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維的眼睛看不見二維的東西,要用手去觸摸,要用耳朵去聽。
建筑師的話語如曙光一般點醒了在場的眾人,他們立刻蹲下身子,閉上眼睛,選擇用手去觸碰地面,以觸覺和聽覺作為感知這個“面房子”的結構。
然而這其中的玩家并不包括虞良,他先是回頭看了一眼建筑師,有些奇怪于對方的語氣變化。
被困在這個房子里,的確是有些令人絕望,但還不至于發現了一些線索就如此驚喜吧?
本能中的謹慎讓虞良沒有在第一時間選擇閉眼蹲下撫摸地面,而是將注意力放在了在場的其他玩家身上。
在場的所有人都閉上了眼,甚至連外科醫生脖子上的人頭蜘蛛都閉上了眼睛,然后顫顫巍巍地蹲下身子,嘗試著在地上尋找些什么。
只不過人頭蜘蛛的梯度等級太低,根本就無法自如地操控身體,所以在蹲下來的過程中人首分離,摔在地上。
“啊!”人頭蜘蛛那張有幾分姿色的臉蛋頓時摔在地上,就像是一團未風干的泥塑一樣摔扁了臉。
然而它并不在意自己的臉摔扁了,而是東奔西跑地尋找著自己剛剛占據的人身,直到重新蹲進外科醫生的身體才徹底安心想來,那張女人的臉開始逐漸緩慢地回彈,恢復成原先的形狀。
虞良默默地看著自己這只人頭蜘蛛,一直以來他都是將這只看起來傻乎乎的怪談生物拿來探路,現在發現這傻乎乎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不過這也提醒了他一件事,在他的視覺之中,這只人頭蜘蛛始終擁有著“立體”感,但用手去摸的話就只會是完全的平面。
這里有著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如果他是視覺出現了問題,處于一個“幻覺”的狀態,現在已經進入了二維的平面中,那么他不該在各個方向都摸到平面。
很簡單的道理。
假設這個平面世界中的事物是一張放在空中的紙,身為二維世界生物的你就只能在這張紙的側面摸它,在同一維度中觸碰到這張紙。
你會觸碰到紙的邊緣,可以感受到這張紙的角度和這張紙的弧度,這是有實體感覺的,或尖銳或平緩,但不該是摸出完全的平面。
什么情況下才能夠從紙張上摸出完全光滑的平面?
從上方摸,而不是從側邊摸,只有從上方去撫摸這張紙才能摸出平面來。
而對于一個二維世界來說,“上方”的概念是什么意思?
三維。
對于一張處在平面世界的紙來說,它可以擁有橫向的x軸和豎向的y軸,但不會擁有垂直于它們的z軸。
而現在,虞良可以確定自己的手是從z軸對這個平面世界進行感知的,這也就是他無法通過觸覺來感知平面世界的原因,因為整個平面世界摸起來都是光滑的,不能收集到任何其他的信息。
說得更簡潔一些,現在他的觸覺仍舊是三維的狀態,和他的視覺是保持一致的,只不過身體確實已經變成了二維狀態。
虞良微微皺起眉頭,他能隱約察覺到這就是解開這個謎題突破困境的要點,但現在一時半會還無法將有限的線索都聯系到一起。
觸覺與視覺的維度相等,而身體卻又是實際上的二維狀態,這代表著什么?
疑點重重襲來,而另一邊,閉上眼睛在地上摸索著的各個玩家也有了新的發現。
“的確,閉上眼睛后我就漸漸地能夠摸到這個房子的形狀了。”小黑對建筑師剛剛的發現表示贊同,“沙發是帶弧度的長方形,并且是軟的,可以按壓,而桌子則是更加尖銳的長方形,不過僅僅是觸摸的話,我是摸不出桌子腿和桌子的區別的。”
“不,有一點不準確,二維的眼睛也能看見二維的東西,不過只能看出來不同顏色的線段,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沒有了。”心理咨詢師補充了一點。
其他幾人則是發表了類似的觀點和看法,由于之前記下了那些家具人的位置,所以即便是閉上眼睛也能大致躲開家具人的埋伏范圍。
“不過在閉上眼睛后,現在就算重新睜開眼睛也沒什么用了,我依舊看不見立體的東西,同時觸摸不到平面了。”小黑睜開了眼睛,但臉色并不好看。
閉上眼睛后可以探索到更多的信息,但這個是不可逆的過程,他也不確定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一旁的虞良聽著,心中慶幸當時的自己沒有立刻就閉上眼睛,否則現在他們的隊伍里就沒有能看見三維狀態房子的人了。
一個都沒有的話,顯然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不過這么一來,虞良也就失去了親自判斷閉眼后房子全貌的能力,只能讓鐘晨來。
其他的玩家口中的話語不一定能夠相信,但鐘晨絕對是信得過的,畢竟那是從宇宙里跑出去的創設角色。
“沒事,就算是看不見三維的房子也沒關系,閉上眼睛后感應到的線索反而更多。”虞良附和了一句,聽起來就好像是他也閉上過眼睛一般,但他的注意力始終放在建筑師的身上。
總感覺剛剛的建筑師有些奇怪,有種故意引導他們閉上眼睛進入二維視覺的感覺。
閉過眼睛后就不能回轉,至少在這個房子中就相當于再也沒有睜開眼睛看見三維畫面的機會,相當于剝奪了他們的視覺。
從現在開始,這些人就只能在憑借觸覺、聽覺、嗅覺等感覺來觀察這個世界,最重要的視覺被剝奪。
這就代表著玩家們的反應會明顯變慢,畢竟不是誰都有當盲人的經歷。
一個正常人突然“瞎了”,一些活動都會不便,心里的畏縮感會使得整個人的動作都變得遲緩。
在這種情況下,若是盲人的隊伍中混進了一個“怪物”,那會發生什么呢?
虞良咽了一口唾沫,自然地將目光從建筑師的附近挪移開來,同時伸出手來撫摸周圍的那些事物,將自己裝成一個真正的盲人。
“所以你們還有誰記得到其他的線索是什么嗎?現在的房子門已經關上了,想要擺脫這種狀態就要找到更多的線索。”小黑伸手在桌上摸索著,似乎是要找到之前那幾只紙人曾經記錄下來的話語。
“有一張紙條上說,天黑之后就不要離開這所房子,外面有偷吃心的心怪,這說明我們應該是有能力打開房門的,只不過逃出房子并不代表我們擺脫了這個怪談。”心理咨詢師說道,他說的內容還算是比較關鍵。
“前面就注意到了,外面已經天黑了。”建筑師的話語有些無奈,“按這么來說,心怪已經在外面出現了,出去的話,很可能會死。”
隨后,他便繼續問道:“不過這樣我們可以和剛剛一樣,利用馴獸師的怪談生物來對外面的世界進行探索。”
這種能力也就是馴獸師的優勢所在,探索的時候可以減少自身的危險,就算手下的怪談生物死了也比自己死了好一些。
聞言其他的玩家也都沒有什么別的意見,于是在場玩家關注的重心又一次放到了虞良的身上。
“等一下,先把整個屋子里的線索弄明白再說。”虞良并不急著對外進行探索,倒不是因為他真的講究循序漸進,主要還是因為建議是建筑師提出來的,而他現在很懷疑建筑師。
凡是懷疑對象提出來的建議,當然要拒絕,就算不能當場拒絕也應該延后提議,他總感覺建筑師可能在給他們挖坑。
或許在玩家中混進了一個“鬼”,此時這個“鬼”正假扮成玩家的模樣進行誘騙,只待將他們徹底引入陷阱之中。
虞良摸不清現在屋子里的真正情況,所以也不敢直接出手。
至于鐘晨,鐘晨的確能保證他不受傷害,但對于“即死規則”來說,保鏢的能力無效。
保鏢只會對虞良所遭受的傷害進行免除,如果是“即死”這樣的攻擊效果,那保鏢也沒有什么辦法。
至于“活”字符…
“活”字符的話,按理來說虞良可以將自己的“活”字符制作出來交給鐘晨保管,讓鐘晨來復活自己,但他不確定自己死亡后鐘晨是否會消失。
如果創設角色會隨著玩家的死亡消失,那鐘晨也就沒辦法復活虞良了。
本來交給建筑師也行,虞良在一定程度上還是比較信任這家伙的,然而現在的建筑師太過奇怪,虞良暫時不會相信他。
不過“活”字符的話…
“活”字符?
虞良突然想到了什么,但他并沒有表露在臉上,只是默默地打開頁面,計算了一下時間。
還有大概三十分鐘左右。
“也對。”小黑點點頭,他贊同虞良的話語,畢竟這棟房子里的事情都沒有弄清楚呢,還有空管外面?
而且外面的偷心怪一看就是比屋子里的家具人更恐怖,至少不接近那些家具人就不會遭受任何的攻擊。
于是在虞良等人圍靠在客廳中央,對剛剛紙人留下的紙條進行分析,由于在場的眾人都沒有了三維視覺,所以紙條上的內容基本上都是靠回憶得出,偶爾有錯誤的地方則是會被小紙人用簡單的詞語提醒。
T2.5級別的小紙人們已經擁有了很多的詞匯量,它們的智力水平早就到了,就是不知道為什么它們總是說不清一句完整的話,而且說著說著就會拐到自己的紙人語上面去。
紙人語的話,正常人都是聽不見的,最多只能聽見一句近似于萬能臟話的“歪基拉”。
重新分析紙條,紙條上的內容大概可以分為三類,一類是房子相關,一類是村莊相關,一類則是屋外相關。
“這個人說,他的同伴喬尼和黑三都被家具人殺死了,然后他在新的地方看見了喬尼和黑三,這說明家具人有同化的趨勢,被吃掉的頭顱將會和其他的家具組合,變成新的家具人。”小黑若有所思,臉色隨即一變。
他有些后怕地說道:“也就是說,外科醫生很有可能會變成新的家具人,而他的位置我們是不清楚的,我們也不清楚他到底什么時候才會刷新出來。”
聞言,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難看起來,這就代表著這個屋子里有一個隱藏的地雷,隨時可能爆炸。
就算是讓紙人再搜索一遍也沒有用,因為外科醫生的家具人還沒有誕生。
誕生的時間不定,那它就無法被紙人找到,而在玩家接近的時候又有可能突然冒出來,冷不丁地殺死一個玩家。
按照怪談世界一貫的惡意,恐怕是玩家不接近,這個暗中的家具人就不會誕生,一誕生就是要殺死一個人的節奏。
而殺死玩家后,該玩家的頭又會組合成新的家具人,這就代表著這間屋子里永遠會存在一個位置不定的家具人。
這就是一個暗雷,誰運氣不好就會踩到。
“要不每個人都帶一個紙人吧,讓紙人隨時戒備,可能會有點用。”虞良接著說道,然后很自然地讓小紙人們跟上這些玩家。
混在玩家里的“鬼”可能在給他埋坑,他同樣也可以給這些玩家埋坑,每一只小紙人都帶著一枚字符,這枚字符只有在它們的七步范圍內才能夠使用,跟著玩家的話,一旦有所異動就可以直接攻擊。
除了暗中家具人的威脅外,紙條上還提到了一點,水池里的家具人是喬尼和黑三,它們可能知道一些這個房子的信息,只不過似乎不能開口說出來,等會兒可以試試看,說不定能得到新的線索。
“人有兩只手,小心左手。”
這句話的意思暫時不清楚。
“不要吵鬧,祂在睡覺,祂們都在祂的夢里。”
這一條就印證了之前虞良的假象,就像是克蘇魯神話中的阿撒托斯一樣,夢里容納了諸多的根源怪談。
然而不一樣的是,克蘇魯神話中的阿撒托斯夢醒后宇宙將會消亡,而這里的賽博城根源怪談夢醒后可能會把那些根源怪談全都放出來。
這或許不是其他根源怪談想發生的事情,祂們是自愿待在夢里的,但很顯然,夢醒后整個賽博城都將陷入混亂中。
大概和當年屏蔽了全世界的忘城差不多。
虞良的心中作出判斷,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又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應該…
應該…
問:此時的村莊誰最有可能去吵醒根源的夢?
呃,完蛋,這特么不是送分題嗎?
突然間,腦海中蹦跶出一個擁有明亮笑容的身影,虞良只感覺天地都黑暗了下來。
不行,快點擺脫這個怪談,快點找到李花朝。
遲則危矣!
(本章完)