了。

  不說不學無術吧。

  可也是沒啥能耐。

  就長了一好看的皮囊,唯一的本事就是‘敗家’。

  偌大的一個張家,從張二爺死后,七八年的工夫,就給敗得七七八八,海門內的鋪子,碼頭上的大船,帝都的產業全都沒了。

  仆人們更是全都遣散了。

  只剩下一位老仆。

  可在三年前老仆也去世后,就剩下那個常年做飯的老媽子,等到年前那位老媽子也因為年紀太大,離開了張家后,真就空蕩蕩的。

  而這位張家小少爺的吃食,則全靠外邊了。

  一開始還是從起士林送飯。

  由兩個伙計送。

  后來,成了一個伙計。

  再后來,換了飯館子。

  緊接著,張家小少爺就又開始賣祖產了,這次可不是什么壓手的貨,而是衣衫被褥。

  所有人都知道,張家真正破落了。

  等到這位張家小少爺把這祖宅一賣。

  那張家也就在海門消失了。

  從此,就沒了這號人物。

  剩下啥?

  茶余飯后的談資唄。

  最多也就是在最后感嘆一下,此時的張家小少爺是死是活。

  還必須得是那種悲天憫人的范兒。

  要不就顯示不出自己的仁義。

  可你要是真讓他去幫張家小少爺,立刻就得板起臉來。

  而且,還振振有詞。

  ‘那敗家玩意兒,張家的金山銀山都敗光了,我這三瓜倆棗,哪夠?’

  所有人都憐憫張家小少爺,所有人都不會幫助張家小少爺。

  而張家小少爺需要嗎?

  不需要的。

  歌德很肯定這一點。

  眼前這位?

  扮豬吃虎!

  不論外面怎么說,怎么評價,這位都是‘長生道’的道主!

  這事兒,假不了!

  不單單是他的卜算。

  還有血鴉之靈的盯梢。

  都告知著歌德這個事實。

  “唉。”

  看著走進來的歌德,捧著一白如瓷器般手爐的張家小少爺嘆了口氣,那好看俊俏的面容上浮現著前所未有的愁苦,就好似是吃了二兩黃蓮一般。

  “進屋談?”

  張家小少爺問道。

  歌德搖了搖頭道。

  “你這屋里機關十九道,弩箭翻板陷坑梅花釘無數,還有一張兜天網,我可不敢進去。”

  張家小少爺臉色更苦了。

  “那去亭子里說?”

  “不去。”

  “風大,還帶毒,蝕骨腐肉,斷人魂。”

  歌德又搖了搖頭。

  張家小少爺的臉色又苦了一分。

  “那怎么談?”

  “就這兒,站著談。”

  歌德微笑如舊。

  半個晚上,加一個早上的工夫,足夠他利用血鴉之靈將整個張家祖宅打探得一清二楚了。

  從外面看,張家祖宅破舊、沒落。

  里面大部分的房間也是類似。

  但有幾個地方卻不同。

  一是張家小少爺住的房間。

  二是張家前院抄手游廊。

  三是涼亭。

  張家涼亭六個,每個都是帶著毒煙、弩箭。

  機關精巧就不說了。

  還一環套一環。

  就那張家小少爺屋里的翻板來說,你踩中了一個,那你前后左右就都是陷坑,身邊還射出弩箭,向上則是一張掛著刀片的網,每一枚刀片上都抹著見血封喉的毒。

  在查出這些機關的時候,歌德并不意外。

  但當他發現這些機關都是那位張家小少爺自己制造時,才感到意外。

  因為,就在早上,這位張家小少爺又做了一件。

  就是對方手中的暖爐。

  看似白如瓷器,實則玄機暗藏。

  既有著加雜了毒的銀針,還有一捧黃沙。

  尤其是后者,歌德看了都有股隱隱危險之感。

  要知道以歌德現在的體和諸多秘術,這黃沙都能夠帶來隱隱的危險感,足以說明這黃沙的可怕了,常人遇到,恐怕就是尸骨無存。

  “這太不合適了,要不去飯廳,我請你吃飯?雖然是粗茶澹飯,但我們可以邊吃邊談。”

  張家小少爺極力邀請。

  而這次,歌德沒有拒絕。

  “可以。”

  歌德一點頭。

  張家小少爺反倒一愣。

  既然知道了他諸多的布置,那么對于他在飯廳留下的密道,當然不可能不知道。

  而知道了,還吃,這是…沒吃早飯?

  不對啊!

  這身上可有著豆腐腦和糖餅味兒。

  還有羊湯、嘎巴菜味兒。

  不用說,這早餐吃得異常豐盛。

  那是為嘛?

  心底想著,張家小少爺卻沒有推三阻四,話都出口了,自然是得辦了。

  至于跑?

  他是真想跑。

  可,不敢。

  他那手下的八大壇主,怎么死的,他稱不上是一清二楚,但也大概明白。

  正因為明白,他才知道,他跑不了。

  一跑。

  絕對死。

  不跑,還有機會。

  而現在?

  眼前的莫生一,似乎也不是不能談。

  心底想著,張家小少爺加快了準備,不一會兒,飯廳內,白粥、甜蘿卜、咸鴨蛋、燒餅。

  一式兩樣,一人一份。

  就這么坐在桌上,張家小少爺看著歌德直接開吃的模樣,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就不怕我下毒?”

  “不怕。”

  歌德說著,就用快子挑破了咸鴨蛋,那蛋黃滋滋冒油,歌德一抿快子,隨后夾起一塊就放在燒餅里去了,一口下去,就是小半個燒餅。

  這燒餅可不是單面餅,是麻醬燒餅。

  一個甜口,一個咸口。

  甜口的夾咸鴨蛋,咸口的夾甜蘿卜。

  歌德吃得不亦樂乎。

  至于下毒?

  廢話嘛,我的血鴉之靈一直盯著了,你還能下毒。

  張家小少爺再次愣了愣。

  看著歌德吃得香,終于忍不住了。

  “你早上沒吃飯?”

  “吃了,沒吃飽。”

  “桌上有倆女人莫名其妙爭風吃醋不說,還差點把我殃及池魚。”

  歌德嘆了口氣。

  張家小少爺笑了。

  “女人啊?”

  “確實是這樣的。”

  “我之前也經歷過,可那是有錢的時候,等我沒錢了,就啥都沒有了。”

  張家小少爺說著臉上卻是嬉皮笑臉,沒有一點兒不開心。

  “可你看起來很開心?”

  歌德問道。

  “如果你是我,你也會開心,因為,你花了一點兒小錢就看到了所謂的山盟海誓還頂不過十兩銀子,而在此之前,我在她身上花了有一千兩。”

  張家小少爺說這話的時候,又帶出了那股子苦澀味。

  “那她現在一定很后悔。”

  歌德說道。

  “不知道。”

  “她前兩年嫁給了一鹽商做小,后來那鹽商的老婆太厲害,她才上了鹽船的第一個晚上就被直接沉了海河,成了里面的漂子,撈尸隊的人不敢碰,說是怨氣太重,任由她被魚蝦吃了,剩下一件破衣爛衫,我悄悄去河邊撈了回來。”

  “一開始是想留個念想。”

  “后來…”

  “我就埋在后院了。”

  “逢年過節也會去燒燒香。”

  張家小少爺說著,手捧爐卻放下來,拿起了碗快。

  “哦,這樣啊。”

  “看起來你不恨她。”

  歌德一點頭。

  “不恨。”

  “她是可憐人,被人選做了棋子。”

  “既是試探我,也是對付我。”

  “我說了我的,你說說你的事兒唄。”

  張家小少爺喝了口白粥,開始轉移話題。

  “我的沒你復雜,一個是救人,另一個是交易。”

  “前者在我這有安全感。”

  “后者純粹是勝負欲。”

  歌德實話實說。

  “嗯,照理說,前者麻煩,后者簡單”

  “可放在莫兄身上,后者更麻煩。”

  “畢竟,黃當當的父親是‘劍仙’李秋白。”

  張家小少爺說著,放下了手中的碗,做著自我介紹。

  “小弟,張德壽,見過莫兄。”

  “小弟對莫兄敬仰有加,絕對沒有任何加害之心。”

  “莫兄能不能放過小弟?”

  張家小少爺誠懇地問道。

  “能啊。”

  “拿點誠意出來。”

  歌德很痛快地點了點頭。

  這痛快,讓張家小少爺以為歌德在和自己開玩笑。

  當即,笑道。

  “這餐早飯算嗎?”

  “算啊。”

  “但不夠。”

  本就是玩笑話,張家小少爺也沒有想到歌德會承認,當即一愣。

  隨后,這位小少爺思考了良久,這才回答道——

  “那…‘長生道’道主之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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