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暫別又是尋常的一天
今天陳璇將暫時告別蓉城，她說不好下次回來的具體時間。
她說不好，李安也說不好。
二人都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所幸車里也沒人聊這個話題，不過就算聊到，氣氛也不會顯得太沉重。
孫雨曼：「說不定我哪天抽風了直接飛過去找你玩上十天半個月。」
陳璇：「大可不必。」
孫雨曼：「還真有點舍不得，要是我走就好了。」
李安：「我建議你趕緊找點事干。」
孫雨曼：「我這幾天還真開始琢磨這件事了，感覺大家好像一下都找到了屬于自己的生活節奏。」
陳璇：「今年聽過八百次了。」
孫雨曼：「嗯哼。」
東站停車場，三人就這么擠在孫雨曼的后車廂，聊了一整個中午。
臨近動車發車，三人下車，孫雨曼推著陳璇的行李，一路送二人過安檢來到站臺。
去年陳璇來蓉城的時候，她也買了一張進站臺的票，就在這里等陳璇下車。
今年還是在這里，她送陳璇離開蓉城。
動車呼嘯著從遠方開來，離別時刻，孫雨曼上前與陳璇緊緊地抱了一會兒。
「保重，」孫雨曼松開手催促道，「你倆快走吧。」
陳璇：「等你好消息。」
孫雨曼點點頭：「嗯。」
李安接過行李，「我們走了。」
陳璇剛走出兩步，就回頭看了一眼。
孫雨曼與她揮手笑了起來，「走吧。」
動車開起，很快便消失在孫雨曼的視野里。
孫雨曼一點也不難過，她期望動車能開得再快一點，因為她知道終點正朝著小米夢想的方向。
兩個小時后，經過匆忙的換乘，李安陳璇二人登上了去往燕京的動車。
路上李安接到陸會鐘來電。
「誒陸老您說。」
陸會鐘剛與蔣志剛會面結束，贊助一事已談妥，特地來電致謝。
這就要說到上午的文化館鋼琴比賽研討會議。
會議主題說白了就是兩件事，一是拉贊助。
文化館方面需要經費，而陸會鐘需要宣傳自己的鋼琴品牌，李安只不過是給雙方搭了個橋。
至于魏老師替他向陸會鐘多要的那兩萬，他也沒打算自己私留。
辦比賽不容易，想辦個稍微像樣點的比賽更不容易。
為了讓比賽更具一點含金量，他還得請評委。
藝術總監名頭聽起來是不錯，可這活也并不好干，不僅要有策劃比賽方案的能力，還得有搖人能力。
這就是上午會議的第二件事，請評委。
李安作為藝術總監，必須得擔負此項工作的重任。
可奈何預算有限，他也只能動用私人關系。
省內好說，魏老師不參與評委工作，他可以把陳文昌請過來坐鎮，這根就正了。
省外他第一個想到的人是X老板，第二個是吳復生，不過吳復生他可是請不起，人家地球那邊瀟灑著呢，來回的機票都夠他吃一壺。…。。
X老板雖然已經答應他到時候一定過來給他捧這個場。
但他能讓X老板白跑嗎？
往返機票，食宿，到時候多少也得給人家一些出場費吧。
人家給你面子，你不能裝傻啊。
所以那兩萬塊錢夠他夠請幾個評委？搞不好他還得自掏腰包。
指望文化館掏 這個錢？今天沒來參加這個會議之前，他還以為文化館油水應該不少。
開完會他算看明白了，要不說蔣志剛能當領導呢，真是有眼光，當時就一眼就相中他了，請他來當這次比賽的苦力總監。
不過他也提出來了，要讓四號鋼琴教室掛名協辦這次比賽，蔣志剛一口答應。
就這么著吧。
「好的好的陸老，咱們回頭再說，您先忙。」
掛了陸會鐘的電話，李安繼續和陳璇看起了昨晚沒看完的電視劇。
八點五十動車抵達燕京。
宋憐老陳接站，四口人先回酒店放行李，隨后附近吃了點東西。
離別前的話總是越說越多，老陳想點根煙，被宋憐制止。
從飯桌上說回酒店，說到快十一點，老陳讓宋憐別說了。
老陳：「不說了，你倆趕緊回去休息。」
李安：「叔叔阿姨晚安。」
宋憐：「晚安，你們盡量早點休息。」
陳璇：「知道啦，你們也早睡。」
這次李安不用再住在另一家酒店，兩人光明正大地從老兩口房間出來，回到隔壁他們自己的房間。
洗漱上床聊天，就像這幾日在家一樣。
像是彼此間已經能夠平靜面對這次分別，不同于剛才在隔壁的氣氛，這里的呼吸都讓人更舒暢。
「十二點了，咱們睡吧。」李安提議。
陳璇附議：「睡。」
李安關燈，兩人躺好，過了一會兒，陳璇側過身將胳膊搭在了李安的胸膛上，手指輕輕撥拉起李安的耳垂。
陳璇：「要不再說會話吧。」
李安也側過身：「想說什么說。」
陳璇：「我想聽你說。」
李安：「聽我說就睡覺，這一路奔波著呢，你需要養好精神。」
陳璇：「好。」
李安把陳璇摟進懷中，沒一會兒陳璇就睡著了。
等陳璇睡熟后，李安輕輕從對方脖子下面將手臂抽出，讓陳璇平躺在了枕頭上。
給陳璇蓋好被子，他撐著下巴就這么趴在陳璇身邊看著陳璇熟睡的臉。
過了一會他也睡了。
次日上午老李打來電話，代表安媽關問了兩句。
陳璇就當著宋憐老陳的面，從李安手里要過電話和老李在電話里還聊了起來，和老李聊完她還要和安媽聊，電話那邊老李又把電話給了安媽。
電話里的氣氛各種融洽。
電話外的三人比電話里還融洽。
老陳當著宋憐的面給李安點了煙，嚇得李安趕緊讓老陳也點一根。
這爺倆終于也終于光明正大地當著宋憐眼前抽上了煙。…。。
中午葉欣怡一家人趕到酒店，算上肖老師，一共八口人簡單地吃了頓飯，接著便去往了機場。
兩名愛徒終于要踏上下一站求學之旅，尤其是陳璇，肖老師為陳璇感到無比的開心和自豪。
一路肖老師與兩人交代落地之后的注意事項，師生三人的主場，沒人插嘴。
李安一邊聽著，一邊和老車發信息。
本來他昨天就想讓車琳回來了。
老車說下午放學就讓車琳回去，問李安還有什么叮囑，李安明天下午就回去了，沒什么特別叮囑。
車子抵達機場，所有人一起陪著兩家孩子去辦理了值機托運。
整個過程氣氛都還算輕松，用肖老師的話說，本來就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直到安檢，陪送只能到這了。
葉欣怡的媽媽忍不住抹了下眼角。
肖老師：「欣怡。」
葉欣怡拉著爸媽到一邊做最后的道別。
這邊老陳和宋憐還好，畢竟陳璇要比葉欣怡大六歲。
他們也都一直對陳璇很放心，可再放心，一想到過不了今晚孩子就已身處異國他鄉，老兩口心里還是揪得慌。
李安看了眼表：「時間還有，陪叔叔阿姨再說會話吧，多說點。」
說完李安退到一旁。
于是剛才還一伙八人，現在變成了三伙。
葉欣怡一家三口。
陳璇一家三口。
李安和肖老師兩人。
三伙人各自說起了悄悄話。
肖老師問李安難不難受。
李安答：「您要不問我還真有點難受了。」
肖老師一愣，隨即心笑這小子，目光再次回到陳璇三口人身上問道：「房子都該動工了，接下來有你忙的。」
李安：「機構這邊其實還好，跟著裝修進度走就行了，目前就差兩名老師了。」
肖老師：「哦？已經開始招生了？」
李安：「算是吧，之前和一所私立學校簽了個素養藝術培訓項目，做管樂團，您應該知道這事吧？」
肖老師：「知道知道，她早就給我說了。」
李安：「我在這個學校也開了兩個鋼琴素養班，在校招生情況就還不錯，根據目前統計，到時候應該能有百分之三十左右的轉化率。」
肖老師：「你這可以啊。」
李安：「還好吧，也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再算上其他渠道的學生，我估計到正式營業的時候，首批報課人數應該不會低于二十五人，后面就一點點來吧。」
肖老師：「很不錯了，別急，一步一步走。」
李安：「我也是這么想的，把每一步走穩走正，一邊總結一邊發展吧。」
肖老師：「有這個態度就對了，不過舞臺這一塊你也得多上點心，眼下是這樣，往后還不一定呢。」
李安：「您說的是，這說著就剩整整十周了，年底還有場勃拉姆斯的音樂會，蓉愛這邊也快該排練了。」…。。
肖老師：「可不，我們學校五月份就開始準備了，趕上誕辰啊，紀念日啊，全國各地的情況都差不多。」
李安：「肖老師，和您還沒有呢。」
肖老師掏出手機，與李安互留了電話。
就在這時，陳璇向李安這邊望來，肖老師讓李安快過去吧。
老陳也揮手，李安收起手機快步過去。
宋憐：「一會你送她到門口吧，我們就不跟著了。」
李安：「一起唄。」
老陳拍拍李安肩膀，和宋憐退開到一邊。
留下李安陳璇二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看著看著兩人都笑了。
兩個人曾多次討論過此刻的場景，分別時刻他們可能發生的種種舉動。
有小品版的，有瓊瑤版的，有韓劇版的，甚至還有漫威版的。
李安有點體會到昨天孫雨曼的心情了，他從沒覺得保重二字那么深刻。
「無論如何，安全第一位。」
「你也是，身體第一位。」
「早知道昨天晚上多聊會了。」
「昨天走的時候好像沒給八萬放飯。」
「小車下午就回去了。」
「和小車好好的，吃好睡好，一個人也得多運動。」
「你也是，在外面別舍不得花錢，但也別老在外面吃，有時間還是得自己做點飯。」
「于曉璐她們三個就拜托你了，幫我多盯盯。」
「家里這邊你就別操心了，叔叔阿姨就更輪不到你操心，以后我每周和叔叔打兩個電話。」
「少喝酒。」
「也吃甜食。」
說著兩人上前輕輕抱在了一起，遠處的葉欣怡終于等到了這令人激動的一幕！
沒有人知道最后一刻兩個人說了些什么。
時間到，眾人送二女到安檢門口。
陳璇最后一眼看到的李安在對著她笑，她猜自己那一刻也是在笑的。
一過安檢，陳璇和葉欣怡先填了出關小程序，之后她和李安說了一聲。
緊接著李安的語音便發來，讓她和葉欣怡拿好東西先過邊檢，語音里還有幾個大人的嘮叨聲。
二十分鐘后，二女一路尋著登機口，各自拿出手機拍了一圈，葉欣怡發給了她媽，陳璇發給了李安。
「師姐，你和師哥這幾天怎么過的呀？」
「就正常過啊。」
「啊？沒什么特別安排嗎？」
特別安排？陳璇回憶了一下，還真沒有。
就是倆人的日常，沒有什么刻意的留念方式。
葉欣怡：「為什么我覺得更酷了，能分享一段你和師哥的日常嗎？」
陳璇笑了笑：「就是吃飯工作睡覺運動，偶爾出去轉轉，我倆的生活挺簡單的，圈子也不大。」
葉欣怡撒嬌：「師姐～」
于是陳璇回憶了起來，昨天李安送她，兩人大半天都在旅途中。
前天，「就比如說前天，他沒有工作安排，我們就一起睡到自然醒，一起吃了早飯。」…。。
「然后他練琴，我練笛子，練到中午十一點多，本來說好中午出去吃，結果剛下樓我忽然想吃他做的面，我們就上來了。」
「上來之后他和面，我就去剪視頻，兩點多才上午飯，吃完我們又睡覺了，四點多被一個s店銷售電話吵醒，醒了我倆錄了一段電視劇主題曲，最近我倆在追一部電視劇。」
「晚上我們說好去看電影，路上他給我買了一杯我平時很喜歡喝的奶茶，我覺得電影不好看，看一半我就睡著了，結果我醒來的時候就見他坐在我旁邊哭。」
葉欣怡：「哈哈哈哈，師哥看進去了。」
陳璇：「他就那樣，這兩天看電視劇也還是的，看一會兒哭一會兒。」
葉欣怡：「什么電視劇啊。」
陳璇：「人世間。」
葉欣怡：「你們一直都沒看啊。」
陳璇：「我過年陪我爸我媽看了看，我那會也沒看進去，他平時也很少看這些。」
葉欣怡：「那看完電影呢？」
陳璇：「看完電影我們就回家了，因為中午吃得晚，下午就沒吃飯，我那會有點餓了，就去吃了中午沒吃的大排檔。」
葉欣怡：「圓滿了。」
陳璇：「回家之后我上了個廁所，他去鏟貓便便，然后我們一起洗漱上床，聊天刷手機，嗯。」
一頓，「完了就睡了。」
葉欣怡搞怪道：「嗯嗯嗯，嘿嘿嘿！」
話音一轉，「師姐我們該登機了。」
陳璇笑了笑，低頭再次給李安去了信息。
小米：準備登機啦 八萬一：叔叔一會兒要請我吃大餐。
小米：哼！
八萬一：加油！
小米：加油！
十五分鐘后，機艙內，陳璇剛坐下脫掉外套，一下就聞到衣領處李安的味道。
眼淚忽然就流了出來。
這幾天忍著一滴眼淚都沒流過的她，終于還是沒等到飛機起飛之后。
不是矯情也不是做作，她只是好舍不得離開李安。
「師姐。」一旁小葉小聲遞來一張紙巾。
陳璇笑著搖搖頭，用手抹了下眼角，隨后輕輕將手里的衣服折起。
飛機起飛，劃過天際線，割斷了晚霞，留下了一幅別樣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