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群像速寫,故事里有故事
是不是在上課？
穆欣只是單純地聽到有孩子們的聲音，所以她下意識問了一句，可她發現她問完大家都笑了。
“哈？”穆欣也不由跟著笑了起來，“有什么問題嘛。”
“沒問題，”老湯收回目光解釋道，“有些東西慢慢你就明白了。”
穆欣聞言不由得又朝著樓梯口看了一眼，莫非這上面還有什么玄機不成。
就在這時，李安和三個孩子先后走下電梯。
三孩早就知道他們今天要迎來一位新老師，走在最前面的小季師姐一眼就鎖定了大廳里的嬌小身影。
“穆老師您好！”
“你好你好。”
王小虎緊隨其后跳下樓梯，噹的一聲：“穆老師好！”
穆欣還沒來得及多打量季洋片刻，注意力又被眼前的小男生吸引過去，“你好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呀？”
“王小虎，”王小虎自我介紹道，“小老虎的小虎！嘿嘿！”
“酷！”穆欣為眼前的這位開朗小帥哥點贊，忽得她又看向徐麗，露出微微疑惑的表情。
“我兒子。”徐麗笑。
原來如此！穆欣就說怎么眉眼那么像，懂啦懂啦。
“穆老師您好，我叫車琳。”
最后跟在李安身后出現的小車也上前主動對著穆欣問了聲好。
“車琳同學你好。”好有特質的小女孩，穆欣一眼便被眼前的短發小車所吸引，語調平緩目光卻透著靈氣，面帶青澀舉止間卻落落大方，小美人一個 穆欣不由好奇，“你多大了呀？”
小車乖巧答道，“十三歲。”
“呀。”穆欣是真的感到了一絲驚訝，她以為小車得十四五歲了，“你也學鋼琴嗎？”
小車靦腆一笑：“嗯吶。”
這時李安開了口，語氣隨意卻帶著幾分得意，“三個都是我的學生，他倆七年級，季洋本科一年級，蓉院鋼琴系。”
穆欣看向小季贊嘆道：“厲害厲害！”
小季忙擺手：“穆老師您別誤會，我是老師的學生里最笨的一個。”
老湯立馬“指責”小季說：“吳復生當年也這么說，所以說你們這些人是最過分的。”
眾人又笑，吳復生的名頭就連徐麗也清楚，小季不知該怎么接話了，只能露出苦笑表情，她何德何能與吳復生老師相提并論，不過她會努力的。
“行了行了，有話你們飯桌上說。”李安看向穆欣，“先吃飯，你不餓他們也得吃，他們都干了一上午的活了。”
穆欣：“嗯嗯，那我也餓了。”
哈哈哈哈。
王小虎聽著老師的話不對，“老師你不和我們吃嗎？”
“我馬上還有課，”李安說著一頓，“下午你先別干活了。”
王小虎：“為啥！”
李安瞪眼：“你作業寫完了嗎？”
王小虎不服：“車琳也沒寫完啊。”
小車：“我寫完了。”
王小虎：“你什么時候寫的！昨天晚上你不是說你還沒寫完嗎？”
小車：“可我今天早晨起床寫了。”
痛心！王小虎一臉生無可戀，他覺得自己遭到了背叛！
李安：“別說了，這兩天還不抓緊時間學習，幾號了？心里沒點數啊。”
王小虎低頭：“嗯嗯嗯。”
小季：“老師您放心吧，我看著他。”
李安：“誰也別管他，阿欣，中午多吃點，這頓吃完搞不好下一頓半夜了。”
穆欣：“哈哈哈，那我就不客氣了！”
徐麗指了指上面，小聲道：“陸老？”
李安：“不用管他了，你們收拾一下走的時候把門鎖了就行了，走了。”
“慢點慢點！”
“哥你注意安全！”
“別趕時間！”
“老師慢點！”
“老師慢點。”
“老師你打車去吧！”
望著李安匆忙離去的背影，再聽著身旁一聲又一聲的叮囑，穆欣一時間忍不住有些感動。
她能感受到這里的每一個人，無論大人還是孩子，對李安的關心都是發自內心的。
忽然間她又想起林姐對李安評價時說過這樣一句話——這個人很難描述，就算你和他接觸過很長一段時間你都很難對他進行一個準確的描述，但他肯定不是一個壞人，有時也挺有意思。
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是一個壞人呢？
從這個角度來看，林姐的描述是準確的。
至于有意思，相比而言穆欣覺得這個家庭里的其他人更有意思。
聽大家對話，她的神經非常放松。
她已經許久沒有這么輕松過了。
“阿欣第一次來蓉城。”徐麗不是詢問的口氣。
“嗯呢徐姐，人生第一次。”穆欣還沉浸在一種激動中。
徐麗：“想吃什么。”
秉持著再客氣就是不把大家當自己人的態度，穆欣如實說出了她朝思暮想的美食。
第一次來蓉城怎么能不吃火鍋呢！
“火鍋！”
盡管徐麗和海濤已經十分絲滑地接過話，穆欣還是察覺到她說出火鍋時，大廳里的氣氛冷了那么一瞬。
附近不到五百米就有一家頗有名的火鍋店，用小季的話說第一次來蓉城的人閉著眼選就可以了。
一行人開開心心出發，路上徐麗終于知道老湯為什么接站回來稍顯反常，原來是遇到粉絲了。
王小虎聽完也是感到一陣莫名的有趣。
穆老師看湯老師的直播，一個人在海市，一個人在深市，然后現在穆老師和湯老師在蓉城，變成了同事。
大概這就是緣分？
待到一行大人走進火鍋店，走在最后的王小虎才小聲問身旁：“你沒事吧？”
小車搖頭：“沒事。”
王小虎：“你有事！”
剛才聽到火鍋小車的情緒一下又亂了起來，此刻很不想被關注到，她知道王小虎是在關心她，可她現在只想安靜地不被任何人注意。
結果王小虎給她來了個套餐。
忍著心中的不耐，小車剛準備再次解釋，就聽王小虎用很嚴肅語氣說：“搖頭代表沒事，你又說沒事，負負得正！”
小車：“.”
王小虎：“哈哈哈哈哈！”
小車不是被逗笑的，而是被王小虎的腦回路蠢笑的。
不過她確實笑了一下。
接著王小虎湊近，“老師找了專業的搜尋團隊，我早晨偷偷聽我媽給湯老師說的。”
小車揉著衣角走上臺階，思緒跑去了九霄云外。
駕車趕到藝考部，李安停好車看了眼手機，一條五分鐘前的信息。
林幽幽：順利就好，她從訂票那天就饞蓉城的火鍋。
八萬一：已經安排了林幽幽：她給我發截圖了，她說大家太有愛了，她很喜歡八萬一：穆欣的性格比我想象中還要好，謝了謝了 林幽幽：你別看她個不高嘻嘻哈哈的，發起火可不得了，李校長多擔待。
八萬一：放心，有我在不會讓她吃虧林幽幽：什么時候營業八萬一：中旬左右林幽幽：趕緊忙吧，閑了記著給老師打個電話 李安這才想起來今天是元旦：過年回來嗎？
片刻。
林幽幽：看情況吧，回聊。
今天的藝考部顯得比去年還緊張。
昨天的安全通道還能抽根煙，今天連安全通道都有人在唱歌。
辦公室也被站滿了，李安最后去秦勇辦公室給魏老師打了個電話。
“去看看唄。”
“今天是真沒時間。”李安擺手謝絕了秦勇遞來的煙，“你也少抽點，門口就是學生。”
秦勇嘆著將剛點著的煙掐死，“沒有幾天了。”
李安樂：“你緊張什么。”
秦勇白眼：“今年什么政策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安：“老馬不給力？”
秦勇：“他最近也忙得夠嗆，唉不說了，你怎么今天又跑來了。”
李安：“這不過兩天就走了，六號晚上七號才能回來，八號他們就考試了，能陪他們多待一天是一天吧。”
秦勇：“你放心去吧，都這個節骨眼了，你在不在也沒什么區別。”
李安：“臨陣磨刀不快也光。”
秦勇：“讓宋文博替你盯盯？”
“他自己都忙不過來。”李安想了想，“這樣，到時候我找個老師過來替我再給他們上上課。”
秦勇：“行，你提前給盼盼打聲招呼，剩下這幾天她非要搬過來住，說不放心，非要全天二十四小時盯在這。”
李安：“可以。”
秦勇：“這大半年她進步真不小。”
李安樂：“開玩笑，也不看看哪個辦公室出來的。”
秦勇跟著笑了笑：“陳璇最近怎么樣，論文選題定了嗎？”
李安：“定了，還有九天考試，整體狀態還不錯，我估計沒什么問題，下午你就歇歇吧，我去音樂廳盯一會。”
秦勇真是得稍微休息一下了：“辛苦了。”
李安：“罵人了。”
今天下午正好也是鋼琴專業考前登臺利益規范模擬，李安接替宋博文給所有鋼琴考生詳細地講了講鋼琴考生進出考場所需要注意的各種細節問題。
隨后他又輪番陪著自己的藝考生練了琴，其間也和每個人聊了聊，幫大家穩了穩心態。
作為老師，越到最后越感到無力，因為明明知道一些孩子還有提升的空間，可沒辦法，時間就只剩下這么一點了。
“高深，真不考慮一下省外的學校嗎？”
“嗯，我只想在省內上。”
對于高深呢，李安其實有些遺憾，又有些無奈，高深有潛力，如果能把目光放得遠一點，國內有不少好學校都可以選擇，也能出去看看。
可高深非要留在省內，如果留在省內，對于高深而言，最好的選擇自然是蓉院，但高深的綜合能力又差那么一點。
按照今年的形式，裸考遠比去年難得多，李安也不知道為什么今年老師手腕那么松。
李安也不知道，或許與劉子毅李錚二人有些關系。
哎，想到這件事李安心里還是難受得緊，老師一輩子沒彎過腰，眼見明年就要退了，最后一班崗卻為他打了個盹。
“無論最后去了哪，都要繼續努力，你未來能達到的程度遠不止于此，高深，你很有潛力。”
“謝謝您的教誨。”
“這聲謝謝我收下了，但是你更應該感謝你的上一任老師，雖未曾謀面，但我可以負責地說，他一定是一名非常懂教學的老師，他給你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謝謝您李老師。”
望著眼前飄起的師生指數4，李安笑了笑，這孩子骨子里絕對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練吧練吧，”李安頓了頓，“高深，你的問題就是速度，什么時候你能在心里把速度穩住，你會迎來一個全新的狀態。”
說罷拍了拍高深的肩膀，李安離開去向下一個琴房。
時間一晃又來到華燈初上，四號鋼琴教室忙碌得一片火熱。
人多力量大這句話再次被證實。
經過眾人一下午的努力，一樓看起來終于有點藝術空間的感覺了。
當然，這主要得益于黃設計的奇思妙想。
譜墻一角，老湯和穆欣二人一高一低正在擦拭柜體。
從吃火鍋開始，穆欣已經聽了一下午關于李安和這群孩子的故事。
她時而感動，時而又有點心酸，時而羨慕，時而又有點感慨。
能和學生相處到這種程度，也難怪這些孩子那么喜歡李安。
她要是遇到這樣的老師，她也會如此。
在聽到八萬丟失一事，她很遺憾，特別遺憾，她雖沒有養過寵物，卻在網上關注著許多養寵的博主。
每次看到那些毛孩子在鏡頭前與主人互動的暖心場面她就忍不住感到被治愈。
萬物皆有靈，正如她常在網上看到的那句話，世界破破爛爛，還好有小動物們縫縫補補。
如果是她養了三年多的小貓忽然不見了，她想她會瘋掉的。
“安哥一定很難過，但又不能表現出來。”
老湯嘆：“是啊，現在想想如果是他自己不小心把八萬弄丟的也還好，至少他不用擔心其他人。”
一頓，“哎，車琳這個孩子你慢慢就知道了，我從沒見過這么懂事的孩子。”
穆欣跟著一嘆，仰頭道：“能感覺到，也能看出來，剛才吃飯的時候我一直在留意她。”
老湯低頭又嘆了嘆，“我并非想質疑你什么，慢慢地你會知道的，說心里話，八萬跑丟這件事，我最難受的是小車琳，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就在這時，“徐阿姨，樓上的玻璃水用完了，我得再拿一瓶。”
小車跑下樓取玻璃水，紅色小熊毛衣的兩只胳膊上多了一雙藍色袖套。
“我印象里我小學的時候，大我五歲的堂姐她們才會戴袖套。”
老湯：“是不是不太一樣。”
穆欣望著小車跑回樓上的身影點了點頭，他好像有點明白老湯想表達什么了：“她很認真。”
老湯：“比你想象得還要認真。”
穆欣：“我發現你真的很喜歡安哥和車琳。”
老湯想了想：“有時候我很慶幸真的有這樣的一些人存在，再想想，我就覺得我也很幸運。”
穆欣忽的一笑：“來了來了，湯阿老師的直播范起來了。”
老湯一愣：“有嗎？！”
樓上。
“琳琳你別擦了，快去試試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