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顯現
城堡，格拉茨大公的書房。
萊恩九世漫步其中。
鬢角有著些許花白的萊恩國王，面色紅潤，腰板筆直，步履有力，沒有一丁點兒病入膏肓的模樣。
這位衣著華麗，堪稱是盛裝出行的國王陛下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自己弟弟的辦公和起居場所。
大公的尸體早已被搬走。
血跡更是被打掃的干干凈凈。
剩下的裝扮、家具？
稱不上華麗。
甚至，可以說是儉樸。
就連那張書桌都已經磨得掉漆了。
這樣的書桌不要說是一位大公了，就算是一個普通貴族都不會使用，但是他的那位弟弟使用了多久？
兩年？
三年？
還是更久？
一想到自己的弟弟就是在這張書桌上工作的，剛剛還饒有興致的萊恩九世眉頭就是一皺，對著身邊的一位貼身侍從說道：“把這張書桌連帶椅子一起搬走，劈柴，燒了。”
“是，陛下。”
侍從馬上將書桌搬了出去。
萊恩九世又看向了那張床鋪。
沒有天鵝絨的吊頂，也沒有柔軟的床鋪。
有著的只是一張鋪著薄薄麻布的床板，和一床同樣薄的被子。
比他的侍從都不如！
得到這個結論的萊恩九世再次冷哼了一聲。
“這里也搬走，燒了。”
萊恩九世再次吩咐道。
侍從馬上照辦。
等到書桌、床鋪都搬走后，萊恩九世并沒有感到舒暢。
因為，他看到了一地堆砌的文件。
隨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文件時，萊恩九世馬上興奮起來。
這是一份由地方報上來的稅收。
“斯古鎮？”
“應該是邊陲小鎮吧？”
“一年稅收170金克朗？”
萊恩九世的記憶中對這個小鎮很模糊，想了半天才記起萊恩王國似乎有這么一個邊陲小鎮，而一個邊陲小鎮稅收170金克朗，應該不少了，在他剛剛執掌王權的年代，邊陲小鎮每年也就是3040金克朗的稅收，可是他的那位弟弟竟然批復了調查。
很顯然，他這個弟弟有些貪得無厭。
萊恩九世立刻拿起下面的文件，他迫不及待的想看調查結果了。
然后，這位國王陛下就再次眉頭緊皺。
“鎮長聯合稅務官貪污了100金克朗？！”
“格拉茨怎么知道？”
“他怎么能知道！”
萊恩九世一把將文件扔在了地上，在這位國王陛下的心底，自然是已經有了答案。
格拉茨大公為什么知道？
自然是因為這位大公不僅將萊恩治理得井井有條，各地收入猛漲，而且還對整個萊恩都了如指掌。
這讓萊恩九世感到了憤怒。
因為，這樣的功績原本應該是他的！
“格拉茨，等著吧！”
“我會比你更強的！”
“而且…”
“你已經死了！”
萊恩九世低沉的聲音隨著話語而愉悅起來。
是啊！
格拉茨已經死了！
那個讓他完全沒有國王尊嚴，一輩子都抬不起頭的格拉茨已經死了！
現在的萊恩！
是他說了算！
他是名副其實的國王！
萊恩九世臉上浮現了笑容，他抬手輕拍。
一位侍者立刻走了進來。
“小格拉茨和那個私生子安迪南呢？”
萊恩九世問道。
“維特顧問已經將兩人解決掉了。”
“一直跟在兩人身邊的西力克、馬普爾.波洛也被解決掉了！”
侍從回答著。
“太好了！”
萊恩九世心中最后一塊石頭立刻落地，他興奮地在房間中轉了幾圈，嘴里不停嘟囔著：“我要好好獎賞維特顧問！我一定要好好獎賞維特顧問！”
他當然要好好獎賞這位維特顧問！
如果不是對方無意中發現安迪南的母親竟然掌握著那位冕下實驗室的線索，那么，他們就不可能從中發現‘長生不老藥劑’。
更不可能以此為契機，徹底的轉移格拉茨的注意力，最終，取得現在的勝利。
“可惜，維特因為學習斯內克的王室技巧，變得面目全非了，實在是不適合出現在宮廷中，不然的話，我一定會讓他成為我的大臣。”
“不過，現在還能夠讓他成為我的侍衛長。”
“只需要繼續戴著那個鐵面就好。”
萊恩九世想到自己那位顧問的面容，就忍不住皺眉，完全沒有以前的俊美和優雅風度，但是想了想對方的功績，還是需要給對方一個交代的。
之前承諾的宰相是不可能了。
但是一個侍衛長還是可以的。
不行！
這樣會顯得我吝嗇！
再補償給一個將軍頭銜吧！
“仁慈的萊恩九世從不會虧待任何一位終于他的人！”
這位國王陛下想到維特感恩戴德的模樣，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現在你去宣布，安迪南因為私生子的身份而怨恨著格拉茨，從而刺殺了大公格拉茨、大格拉茨和小格拉茨，罪無可赦，已經被擊斃。”
“還有那個馬普爾.波洛，身為貴族后裔，卻不知榮譽，成為安迪南的幫兇，也一起擊斃了。”
“他們的尸體會在明天，掛在黑塞廷斯的城墻外面。”
萊恩九世吩咐著。
至于大公格拉茨、大格拉茨、小格拉茨的尸體？
國葬是不可能了。
甚至，萊恩九世不希望他們三人埋入王室墓園。
城外的野地、樹林，葬于獸腹才是三人的歸宿。
當然了，報紙上一定會刊登。
三人的尸體被安迪南損壞嚴重，已經無法進行正常的葬禮了。
“讓那些平民將怒火全部宣泄到安迪南和馬普爾.波洛身上吧！”
“我可憐的弟弟和侄兒們，到死都沒有全尸！”
萊恩九世帶著微笑說完這樣的話語后，就再也沒有在這個房間停留，任由那些文件堆砌在那。
這位國王陛下自然知道這些文件的重要性，但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長生不老藥劑’！
要知道‘莫德烏斯’冕下的實驗室只打開了一半，最后的門還沒有打開——雖然前面的收獲已經讓他感到身體恢復了，但是可以長生不老的話，他也是不介意的。
相較于，自己的長生不老，那些文件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他長生不老了，有的是時間治理整個國家。
他一定會成為遠超先祖的國王！
帶著這樣的信念，萊恩九世走出了城堡。
然后，他就愣住了。
他的侍從、衛兵到了一地。
即使是再愚笨，這個時候的萊恩九世也感覺到了不對，當即就要拔出腰間的長劍，但是，長劍才拔出了一半，一柄匕首就架在了他的咽喉上。
“別殺我！我是萊恩的國王，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
萊恩九世大聲喊著。
但是，下一刻，匕首就割裂了他的喉嚨。
鮮血噴散中。
歌德手中的匕首，對著萊恩九世的背心、后腰，又連續補了數次。
直到確認對方死得不能再死之后，這才停手。
看著萊恩九世的尸體，歌德眉頭緊皺。
不對勁！
不對勁！
剛剛在大公房間內，萊恩九世的神情、表現他都看到了，對方和侍從的對話，他也聽到了。
給他的第一印象，就是眼高手低、驕傲自滿，以及吝嗇和不愿面對現實。
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布置下這么大的局？
歌德下意識地瞇起了雙眼。
“維特？”
輕聲念叨著這個陌生的名字，歌德一把拎起國王的尸體，迅速消失在了城堡內。
黑塞廷斯，城堡街22號。
西力克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連續兩次傳送對于已經年老體衰的他來說，幾乎是達到了極限，但即使是這樣，他也選擇了這么做——他被馬普爾說服了。
那看似完整的計劃，變數真的太多了。
與其徹底失去被動，遠不如掌握主動。
冒險嗎？
肯定的！
但，值得！
而且，馬普爾明顯要承擔更大的危險，他還有喘息之機。
西力克自然知道該怎么選。
更何況，即使馬普爾刺殺萊恩九世失敗，也會徹底轉移萊恩九世的注意力，他們完全可以趁著這個機會逃離黑塞廷斯。
或者…
改容易貌。
這對平時的他來說，并不困難。
但現在？
哪怕這里有著他的一個坐標，但這個坐標是依靠烏鴉拋下的，并不是他布置的，自然沒有相應的東西。
老顧問坐在那一邊盡快回復體力，一邊思考著對策。
安迪南掏出了左輪，站在一旁警戒。
小格拉茨卻是坐立不安。
剛剛的計劃小格拉茨反對了。
可惜，三比一，反對無效。
現在待在這靜悄悄的住所，聽著外邊士兵搜尋的聲音，小格拉茨忍不住地問道。
“這里安全嗎？”
“當然！”
“這里是一對夫婦的住所，他們每年都會出去旅行半年，春季才會返回黑塞廷斯。”
安迪南安慰著小格拉茨。
“那那些士兵不會闖進來吧？”
小格拉茨還是不放心。
“不會的，只要他們不想給自己日后惹麻煩——城堡街區居住的人，可不是一般人，他們的財富，讓他們和貴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有些干脆本身就是貴族。”
“所以，只要我們不制造響動和光亮，就是安全的。”
安迪南十分肯定地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
小格拉茨連連說道，然后，就徑直席地而坐。
這位大公次子太累了。
不光是身體上的累，還有心理上的累。
那種被完全無法接受的消息，連續轟炸后的大公次子，早就心神俱疲了，能夠堅持到現在，已經完全是強撐著。
現在聽到暫時安全了，頓時毫不顧忌形象的坐下來。
然后…
大公次子就感覺頭頂一涼。
一柄從暗處襲來的匕首，擦著大公次子的發梢而過。
“西力克！”
小格拉茨驚恐的大聲喊著，聲音中都浮現了哭腔。
西力克立刻沖了過來，但還沒有恢復的老顧問，隨即就被襲擊者一腳踢倒在地，對方的匕首直刺老顧問的咽喉。
情勢危急，顧不上那么多的安迪南扣動了扳機。
子彈激射而出，卻落空了。
襲擊者輕巧的一個縱躍，不僅躲開了子彈，還來到了安迪南面前，手中的匕首一閃而過。
安迪南手中的左輪，直接被肢解成了零件。
年輕人一驚，抬起手，就要用拳頭去攻擊。
但這速度太慢了。
年輕人的拳頭還沒有揮出，就被襲擊者掐住喉嚨拎了起來。
不單單是安迪南，襲擊者彎腰探手，將小格拉茨也拎了起來。
對方掌心，剎那間收緊，缺氧的小格拉茨面容逐漸變成了絳紫色。
安迪南更慘，窒息感一波一波沖擊著他的大腦，但是感受著手掌熟悉的觸感，年輕人眼中卻帶著濃濃的不可置信，他拼盡全力從喊了一聲——
“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