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玉碟如滿月,如明鏡,映照出了陳沙俊美的容顏,而在陳沙眸底映照出來的,卻是在玉碟上顯現不出來的女子形象。
聽著從鏡中傳出來的師姐的聲音。
陳沙心頭泛起感動。
雖然不知道師姐在巫族之中究竟繼承了怎樣的造化,但只用了不到一百年的時間,居然就將當年被他用轉生之術送來地仙界的所有人都找到了。
要知道,這些人之中除了道一宗上上下下數千號人之外,還有當年被他一齊關在體內世界的其他道門中人,以及那些妖王。
統共加起來,至少兩三萬人。
如今…
伴隨著陳沙手中的玉碟閃光,浮現水面一樣的景象。
待水花漣漪平復之后,手中的玉碟上,便已然映照出了地仙界四海八荒的樣子。
常犀可以說是將整個地仙界的圖像,都投影到了這一個小小的玉碟之中。
此時在陳沙的眼中。
那四海八荒。
八個天下,就像是從大海之中拔地而起的八座高山。
四海八荒,在這個小玉碟之中,赫然成為了另一種更直觀意義上的山海世界,八荒就是八座山。
就當陳沙有此想法的時候。
玉碟之中的八座大荒天下一般的高山和四海,都浮現了標記。
赫然是:
東海、西海、南海、北海。
以及:
大荒東、大荒西、大荒北、大荒南、海外南荒、海外北荒、海外西荒、海外東荒。
當陳沙直接看向了最高的大荒西的天下時。
心神一動。
赫然發現那“大荒西”三個字,宛如地仙界圖物志一般舒展開來,流淌出了更多的信息:
大荒之西,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是古神撐天所化,凝聚大荒西地脈;不周山神居此間。
陳沙看著這番變化。
當即就明白了:“師姐這玉碟,與那地仙界圖物志一樣,詳細標注了地仙界的各物類性和根源出處。”
為了驗證這一想法。
陳沙注意到了六個字,“古祖撐天所化”,心神注視過去,只見這六個字果然如水變化,延伸出了更多的信息。
“上古時代,天帝隱遁,致使有水火之爭,大爭使雷神隕、后土崩,大荒世界天塌西北、地陷東南,萬物即將迎來終結,于此時,古祖腳踩大地,穩定四極,雙手撐天,重新撐起了天地…”
陳沙看著這行信息。
是有關另一位上古八神之一的古神,也就是古祖的故事。
看完了這個詞條后。
他才終于明白為什么天道崩塌之后,諸界沒有第一時間迎來大毀滅,原來是八大創世身之中的‘古神’,以‘力道’抗住了一切。
“古神之力,近乎無所不能,諸神未能與古神角力者。”
“然天帝已失,世上無永恒,神、人萬物皆有壽終一日,古神力雖強,將天地重新撐起一萬八千年,卻是每撐一日,壽元便有億萬年流逝,最后力盡而老死…”
“古神死后,腳踩的地方的痕跡,化為了不周山。”
“古神隕后,天、地仍有再崩之勢。”
“于此時,巫神以身補天下,將自身填入天地崩裂各處,天崩地裂之勢遂止,碎片散入混沌,化為諸天,主體化為四海八荒,稱為地仙界。”
“此也是古、巫二字后世演化之由來。”
陳沙看到最后一行字,心頭一震,世上文字每一個字背后都有很大很深的力量,代表著某一種現象。
現在看到古神和巫神的故事,才終于明白這兩個字的由來。
古,確實是像一個人腳踩在大地上,張開雙手,頭頂蒼天的樣子。
而巫字,則是像一個人又一個人,躺在了天地之間的縫隙中。
正對應了古神頂天立地、巫神填天補地的神話。
“有點像盤古、女媧的故事…”
陳沙心里喃喃:
“真不知道我是來到了歷史中的另一個上古,還是去到了遙遠的未來。”
在這個茫茫宇宙諸界當中,陳沙發現了許許多多能夠和自己以前所知道的神話能對上的東西,卻似乎又是似是而非。
心念收起。
再看向了手中的玉碟。
自語道:
“不周山是古神撐天時候的痕跡所化,又是三山五岳之一,那誰合道不周山神,豈不是同時兼具了后土和古神的兩大權柄。”
三山五岳,貌似每座山都不簡單。
昆侖山神就不說了,掌管著天帝行宮九重天,同時還是看守南天門的神。
不周山,同樣也牽扯到了兩位創世神。
有這么一個想法。
陳沙再看這玉碟之中的八座大荒天下,便發現了不同。
那比海平面更高的八荒天地,在玉碟地圖般的視角看去,就像是一副“山水有相逢”的景象,四方水環繞著八座山。
“八座山…”
陳沙腦中募然震了一下,看向了這八個天下,喃喃自語道:
“三山五岳,八個被分開的大荒天下,大道根底上,其實就是地仙一脈合道的三山五岳,所以合道三山五岳之神,其實就是合道于大荒一洲了。”
誰合道了那不周山,也等于合道了大荒西洲。
“卻不知不周山神的位子,可有人坐了?”
陳沙心中分析道。
這一個位子,想必是古族中人去合道,能占一些便宜,畢竟是當年古祖撐天所留痕跡所化。
“若是沒人合道的話,那我的好徒弟以后說不得能夠想想…”
齊正一,如今名為王善,被陳沙看作是自己以后諸神體系當中“王靈官”的親徒弟,如今已經合道了玄壇山,身上也有了古族之力。
以后的晉升合道方向,肯定是這兩個方向。
一般來說,在初始合道的時候,或許還能夠貪一些,但大道越到最后,求得就是一個純粹,尤其是這些創世神作為源頭的大道,最后都是獨一無二,不容的別的大道存在的。
可那不周山神卻有兩位創世神的神性。
念頭收束。
陳沙隨意瀏覽了一下這四海八荒之中的各個地方。
常犀早已經將那一日被陳沙送走的所有人的位置,標記好了坐標,一個一個的小圓點,閃爍在玉碟上的其他方位上。
看著手中玉碟當中的三萬多個地標方位。
陳沙回頭看了一眼玉京天,重新走了進去。
魏天師看到陳沙回來,道:“元君回來了。”
陳沙卻道:“在下的感悟就到此為止吧,現在要辭行了,還請天師帶我去教主那里走一趟,在下要當面再次致謝。”
魏天師點了點頭:“既然元君有事在身了,那就有空再來玉京天…”
說罷。
似乎聽到了什么,對陳沙道:“教主說,元君不必再去親自向他告辭,有事自可前去,以后再來便是。”
陳沙聽罷,遙遙對玉京天某處抱拳:“那在下就告辭了。”
說著,轉頭對著魏天師致意。
而后便離開了玉京天中。
看著陳沙離開之后,魏天師似乎對著空氣開口道:
“教主,這位元君,真的會是圣人的跡身嗎?”
聽到這句話,魏天師的身后走來了一個年輕背劍道士,開口道:
“他與道祖有關系是肯定的,但僅從他不久前差點引起天庭和萬妖之國大戰的源頭看來,已經不只是跡身那么簡單了…”
魏天師所有所思,道:“那日天庭和萬妖之國開戰,究竟是因為什么,我只在東荒看到是這位元君將萬妖之國的大將軍西羅打殺了,引得萬妖之國中的王座妖影下手,以大欺小,才讓天庭也跟著下場了…”
背劍道士眸光深邃,看著遠方,道:“他才飛升到地仙界多少年,當然不會無緣無故和西羅有仇怨,西羅之所以會出現,是因為他去那龜靈國找上了一個牽動萬妖之國上下心弦的人,并先打殺了那人。”
“是什么人?”魏天師問道。
背劍道士說道:“也就只有跟你能說了,或者說也就只有你還記得那人,其他人在他成道之后,都因出生太晚,不得而知他是怎么跳出的道祖的生死大道,另開變化,那時他只有四個夢道化身分別是夢櫟樹生、夢靈龜死、夢骷髏而知死之樂,夢儒師而知生之苦。”
魏天師聽到這四個夢,頓時身軀一震:“是妖…”
卻說了一個字之后,另一個字怎么也張不開嘴巴說出來了,好似有無形的力量在禁錮著他,說出那位的名號。
背劍道士則繼續說道:“你還記得他,是因為當年我們幾個是一起跟著道祖學道的,當時他以生死四夢,論道生死。”
這四個夢,每一個夢當中,都有著道理。
夢櫟樹生,櫟樹是一種參天大樹,大到樹蔭可以遮蔽幾千頭牛,樹梢和山頂一樣高,不知活了幾千幾萬年。但過路的匠人看都不看它一眼,因為櫟樹是最無用的木材,做船容易沉,做棺很快朽,因為不成材,毫無用處,所以長壽,活到現今。
但夜晚櫟樹卻托夢于匠人,言道:好木能用,乃因其死,我因無用,長生至今。是以無用之用,方為大用,貴長生也。
當時道祖就贊道:“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
第二個夢是靈龜之死,夢是如此:
一國君夜夢披發者來求救,言及自己江中靈龜,已活萬載,有通靈預言之能,卻不料看見自己幾日后在路過貴國江水時,將為漁夫所捕殺,還請國君救命。
國君夢醒,當即按圖索驥,如約找到那條江河,果真令漁夫撈上一只靈龜,白如璞玉。
國君大喜,欲豢養之,結果卜命師進言道:“殺之,殺之大吉。”
遂殺之,而后用靈龜之殼占卜,是否大吉,連續七十二次,次次皆吉。
道祖批曰:“知其然,未知其所以然者也。”
又曰:“禍兮福之所倚,福兮之禍所伏,櫟樹靈龜,因生因死。”
背劍道士說道:“那時候,他是道祖最喜愛的弟子,言及雛鳳清于老鳳聲,果不其然,再不久后,便又生兩夢。”
第三夢是如此:
一日,他野游郊外,遇一骷髏,曝尸荒野,好奇問之,究竟是因為貪生怕死,還是不忠不孝,還是拋妻棄子,亦或者是兒女滿堂,頤養天年之后,才落得如此下場呢?好奇之后,將骷髏當做枕頭枕在身下,睡了過去。
夢里,骷髏托夢。
他道:“我與城隍有些交情,可令你復生,可愿?”
骷髏大笑:“我已死,上沒有國家的統治、下沒有官吏的管轄,也沒了身體的疾病,更沒了日夜的操勞,妻兒賢愚、兄友孝悌、仁義禮信、道德美惡,皆是你們活人的累贅,我已死,如今快樂如神仙,讓我活著豈非去受罪?”
道祖評曰:“子既生,豈知死之樂。”
第四夢是如此:
有一儒生,滔天學問,回鄉辦學,然當時顯學非儒,儒生便將弟弟送往外地讀顯學,長此以往,弟弟每回家,皆以顯學和哥哥爭辯,因所學不同,每每慪氣,長此以往,遂覺人生悲苦,抑郁而死。
死后儒生托夢與弟弟:“是我送你學習顯學,令你成為顯學巨子,為何悖離于我?”
道祖評:“道,不同,不相為謀。”
背劍道士說道:“這四個夢,道盡了生、死的四個變化,同時有內涵自己的大道,那時他還在道祖的大道之中,直至他做出了第五夢‘夢蝶不知我為我’”
第五夢:
昔一日我夢為蝴蝶,栩栩然如蝴蝶也,不知我夢到了蝴蝶,還是蝴蝶夢到了我,恍惚間,不知我之為我。
“此時,他已成自己道基,至第六夢‘夢鯤鵬之變化’,終成一代‘妖圣’”
伴隨著背劍道士口中終于吐出了那兩個名號。
咔嚓!
整個玉京天當中,陡然出現了一聲天譴般的驚雷,有一道無窮強大強橫的氣息,似朝這里瞥了過來。
背劍道士卻沒有絲毫在意,只負手望天,凝目自語:
“櫟樹、靈龜、骷髏、儒生、蝴蝶、鯤鵬,六大夢想,六大夢身,你那櫟樹之夢,被毀,還是被一個跟道祖一樣面容的人所毀,這是否是道祖勝了你一手呢?師兄。”
另外一邊。
陳沙并不知道陸沉和櫟樹以及妖圣之間的夢之聯系。
他利用孽鏡臺,直接橫跨了大荒東,到了東海之上,看著手中的玉碟,上面顯示的要尋找的兩個被他送出去的轉生之人,都在這海上的一座小島上。
陳沙出現在了這座小島上,舉頭望去,島并不大,山頂有一塊巨石,卻是才出現在這里,便看聽到了一個稚嫩憨厚的嗓音大叫道:
“仙人,仙人,天上下來的仙人,收俺為徒吧,俺想長生不老哇。”
陳沙循著聲音望去,只見遠處小跑來了一個小牛犢子,準確來說是頂著小牛頭的一個小妖怪,是一頭小白牛,上半身牛頭,下半身是個少年身軀。
“牛魔王?!”
陳沙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小牛頭人的靈魂深處的氣息,赫然是他留下來的轉生之力,而其人正是神州大地上八劫時代的那位有著“天下第一大力”的妖王第一牛魔王。
“牛魔王…嘿嘿…這名兒怪霸氣的。”
小白牛不好意思的摸著一臉牛毛走了過來:“仙人誒,你這是給俺賜名了嗎,那就是愿意收俺了?”
陳沙臉上不自覺地換上了笑容,當即就想起了當年的那個趣味,道:“收你,也可以,但勉強只能當個坐騎,徒弟就算了。”
“坐騎啊…”
小白牛一聽明顯露出一些失望,但看到陳沙滿不在乎的樣子,思索再三道:“那也行吧,不過俺還有個要求,那就是你把俺兄弟也收了吧,俺兄弟資質肯定比俺好多了,天天在那嘎達杵著,吸了不知道多少日精月華了。”
“你兄弟?”陳沙好奇問道。
小白牛伸出手一指山頂上那塊石頭,道:“吶,那石頭里就是俺兄弟。”
陳沙聞言心中一震,旋即看向了那塊石頭。
來到這個地方,他便感知到這里沒什么厲害人物,就一直沒有細細掃視,這時用神識掃視向了那塊石頭,赫然看到石頭內部躺著一枚仙胞。
“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