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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 “我們是不是已經習慣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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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個名字從傅天鳴口中款款而出,現場都會配以一陣熱烈的掌聲響起。

  盡管其中一些名字的冗長前綴與本場音樂會聽起來可謂是毫無關系。

  所以在臺下少數愛樂人士的眼中,這場音樂會應該是從19點35開始。

  哪怕從一段并不復雜的音樂史進入正題。

  常言說三代出一個貴族。

  在音樂家的世界也差不多。

  巴赫家族積累了四代人的音樂細胞,終于出了一位塞巴斯蒂安。

  路德維希家做了三代宮廷樂師,最后為世界貢獻了貝多芬。

  貝多芬的爺爺曾是波恩的宮廷樂長,父親是位不太得志的男高音歌唱家。

  “輪到貝多芬,十三歲小學畢業之后就當上了嚴加湖口的宮廷小演奏家。”

  傅天鳴手持話筒在舞臺上用緩慢的速度來回徘回著,時而低頭做沉思的模樣,時而目光堅定的看向前方。

  口氣嚴肅的時候像是在自言自語的思考著一個龐大問題,輕松的時候又像是在愜意的推薦一冊兒童繪本。

  “請注意。”

  總之不會讓人覺得這個開場太過啰嗦,甚至在他不經意的提示間,已經有不少人從坐席一旁拿出了一個藍色小本。

  每一個坐席都配有一本。

  上面寫著‘請注意!這是一本音樂會指南’。

  “這在遺傳學上一直沒有辦法解釋。”

  “可是對于以一位被稱為樂圣的音樂家,遺傳終究只占部分比例。”

  “還有深不可測的機緣與性格、命運與時代的交匯。”

  機緣、命運、時代,站在這些詞匯面前,總會讓人感到作為一個個體的渺小。

  “1770年。”

  “一位叫普利斯特的科學家在英國的家中發現了橡膠。”

  “庫克船長的船隊發現了澳大利亞,五年后,直線12500公里的另一片土地上,來克辛頓的一聲槍響拉開了獨立戰爭的序幕。”

  “乾隆正過著六十大壽,隔壁俄國人已經第三次打敗了土耳其。”

  “一名年僅14的少女來到法國皇宮嫁給了路易十六,哲學家黑格爾在斯圖加特的一個官僚家庭中出生。”

  “世界各國正在慢慢的熟絡起來,隨著而來的是格局重組,親密或紛爭肆起。”

  “歐洲最激烈的革命正在醞釀中,真誠而熱情的大時代正在降臨。”

  “風云際會,世界的大舞臺正等待著各路英雄的問世。”

  傅天鳴扥一頓,正好停在了舞臺的正中央,重新面對悄聲無比的觀眾席,揭幕了屬于今晚的那位英雄。

  “距離1770年圣誕節還有九天,路德維希.范.貝多芬帶著一個特別的使命降臨人間。”

  “從此,來茵平原上出現了一個憨頭憨腦臟亂頑皮的小男孩。”

  “那個時候周圍沒有人認為他將會創作出偉大的命運交響曲,而回到家后,他已經可以輕松的在鋼琴上擺弄出海頓的作品。”

  “生命中有不可預知的神秘與開闊。”

  “二十二歲,在波恩已經是家喻戶曉的年輕音樂家,決定離開家鄉。”

  “他常聽人說起,在歐洲,所有厲害的音樂家都聚集在一個叫做維也納城市。”

  從頑童降臨到背井離鄉,從征服維也納到命運的大門被敲響,關于貝多芬,三天三夜也講不完。

  “其實就在此刻,我都在思考一個問題,貝多芬還需要我這樣一個唱歌跑調的人來如此多的贅述嗎。”

  “他被全世界塑造成了一個英雄,一個神,一個完美的人。”

  “以至于到了今天,他的作品被束之高閣,他的三十二部鋼琴奏鳴曲被視為鋼琴界的新約圣經。”

  “直到我問李安,你覺的貝多芬距離我們這個時代遠嗎。”

  “他說貝多芬從來沒有遠離過任何一個時代,他說,哪怕在今天,貝多芬依然在你我周圍。”

  《仙木奇緣》

  “當時他給我舉了個很生動的例子。”

  臺下響起了兩聲笑。

  “假發套的規范使用禮儀,有人已經看到了。”

  傅天鳴朝著笑聲的方向望去。

  的確,跟著傅天鳴的故事口述看手中的音樂會指南,到這里正好看到兩個人文字版本的詳細對話。

  “當時我悟了,我驚喜地說,所以我們今天離不開貝多芬的音樂。”

  聽著傅天鳴一本正經的嚴肅口氣,已經看完文字后續的觀眾里,又有人笑了。

  這次笑的還不是一兩個人。

  是一片又一片,很快連成了一大片。

  現場的氣氛似乎進入了一場脫口秀。

  傅天鳴抬起雙手又像是示意大家請停止,又像是鼓勵大家盡情的嘲笑他。

  片刻。

  “他說,你又錯了。”

  “我納悶啊,我不懂了,貝多芬那樣一個敢于站在時代風口浪尖與命運相抗的神一般人物,他的精神不是今天的我們所需要的嗎。”

  漸漸的,臺下的笑聲越來越少。

  現場又回到了鴉雀無聲。

  “他當時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認真的吐槽了我。”

  “然后對我說,貝多芬的音樂離不開我們。”

  “他的口氣中有一種澹澹的,我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悲哀,或是別的什么,我說不出來。”

  “關于這個問題,那天晚上我想了很久。”

  “我在想,是否那個天真浪漫的年代已經真的過去了。”

  “日新月異,朝不保夕,在今天這個浮躁的世界里,還有什么是永恒的,仿佛一切堅固的事物都會轉眼消散。”

  “面對貝多芬的咆孝吶喊,熱淚盈眶,我們似乎已經變的無動于衷。”

  “他的激情和理想主義,他畢生追求的人人平等和大愛,是不是已經高大到可笑。”

  現場的氣氛逐漸燥熱,傅天鳴的語氣卻越發平靜。

  “今天,貝多芬的音樂被流行,被肢解,被惡搞。”

  此刻臺下不排除有些人已經拿著手中的指南當起了扇子,但更多的人都低著頭,閱讀著指南上的最后一句話。

  ‘我們是不是已經習慣了沉默、低頭、旁觀,不再試圖表達自己。’

  傅天鳴放下了手中的麥克風。

  “李安回答我說,身處這個時代我們又能怎么樣呢。”

  “說真的當時我聽到這個答桉的時候挺,心里挺難受的,我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在前一天他剛告訴我,貝多芬的音樂需要我們,我們明明可以做的有很多。”

  “但直到前天夜里,我們又進行了一次關于這場音樂會的談話,結束之后我知道我又錯了。”

  “我們是不是已經習慣了沉默、低頭、旁觀,不再試圖表達自己。”

  “面對這樣一個問題,今天的我們幾乎已經失去了表達的功能,仿佛唯有沉默中,才能聽見心聲。”

  “赫骨利說,次于沉默,最接近于表達出不能表達的,就是音樂。”

  “我想借此提個建議,此時不妨就讓我們繼續保持沉默,先聽聽音樂吧。”

  片刻。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希望大家保持安靜,讓我們的演奏者能夠從容一些。”

  “李安不是什么青年演奏家,更不是什么大師,他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鋼琴老師,有自己的工作崗位。”

  “今天臺下坐著他的學生,也坐著他學生時代的老師,坐著他的同事領導,也坐著他的好朋友。”

  “他有太多的理由想彈好今天的每一首作品,前天夜里他還在練琴,第二天他還要上班。”

  “今天下午我倆站在舞臺上,臺下空無一人,他看著觀眾席感慨說——我從沒想過有一天能夠不用花一分錢也能在一個四百人的音樂廳里開一場個人音樂會。”

  “我說,這不就是我們身處的時代嗎。”

  “他聽完笑了,與他接觸的這段日子里,我幾乎從沒有見過他笑的這么,這么靦腆。”

  傅天鳴說完最后一句話,認真的環視了一圈全場。

  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

  起身之后,他關掉話筒,兩步走到鋼琴前,彎腰放在了放在了琴腳旁。

  接著他輕輕的拍起了手,輕到四排以后的觀眾幾乎聽不見掌聲,只能看到他的動作。

  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臺下一個又一個觀眾抬起手,模彷著傅天鳴小心翼翼的動作。

  漸漸的,一陣如清風般的掌聲響起在音樂廳上空。

  與十分鐘前那一陣陣如雷暴的掌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沒人敢用力,生怕破壞了這一陣奇妙的氣氛。

  傅天鳴轉身走去,接著消失在舞臺上。

  靜默的掌聲持續著,對著空有一架鋼琴的舞臺。

  片刻。

  一道黑色的身影緩緩的從后臺出口輕輕的走了出來。

  這道身影的出場并沒有讓掌聲變得激烈或頻率加快,但是全場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這里。

  他來了,帶著清澈的目光,平靜的步伐,向著舞臺正中心走去。

  在有的人眼里,老師來了。

  在有的人眼里,學生來了。

  在有的人眼里,哥們來了。

  在有的人眼里,好友來了。

  在有的人眼里,愛人來了。

  在所有人的眼里,故事來了。

  此刻停在舞臺中心的李安,就像一個故事站在這里,微笑的看著臺下。

  每個認為自己了解他的人,在這一刻,發現自己可能沒這么了解這個人。

  每一個從未了解過他的人,在這一刻,仿佛都覺得自己已經徹底認識了這個人。

  傅天鳴描繪的太多了,多到像是寫了一本微型。

  同時他也描繪的也太少了,少到人們根本就不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么。

  但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描繪已經徹底激起了觀眾們的好奇心。

  鞠躬。

  向著臺下輕輕鞠下一躬,李安轉身走到鋼琴前坐了下來。

  漸漸的,掌聲落下。

  再沒有多一分的儀式感,李安抬手連續按下了告別第一樂章的三音程動機。

  三組悅耳的音程飄起,傳到了臺下每個人的耳邊。

  仿佛除了悅耳,并沒有特別之處。

  沒有絲毫的戲劇性與預兆,音樂就這么響起來了。

  鋼琴前的演奏者也并沒有什么異常舉止,平靜的跳動著手指。

  這一刻,臺下已經有小部分聽眾被古典風格奏鳴曲式的繁雜結構搞得有些索然無味了。

  但這種心理不該被責怪,不然古典音樂也不至于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然而就這時,鋼琴在輝煌的跑動中勐地升騰出一種振奮人心的精神力量。

  娟娟溪流般的鋼琴旋律忽然如大海般開闊。

  震撼!

  對于上一秒還因不懂而對音樂生出小覷心理的觀眾,這一刻在心里徹底來了一個180度大轉彎。

  只是一瞬,他們心中的迷霧仿佛被燈光下閃爍著璀璨之光的音律沖散。

  好聽!

  除了好聽,他們無法在心里給出再真誠的評價,不懂就是不懂。

  可那奔騰向前毫無保留的執著,像是點中了他們心底里的某一處。

  音樂繼續向前,逐漸又回到了輕聲訴說,這一次,沒有人再生出其他想法。

  因為他們已經被帶進了貝多芬的音樂世界,他們接下來只需聽著琴聲,跟著演奏者的腳步,進行一場貝多芬精神世界的漫游。

  除了不懂得人,剩下自然是懂的人。

  如果李安第一次在演播廳奧拓大師課上演奏的告別第一樂章給人一種凝重,第二次在燕京賽場上演奏的告別給人一種神秘。

  那么第三次聽李安演奏的告別,林幽幽感受到了一種敘事的平實,沒有細密的小句結構設計,沒有貫穿一氣的華貴大氣,只有一種不流于表的樸素。

  聽到這里,林幽幽已經開始期待今天剩下的三首曲目了。

  只依靠十根手指做出種種色彩變化,那個自信滿滿的李安仿佛在這一刻回來了。

  而且變得更加凝實。

  三十分鐘的開場菜很快來到尾聲。

  無論懂與不懂,當李安輕輕抬起手那一刻,觀眾們能感受到他們的內心在耳邊音樂停止剎那感到了一絲輕快。

  或許就像這首曲目介紹中描述的那樣,人生就是一場斷舍離。

  “嘩——”

  一陣輕柔的掌聲響起,觀眾們仿佛已經彼此達成了一種無聲的默契。

  鋼琴前,李安拿出手帕輕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第一首作品還不錯。

  達到了他心目中的預期。

  告別畢竟已經在公開舞臺上演過三次,他已經得心應手。

  而接下來這首作品,是他的首演。

  也是大多數所偏愛的一首貝多芬鋼琴作品。

  悲愴奏鳴曲。

  輕呼一口,待到整個大廳再度安靜,觀眾們忽然見他的雙臂高高抬起。

  一瞬,現場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關于悲愴,李安有話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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