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
七連這邊根本聽不清那些美國人在喊些什么。
但是他們能看得清,湖面冰層上的裂紋越來越明顯,塌陷的地方越來越大,掉下去的人也越來越多。
那些士兵們紛紛驚恐丟槍,跳下車狂奔,想要朝著安全的地方逃去。
不過他們的速度,卻跟不上冰面碎裂的速度。
不過十幾秒鐘,整個美軍車隊周圍百米就裂出了一圈碩大的橢圓形,然后冰面整個“卡察”一下轟然坍塌!
整個兩百人隊伍,在掙扎當中,或快或慢,都無一幸免的撲騰著掉入河中。
“Help(救命)!”
“救…咕嚕咕嚕…”
凄厲的慘叫聲,響徹整個長津湖面。
不少士兵抱著碎冰塊想要往上爬,卻越爬手腳越僵硬,怎么也爬不起來,然后沉入水底…
還有的連車帶人整個墜入了湖里面,戰士們能看到車廂四周隱隱有手在拼命的往外夠著,但什么也夠不著…
那片湖水咕嚕咕嚕的冒了一會氣泡后。
不一會兒,整個碎裂的湖面,詭異安靜了下來。
吶喊聲沒了,救命聲沒了,而剛剛還活蹦亂跳的美國人們…也通通沒了。
原地上,只剩下湖面一個大洞,里面幽藍深邃的冰冷湖水微微反著光。
這一幕發生的極快,快到讓眾戰士們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余從戎吞了口唾沫,小聲道:“…我沒在做夢吧?”
“疼嗎?”
雷公掐了他一把。
“…疼!”
“那就不是做夢…”
其他人也并未好過余從戎,全都目瞪口呆著。
這一隊北極熊殘軍,就在他們胡亂跟著徐青放了些炮火,發了些槍聲,親眼目睹之下掉進水里,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二百余名北極熊團士兵,就徹底覆滅于此!
而這前后,總共不到三分鐘時間!
此時此刻,不管是營長連長,還是這些普通的戰士們,個個都有種活在夢里的感覺,冰面能轟碎他們能理解,但是能如此精準地將敵人全部包在圈中,全包了餃子…
他們縱然是身經百戰,同樣也聞所未聞!
談子為被譽為打不死的戰斗英雄,不知和多少敵人搏命白刃過,此時也有些愣神。
他認真地用望遠鏡看了又看,湖面的確沒了動靜,那一只多達二百多人的美軍隊伍就這么悄無聲息的被埋葬在冰下,永久地消失匿跡了。
而這一切的功勞,就來自于徐青天馬行空般的狙擊。
他輕輕地擊掌贊嘆:
“神乎其技啊…”
其他各連營的戰士們,不管認不認識的,在驚愕之后,也都情不自禁地輕輕鼓起掌來。
如果說之前是對戰友的信任,而此刻更是加深了對徐青,這個近日才傳開的戰斗英雄的認識!
大家明白,如果不是徐青的作為,與這一支殘余隊伍在湖面上直面作戰,必然還要犧牲不少戰友。
而現在,他們根本沒有費多大勁,這些美國人就全部掉入低溫的冰水當中,把自己活活凍死。
這是何等的傳奇!
旁邊一位隨軍戰地記者快速地抓拍了這一幕,又給湖面,給徐青,給興奮的戰士們拍下了這激動人心的一刻。
他拍完照后,激動地搖著徐青的手:“同志,你太神了!這是我軍戰史上都極為罕見的一幕,我方未傷一兵一卒就能夠取得如此戰果,簡直前所未有啊!”
“不!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徐青聞言有些不好意思,他迅速將槍收拾好,開口道:“沒有大家的齊心協力,想要打破冰面,光靠我一人也是無法做到的,這是屬于大家的功勞!”
戰士們可不管這些,一個個上前激動的向徐青敬禮,所有人都有些亢奮,在慶祝這難得一刻的勝利時刻。
“大家靜靜!”
不過談子為忽然放下了電臺耳機,把電文核對再三,面帶嚴肅:“現在還不是慶賀的時候,我們還有另外一個問題,原本應當穿插埋伏在此的五連…失聯了。”
“師長得知其此事大為惱火,直接給我們團長打了電話,要嚴懲死鷹嶺上的隊伍,團里面讓我們趕緊查看他們發生了什么問題!”
其他人也迅速冷靜下來。
的確,不管是什么原因,那支五連的隊伍到現在都一槍未發,沒一點蹤跡顯示,不知出了什么緣故。
“七連九連,跟我來!”
所有人從高地上有序下山,穿過朝鮮公路,直奔對面的死鷹嶺主峰。
“報告!前方有部隊開動的痕跡…”
昨夜的風雪下的不是特別大,雖然有雪覆蓋,但是很快偵查員們在樹林子里發現了我軍的一些行動痕跡。
徐青跟著眾人迅速查看了一下,是輕微的腳印踩踏。
他抬起頭來:“雪不夠兩寸,腳印的痕跡大約發生在昨天夜里。”
“大家注意四周情況,沿主峰小心搜檢。”
談子為點點頭吩咐了一聲,和幾個連長都面帶嚴肅。
徐青也感覺到了蹊蹺,五連的隊伍既然穿插在此,怎么會不見蹤影,難道是被其他敵軍埋伏了,還是被飛機轟炸了?
這不僅是他的疑問,也是所有人的疑問。
五連可是有一百五十多號人,哪怕是遇到敵人,總有人能活下來吧?
為了保險,所有人都將槍持好,以防有變。
不過隨著他們繼續上山,很快又有先頭偵查員跑了下來。
“營長!”
這個戰士邊喘氣邊開口:“上面,上面找到了我們的隊伍…”
談子為連忙問:“他們怎么回事,是五連嗎?”
“是五連,他們…”通訊員點點頭,徐青敏銳地觀察到他的雙眼有些通紅。
“帶路!師長說要撤銷尖刀偵察連番號,快帶我去見他們,好好問個清楚!”
千里在旁,也趕緊吹哨通知二營的人,二營營長已經在后方趕過來了。
確定目標方向后,所有人快步上山,一到山頂,徐青就看到偵察兵早已經停止了偵察,呆呆地站在原。
“怎么回事,他們…”
七連的戰士最先沖上山,徐青更是在第一排,他越靠近,越覺得心里發毛。
因為前方太靜了。
既沒有見到會和友軍的熱切,也沒有暗號聯絡的哨子音,更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徐青心里已經有不好的預感了。
直到他們真正走到山頂上的陣地上時,他最不愿意想象的壞結果出現了…
“營長,連長,二營五連的戰士們都在這了…”
身旁的偵查員滿含淚水開口道,淚珠掉下來,落在雪地瞬間變成了冰滴。
“這…”
所有人也不可置信,好些個戰士都狠狠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畫面。
二營的營長聽到消息趕了上來,他一手持著捷克手槍,正怒不可竭:“他媽的五連在哪,在哪!老子要替師長弊了…”
可是一上來,就看到所有的戰士們都在原地默默站著,沒有人說話,不少人身上臉上掛著淚水。
“五連?五連!”
他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一些不好的預感,快步扒開人堆往前方跑去。
“五…”
這一看,這位脾氣火爆的二營長便霎時間愣在了當地。
“這是五連?”
他看見旁邊的談子為,談子為重重地嘆了口氣,點頭:“是他們,我們剛剛才找…”
小書亭 二營長看著眼前的“五連”,剛剛叫罵的嗓子一下子啞的說不出話來了,身子軟軟地跪倒在面前的雪地上。
前方不到十米處,這一支滿滿當當一百五十多人的志愿軍第五偵查連正在那趴著,但是他們此刻卻一動不動,渾身沒有半分生氣…
這是因為他們全被凍死了,凍死在了這片山頭上化作了一塊塊冰凋!
五連的戰士們全部呈戰斗隊形在死鷹嶺上散開臥倒,保持著隨時可以射擊伏擊的姿勢,寥寥幾個換班的戰士抱著槍縮在山石后面,他們在短暫休息,可這一休息也同樣是永眠…
二營長不由得趴下身子嚎啕大哭:
“怎么會,怎么會啊!我的五連…你們這些小赤老,老子再也不罵你們了…你們…你們起來啊!
地上冰凍,他一手捶地,冰雪將他的拳頭凍得通紅,,身邊的小戰士連忙扶住他,可他還在不住地往自己胸口錘著,拍著,恨著自己。
所有人也都啞聲了。
徐青上前去查看他們的情況,所有的戰士們一片寂靜,一動不動地匍匐在這些陣地上面,槍口還蹲著還對著山下面美軍車隊必經的方向。
他們的衣服、肉體甚至連槍上,全都是冰雪凝結后的那種晶瑩剔透的質感,一塊塊的冰棱子雪撲蓋在他們身上掛著。
徐青仔細觀察了戰士們的遺體后,所有人都并無任何傷痕和血跡,也就是說他們真的全都是被活活凍死的…
許多戰士臉上有平靜祥和的微笑,那是低溫下凍出來的錯覺。
“至少他們走的時候,是沒有痛苦的吧…”
他微微嘆了口氣。
他在為首的第一線陣地,也看到了那位靦腆木訥的連長同志,冰層下晶瑩剔透的臉龐清晰可見,徐青還記得他當初的爽朗笑容。
看著他,徐青忽然想起來了些什么,開口道:“我們不是送了一些棉衣…他們為什么沒穿?”
偵查員悲痛地開口說道:“他們舍不得穿,因為都是美式軍裝,許多像五連的隊伍,都去拿給了先頭的偵察隊員,便于偽裝,而他們自己則忍著凍在這里埋伏著獨守著,可是誰也不曾想…”
他的話已經說不下去了,徐青也明白,這些人用平凡而偉大的舉動,做著為戰局所能貢獻的一切事情。
有人常常會問什么是英雄?什么是人民英雄?
這就是英雄啊…
“敬禮!”
所有人在談子為的指示之下脫帽敬軍禮,此刻在這冰雪山峰之上,戰士們靜靜佇立,向著眼前同樣在雪地上矗立著的“冰凋們”、戰士們、英雄們,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那件軍大衣是東北副車站長的,當初給了徐青,為了讓七連能夠更好的打仗,而徐青又送給了那位五連連長。
沒想到卻永久的凍在了這里。
大家在悲痛中開始搬弄著遺體,忽然有個戰士把擔架放下,勐地嚎啕大哭起來。
“怎么了?”
戰士嗚咽著在地上瘋狂的尋找著,好半天才抬起頭來,他手里捧著一根發白的半截手指頭:
“他,我…”
徐青看到這具遺體,認出了正是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年輕志愿軍,那名上海籍的戰士…宋阿毛。
他的軀體被凍的堅硬如鐵,根本無法完整地收起來放進擔架,因為舉著槍的兩條胳膊凍得實在太僵硬了。
這個抬著擔架的戰士,就是不小心碰掉了宋阿毛遺體上一根手指頭,他懷著巨大的愧疚和惶恐在哭泣…
“等等…”
宋阿毛在凍死之前一直端著槍,隨著這名戰士碰掉了手指頭,擔架抬起后,有一本小小的日記本掉在了地上。
他蹲下輕輕撿起來,放在手上攤開,里面的字跡透過冰凍表面依舊清晰可見,一字一句彷佛凍成了永恒:
我愛親人和祖國,
更愛我的榮譽。
我是一名光榮的志愿軍戰士。
冰雪啊…
我決不屈服于你!
哪怕是凍死,我也要高傲的(地)
聳立在我的陣地上!
有現實朋友在微信讀書看完后,告訴我地點寫錯了(那看不到本章說),勘誤一下,這是因為兩個“冰凋連”的事跡合并寫在了一起。這兩個冰凋連的發生只相隔兩天,我查了一些資料和書籍,沒有找到他們的姓與名,彷佛被遺忘在了時光里…
最后,原諒我,剛剛才發現本書第一個盟主已經誕生了,感謝書友“Kami不是Kami”…非常感謝感激!這幾天太忙了沒看后臺,明天深夜從山區坐長途汽車回,后天應該可以恢復正常更新了,盟主首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